第7章 兄弟試探

　　"羅伊皇子。"

　　皇宮的大門前，波文恭敬地向羅伊行了個禮，波文的身後，站著兩個目光凜冽的皇宮護衛隊隊員，兩人身上穿著的，是最新型的防禦衣，手上的光子槍也已經啟動，處於隨時可以攻擊的狀態。

　　"波文隊長，特地在這裡等我，有什麼事情嗎？"羅伊像是沒看見全副武裝的兩個人一樣，泰然自若地走到波文面前，每一個動作都嚴密地控制在看起來不具備攻擊力的幅度上。

　　"不知道羅伊皇子剛剛是去了哪裡？"從監視器，波文曾清楚地看見已經準備進宮的羅伊接了個通訊就轉身離開。

　　"去了法拉爾的莊園，跟南榮艦長見了一面。"

　　"法拉爾教授那邊，似乎住著艾維斯和克麗絲。"波文推了推眼鏡。

　　波文清楚地記著五個改造人的名字，因為直接稱呼對方為改造人，會引起不必要的不愉快。

　　"是的，我只是去見見我朋友的父親，波文隊長覺得這個行為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羅伊微微眯起眼睛。

　　"不，沒有。"波文再次推了推眼鏡，"陛下在餐廳等著羅伊皇子共進晚餐，請羅伊皇子跟我來。"

　　"有勞波文隊長了。"羅伊點點頭，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請波文為他帶路。

　　波文轉身，給兩個護衛使了個眼色，然後走在了前面帶路。

　　波文走在了前面，但兩個護衛還是筆挺地站在原地，羅伊立刻就明白了這舉動的含義，抬腳，跟上波文的腳步。果然，兩個護衛在羅伊邁步的同時轉身，一左一右地跟在羅伊身後。

　　羅伊有些失落，有些哀傷，卻又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皇宮，這裡是住著皇帝的地方，理應防備著像他這樣的特殊人物，這是理所當然的。可是令羅伊感到悲哀的是，這裡住著的那個，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他的弟弟，雖是異母弟弟，可是小時候兩個人的關係非常好，可謂是形影不離，如今，二十年後的今天，他已為皇，而他也成為了王，但他們之間，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吧。

　　突然，有些羡慕迦了，羡慕他有個那樣直接的父親。

　　"陛下，羅伊皇子帶到。羅伊皇子請。"

　　到了餐廳，波文先將手按在了餐廳門口的基因檢測儀上以確認身份，門打開之後，先向亞摩斯行了一禮，然後側身將羅伊讓了進去。

　　"羅伊哥哥，坐。"亞摩斯沒有問羅伊任何問題，只是微笑著邀請羅伊坐在長桌的另一端。

　　羅伊哥哥……這個稱呼讓羅伊恍惚了一下，有一瞬間似乎回到了童年的午後，四歲的他抱著一歲的亞摩斯在花園裡曬太陽，天真可愛的亞摩斯每句話的開頭都是"羅伊哥哥"。

　　再看看眼前三米長的長桌，羅伊的喉嚨哽了一下。

　　"以後餓了就先吃飯，不需要等我。你是帝國的皇帝，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二十年了，從來沒想過還能再見到羅伊哥哥，更沒想過還能跟羅伊哥哥一起吃飯，我可不要再一個人吃飯了。"亞摩斯有些感動，又有些興奮地看著羅伊，眼圈紅紅的。

　　"……"所以特地選了這皇宮裡最長的餐桌嗎？羅伊沒有接話，只是沖亞摩斯笑笑，然後執起刀叉，優雅地切割著面前的牛排。

　　皇宮的餐廳是利用空間技術改造過的，除了背景可以用虛擬影像隨意轉換之外，桌椅餐具也是分明別類地儲存在壓縮空間當中的，可以隨著佈景的變化配套提取。

　　也就是說，今天的佈置，是特地為他挑選的，哥特式的風格，三米長的鋪著紅布的餐桌，骨瓷的碗碟，銀質的刀叉，這其中的任何一樣都是價值連城的古董，特地為他所挑選的。

　　整個晚飯的時候，羅伊沒有開口說話，亞摩斯也沒有再開口，而兩個皇宮護衛隊的隊員一直靜靜地站在羅伊的身後一步遠，高度戒備著。

　　晚飯結束，座下的椅子帶著羅伊和亞摩斯離開長桌，移動到一張小圓桌茶几旁，茶几上已經擺好了兩杯醇酒。

　　羅伊知道，這是亞摩斯想要跟他談談。

　　他不知道亞摩斯會跟他談什麼，即使讀過那麼多的書，即使在被試驗品們稱為是擁有最高智慧的王，羅伊也猜不到亞摩斯現在想要跟他談什麼，是瞭解還是試探，是關心亦或者防備，羅伊一點頭緒都沒有。

