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慕容九妹盯著小魚兒，眸中隱含著欣慰的笑道：“小鬼頭，到底是你聰明，果然被你瞧出來了，普天之下，除了你之外，只怕誰也瞧不破我的。”

　　小魚兒面上顯出得意，眼中卻是帶著疑惑，道：“不錯，只是……我又不相信屠姑姑真的會到這裡來，我簡直做夢也想不到你會離開惡人谷。”

　　屠嬌嬌突然歎了口氣，緩緩道：“天下有許多事，都是人想不到的。”

　　小魚兒瞪大眼睛，驚訝道：“我實在想不到屠姑姑競也會歎氣了，也想不出你怎會離開了‘惡人谷’，更想不到竟在這裡碰到了扮成慕容九妹的你。”他心裡想不通的事實在太多，忍不住一口氣問了出來。

　　屠嬌嬌笑道：“你連珠炮似地問了我這麼多，叫我怎麼樣回答你呀？”

　　“不錯，小魚兒，這裡終歸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先回房，再讓屠……前輩慢慢幫你解惑吧。”制止了想要繼續追問的小魚兒，花無缺對屠嬌嬌有禮而又疏離的道，“不過屠前輩現下這個裝束卻是不適合去在下住處。”

　　“小魚兒，不給姑姑介紹一下這位公子麼？”屠嬌嬌卻是沒有理會花無缺，反而目光詭異的看向了小魚兒。

　　小魚兒咧了咧嘴，抱怨道：“屠姑姑在慕容山莊也有些時日了吧？會不知道他是誰？”

　　“嘖……”屠嬌嬌繞著小魚兒打量了一圈，“你這小鬼頭，又開始跟姑姑裝傻了不成？”

　　屠嬌嬌那副神態，明擺著就是已經知道花無缺與他的關係了……小魚兒尷尬的杵在那兒，無言以對，他是真的不想被屠嬌嬌嘲笑啊！說起來還真是他自作孽，誰讓他小時候偷看到屠嬌嬌和哈哈兒之後，毫無顧忌的嘲笑了屠嬌嬌三天來著？

　　“閣下與笑彌陀哈哈兒什麼關係，小魚兒便與在下什麼關係。”花無缺卻是笑意吟吟的看著屠嬌嬌，替小魚兒滿足了她的好奇心之後，提醒道，“閣下若是再與小魚兒在這糾纏下去，那江別鶴父子倆怕是就要回來了。”

　　“不錯，不錯！”本來小魚兒已經做好了被屠嬌嬌嘲笑的準備，卻沒想到屠嬌嬌只是像想到了什麼好玩兒的事情一般，目光饒有興趣的在小魚兒和花無缺之間遊弋了幾個來回，連說了兩句不錯。隨後便抬起潔白纖細的玉手在臉上輕輕一抹，待她的手落下時，已是換成了另外一張面孔，雖然不如慕容九妹那副面孔清新脫俗，卻也是個豔麗非常的年輕女子模樣。

　　屠嬌嬌換了容貌，花無缺便也不再耽擱，拉著小魚兒輕靈的縱身而起，朝著他們所居的那個小院兒掠去。

　　“咯咯！”屠嬌嬌緊隨在花無缺身後，似是極其開心的笑話著小魚兒，“真沒想到，那麼滑不溜秋的一條小魚兒，竟然也有這麼老實的一天，哈哈。”

　　“小鬼頭啊，小鬼頭！當年姑姑是怎麼跟你說的來著？哈哈哈！”屠嬌嬌笑的花枝爛顫，“你那麼笑話我，遲早是要……”

　　“到了，請進吧。”花無缺兀然停在小院兒裡，打斷了屠嬌嬌的話。小院裡格外清靜，摒退了那幾個下人後，便只剩下了花無缺、小魚兒和屠嬌嬌三人。

　　進了屋子之後，屠嬌嬌沒再笑話小魚兒，小魚兒竟也沒提方才那茬，只是略顯急切的道：“屠姑姑，你怎麼會離開了‘惡人谷’？”

　　“天下有許多事，都是人想不到的。” 屠嬌嬌竟是歎著氣又重複了一遍方才那句話。一句話，她竟說了兩次，而且每說這句話時，竟都忍不住要長歎口氣出來。

　　小魚兒心念一動，試探著問屠嬌嬌：“莫非‘惡人谷’裡，竟發生了什麼令人想不到的變故不成？”

　　屠嬌嬌又歎了口氣：“的確嚴重得很。你可記得穀裡有個萬春流？”

　　提起萬春流，小魚兒不自覺的便流露出了更加真摯的笑容，道：“我怎會不記得，小時候，他天天將我往藥汁裡泡，泡得我頭暈腦脹，我現在揍人的本事雖未見得如何，但挨揍的本事卻不錯，正是他將我泡出來的。”

　　屠嬌嬌緩緩的問道：“那你可還記得萬春流屋裡，有個人叫‘藥罐子’？”

　　小魚兒心裡吃了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笑道：“我自然也是記得的，他吃的藥比我還多，萬春流只要采著一種新的藥草，總是先讓他嘗嘗的。”

　　屠嬌嬌眼睛盯著他的臉，一字字道：“一個月前，萬春流和這藥罐子，都失蹤了。”

　　小魚兒緊張的整顆心都猛烈跳動起來，但臉上的笑容卻沒有絲毫變化，依然笑嘻嘻的道：“這又算得了什麼大事，你們窮緊張些什麼？”

　　屠嬌嬌牽強的笑了笑，問小魚兒：“你可知道那藥罐子是誰？”

　　小魚兒茫然睜大了眼睛，道：“誰？”

