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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收拾的很乾淨簡潔,符合慶圖的性子。夏安站在門口,猶豫再三,還是先拐去了大廚房,從自己的份例中領出一份雞湯來,這是他自改了規矩後第一次在大廚房開葷腥,引得幾位廚娘站過來說了好些閒話。
夏安捧著熱乎乎的雞湯敲門,得到應聲後,推門進去,一臉的抱歉:「慶圖,對不住,我沒想到會害你挨板子的。」
「夏安。」慶圖眼神霎時亮起來:「快進來,杵在門口做什麼?什麼對不住,又不是你害我的,是我自己沒做完活計。」
將雞湯放在桌上,夏安道:「要是我在院裡幫你,就不會做不完了。」
「張主管能瞧上你的本事,讓你過去幫忙,這可是好事。怎麼這麼快就回來麼,不是要等到解花宴之後麼?」
原來容離是這樣解釋他不在的。怪不得他想回來,容離還說回來的早呢。「沒什麼事情了,我回來看看咱們院子還有什麼活計沒?」
「張主管負責接待賓客,認識許多達官貴人呢,在王爺面前也極露臉面,跟著他說不定能得主子賞識,以後步步高陞呢。你呀,怎麼想的,回到咱們院子,最好的便只是個管事罷了。」
夏安不解道:「當管事不好麼,咱們院子的地位又不低。」不會院子裡的人都以為他攀高枝去了吧,所以才用那種吃驚的眼神看他。
「跟著張主管不一定能很快的做到管事,但極容易得主子的青睞,若為主子信任,即便在府裡只是個二等小廝,也無人敢欺你。」慶圖撐著往外趴著,聲音降下來:「你瞧咱們管事,外表風光,其實被內院的主子們在心裡惦記著恨,每隔一段時間總要鬧出點事情來。」
夏安沉默。
慶圖又說道:「管事想走,這誰都看得出來。胡主事一直想讓我等他得到管事之位後,能當他的左右手。可我不願意,若是能教我有個選擇,我倒寧願去守大門,每日跑跑腿還能領個賞錢。可我是因為制禮單被買入府的,別人還能指望著換個活計,我卻不能,幹到頭也不過是在阿堵院當個管事。」
「守大門聽起來不錯,很是能賺些銀子呢。」夏安想起曾經囊中羞澀,沒錢打賞跑腿的小廝的事,講給慶圖聽,兩人苦中作樂笑了一陣。
夏安將雞湯倒出來一碗給慶圖吃。後者要夏安一起吃,被拒絕了。夏安待在王爺的聽風院,不知吃了多少好東西,雖然都是流食,雞湯自然是喝了幾盅的。
「我想把手藝傳給何誠。」夏安突然說道。
慶圖一怔:「他一直在學整理紀錄薄,怎麼想起教他了,管事那裡可同意?」
「我還沒說呢,就是想想,看何誠對制禮單感興趣,抽了閒便跟著我學,天賦也不錯,或許以後能為咱倆添把手。」夏安道。
「你若喜歡,就教吧。若真能把何誠培養出來,便能堵住主子們再買人進院的心了。何誠老實,跟你一條心,比新買進來的不知是誰的人要好的多。」
夏安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就怕王妃以你的事為藉口,插幾個不知底兒的人進來。」阿堵院這般重要,他一定要幫容離守好。
「剩下的雞湯你帶回去喝吧,在炭盆上熱著,晚上吃了它,你也該補補身子,瘦骨架似的。」慶圖打趣道。
夏安自是不肯,卻聽慶圖苦笑道:「不是在與你客氣,是我真的吃不了了,你拿來的足足有三大碗吧。我連手裡這碗都吃不下,這幾日來探我的人都是拎著雞湯來的,我喝的快要長毛了。」
「哈哈。」夏安不禁笑出聲來。慶圖難得的這般風趣。既然慶圖喝不完雞湯,那他帶回去當晚飯好了,還能省幾個銅板。
回去的時候,竟飄起了細碎的小雪,雪粒鑽進夏安的脖領裡,凍得他真想從地道走回去,心中暗想,什麼時候一定叫容離領著他把地道走全,他再悄悄做上記號,最好能找到條出府外的路,有一次走過,那時卻沒心思記住。
與何管事定好的時辰還早,夏安快步回了三院,先換身衣服烤烤手,再去見何管事不遲。剛走到門口,門卻從裡面開了,被人一把扯進屋裡,凍僵的小臉被溫暖包圍。
「怎麼出門也不知披上大氅,也不帶個暖手爐。」容離將門踢住,待夏安臉色回轉,就開始扒夏安的衣服。
