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出洞
在這漫長的時間裡,我們一直在尋找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是為了什麼。
當力量一天比一天壯大,越來越了解力量的本質時,我們才會知道,原來跨越到另一個世界,是多麼重要的使命。
這項使命的重大,讓我們常常懷疑自己是否能夠承擔得起。
在認知裡,鑰石是我們所知的人與事中,最神奇、也是最不可思議的一樣物品。
如果不懂得使用,它不過是一顆烏黑的石頭而已;但是如果懂得使用,它可以是一種力量的根源,可以是一個無限的空間,還可以是一個最美好的世界。
我們幾個人還沒走到最後一步。
在還沒跨越這一界時,沒有人知道鑰石的最後會是什麼。
如果將來有人可以看到這一篇文字,那麼,只要記住一件事,力量也許會隨著機會不斷的成長,但是如果無法了解“力量的成長來源是什麼,目的是什麼”,那麼即使你的力量能夠毀天滅地,那也不是鑰石之所以存在的意義。
朔華放下手中的紙條,看著天空,仔細思索這些話表達的意義。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幾段話,好像點出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又好像什麼也沒說。
並非他想不透寫這張紙條的人想要傳達的意義,只是可能性實在太多,讓朔華沒辦法決定哪個答案最接近事實。
這張紙條是那天他們進入地底居所之後,在天籟的呼喚之下,在那特別的房間裡看到的,想起那個房間,他就想起那天所有人的表情。
所有人睜大眼睛的睜大眼睛,嚇掉下巴的嚇掉下巴,有棵樹差點把滿頭的葉子給驚得全部掉落變成光頭,上次在皇者陵墓裡看到滿洞窟的金銀財寶,都沒有此刻來得讓人驚訝。
這個房間是地底居所內最大的一間,裡面的擺設弄得跟美國的證物陳列室一樣,一排又一排的櫃子,整齊擺放著成千上萬種的物品。
有一整排全部是各式各樣的武器,刀劍槍砲應有盡有,隔壁那一排卻是用特別的透明箱子裝著的蛋,大大小小、從雪白到顏色鮮豔,數都數不完,沒人可以理解這裡的主人收集蛋到底是要做什麼。
下一排則全部都是植物種子,種子或根莖類,都是不大的東西,可以放滿幾乎一整排櫃子,也是挺了不起的一件事。
再下一排,是一堆鑰石,一顆顆仔細地放在櫃子上,不少鑰石前方還壓著紙條,寫著鑰石的來歷跟猜測的能力。
剩下的是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住在這裡的人,似乎將自己空間中所有能放的東西都放到了這裡來。
當朔華看著這些東西時,他心中不但沒有半點興奮,甚至還有著一點點的悲哀,他大概可以猜出,這裡的主人為什麼要將這些努力收集的東西放在這裡。
鑰石創造出來的空間,除了自己之外,根本沒有人可以開啟,一旦鑰石的擁有者死去,留下來的鑰石,不過是一個能量體而已,依*著這個能量而開啟的空間,誰也不知道在哪裡。
辛苦收集的東西,要是隨著自己消失,對於那些可以藉這些物品發揮的人來說,卻是莫大的損失。
這住所的主人,知道這一去也許再也不可能有機會回來好好看一看,甚至可能消失在這世間,為了不讓過去的努力白費,乾脆把該留著的東西全部放在這裡。
所以,在這暗藏的悲傷底下,朔華就好奇了。
他們去了哪裡?在這個世界裡,哪個地方會讓他們這些能力者覺得有可能一去不回?皇者陵墓嗎?
朔華直覺不是。
這個地方的主人,在對鑰石的控制上比他們高出許多。
在剛剛被冷暮毀去的照片裡,其中一個人的紋痕就顯露在衣著外,從臂膀的部分開始一直到手臂,足足有九道深藍近黑的紋痕。
皇者陵墓在數百年前的危險度,比之前他們所經歷的還要難上不曉得多少倍,可是絕對不可能讓一個擁有九道紋痕的團隊完全覆滅。
每個人都看著自己好奇的事物,就只有朔華……也許再加一個根本就沒有好奇心的冷暮,在房間裡慢慢的走、慢慢的看,最後終於讓朔華看到角落的一張小桌上,放著這張紙條。
剛剛的那幾段話,不過是紙條裡的一部分,其它則寫著他們是什麼樣的一個團隊,曾經經歷過了些什麼,最後要到哪裡去等等很簡略的介紹。
這裡的主人要去的地方,就是之前朔華他們沒有去成的生命神殿。
依照留墜所說的,那裡其實不過是一個轉換點而已,照理說,不可能有太大的危險;要不是朔華他們之前惹了非黑那個傢伙,他們早就在那裡繞上不曉得多少圈也不一定。
但是這些人卻一去不返。
難不成他們也惹到了像非黑一樣的開門者?
或者,根本就是非黑那該死的傢伙……
「你的猜測不是沒有可能,那傢伙根本就是一個瘋子。」
當朔華說出自己的猜測時,首先同意的是樹海,他還記得那傢伙在說「自己可以決定一切,自己就是神」的時候,眼中那種狂熱獨裁的神采。
「他不是一個瘋子,他只不過是有能力做到他所說的一切,因此而自豪罷了,這樣的人比比皆是,就像我之前跟你們說的那樣。」
朔華將空間裡存放的神話傳說書籍往桌上一丟。
心裡有了猜測後,他又重新翻閱了關於這個世界的各種傳說,朔華發現,這個世界的神祇儘管是少數,但是在大部分神祇的傳說中,都有一個特點。
每次這些神祇有任何妄為的表現時,裡面就會跑出一個眾神之神,裁決是非。
朔華敢打賭,這個眾神之神,八成就是非黑,只要誰讓他不爽,他就會開始飾演這個所謂的“眾神之神”,抹滅一切。
「你是說『當這個世界的英雄,或是當這個世界的神』這個說法?」
「是的…你們有沒有發現,最近這個小村落的人看我們的眼神,改變了?」
在村人發現朔華他們除了武藝高強之外,還能呼風喚雨,甚至教人呼風喚雨之後,原本熱切歡迎的眼神中,多了一點崇拜。
那是在地球上,面對神明祈求的信徒眼神。
不只是單純的偶像崇拜或是英雄熱潮而已,當一個人能夠為人所不能之事時,換來的眼光可能是恐懼,或者是這種帶著距離感的崇拜。
「是變了,我不喜歡。」
天籟想起剛來的時候,她還可以跟一些婦女小孩溝通廚藝技巧,但現在天籟只要一*近,她們就會開始不自在,那讓她不是很舒服。
不是不好,而是少了一分參與感。
「但非黑喜歡。」
「你的意思是,非黑在我們這段時期,發現被人崇拜的感覺很好,因此即使在離開了凡人世界之後,還奢望別人能在心裡用同樣的情感去面對他?」
樹海的樹皮疙瘩又跑了出來,他越來越覺得,「人」這種生物真的有無限的可能性,包括自我滿足這一點。
「喜歡這種感覺的,不只是非黑一個而已,很多很多人,都逃不開這種虛榮,越是內心寂寞的人,越是逃不開。」
季風看著窗外的天空,若有所思。
「越逃不開,就越墮落?」
天籟也是個虛榮的人,她不覺得自己清高到哪裡去。
在過去,自己又何嘗不是努力想讓別人覺得自己獨立堅強又厲害?
