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流暢的優美旋律還在繼續,只是在某一瞬,琴聲略微遲疑,即便很快掩飾過去,但耳尖的眾人還是聽個一清二楚,音鳴展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微笑,趕忙起身走向呆愣在門口的裴然,像個興奮的小孩子般看著蛋糕盒眨眼,“呀,是栗子蛋糕,快放好,一會兒做飯後甜點。”
緩過神的裴然靦腆地笑笑,今天的音鳴少了平時萬眾矚目的光環,多了幾分散漫自在的隨性,很像是鄰家的漂亮哥哥,既親切又體貼,“來晚了,不好意思。”
“哪裡,是我們來的早。”見同學面色難看,也一同跟音鳴走過來的陸彥馬上拉住裴然的手,安撫地晃了晃,邊走邊小聲解釋,“我也很意外。”
“嗯。”強打起精神點下頭,裴然垂落眼簾,故作淡定道:“沒事。”有些人,見不到的時候,常常惦記在心底,可真見了面,卻又不知如何應付,一想起自己近日來的身體狀況,心緒不安的裴然此刻最害怕面對蔣天晨,早知如此,他死到不會來。
別有深意地向彈琴的蔣天晨投去一瞥,心情大好的音鳴坐回倚天熙身旁,親手從果盤裡夾塊點心遞給對面坐著的裴然,“先吃點點心,咱們還有事要商量。”
趕忙雙手接過盤子,裴然微笑著道了謝,低頭沉默地看著精緻瓷碟的描金裝飾,胃口不好的他沒敢吃太多,只用銀質叉子輕輕佻起一小塊奶油,象徵性地品嚐了一下,“好吃。”
琴聲還在繼續,可除音鳴之外,其他人早已沒了欣賞音樂的心思,陸彥很擔心的看著裴然,望眼裝滿酒水的小吧檯,“喝點什麼?”
“果汁。”一看陸彥起身,裴然馬上放下手中的瓷碟,不好意思麻煩對方的他急忙拉住人,搖頭道:“我自己去就好。”
看眼客廳沙發的擺位,心中瞭然的陸彥贊同的頜首,“也好,那邊安靜一些。”琴曲即將結束,一會兒蔣天晨過來肯定是要坐茶座沙發的,裴然要是留在這裡難免尷尬,既然二人關係已斷,就乾脆斷的徹底點吧。
得了令,裴然向主人音鳴打個招呼,就匆匆跑去了客廳一角的小吧檯,在沒調整好心緒前,他不想太快面對蔣天晨。
俏皮地嘟嘟嘴,狀似安心聽曲子的音鳴突然回過頭,挑挑眉梢,滿眼不解地看向陸彥,“他們……”
陸彥面露為難,剛想蘀同學解釋兩句,就聽音符好似突然斷弦般戛然而止,緊接著倚天熙帶頭,誇張地衝鞠躬致禮的蔣天晨鼓掌吹口哨,“哎呦呦,蔣少久未演奏,我還以為技藝都生疏了呢,哈哈。”
對於自家男人的沒正調,早已習慣的音鳴趕忙用手肘戳戳對方,跟著一起鼓掌,“好精彩,沒想到天晨懷才不露,當真叫我吃驚了一把。”
“你不知道,他母親就是鋼琴老師。”被自家老婆戳的心癢,倚天熙一把摟過音鳴,有點吃味地蹙眉,無論音鳴稱讚誰,哪怕是好友他都不願意,不管怎樣,老婆嘴裡、心裡只能有他一個!
聽到這話,最先有動作的是任藏,站在倚天熙身旁的他,故意向對方打個探詢的眼色,“母親”的話題一直是蔣天晨的禁忌,從小跟隨媽媽學鋼琴的他,自母親病故後就再也不肯碰觸琴鍵,本來進門後看到對方在彈琴已讓任藏還大感意外,現在又聽倚天熙毫無避諱地說起這個話題,難不成蔣家的事情已經全部了結了?好快啊。
身著顏色明快的藍條紋襯衫,掩飾不住滿心歡喜的蔣天晨無所謂的聳聳肩,雙手插兜悠哉地走向眾人,嗜母大仇已報,心中再無沉重的他看似比以前成熟不少,收斂起往日的放蕩不羈,現在渀佛得到重生的端莊模樣,讓陸彥都不由自主地對他添了幾分好感,“獻醜了。”說話間,他飄忽的目光不經意地在大廳中掃個來回,玩味兒地瞥了一眼靜靜坐在吧檯喝果汁的裴然。
老實說在這看到對方他還真挺意外,蔣家沒落後,很多當年圍著自己轉的藝人,都怕受牽連而對他避之不及,就連那些所謂的“莫逆之交”,也都落井下石,把與蔣家的關係撇得乾乾淨淨,這短短一個月的經歷,讓他真切體會到何為“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天堂和地獄,僅是一線之隔。
遠遠的偷瞄蔣天晨一眼,生怕被對方抓住的裴然立即縮回頭,老老實實地坐在吧檯椅上小口啜果汁,男人雖然瘦了整整一圈,但看著精神頭還不錯,想必在裡面也吃了不少苦,不過總算熬出來了,平安無事就好。
“小二,倒杯酒。”他正想的出神,身後突然響起一句吊兒郎當的熟悉調侃,慌張扭過頭,就見不知何時走過來的蔣天晨,端著個空酒杯對他壞壞地擠眼,“brandy,謝謝。”
“啊?”蔣天晨的突然出現,讓裴然心裡剛剛平復的煩亂瞬間死灰復燃,不知是激動還是不安的感情一遍遍敲打著他脆弱的神經,白皙的斯文面容浮現出難以言明的慌張,手忙腳亂地尋找隱藏在酒櫃中的brandy。
看到這一幕,略顯訝異的蔣天晨柔柔一笑,伸出手臂自身後摟抱住裴然,整個人曖昧地貼緊對方後背,低下頭附在裴然耳畔輕聲提醒,“在這邊。”
渾身一顫,冷不防被對方抱在懷裡的裴然,一霎間紅透臉,急忙想要逃離蔣天晨的摟抱,卻被對方更用力的困在吧檯邊,“你放手!”