夏安乖乖轉一圈褪掉外袍,將手上的雞湯往桌子上一放,準備坐在炭盆前烤手。就聽容離彆扭地抱怨:「平時自己都舍不得吃肉,給別人倒大方,也沒見什麼時候給我花過幾文錢?」
夏安好笑道:「你什麼都不缺我怎麼給你花銀子。」
「我缺啊。」
「缺什麼?」
「缺你。」容離抱起夏安,自己坐在凳子上,然後讓夏安坐在自己的腿上。
夏安道:「我已經是你的了,不需要用銀子買。」說完才發覺自己說了什麼,薄紅飛上臉頰。容離親親他的笑臉:「又開始偽君子了。」
「還剩兩碗你要不要來一碗?」夏安放在炭盆上熱熱。「我聞著還挺香的。」
「夏副主事親自花錢買的,哪裡能不香。」容離語調怪異:「他吃了多少?」
夏安老實回答:「就吃了一小碗,你瞧。」掀開蓋子,讓容離瞧:「還剩下一大半呢,能有兩大碗,你要不要嘗嘗外院大廚房的手藝?」
「他吃了一碗,這裡還有兩碗?」容離斜眼問。
夏安點頭:「我騙你作甚?」字音未落,就見容離抄起雞湯,咕咚咕咚似喝酒般仰脖喝起來。
在夏安睜得溜圓的大眼睛注視下,容離抹抹嘴放下,得意道:「湯水我喝了,肉你吃吧。呃,可真難喝,我王府的廚子居然能把雞湯熬成這種味道。」
「我吃著還行啊,又不是只有屁股和雞頭,可能是沒你平時吃的材料多吧,味道比較單一,但是確實很香。」夏安擦乾淨手,直接伸手抓了一塊來嘗。
容離諷道:「自然,這是拿夏副主事的銅板買的,能不香麼?」
「怪腔怪調。」夏安白了容離一眼,突然精神一振,轉身面對著容離坐好,攤開手掌:「要不是你『軟禁』我,慶圖也不會挨板子,就不用買雞湯賠禮道歉,所以雞湯錢是不是應該你出?」
容離頓時心花怒放。這是個很好的現象,夏安主動開口問他要銀子。這說明什麼,說明他二人之間的間隙又小了不少。
但是——
「為什麼要我出,分明是你自己私自答應下來,又忘記的。我都跟你說了兩屋有地道相連,你說一聲,微黃可以去幫你拿過去做啊。再說你不是知道我有暗衛的麼,是你自己忘記了,憑什麼……」
「囉嗦。」夏安銜著肉直接堵了上去。
肉擠到了容離嘴中,夏安靈活的小舌也跟著鑽了進去。狠狠咬下一塊來,容離有力的舌頭往後一推,夏安就被逼了回去,同時被對方的舌頭闖了進來。
兩人似打鬥般吃完肉,都有些意猶未盡。容離提議道:「晚上我沒事,你到我院子來吧。」
「我要跟著何管事去明軒院協助置辦宴會用的東西,不知道晚上有沒有時間?」夏安還擔心何管事會帶他到肉莊算賬,好幾日沒去了,上次那個好幾個錯賬的賬簿,也沒能理清呢。
容離輕笑:「不用去了,我又沒把阿堵院交給她管理。過會,便會有人來告訴你『夏副主事,何管事叫你去一院』。」
剛說完,就聽外面真的有人敲門:「夏副主事,管事要大夥都去一院。」
「何事?」
「奴才不知。」
夏安求助的看向容離,後者壓低聲音說道:「我讓熙側妃暫時打理你們院子,她一定不會讓你們去王妃的明軒院的。你就乖乖的晚上來陪我吧。」
「我知道了,馬上過去。」夏安先打發走外面的小廝,問容離:「可是想用側妃壓制王妃,側妃娘家的勢力雖說沒王妃娘家那麼厲害,可也不容小覷。本來是四方爭霸,現在只剩下兩方了,難免要撕破臉拚個你死我活。」
「而蘭香公子也有自己的勢力,這個時候王妃若是能放蘭香一條生路,就可以和蘭香聯手對付側妃。」夏安皺起細眉:「這樣雖能救出小金來,可是讓王妃和蘭香聯手,以後再對付他們豈不是會很難,尤其等他們收了側妃在府裡的勢力後?」
容離伸手撫平夏安的額頭:「我不喜歡你低頭、皺眉、逃避、多管閒事,還有不肯承認自己是方夏安。」
「告訴我你的用意吧,容離,我保證不插手。」夏安道:「你不說清楚,我因為會擔心而做出什麼動作來的。」
容離伸出舌頭將夏安唇角的肉漬舔了:「你擔心我?真好。告訴你也無妨,蘭香被我買下之前,也是傲的很。他那樣一個玉人,被人輪了,怎麼可能不記恨在心。我看,要不是為了報仇,蘭香早羞愧而死了。」
「所以,即便是蘭香和王妃聯手了,那也是明面上的,其實蘭香背後還會使壞的對不對?」夏安接話道。
容離笑道:「傻奴才。」
「你才傻。」
「那你猜猜我把外院的權利分給他們三人,是打了個什麼主意來除掉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