可是,她看得到自己的缺點,她很清楚,自己的愛面子正是因為自己的缺點而來,她不願意別人因為自己的缺陷而小看自己,而非黑這種人,八成是看不到自己的缺點。
「煩。」
朔華瞇起雙眼,瞪著那一本厚厚的手抄書,做了這麼一個結論。
「這就是你的結語?」
「沒錯。與其在這邊想東想西,不如去做一點什麼會比較實在。」
「例如?」
「例如…」
外面又傳來許多人大吼大叫的聲音,照聲音的激烈度來看,似乎又有什麼有趣的事情發生了。
「例如,我們可以到外面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再不多走動一點,我很擔心有一天會往地下,生、根……」朔華彎下身,在樹海耳邊笑著說。
樹海有一股變回原型,然後往朔華身上滾的衝動。
蒼族的女人,都是這樣把麵團給桿平的。
「妲塔,你一個人站在這裡做什麼?風大,現在天氣轉涼,不小心病了可不好。」
皇城禁衛軍軍部長夫人微微喘氣,從坡下一小步一小步的往上爬,終於在一張臉龐走得泛起紅暈時,到了頂端,她站在妲塔的身邊,和她一起往坡下凝望。
其實這坡一點都不陡也不高,只是身為一個貴族夫人,平常出門不是馬車就是有駿馬代步,很少有機會用自己的雙腿爬爬山走走路,所以現在這麼一路走上來,氣差點喘不過來。
軍部夫人不得不嘆息,也許自己真的是年紀大了?剛剛妲塔走上來時,不但一口氣都沒喘,爬坡的速度跟在平地時幾乎沒什麼兩樣。
「謝謝您的關心,但是這裡挺涼快的,還可以好好看著他們各自發揮本領,感覺不是很好嗎?」
妲塔在其它人的面前,總是顯得再天真不過,一雙翠綠色的眼睛,不但充滿著坦然,還有真誠,讓軍部夫人打從心裡覺得「這真是個好女孩」。
要不是她家的兒子現在才十三歲,軍部夫人真想馬上把這女孩兒娶回家,人美又大方,帶出去都覺得驕傲。
「很好,怎麼?有你喜歡的人嗎?否則怎麼這麼興致勃勃,想看他們狩獵?」
當不了婆婆,當個媒人也不錯。
國王這些日子似乎非常悲傷,雙眼裡總是可以看到陰暗的眸光,再加上希利王子已經有很久的時間沒有出現在眾人面前,所有的貴族都想起了那個傳說。
雖然他們沒機會真正去明白傳說的背後是什麼,但是也可以猜出,有人犧牲了,不只王子一個,公爵大人也去了家族墓地。
雕刻墓碑的師傅說,公爵要的那一塊墓碑上,刻的是他長子的名字……然後是丞相府中的參臣·素敬大人,好像有人看著他進進出出丞相府,必須有人抬著。
貴族間的通病,就是將許多的事情用奢華或是娛樂給掩蓋。
既然國王跟公爵的心情不高興,那就辦一些轟轟烈烈的活動,一方面讓國王他們感到開心,壓抑心中的悲傷,另一方面,沒人知道這次的戰爭接下來會變得如何,何不趁現在還有機會,好好的尋歡作樂一番。
因此,皇家狩獵大賽,就這麼開始了。
幾乎所有的俊彥全都參加了,因此也吸引了不少的千金。
有的想看看自己心上人的神勇模樣,有的想神勇的心上人可以看看自己,也許可以換來一段童話故事一樣的戀情。
這群女人裡,最顯眼的一個,莫過於擁有傾城容顏,態度大方溫柔的妲塔了。
當她一站上山坡,就有不少的年輕俊彥偷偷的往這裡看,希望佳人的視線可以放在自己身上。
喜歡的少年?妲塔在心中冷笑。
她看著的,從來就不是她喜歡的人,更不是什麼俊美少年,那些東西對她來說,太不切實際。
「有我欣賞的人。」妲塔嘴角掛起溫柔的笑容,眼睛看著國王所在的方向。
國王其實不太老,而且因為喜歡騎馬賓士、練劍,在這種步入中年的時候,依然不曾發福,跟以一生當個軍人為傲的公爵比起來,雖然稍稍不如,但是一張英俊的臉,卻不是公爵那刻板的臉龐可以比的。
「喔?哪一位?」聽見佳人有傾慕的對象,向來八卦的貴族夫人,不禁豎起耳朵。
妲塔垂下眼簾,嘴角紅唇勾起。
「我欣賞一生為國奉獻的人。對我來說,真正的勇士,是在戰場上英勇為國爭取榮耀的那一個,是在朝政上為民求福的那一個。」她含蓄地回答,至於軍部太太想要誤解到哪裡去,是她自己的想法。
最後的兩句話,其實有著言下之意。
如果有人在戰場上為國爭取榮耀而不死,在朝政上為民求福而不畏,這樣的一個男人,必然是強悍到令她不得不佩服。
可惜,她沒遇過這樣的男人。
一個高大冷酷的身影,突然從她腦海中晃過,妲塔勾著的唇角,笑得更深了。
那個男人,也許比她所形容的還要強悍數百倍,但是在這片土地上,卻沒有興趣跟她爭她想要的東西。
「看來妲塔小姐不但擁有著絕色傾城的容顏,還有著一顆赤誠火熱的愛國之心啊!」一個貴族公子策馬奔馳到妲塔的身前,把剛剛妲塔所說的話全都聽到了耳中。
再過不久,自己就有機會上戰場,變成妲塔口中的男人,他想到眼前的美人有可能投到自己懷裡時,就整個情緒高昂,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眼中的血絲一天比一天強烈。
這位貴族公子,妲塔可熟悉得很。
他的父親,正是保管守護整個寶庫的官長,很多時候,就連公爵丞相都得聽他父親的話。
掌管寶庫的人,同時掌管國家的資金,不管是丞相還是公爵,在調度資金的時候,都必須經過他父親那一關。
「羅伯少爺謬讚了……啊!看!陛下開弓了!」
妲塔知道,那個男人在看她,但在這個時候給他響應,那就太傻了。
幾個人看向菲嘉國王的方向,果然看到他們的王者張開強力的大弓,瞄準著樹林間的某一處。
「咻!」銀色的箭芒穿過樹林之間。
妲塔耳朵微微一動,聽見了箭矢射中獵物的聲音,但其它人還不曉得,所以她裝出期待又緊張地看著侍衛騎馬飛奔入林。
一聲歡呼之後,兩個侍衛一起拖著一隻健壯的奔鹿出來。
那一頭鹿的鹿角剛出現,妲塔雪白的小手馬上用力拍了起來,絕色的臉龐露出開心快樂的笑容。
羅伯看著那張因為興奮而染上紅暈的臉龐,胸口的心跳無比快速的運動,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嗅著佳人跳躍間傳來的馨香。
「啊!」
佳人在一瞬間似乎踩到了腳底下的某樣異物,輕輕驚呼一聲,往一旁摔倒,他馬上在跨下馬的同時,伸出自己的雙手,將往地上摔倒的妲塔抱在懷裡。
兩個人的身體往地面一倒,摔下去的力道不小,不過感覺著懷中的溫軟,羅伯完全忘了疼痛,只是傻傻的看著胸口一頭的柔細青絲。
「羅伯少爺?」妲塔將一雙小手輕抵在他的胸膛上,抬起頭。
兩個人的臉龐距離不到一根手指,青年的臉頓時火紅,尤其當瞧見妲塔雪白無瑕的肌膚露出害羞的紅暈時,他連自己現在正在哪裡都忘得一干二淨。
「我說羅伯少爺,你這樣一直緊緊抱著妲塔,她可起不了身啊!」軍部夫人掩嘴輕笑,將青年的失態全部看在眼中。
羅伯喜歡妲塔的心意,軍部夫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想想他的身分地位,看來幫妲塔配對的名單,又多了一個。
「抱歉!抱歉!是我失禮了!」
在軍部夫人的提醒之下,羅伯終於找回神智,趕緊起身扶著妲塔,幫忙探看是不是哪裡受了傷。
「謝謝!」妲塔拍拍身上的灰塵,看見羅伯手肘上剛擦出的血痕,她從身上掏出手帕幫他擦乾血跡,再抹上一點隨身的藥膏。
她那雙碧綠的眼睛專注地看著他的傷口,心裡非常清楚,這個男人會為她這麼一點小小的動作而心迷。
「呵呵!妲塔這麼溫柔,又這麼漂亮,羅伯,難得有這機會,要好好把握啊!」軍部夫人故意推上那麼一把。
兩人的臉龐同時緋紅,尤其是羅伯,原本能說能道的嘴,馬上變得結結巴巴、一句話也說不完全。
妲塔半垂眼簾,乍看之下彷彿是害羞,但從烏黑的眼睫下,她清楚瞧見捕獵到獵物的國王陛下,正因為這裡的騷動而將視線看過來,接著目光緊緊地鎖在她的臉龐上,不曾移開。
唇角淺淺一笑,軍部夫人等人都以為是羞怯,其實只有自己清楚那底下含意。
第二章三國鼎立
小村落外突然的喧鬧聲,是因為在村口突然來了一大群的訪客,這群訪客每個人都是皺著眉,表情非常嚴肅地將身後的馬車車門給打開。
當車門開啟的一瞬間,村子裡已經有人開始控制不了自己,大叫。