“呵呵。”低沉笑著的蔣天晨沒有理會裴然的抗議,反倒悠哉地從裴然腰側探出雙手,取出酒瓶,慢悠悠地打開,在對方無奈的注視下,將酒倒入杯中,“腰身瘦了些。”說完話,他還特意輕拍兩下裴然平平的小腹,引得懷裡人更加掙扎不休。
看到兩人舉止親暱地在“打情罵俏”,音鳴故意壞心眼地大聲插話,“蔣少你怎麼還沒喝就醉了?”
嬉皮笑臉地回過頭,緊抱著人的蔣天晨沒臉沒皮地回道:“酒不醉人人自醉,你老公沒教過你麼?”
他的話引來倚天熙一陣大笑,討好地湊到老婆身邊,蹭著人賴皮問,“老婆,要不然咱們馬上去樓上,為夫我再好好教教你?”
嗔怒狀地瞪了自家爺們一眼,趕忙掃眼陸彥的音鳴狠狠捶了倚天熙一拳,“沒正調。”
“哎喲,哎喲,輕點哎老婆,晚上還得用呢。”被打的倚天熙故意裝痛的大叫,像個調皮小鬼般胡攪蠻纏地咧咧,搞得當紅偶像當即羞紅臉,斜著眼梢更用力地戳向對方,二人間的親密互動看得陸彥情不自禁地笑出聲,隨後就被任藏拽進自己懷裡,炫耀性地親了一口。
捉到蔣天晨看熱鬧的放鬆空隙,裴然飛速推開攔在自己身前的手臂,逃離對方懷抱後的他,故作鎮定地整理好被弄亂的襯衣,沉著臉坐到遠處。
見人嫌棄似地躲到一旁,沒露出絲毫不悅的蔣天晨,依然獨自半倚著吧檯,笑吟吟地抿酒,曾經醉臥群花遊戲人間時,他也暗羨過那些成雙成對的愛侶,燈紅酒鸀,喜笑歡顏,浮華過後,在夜燈微明那一刻,瞇眼望向身旁空寂的床鋪,除卻寂寞,他心中竟然找不出一絲快樂。
因利而聚,利盡而散,天下之大,茫茫人海,想找個可心人談何容易?喝盡杯中酒,他幽幽地哀嘆口氣,再沒看裴然一眼,逕直走向人群。
男人離去時的孤寂,一絲不漏地看進裴然眼中,垂頭靜靜地盯著捏在自己手中的杯子,他疲憊地合上眼,和蔣天晨交易開始沒多久,感情細膩的他就隱約察覺出對方一擲千金下的寂寞,即使在酒店過夜,蔣天晨也會整夜不停地點燈,一個人獨處時,就連睡著也要聽著吵鬧的音樂,只要自己關掉音響,他就會立即醒來,要麼繼續發洩似的歡愛,要麼選擇離開。
“開飯了。”接到管家回覆的音鳴笑呵呵地拍拍手,招呼大家一起去餐廳用餐,“只是個便飯,大家能來聚一聚我就很高興啦。”
“瞧你說的。”聽到這番客套的陸彥打趣地揚揚眉,“你想做東還怕請不來人?”說話間,眾人已來至宴客廳,古典的水晶燭台和華貴的歐式傢俱,再配上漂亮的羊毛地毯,讓人渀佛一下子穿越到了古歐洲的城堡。
管家彬彬有禮的為眾人逐一拉開座椅,被安排坐到陸彥身旁的裴然暗自慶幸地呼口氣,這種排場他可是頭一次經歷,要是一會兒真上來什麼法式大餐,搞不懂禮儀可就要丟人了。
“坐那邊。”倚天熙一把推開想要坐在自己身旁的蔣天晨,對著裴然身旁的空位抬抬下巴,笑嘻嘻地找理由,“我得悠著點,想坐旁邊灌我酒,沒門!”蔣天晨能夠安然無恙地從蔣氏風波中功成身退,倚天熙絕對功不可沒,不過二人交情好,他不想聽好哥們在飯桌喝酒時,見外地一口一個“多謝”。
“哈哈。”大笑著的蔣天晨指著倚天熙,瞄眼眾人調侃道:“大家瞧瞧這傢伙,心眼也忒多了。”說完話,見椅子都被倚天熙撤掉的他,只好無奈地走到裴然身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