　　拿起手邊的酒杯，搖晃兩下，然後輕抿一口，羅伊試圖用酒精驅散心中的緊張，但這似乎並不奏效。

　　"羅伊哥哥，這二十年……你在研究所裡過得好嗎？"亞摩斯偷偷瞄了羅伊好幾眼，然後才有些猶豫地開口。

　　羅伊眉梢輕挑。好嗎？在研究所裡過得好嗎？這可真是個有趣的問題。

　　"還不錯，我的生活十分充實。"羅伊偏頭，微笑。

　　"是嘛，那就好。"不知道是真的相信了，還是只是在敷衍，亞摩斯點點頭，回羅伊一個微笑。

　　羅伊垂眼，盯著杯中金黃色的液體。

　　"聽說羅伊哥哥在研究所裡被稱為'王'？"沉默沒能維持太久，亞摩斯就再度開口。

　　"嗯，試驗品們給的一個稱號而已，沒什麼意義。"羅伊搖晃酒杯的動作微微一頓，然後繼續。

　　"怎麼會沒有意義？那可是別人對羅伊哥哥的認同。"

　　認同？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吧。

　　"羅伊哥哥不管去哪都是這麼的優秀，連法拉爾教授都在我面前稱讚你。"亞摩斯微笑著看著羅伊。

　　"僥倖而已。"法拉爾的稱讚？他還真不知道法拉爾除了會稱讚他們是不錯的實驗素材，還會說出什麼其他的讚美之詞。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呢。"

　　羅伊再次沉默。

　　"羅伊哥哥今後有什麼打算？需要我為羅伊哥哥安排個一官半職嗎？"羅伊沉默，亞摩斯可不打算沉默。

　　"不，不需要。"羅伊放下了酒杯，站起來俯視著亞摩斯，"我不適合。另外，我也不會離開這個帝都，我會留在你們都看得見的地方，亞亞可以放心。"說完，羅伊再一次展露微笑，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餐廳。

　　一直戒備在羅伊身後的兩個人也跟著羅伊離開。

　　亞亞是小時候羅伊對亞摩斯的昵稱，聽到這個稱呼，亞摩斯的心裡也是一緊，眼神複雜地看著羅伊堅定而筆挺的背影。

　　"波文，你說，我是不是多此一舉了？他是我的哥哥。"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波文親自為亞摩斯的酒杯添滿酒。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嘛……"亞摩斯的目光放空，好一會兒才重新有了焦點，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亞摩斯站了起來，"將羅伊房間中的監視設備全部打開，安排專人監視，每天晚飯之後，我要他一天的行動記錄。"

　　"是，陛下。"波文推了推眼鏡，開始通過通訊器下達命令。

　　"你們從今天起要一直跟著我寸步不離嗎？"打開房門，羅伊進房的腳步突然一頓，扭頭看向一直跟著他的兩個人。

　　"除了房間和浴室。"其中一個回答道。

　　"是嘛。"唇角勾起一抹苦笑，羅伊扭頭進房，關上了房門。

　　門外，兩個護衛對視一眼，然後突然長舒一口氣，放鬆了下來，活動了一下手腳，一左一右地站在羅伊的房間門口，如同兩尊門神一樣。

　　房間裡，剛關上房門的羅伊整個身體都僵住了，強烈的被窺視感讓羅伊十分不舒服，並且完全沒有辦法放鬆下來。

　　他是知道這個房間裡有幾個監控器，而且攝影範圍相互重疊，實現無死角監控。

　　垂著頭，羅伊笑得有些諷刺，有些無奈。

　　法拉爾的實驗室是做什麼用的？他們是為什麼接受實驗的？為的，是打造最強的人類兵器，若是連個監視器都擺不平，他們還有什麼臉面存活於世？

　　不過最終，羅伊還是強忍下了要破壞所有監視器的衝動。

　　亞摩斯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能挺過研究所裡一個又一個駭人聽聞的實驗，靠的就是對亞摩斯的執念，他一直都為自己的愚蠢感到後悔，他想要再見到亞摩斯，再聽他喊自己一聲"羅伊哥哥"，雖然當真的再度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羅伊的心情十分複雜。

　　那之後過了十多年，當他聽說了亞摩斯繼位前後的各種危機事件之後、在知道如今皇室只剩下亞摩斯一人的時候，他就決定，如果有機會能走出研究所，他定不會再讓亞摩斯一個人面對所有的危險，他，作為一個哥哥，要保護好亞摩斯。

　　如今，天降奇跡，他真的走出了研究所，並且回到了皇宮，回到了亞摩斯的身邊，那麼他就會完成曾經對自己許下的諾言。而他既然決定要以這樣的身份和姿態守護在亞摩斯身邊，那他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取得亞摩斯的信任，這二十年的時間裡，他所丟失掉的信任。

　　躺在落地窗邊的躺椅上，羅伊強行驅散心中的失落和失望，開始思考如何取得亞摩斯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