因為馬車上的人不是別人,而是之前他們才剛送到村外,前去跟蒼族族長報到的幾位勇士。
他們閉著雙眼躺在馬車裡,臉上再也沒有出發當時的意氣風發,每一個的臉色都蒼白得跟個死人一樣,身上到處都是血跡跟傷痕,氣息十分的微弱。
要不是依然可以瞧見胸膛微微起伏的話,大概所有人都會以為,這馬車運來的不過是一堆屍體而已。
「這是怎麼一回事?」
圖卡瞪著雙眼,先命令村民小心將馬車上的勇士們給扶回家休養,如果可以,趕快去請懂得醫療的人來幫忙。
這些勇士雖然依然活著,但是看他們的臉色,也可以明白接下來的日子如果沒有好好照顧的話,恐怕會因為傷口發炎而失去生命。
跟著馬車而來的壯漢,同樣是蒼族人,但已經有了一把年紀,現在是個獵人。
「我是瓦加村落的獵人鈸響,之前到落日草原上獵捕烏羊的時候,就看到你們村落一群勇士被人傷得很重,全部躺在草原上奄奄一息。」「我檢查了一下
他們身上的傷口,看起來都很奇怪,一個洞一個洞貫穿身體,整個傷口的邊緣有點像是燒焦一樣的感覺。
「每個洞都是傷在重要部位,但正因為這些傷口本身的燒焦阻止血液外流,否則我今天也沒辦法將你們的勇士給活著帶到這裡。」之前,鍥響有問一些比較
清醒一點的勇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說,往族長駐地趕路的一天,草原中突然出現一個留著白色短髮的男人,二話不說、取出武器,接著就是現在眾人所看到的模樣。
他們甚至連那個男人手中拿什麼東西都沒看清楚。
由於這些人說的話實在太過神奇,因此鈸響也無法做出什麼有用的判斷來,只好先將這些勇士送回自己的村落,讓家人安心照顧比較要緊。
「拿他們練靶子?」天籟微微傾身,在樹海的耳邊問。
不是她不想問朔華這個比較有可能給她正確答案的人,而是朔華正在跟那個冷凍庫出生的冷暮說話,看兩人有說有笑的樣子……嗯……應該改成看朔華有說有笑的樣子,似乎找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練靶?什麼意思?」
樹海眨眼,誰能奢望一棵樹平時會練練弓箭什麼的。
天籟頭一次發現沒有可以談話的對象,是一件很可憐的事。
「靶子的意思,就是人類在使用弓箭這個武器的時候,剛開始並不是每一次射出箭矢都可以射中獵物,因此……」跟
冷暮說話的朔華,自然聽見了天籟的教學課程,他在心裡笑了一下,走到這些傷者的面前。
他剛剛問冷暮,這些像不像武器造成的傷口。
畢竟對於槍械類的問題,問這個隨時都可以拿出核彈毀滅星球的人會比較實際。
冷暮點頭,從空間中取出一樣黑色的長槍。
這東西是之前在地下居所找到的,因為冷暮對這類的東西比較熟悉,朔華就全部放到他的空間。
拿著那一把長型槍,朔華笑著對村長說:「我可以拿你當靶子試看看嗎?」朔華笑了一下,將槍口瞄準村長的大腿肌肉,「放心,只是稍微痛一下,我會讓樹海幫你治療。」
圖卡瞪大眼睛,視線在朔華的臉上跟槍口徘徊。
為什麼自己要答應?痛的是我又不是他,他當然放心……
「啊啊啊啊啊!」
沒有必要自我控制的時候,勇士也是會慘叫的。
看著被朔華打出一個洞的圖卡大腿,天籟等人不敢想像,世界上竟然會有像朔華這樣的人。
冷暮一點也不介意朔華剛剛的行動,他也是會做出同樣事情的人。
再說,朔華已經算客氣的了,要是他,連問都不會問。
「是雷射武器沒錯。」
「那這個人使用的,就不是他的能力了。」
朔華跟樹海招招手,讓他將村長跟其它人的傷口全部治療好,然後看向獵人録響。
録響正瞪著他,眼中充滿懷疑,似乎認為只要朔華將黑髮染白,就是那個兇手。
「你在擔心什麼?」
季風走過來,看著樹海將所有人身上的傷口恢復。
他第一次見識到樹海的能力,因此有點驚訝。
「一個猜測而已。」
「什麼猜測?」
「據我所知,有能力者入侵了菲嘉的政局…我想,另一頭的武騰國,說不定比菲嘉還精采。」
能力者不會無緣無故發動攻擊,練靶子也不需要到這罕有人蹟的大草原上。
會出現在那裡,絕對是早已經計劃好的。
那麼,答案就呼之欲出了──這些勇士的目的,是幫菲嘉國守關,要是阻止了這些勇士,入侵菲嘉就會變得更容易。
問題在於,為什麼?
能力者哪一個不是有著強大的力量?有他們在的戰場,根本不需要在乎蒼族人馬的支持,何必多走一遭?讓蒼族到目的地後再一次殺光,不是更快?
季風皺眉,他實在不喜歡聽到能力者改變這個世界的事實,但最近的事情,讓他越來越頻繁的想起過去。
這是預兆著什麼嗎?
朔華沒注意到季風的心思,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剛剛自己所說的話上。
他心中似乎有了什麼感觸,沒跟其它人招呼一聲,一個人慢慢地往村外走去。
其它人覺得奇怪,正想開口問或是跟上去,但是全部被冷暮給攔了下來。
結果,一雙雙的眼睛全部都盯著冷暮,一張張的臉上都有著「不敢奢求卻又希望可以得到答案」的表情。
看著眼前一雙雙跟小狗一樣的眼神,冷暮心裡有著很奇怪的感覺。
他竟然有一種想要跟他們解釋的衝動。
但冷暮只是轉過身,朝著朔華離開的另一個方向,一個人走掉。
他的臉上,有著跟朔華一樣的神情。
自己到了這裡,究竟是為了什麼?
這個問題,始終纏繞在朔華的心口,但他是個怕麻煩的人,因此沒辦法像妲塔一樣,那麼積極去參與這個世界的一切、尋求解答。
可是,看到地底居所那些前輩,也許是先人,朔華越來越懷疑自己的決定。
置身事外,真的對嗎?
「那不會很無聊嗎?」祝融突然從朔華的掌心竄出,飄在半空。
跟過去相比,祝融身上的火焰顏色好像更鮮明了一些,甚至太過鮮明,竟然給人一種「無法透過火焰去看對面景色」的感覺。
「很無聊?」
「沒錯,很無聊。既然有機會到新的地方,為什麼不乾脆去好好遊歷一番?我以前在我的星球上,除了整天跟自家人打架,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可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我覺得很……」
祝融皺起眉,他不曉得該怎麼去形容內心的感受。
「快樂?」
「當然,但不只這些。」
「悲傷?」
祝融想到死去的愛人,整個形體變得黯淡許多。
「……也有,可是,還不只這些……」
「不如這麼說好了。」共工的身影同樣從朔華的身上分離而出,藍色的型態也變得具體許多,不再有水花四處飛濺。
「來到這裡,我們努力學習人類的生活,然後慢慢學習到所有的情感,不管是快樂、幸福、憤怒、悲傷。很多很多的事情,如果你不曾經歷,那麼永遠也無法了解…… 「
就好像把一個人類的嬰兒丟在無人的空間裡,長大之後,他不會懂得什麼是高興、什麼是難過。」
「你們希望我去參與這些紛紛擾擾的過程?」
「我們希望?你自己也有想過吧?「共工輕笑。
隨著日子過去,她和朔華共享形體也越來越完全,現在共工的笑容,已經不像過去那樣,帶著一種疏離感。
朔華看著慢慢開始轉變,並且對這種未知轉變沒有一絲猶豫後悔的祝融與共工,感到了一絲的佩服。
「跟你們說兩個關於『感受』的故事,好嗎?」
「說吧!「共工和祝融異口同聲的說。
「有個女作家,想寫一個關於妓女的故事,但她無法揣測妓女的心態,於是她想,與其想像當妓女是什麼感覺,不如直接去體驗,所以她去當了妓女……最後,她再也逃脫不了身為妓女這個泥沼。
「另一個女孩,因為一場病而變得又聾又啞又瞎,她痛苦得無法好好活下去,一個女人,卻用自己的方式充滿耐心和毅力地去幫助她,女人將拉著女孩的手去感觸、去了解這個世界。
「最後,女孩成為一個全世界都尊敬的人,因為她克服了自身的缺陷,不但考上全世界最知名的學校,還創立團體,讓世上的人更明白身為一個殘障者的痛苦,女孩的一生,致力於和平。」
兩種完全不同的感受方式,造就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生。
如果不去個人體會,又怎麼知道該走的路?