　　見小魚兒確實不知道，屠嬌嬌心中松了口氣：“你可聽說過，昔日江湖中有個人，他一劍揮出，可以令你在十丈外都能感覺出他的劍風，也可以將你的鬍子頭髮都削光，而你卻一點也感覺不到。”

　　小魚兒笑道：“這人我當然聽說過，他不就是燕南天麼？你該不會是想說那個藥罐子就是他吧？”

　　屠嬌嬌歎道：“卻是讓你這小鬼頭猜中了。”

　　小魚兒故作驚訝的失聲道：“藥罐子竟然就是天下劍法最強的燕南天，這倒真是令人想不到的事，但燕南天劍法若是真的那麼高，又怎會變成那種半死不活的模樣？”

　　屠嬌嬌歎道：“這還不是為了你的緣故。咱們為了要從他手上將你救下來，所以才不得已而傷了他。”顛倒黑白的事情竟然被她說的活靈活現，小魚兒若不是早已聽萬春流說起過這件事的秘密，此刻只怕真要相信她的話了。

　　小魚兒暗中歎了口氣，忖道：“燕南天雖是我的恩人，卻和我無甚情感。你們雖是惡人，但有這麼多年來的養育之恩在，我怎麼會為了他而找你們復仇，你們又何苦還要騙我！”

　　嚴格說來，小魚兒雖不能算是個十分好的人，但卻是熱血澎湃、感情豐富，表面強硬、心腸軟得很的人。小魚兒心裡歎著氣，面上卻笑道：“為了我？他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屠嬌嬌道：“這件事說來話長，以後慢慢再說吧，只要你記住，咱們為你得罪了燕南天，燕南天此番一走，咱們就連‘惡人谷’也不敢呆下去了。”

　　小魚兒道：“為什麼？”

　　屠嬌嬌道：“惡人谷雖被江湖中人視為禁地，但燕南天若要闖進來時，天下又有誰攔得住他？他上次已上過了一次當，這次必定更加小心。”她狡黠而善變的眼睛裡，竟也露出了恐懼之色，長歎著接道：“這次他再來時，咱們這些惡人，只怕就都要變成惡鬼了……”

　　花無缺目光閃動，突然問道：“燕大俠的武功難道已恢復了麼？”

　　屠嬌嬌恨恨道：“他武功現在縱未恢復，但那萬春流想必已試出某種藥草可以治癒他的傷，否則又怎會帶他逃出惡人谷去？”

　　花無缺垂下眼瞼，悠悠的道：“也許此刻已經治好了，是麼？”

　　屠嬌嬌身子竟不由得一震，扭頭盯著小魚兒問：“你希望他現在已治好了麼？”

　　小魚兒神色不動，無所謂的道：“雖不希望如此，但無論什麼事，總得先作最壞的打算才是。”

　　屠嬌嬌默然半晌，終是略顯疲憊的歎道：“不錯，說不定他此刻武功早已恢復了，說不定他現在已經在找咱們……” 說著，屠嬌嬌的目光便轉向了窗外，房間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看著小魚兒那副滿不在乎的神情，花無缺莫名感到一絲心疼……卻是不知上輩子他們兄弟二人造了什麼孽，恩人都也都是仇人……他或許是幸運的，在長大之後才知道這些事情，可是小魚兒呢？

　　“哈哈……屠姑姑，你這般愁眉不解的摸樣可是不像你了……”小魚兒兀然打破了沉默，攬著屠嬌嬌肩頭道，“哎，你怎麼會來慕容山莊？不會是專程來找我的吧？杜伯伯他們呢？”

　　“我來此除了找你之外，還要找兩個人。”屠嬌嬌一掃面上的愁容，淺笑道，“杜老大他們明日便到這裡了。”

　　“依我看，你要找那兩個人是真，要找我是哄我的吧？”小魚兒悻悻的鬆開屠嬌嬌，懶洋洋的靠在坐塌上，“若不是碰巧遇到你……莫不是你要找的那兩個人就是江別鶴父子吧？”

　　“想什麼呐！”屠嬌嬌猛地拍了小魚兒一個後脖簍子，“江別鶴可是江南大俠，你屠姑姑我躲他們還來不及的，怎麼會去找他們。”

　　“那你偷偷摸摸的去他們的住處做甚？”似是發現獵物的豹子般，小魚兒眼中露出興奮的光芒，“是不是你也發現那江別鶴的真面目了？”這話問的煞有其事。

　　“你這小鬼頭，怎麼不問問屠姑姑在找誰？”屠嬌嬌輕斥道。

　　“問那做甚？你肯定是已經找到了……要不然會讓杜伯伯他們過來？”小魚兒篤定的道。

　　“果然是你這小鬼最瞭解我們的心思。”

　　最終屠嬌嬌也沒有說她為什麼去江別鶴的住處，或許是為了好玩兒，或許是真的在尋找著什麼。屠嬌嬌的突然出現，使得小魚兒安靜了不少，在屠嬌嬌離開後，破天荒的沒再鬧著無趣去摸江別鶴的底細，而是懶洋洋的躺在床上想著心事。

　　“呆子，你說萬伯伯和燕伯伯現在會在哪兒？”

　　“不知道……燕大俠交友滿天下，他這時候會去哪兒誰也猜不透。”

　　“如果我求燕伯伯放過杜伯伯他們……他會不會答應……”

　　這是一個無解的答案，花無缺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小魚兒，若論那五個惡人對燕南天自身的傷害，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他們了，但是……不管怎麼說，那五個惡人又養大了小魚兒，沒讓小魚兒做了李大嘴的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