朔華看著祝融與共工,但最若有所悟的,是他自己。
「沒有參與,就沒有故事。」
隨著時間,隨著空間,隨著人事物去參與,才能從其中去感觸,並了解到自己生命真正的意義。
「所以,你決定?幫菲嘉?還是幫武騰?」
朔華抬起眉,當初和冷暮他們相遇時的神色,又再度浮上了他的臉龐。
一點點狡猾,一點點隨意,還有許多的自信。
如果朔華的想法會被別人猜到,那麼,朔華也就不是朔華了。
冷暮跟朔華,同時回到村子。
他們看到對方明顯和之前不太一樣的表情時,一起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其它人看得全身都覺得不對勁。
一隻邪惡的狐狸,在冷凍庫的前面笑……
樹海跟天籟突然有一種很想逃走的感覺。
「現在是怎麼回事?」
樹海覺得自己一定要問清楚,他可不想變成幫人放火還被拿來當柴燒的那一個。
「我決定了。」朔華。
「決定什麼?」還不夠了解朔華本質的季風詢問。
「煮粥。」大概是心結打開,朔華心裡放鬆的關係,他一個不小心,把內心最深刻的想法給說了出來。
理所當然,傳來一堆疑惑的眼神。
「呃……我是說,既然蒼族勇士一路上困難重重、還有生命危險,我們現在也沒事可做,乾脆好人做到底,保護他們前往目的地如何?」
天籟、樹海跟扎克翻著白眼,不夠了解朔華惡劣本質的季風跟雷聖則鎮定如常,至於冷暮,根本就是一個危險的花瓶,他要是有意見那才奇怪。
「……能不能直接告訴我你的最終目標?我才不相信你會想要當好人……你跟『好人』這兩個字,就算是世界末日都不可能連在一起。」樹海毫不客氣的吐吵。
天籟跟著點頭:「你不可能那麼好心,老實說吧?是想要跟那個白髮男人好好打一場,還是……」一個念頭突然閃過天籟的腦海。
她是沒有朔華聰明,但她不笨,而且女人最強的本能就是直覺,她想起了剛剛朔華脫口而出的那一句話。
煮粥……
「你想乾一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事!」
朔華不殺人放火就要謝天謝地了,怎麼可能會突然好心地想要當大善人?
「什麼?」樹海跟札克異口同聲,他們知道問朔華太慢,乾脆問天籟會比較安全。
「他的意思很簡單,剛剛不是說了嗎?煮粥。」
樹海跟扎克又同時皺起眉頭。
天籟嘆了一口氣,這世界應該沒有「亂成一鍋粥」這一類的句子。
「煮粥,就是把飯放到水里面煮,然後開始隨便加上一堆自己喜歡的料……」天籟皺起眉頭。
說這句話的人明明不是自己,為什麼現在卻是要由她來解釋!
「朱!為什麼我要當你的語音翻譯機!」
天籟再次失去淑女風範,朝著美男子朔華大吼。
為什麼其它的女孩都可以對美男子撒嬌裝白痴,有事伸手沒事張口,她卻得這麼辛苦?
朔華眨眨眼,一臉無辜。
「我有求你當嗎?」
「沒有!但是…」
「他們有問我嗎?」
「沒有!可是…」
「那,關我什麼事?」
朔華露出人畜無害的燦爛笑容。
從認識天籟那一天起,朔華就知道天籟是個聰明的傻大姊,不好好「利用」一下,那不就是太浪費資源了嗎?
「什麼叫關你什麼事!禍是你惹出來的,為什麼不能就爽快一點跟他們解釋!你想藉著『保護蒼族到目的地』的名義,加入菲嘉跟武騰兩國之間的戰爭,讓蒼族同樣擁有能力者幫忙,變成第三方力量,讓整個局勢更加混亂!」天籟一口氣
從頭到尾說完,完全沒有換氣,旁邊兩個好奇寶寶,終於滿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至於被罵的那一個,則是眼睛露出姦計得逞的光芒。
天籟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傻事,她火大了半天,最後還是由她解釋完朔華的整個意思。
那個該死的混蛋依然沒有多花什麼力氣!
天籟突然很想到角落學小丸子的爺爺畫圈圈。
真恨不得自己變笨一點啊……
第三章愛新覺羅
迪剛從門外進來,就看見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不遠的亭子裡喝茶。
「回來了?」
玉嵐看著他,語氣就像是老婆歡迎老公剛出差回來一樣,少見的溫柔,讓迪突然覺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回來了。」
「那……外面好玩嗎?」看迪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打算,玉嵐一樣溫和的詢問。
「還不錯。」
「這樣就好。」
既然迪沒多說,玉嵐也不會多問。
他們兩個人之間,本來就沒有多大的聯繫在,一直都是迪莫名其妙跟著自己,而玉嵐也就習慣讓迪跟著。
畢竟,有個人可以幫自己動手,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感覺上像是一樁交易——要跟可以,不過卻必須幫他完成一些事。
其它的事,玉嵐也沒有乾涉迪的權力。
平常的迪總是懶得有如全身少了幾根骨頭,玉嵐不動,迪也絕對不會動。
這次,是第一次的例外,所以玉嵐才會在這裡倒上一壺茶,慢慢地等迪回來。
兩個人之間沒了話題,玉嵐就拎起泡著茶的茶壺,慢慢地往房子裡走。
不曉得的人,恐怕會真的以為玉嵐不過是為了等迪回來而已。
迪伸手搖搖杯裡的茶水,望了身邊的椅子一眼,慢慢將幾張椅子拉在一起,然後整個人又往椅子上躺下去。
他正準備睡一覺時,藍龍的身影遮住難得的日光,一張俊臉冷得好像今天根本沒出過太陽一樣。
「有事?」
「沒事?」藍龍反問。
迪在今天一大早就轟藍龍起來,然後要藍龍帶迪一下子瞬移到這裡、一下子瞬移到那裡,藍龍累得快要掛掉之後,迪竟然連一句謝謝都沒說,一個人慢慢散步回來。
藍龍覺得,這兩人根本就是怪物中的怪物。
一個人可以馬上猜測到他「親愛的」夥伴乾了哪些好事,另一個則是可以預料到對方的反應,雖然婔攝同樣可以做到,可是不同的是,婓攝的能力本來就是讀取別人的思想,這兩個人卻是用猜的。
看見他陰沉的臉,迪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後很沒有誠意的說了一句。
「謝謝?」
「…我不要這種東西。」
迪笑了笑,看見藍龍好像真的快要生氣了,才稍微調一下姿勢,感覺上認真了那麼一點點。
「那你要什麼?」
「答案,我要答案。迪,我腦袋的確沒有你們好,可是不代表我喜歡別人一直瞞著我的感覺,如果你們還覺得我們算是夥伴,麻煩在利用完我之後,跟我說一下原因。」
藍龍的個性向來直接,想知道的他就問,然後看對方的態度決定自己該怎麼應對。
「你不是看到了嗎?我去殺點人而已。」
「就是看到了才奇怪,那些人並沒有死。
「如果你真的把他們都殺了,我會認為你是想幫玉嵐解決問題,讓玉嵐的整個計劃可以進行的再快一點……
「問題是,你不但沒殺了他們,還留下了自己的模樣,充其量,你不過是讓蒼族人的到達時間往後延伸而已。 」
「原來你不是笨蛋啊?」迪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藍龍直接一拳往迪的腹部揍下去,揍得迪整個人縮了起來,但是發出的聲音不是哀嚎呻吟,而是悶笑。
「我只是覺得,玉嵐的計畫太順利了,少了點衝突跟難度,那整個過程看起來,會少了很多的樂趣。」迪沒什麼愛好,他只是喜歡看著別人像螞蟻一樣,為了
所謂的理想而忙碌,尤其是這些人成功或失敗的表情,讓他覺得自己的心被豐富了。
藍龍看著這個彷彿無害的傢伙,心裡起了一股冷意。
迪這傢伙真的只是在看戲,有時候會覺得好像不夠精采,說個幾句,讓畫面更加的駭人。
玉嵐不會因為迪的鼓勵而改變行動。
玉嵐只接受他喜歡的範圍,然後用他的方式,壓制迪這種乍看之下弱勢,其實可怕無比的個性。
「不要殺他們,會多什麼樂趣?」
「菲嘉國裡,在這場即將開始的戰爭中,肯定有會幫他們的能力者在,而武騰有我們、甚至一些隱藏的傢伙……你猜猜,蒼族的領地裡,是不是也有同樣的能力者呢?」
要玩,當然就玩大一點,能力者太少,只有這些螞蟻玩得開心而已,迪想看的,可不只是死上一堆的螞蟻。
「又是猜測,整天猜來猜去的,不累嗎?」藍龍始終學不來這種要花一堆腦力的深沉。
迪無所謂的聳聳肩:「你每天玩女人不累嗎?」
原本已經準備走出大門的藍龍,差點被門坎絆倒。
「這兩者之間一樣?」
「一樣都是興趣。你每天玩女人不累,我們就不累,差別在於,你花的是體力,我們花的是腦力而已。」
玉嵐坐在房中,聽著剛剛藍龍與迪的對話,俊秀的臉上毫無表情,他從空間裡取出一本厚重的書,那是他從地球上帶來的東西。
這本書,天底下只有他一個人有,說起來它不算是書,比較像是日記,也是他們愛新覺羅一族的族譜。
社會主義、民主主義散佈在地球上之後,「朝代」這種制度成了一種古董,一種歷史的痕跡,許多跟玉嵐有同樣血脈的人,都有這種想法。
他們覺得,時代變了,不需要再固守著老舊陳腐的規條過活,因此子子孫孫都有著各自的生活,愛當老百姓的去當老百姓,愛當商人的當商人,甚至有人頂著愛新覺羅的名字,大搖大擺的當戲子。
然而,玉嵐不是生長在那種會隨時代改變的家庭。
他的曾祖父、祖父、父親,代代死守著所謂皇族的尊嚴,窮盡一輩子也不肯放棄早就已經失去光芒的光環。
就算哪天讓他們再穿起龍袍、坐上龍椅之後,又能如何?
現在的紫禁城,不過是讓人觀光的地方,要是真的拿出珍藏的龍袍坐上去,別人也頂多以為那是供人拍照的工作人員而已。
所以,他用類似的說法嘲笑自己陳腐的長輩,換來幾個巴掌、和祠堂三天三夜的跪坐——真是個笑話,一個已經窮得連書都快讀不起的家裡,還會請傭人,蓋祠堂?
那時候,玉嵐真的覺得自己快成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玩笑。
所以當玉嵐有機會離開時,就去祠堂偷了這本一直讓他恨得咬牙的族譜。
他常常翻看書內皇帝寫下的毛筆字,裡面除了教誨後代子孫的言語之外,其實一字一句間,都透露著身為一國之主的尊嚴。
也許父親他們,正是因為從小日日夜夜看著這種睥睨天下的字眼,因此沉溺於連自己都不曾真正享有過的光榮。
到了這個世界之後,這本書好像跟玉嵐的心連成了一線,每次它出現在眼前,玉嵐的心跳就會一次比一次還要快。
玉嵐心裡有個聲音。
「在這個世界,有太多的機會再次建立愛新覺羅皇朝!」
另外一個聲音則嘲笑著玉嵐。
「那不是你最不屑的東西?那些陳腐榮耀不是已經壓迫了你大半歲月?難道到最後,你依然逃不過那條路,必須讓自己陷在這種虛榮的成就之中?」兩個聲音
不斷的互相攻擊,於是玉嵐的行為一次比一次偏激。
玉嵐想掌控整個世界,然後在得到這個世界之後,毀滅一切。
他想用這樣的行為,去證實自己可以睥睨那些光榮,自己可以站在比祖先更高的位置上。
他不想跟父親他們一樣愚蠢!
也許是因為這樣的想法,導致玉嵐的能力與眾不同。
他最常使用的,就是操縱生物。
把他們當作傀儡,要他們做什麼就做什麼,可是玉嵐的能力本質,卻不只是這樣而已。
他的眼睛看向窗外。
對著隨風向東邊搖晃的樹枝,玉嵐伸出了手,像是遙遙觸摸著什麼。
然後,緩緩間,風依然從西邊吹向東方,但樹枝卻以很自然的姿態,改彎向西方。
不細心的人,根本不會發現這件事情有多奇怪,甚至會有一種「風從東邊吹來」的錯覺。
這就是玉嵐能力的本質。
玉嵐可以違背一切的自然,他可以讓火變冷、冰變熱,只要能力所及,就像是故意逆著天走一樣,天要往東,他的能力就是往西。
這也是婓攝他們怕玉嵐的原因。
每一次對玉嵐釋出的能力,總是反擊到自己的身上,所以婓攝永遠都讀不了玉嵐的心——除非哪一天斐攝的力量比玉嵐強大,可以突破能力克制的界線。
迪沒有想到,玉嵐可以猜到的,更多。
玉嵐不但知道迪試圖引來其它能力者,攪亂這一場局勢,更明白迪想引來的能力者中,有幾個曾經跟藍龍他們幹上幾架。
有趣的是,那個小小的團體裡面,有著和玉嵐同樣故鄉的人,更特別的是,如果藍龍說的沒錯,那個叫朔華的人,能力正好和玉嵐完全相反。
玉嵐的能力如果是逆天,違逆任何的自然和運勢,那麼那個朔華所擁有的,正是順天的能力。
這就是迪想看到的吧?
除了戰爭之外,迪想看到來自同樣的地方、卻擁有完全相反能力的兩個人,一旦相遇,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想到這裡,玉嵐冷冷卻又燦爛的一笑。
如果迪以為自己跟那個叫做朔華的男人,會是命運中註定敵對的對象,然後在其中得到看戲的樂趣,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只要身在局中,沒有人可以永遠都安然無恙的看戲。
如果玉嵐對朔華是一場戲,那迪跟那個像是阿修羅破壞神一樣的男人,就是另一場戲。
玉嵐倒是想看看,在無法接觸的情況下,迪該怎麼去殺了那個鬼一樣強悍的男人。
「我們不需要被人保護!」
當朔華正教導雷聖有關於草藥的基本藥效時,哈答突然衝進圖卡的屋子裡,臉上的表情非常氣憤,好像被嚴重污辱了一樣。
圖卡皺了一下眉頭。
他雖然可以理解哈答的想法,但是對哈答莽撞的行為,他並不認同。
而且圖卡剛發現,朔華教給孩子的知識非常有用,他正努力跟孩子一起學習,打算將這些東西在村里好好流傳下去,免得一旦村子發生什麼疾病,所有人都只能慌張應對。
現在哈答這麼一個突然的闖入,讓圖卡好不容易記在腦子裡的東西,一下子忘了一半。
「哈答,只不過去出去一趟被人殺回來,你就忘了禮節嗎?難道真的要讓菲嘉貴族覺得我們是蠻族,除了打架之外什麼都不懂?」圖卡的
口氣非常不好,讓哈答愣了一下。
哈答知道,圖卡大哥最討厭村子裡有人沒禮貌,因為他們村子是最接近菲嘉首都的村落,因此到此的人特別多,言語也雜。
常常被人數落禮儀,一直是他們心中的疙瘩,沒有人可能真正的不在意被人用異樣眼光看待。
「是我的錯,但是,圖卡大哥,我們蒼族人從來就不需要保護,如果這次去跟族長會合的途中,再遇到那個傢伙,我們一定會抵抗!就算輸了,也死得光採,讓人保護到目的地,那跟菲嘉的娘們有什麼不一樣?」
蒼族形容男人軟弱,一定會在前面加一句「菲嘉的」--蒼族的女人是有名的強悍,真要打起來,蒼族的男人還不一定會贏。
「死了比較光采?你可以問你家的菲菲,看她比較喜歡跟活人睡覺,還是看死人下葬。」
札克之前就跟哈答因為打架而熟悉,現在說話自然比較直接。
剛剛不只圖卡在學而已,扎克同樣也在學,大概是因為少了一個神農來嘗百草,這個時代的藥草常識實在很可怕,奇怪的偏方一堆,只是十個裡有兩三個可以用就是天幸萬幸。
「我不是這個意思。」
哈答本來就是一個不太會說話的人,他想起菲菲看到他身上的傷而垂淚,想要維護身為一個勇士尊嚴的話,就很難吐出口。
「不是這個意思,那是什麼意思?朔華他們說,那個男人根本連一半的能力都沒使出來,他只是殺你們殺好玩的,這種像惡魔一樣的敵人,你要是自以為能對付得了的話,不如直接去挖個洞把自己埋了比較快。」
兩人吵架的聲勢實在是一般人沒辦法比,這種情況下,朔華也沒辦法好好的教導雷聖,於是乾脆開始收拾一下身邊的東西,打算出發。
在哈答他們一去一回的時間裡,已經拖延了太多的時間,要是樹海治療傷口的同時也能幫人補充精力的話,他們早就走了。
看他們中氣十足的吼著,應該已經休息夠了。
「走了。」
朔華收好東西之後,牽著雷聖的手,冷冷的說了一聲。
讓圖卡的眼睛差點掉出眼眶的是,不但札克馬上停止吵架,連哈答也在愣了一下之後,馬上跟上去。
莫名其妙的不只是圖卡一個,就連跟在朔華的身後哈答自己,同樣搞不懂是怎麼一回事。
眼前的這個小個子的確很強,尤其那種能夠操縱自然的能力,更令整個村子裡的人都有一種想要下跪膜拜的衝動,可是這些人裡並不包括他。
他想膜拜的神祇,是驍勇善戰、面對困難絕不退卻的那一種,因此儘管朔華在他們的心中就像是天神下凡一樣,但並不代表他就尊敬朔華的一切。
每一個人信奉的宗教不同,雖然朔華的地位是遙不可及的,但哈答並沒打算把朔華像神一樣膜拜。
既然如此,為什麼他會忍不住聽他的話照做呢?
「你的腦袋要是想得通的話,我想這世界也不需要有太多的聰明人了。」老油條一樣的紮克,馬上就猜出他心裡的疑惑,內心暗笑。
哈答這傢伙,大概一輩子都以為氣勢是戰場上為了嚇倒敵人才會有的東西,他絕對不知道,「戰場上的氣勢」跟「下命令的氣勢」完全不同。
身為一個領導者,朔華的氣勢渾然天成,好像天生就該是命令別人做事的那一種人,同樣的人還有冷暮,而且冷暮更多了一種讓人膽寒的氣質。
天籟說,那是因為這兩個傢伙都來自非凡的家庭。
冷暮利用家裡的財勢,以自己的能力,變成一個星球上的霸者。
朔華則是出身在擁有數千年文化薰陶的家庭,而那個家以這個數千年文化的起始之祖的純正後代自居,就算沒有機會被荼毒太深,可是日積月累、每天都有人在耳邊提醒的情況之下,想要平易近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什麼意思?」
雖然聽不懂,但哈答直覺札克剛剛在罵他。
「我是說,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多花時間想,與其在這裡想那些不懂的問題,不如好好去思考如果真的又遇到那個白髮男人,你該用什麼辦法逃過一劫」
「沒志氣!我要思考的是,要是再遇到那個男人的時候,必須用什麼樣的方法,才可以把他給打倒!」
扎克翻了翻白眼,這種不實際的想法,也只有哈答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才會去想。
「是啊是啊……你慢慢想,我先去確認一下有沒有少拿什麼。」
跟這傢伙打架是沒問題,要是跟這個傢伙再多討論幾句,扎克很擔心自己會被傳染到頭腦簡單的疾病……
第四章非黑來襲
生命神殿,並非由一個人建造。
通常,開門者的轉程點都是由每一個經過的人手中,慢慢的、一點一滴的去改造。
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要花費的力氣相當驚人,所以有時候需要停下來休息一下,這時候,停留在某個轉程點的開門者,就會在轉程點附近建造休息的地方。
每個星球文化都不同,建造方式也就非常的多樣化,常常可以在一個轉程點的附近,同時看到像是中國園林一樣的房子,有的則是幽雅的小木屋,也有充滿著鋼筋基架的建築。
就算開門者要蓋個紫禁城,也不是多困難的一件事,揮幾下手罷了,所以這些建築說變就變。
要是哈答再去一次生命神殿的外圍,他會發現,這個地方的景色跟他之前看到的景物,根本完全不同,活像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一樣。
不過,這個星球的一切,可以說都是非黑一手建造出來的,因此權力最大的人就是他,再加上非黑平均每個月來一次,看到一片亂七八糟他就滿心不爽,大手一揮,看不順眼的就直接夷平。
「非黑,你不該來的。」
後棠——一個在這裡稍做休息的開門者,瞧見非黑的臉,直接皺起眉頭,他的臉上出現「竟然遇到排名前十的討人厭開門者」的表情。
看非黑愛理不理,後棠原本不想理他,免得被非黑傳染龜毛病,不過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既然答應了留墜交代的事情,說什麼都不可以隨便毀約。
「我來,又關你什麼事?」
對於開門者的警告,非黑絲毫沒有聽進去。
這裡是他的世界,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誰也沒資格管。
「是不關我的事,因為這次送來的初始能力者裡,並沒有我親手融合的對象……不過如果你想一次得罪近千個人,可以繼續把我的話當放屁。」雖然
想讓開門者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幾千人裡,多的是禁錮非黑的辦法。
非黑冷冷的看著後棠。
後棠非常明白,照非黑的個性,肯定是在心裡想「現在轉程點上就你一個,先動手解決你,就不會有後續的麻煩」的事情。
「我勸你別想了,這只是我的千萬分身之一,就算你滅了我,也只會讓我短時間裡無法進行長距離移動,你躲過今天,看不見得能躲過明天。 「
非黑也知道這一點,這就是他還沒動手的原因。
「我不需要躲,我做我的事,要殺要打,有種就衝著我來,你以為我會擔心?」
非黑忍到現在,只覺得對付留墜那群人很麻煩而已,不代表他真的怕了他們。
非黑出生至今,沒怕過什麼,以前他已經釋出分身乾涉過初始能力者的進化一次,當時也沒有人可以對他做出什麼事。
「隨便你,我只是覺得,你偏激瞭如此長久的時間,為什麼從來不想轉個彎試試?接受留墜的拜託勸你,是順便而已……如果是我領來的初始領域者在自我進化的過程裡因你而死,我同樣也不會放過你。」
開門者的夥伴已經夠少了,每一次,多少人盼望著可以多一些新生的力量,讓他們的世界熱鬧些,也可以讓他們的責任更輕一點。
追尋生命奧妙是一條無止境的路,在這條路上,他們多希望有人可以找到正確的道路往前走——就算是比他們更先一步,也沒關係。
而非黑的動作,是不斷的在減少他們的希望,即使對於他們領來的初始能力者沒有太多感情,但光這一點就讓人無法忍受。
「如果有一天,我殺了你領來的初始能力者,我不介意你來殺我。」
非黑囂張地看著後棠,那種睥睨一切的眼光,讓人看得牙癢癢恨不得殺之而後快,怪不得這傢伙被列為十大不受歡迎者。
不過活了這麼多年的時間,後棠不會為這一點小事介意,他看著非黑冷笑。
「放心,要是到時候你真的被當落水狗打,我絕對會在一邊拍手歡呼。」
該警告的都說了,聽不聽是非黑自己的事。
後棠現在打算通知留墜一聲,最好留墜可以趕緊找人來阻止,否則後棠不但沒有乾涉的權力,也阻止不了非黑。
在力量上,非黑的確是比他強上不少,所以在他所居住的環境之中,才能那樣的多采多姿。
對他們這些人而言,本尊所處的世界越精采,代表著這個人的能力越強大。
非黑討人厭的程度可以排上前十名,而他厲害的程度,同樣也可以排上前十名。
朔華他們並不知道,非黑這個大麻煩已經降臨。
不但是留墜小看了非黑狂妄、小心眼的程度,朔華他們也沒料到,一個能力那麼強大、活了那麼久的人,竟然會在某個信念上執著到這種程度。
為了補回那些被拖延的時間,所有人各自選了一匹最精壯的馬,用最快的速度往前奔跑。
原本,哈答他們並不同意策馬狂奔──雖然他們村落是最接近菲嘉首都的村落,離族長所在的駐地跟邊關都不算太遠,可是騎馬狂奔也要三天。
像他們這樣急馳而行,一匹馬載人頂多支持不到半天,馬匹會被他們害死。
朔華懶得解釋,於是重責大任又降臨到已經快變「朔華發言人」的天籟身上。
天籟深深嘆了一口氣。
一山總有一山高,今天她被朔華壓榨,哪一天,朔華一定也會遇到那個壓榨他的人——要不是冷暮啥事都不愛管,以冷暮的能力,要當壓榨朔華的那個人,有接近百分百的機會。
真是太可惜了。
「你們放心,等馬匹累了,那個討人喜歡的美少年自然會壓榨某個老人家……要是那個老人家的能力沒有因為年齡而衰退,讓這些馬連續跑上三天三夜,也絕對不會有問題。」
天籟這幾句話,讓剛剛還置身事外的樹海臉色變成快要腐爛的苔綠色,扎克趕緊一個巴掌下去。
被哈答他們看到還得了?人的臉色頂多發青而已,樹海那種深苔綠看起來噁心得很噁心。
可惜扎克忘了,樹海的頭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敲的——「啪」的一聲,樹海的臉色恢復了正常,而扎克騎在馬上拼命甩手,臉皺得跟燒賣一樣。
天籟的身體抖了一下,她光看都覺得痛,超過六百年歲月的樹,硬度可不是一般小樹木可以比。
不管哈答他們能不能聽懂天籟的解釋,所有人都依照朔華的計劃,將馬匹的速度發揮到最高,像箭矢一樣穿越過大草原,將四處的動物驚散,捲起滾滾煙塵,聲勢浩大。
草原上的漢子,誰不喜歡駕馬賓士?
哈答將馬匹的速度提升到最高點。
在這種地方,自己必然可以讓面子扳回一成!
雖然朔華對他來說,是一種接近神祇的人物,不過只要是人,都有好勝心,如果可以贏了這樣的人物,那絕不是一句「得意」可以用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然後,哈答等蒼族勇士的心,有點小小的被打擊到。
首先,騎在最前方的,是讓所有人眼珠子全掉下來的六百歲小娃。
由於樹海可以不斷的提供馬匹力量,讓整個馬匹的身體持續維持在最佳狀況,因此他的馬從出發到現在,不但一點汗都沒有,甚至因為難得可以如此奔馳而興奮狂奔,完全不需要樹海催促。
第二名的是朔華。
他同樣用能力取巧,用風的力量將風阻降到最低,並且利用浮空之力,讓馬奔跑的方式就跟學了輕功沒什麼兩樣。
一開始馬匹體力飽滿的時候,朔華的馬其實跑得比樹海的馬還快。
第三名是冷暮,他本來就是樣樣都行,更別談他待在這裡的日子,已經足夠讓他對馬術熟能生巧,加上他的觀察力再配上技巧,要奪得第三名容易得很。
第四名則是天籟,她的馬術不強,甚至可以說是弱項,但是她勝在可以將整個草原的地形跟生物範圍觀察得一清二楚,哪裡有個小坑、哪裡會有動物跑出來她都知道,因此藉著地形的優勢,她勇奪第四。
至於其它人的名次,就不用多提了。
「別難過,如果你硬要拿自己跟他們比,只是會失去自信而已……跟我比,如何?」
扎克在馬上還可以伸手拍拍哈答的肩膀,動作間一點都不影響馬匹進行,從這一點就知道他的騎術同樣高深。
而坐在他前面的雷聖,難得可以有這種策馬奔馳的機會,一開始興奮的叫聲滿草原都可以聽到,後來累壞了,在扎克的懷裡頭沉沉睡去。
哈答看著他精湛的騎術,跟他比了一個「了不起」的手勢,接著馬韁一甩,身體微微一動,本來就已經夠快的速度又提升了一點,這已經是這匹馬的全力。
一開始,他實在擔心會累死這匹好馬,所以始終保留一點實力,既然沒有人在乎的話,他當然要盡力而為。
說什麼也不能再輸給札克這個傭兵大叔!
札克朗聲大笑,一手稍微調整了一下雷聖的睡姿,同樣馬韁一甩,飛快地跟上哈答的腳步。
蒼族的勇士被兩個人的豪放激起爭勝之心,紛紛跟進,草原間除了馬匹「達達」踏過的聲響之外,又多了豪邁的呼嚇之聲。
前面四人回頭看著那群亂叫的瘋子,會心一笑,他們感覺到了只有草原才能擁有的豪邁。
看著眾人大笑出聲,天籟對著前面的朔華大喊:「欸!會不會唱『滄海一聲笑』?」
在天籟還不曾擁有能力之前,從她殘破的聽覺裡聽到的歌聲,總是七零八落而扭曲。
朔華回頭,看見天籟的眼睛閃閃發亮。
「那一首歌,不會唱爛了嗎?」
「不會!」天籟充滿自信:「只要是好歌,一輩子都不會爛,就算在數百年後,還是一首好歌!快唱嘛!我想學!」
朔華搖搖頭,在心裡暗嘆天籟的小孩子氣,但是看著她希冀的雙眼,他還是開口唱了。
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沈隨浪記今朝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江山笑煙雨搖濤浪淘盡紅塵俗事知多少
清風笑竟惹寂寥富情還剩了一襟晚照
蒼生笑不再寂寥情仍在癡癡笑笑
第一次,只有朔華一個人唱,第二次的時候,天籟已經可以跟著一起唱,每一個音都抓得準確無誤。
朔華看著後面雖然享受音樂、卻無法感覺到歌詞裡情感的幾人,揚起眉頭。
用自己的方式將這個世界染上自己故鄉的色彩,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所以第三次,朔華將歌詞改成了這個世界能聽懂的言語,天籟愣了一下,瞬間明白他的意思,然後用這個世界的言語,陪朔華一起唱歌。
哈答這些豪爽漢子,馬上就被歌詞裡的含意給感動,毫不猶豫,他們開始跟著朔華兩人一起哼,哼到了第二次,就可以完整的唱出來。
聽見他們那種彷彿可以傳頌千里之外的嗓子,朔華很難得的大笑了。
他閉上眼睛,強風飛馳過全身,打在臉上,快意奔放,毫無阻礙。
活在坦蕩蕩環境的人,個性更自由不拘。
就像吹在身上的風,就算前方有東西阻擋,也會順著阻擋的方向,換條路繼續前進,不在乎新的路程會通往何方。
朔華雙手展開,用危險的姿勢騎在馬背上,眾人驚呼,趕緊衝到他的身邊,怕朔華從馬背上滾落。
然後,朔華離開了馬背,但不是跌下去,而是整個人飛了起來,像是瞬間失去重量,立在馬背上,風到哪裡,人就到哪裡。
冷暮在被風吹得凌亂的額發下,看到那個像是冰蓮花一樣的紋痕,顏色又更深了一點,他知道朔華必然是在剛剛的過程裡,領悟到了什麼。
「小子,你挺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要不是你違背了我的意願的話,我還真的不想殺你。」
冷酷的聲音,猶如從四方八面傳來,所有人立刻緊急拉住馬韁,驚疑不定地看著四周,想找出到底是誰在說話。
哈答他們的驚慌,朔華他們全看在眼中,只是他們同樣並沒有鎮定多少。
朔華善於記憶,天籟能抓住聲紋,冷暮擅長分析,而樹海了解生命的力量。
他們都用自己的方式,知道了這一個聲音,究竟是誰開的口。
當力量到了非黑這種境界,就算只是分身,想要在這個星球上找到幾個特定生命,一點都不困難。
非黑跟後棠說完話沒多久,立刻就抓到了朔華幾人的位置,連眨眼的時間都不必等,悄悄地跟了上來。
非黑聽見了他們的歌聲,也親眼看到朔華在一瞬間的領悟,他只好在心裡讚許。
這個少年的進展,迅速地令他驚訝。
每個初始能力者剛開始擁有力量的初期,進化的速度都相當快,因為在跟鑰石融合的一開始,等於已經幫初始能力者挖好了一個大坑去容納池水,直到池水開始滿到了在一定的地步時,他們就必須自己試著挖另一個坑來儲水。
但當一個人懂得如何快速引進池水時,自己挖坑的速度根本就比不上水進來的速度,大部分的人遇到的就是這樣的問題。
通常在這個關卡,很多初始能力者窮極一生都無法找到解決方式,所以他們只好讓時間老化自己的身體,帶走自己的生命。
非黑記得,當初自己為了突破這一個關卡,可是經歷了類似這個星球的七年時間……而這個少年,似乎只花了一年多而已,速度快的驚人。
如果以這個速度繼續往前進步下去,朔華很快就可以跟非黑踏上同一個世界。
想到跟自己同一個境界裡,又多了一個隨便的人,非黑心中的不悅又多了一點。
要是放任朔華進步,到時候絕對不只是跟他相處在同一個境界而已,這個少年甚至可能比自己更強,然後用他那一雙原本就沒有任何尊敬的眼光,藐視地看著自己。
非黑的眼睛不由地抽動,再也看不下這個少年任何的一舉一動,他想殺了朔華。
每次的見面,想殺了朔華的**就越強。
所以非黑終於開口了。
看到朔華眼中隱藏的驚訝,非黑的心裡就有種莫名的快感。
「怎麼,還記得我?」
非黑現身在所有人面前,其中的一個女娃兒非常迅速地退離,將她跟非黑之間隔出了老遠的距離。
看來,懂得貫通能力的人不只是少年而已……
這個女娃的速度進展得也相當快速,而且正確無比,非黑頭一次遇到像這樣的進化方式。
這個女孩的進步路程,完全不需要猶豫,也完全不可能有走錯的機會。
這種早就已經知道答案的進步方式,雖然看不見得比別人快多少,但是因為她不會走錯,所以總有一天,她可以追上每一個人的腳步。
非黑心裡還在看異天籟的修行方式,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腳下有異,他毫不猶豫地後退一步,果然看見樹枝從腳底穿插而過,速度相當驚人。
要不是非黑的力量比他們都強的話,早就被偷襲得逞,串成一串。
還來不及多想,在非黑往後退的那個點上,有一點銀光,像是就等著非黑往後退一樣。
絕對不是什麼好惹的東西,非黑立刻扭身轉彎。
冷暮毫無表情地看著非黑躲過自己的軟劍,他並不驚訝,按下早就已經從空間取出的武器。
這東西是之前才從地下居所取出的東西,沒想到現在就可以用到。
冷暮手中的武器,朔華稱之為天羅地網──射出的光蛋在一瞬間擴張如蜘蛛網一樣,遍及前方所有區域。
凡是被白光掃過的位置,馬上灰飛煙滅,要是有個龐大的生物被這東西給射中,立刻會被燒成無數的肉塊。
可惜非黑不是一般的龐大生物而已,他沒有被燒成無數肉塊,也沒有像藍龍用瞬移來躲過所有攻擊,非黑只是冷冷一笑,一個張手,就將眼前的光芒停住,凝聚在前方。
下一瞬間,所有人從空間中取出可以抵擋的物品,朔華則是一個甩手,如暴風雨一樣的颶風瞬間把人給吹離天羅地網的攻擊區域,樹海遁入土地深處,然後伸出最銳利的枝枒破土而出,從背後刺向半空中的非黑。
原本射向非黑的光網果然被反射回來,幸好幾人躲得快沒受到傷害。
整片土地變得四分五裂,被光網射到的地方,變成了深到看不見底的細溝。
三個人的攻擊沒有因此停頓,不斷發出,中間完全沒有任何間隙的空間。
天籟知道,自己在這方面能幫上的忙一直不多,但是她不想當個旁觀者。
過去在皇者陵墓所遭遇的還不夠多嗎?
她先將自己移到不容易被波及之處,取出武器。
手上的東西她已經跟冷暮詢問過用法,趁著沒人注意時,她練習了不曉得多少次,它的殺傷力固然不足,可是好處是子彈用之不盡,威力想要擾亂一個人又很容易——進化版的空氣槍。
這不像地球上給小孩或大人玩槍戰的東西,而是一種特殊武器,可以將收集來的空氣壓縮到極限,然後射出。
雖然每發的間隔比較久,但是威力就像是金庸小說裡的彈指神通一樣驚人。
朔華他們都知道,要贏非黑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但如果想活下去,就千萬不能讓非黑有停下來思考的空間。
非黑的各種攻擊都是瞬發的,根本不可能阻止得了。
就算有點像是垂死一擊,但是不到最後一刻,朔華他們都不會放棄──放棄了自己原有的生活到這裡來,每個人的精神都經過歷練,怎麼可能放棄!
非黑被連續不斷的攻擊給殺紅了眼。
明明彼此之間的實力相差甚遠,但是就算只是分身,還是會受傷,他又不能讓這些傢伙攻擊到,只好不斷的分神抵擋,一瞬間,竟然真的讓他忙得手忙腳亂、無法還擊。
這要是讓它人看見了還得了!
「你們這群該死的蠢貨!」
非黑的身體慢慢泛出紅色的光芒。
朔華跟冷暮等人互看一眼,默契十足地開始快速往後退去,但是手中的攻擊依然不曾停止。
非黑絕對是要玩他的大絕招了。
只是沒有人想到,非黑的攻擊會這麼快這麼迅速……
在他們還在往後退的同時,所有人的雙眼瞬間被光線籠罩,皮膚跟著灼熱刺疼。
第五章臨門一腳
照理說,朔華他們應該已經死了才對。
他們之中,並沒有任何人想到該如何去反抗應對非黑的攻擊——樹海雖然快速地往地底遁入,卻依然可以感覺到那詭異紅光,跟被焚燒的灼熱。
非黑的攻擊是無限制的,它不受任何空間跟物體的阻隔。
但,所有人的雙眼也只是被光線籠罩,然後皮膚跟著灼熱刺痛而已。
就只是這樣。
朔華不認為靈魂出竅的感覺如此實在,不但會痛,還可以聞到一堆的灰塵味。
所以朔華睜開雙眼。
光線已經完全消失,熱感也慢慢退去,非黑依然站在原來的位置,只是他的雙眼,正恨恨的瞪著某一處。
隨著非黑的眼光看去,朔華他們看到了留墜。
看來非黑的攻擊被留墜給阻擋了。
看來漫畫中的“最後一刻救援”,並不是不可能發生……朔華在心裡籲籲了老大一口氣,但臉上依然面不改色,沉穩的氣勢讓遠處的哈答等人很想拍手叫好。
「你憑什麼阻止我,留墜?你應該知道我們的規矩,這次你根本沒有領任何初始能力者進來,所以你根本沒有資格多管閒事!」
非黑的最後一句話可以說是吼出來的。
剛剛差一點就滅了心中的一塊疙瘩,沒想到卻殺出留墜這個程咬金,真的讓非黑恨得咬牙切齒。
「我沒資格管,你不也一樣也沒資格殺?我違規,你也沒好到哪裡去。」 「
那又如何,這裡是我的領地,我有權力更改一切!」
非黑身上再凝聚紅光。
「放屁!」
留墜同樣伸出雙手,在四周一揮,所有人旁邊的四角射出四個光點。
朔華眼睛一亮,知道這是類似他跟雷聖所研究出來的陣法,只是他們研究得非常複雜,而留墜這一手,不斷速度快、範圍大,而且整個過程簡化到最後一步而已。
雷聖早就已經從睡眠中清醒,他年紀雖小,但是個性機靈,他看到留墜的動作,馬上想到平常最愛玩的遊戲。
眼睛瞪著比銅鈴還大,雷聖看著留墜是怎麼把四個光點擺上,位置在哪,整個光點落地之後,腳下浮起來的圖形為何。
非黑的紅光再度發出,這一次,卻在留墜的陣法籠罩之下失去了威力,朔華他們一樣感覺到灼熱,但是完全傷不了一絲一毫。
朔華有了疑問,他們的攻擊就只是如此而已嗎?
「當然不是,因為我們不能夠放手任意攻擊,雖然我們在這裡只是分身而已,但是如果真的打起來的話,只要一招,就足以毀了這個世界。」所以留墜與非黑兩個在
下手之前都必須先想一下,跟平常真正的打架比起來,不但威力減弱,速度上也變慢了不少。
為這種打法感到不耐,非黑嘴裡念了四個發音,每一次的發音,朔華都可以感覺到整個空間震盪了一下。
非黑口中念出來的音調十分奇怪,很難模仿,感覺上就像把數百個字合成一個音節一樣,雜亂中卻又帶著條理。
「非黑,設下結界,你也不會勝我太多,別忘記我們都只是分身而已,如果是本形,打起來你的確贏我一節,但是分身的能力被分割之後,我們兩個之間的界線變小了,你確定還要打嗎?」
如果可以,留墜懶得打這場架。
這絕對會是一點意義都沒有的結束,硬要打到最後也只能兩敗俱傷。
那些傢伙怎麼動作那麼慢,他不是已經發出通知了嗎?
真的在這裡跟非黑打起來,這可不是「保護這些初始能力者」那麼簡單而已,留墜等於也是犯了規戒。
非黑完全不理會他的問話,四個音節一念完,強烈的氣壓馬上掃向留墜。
留墜冷哼一聲,伸出的雙手一收,大量的氣體全部被他收到不知名的空間中。
原本被氣體給壓得整個身體都要爆開的幾人,才剛脫離壓力的痛苦,馬上又覺得空氣稀薄,每一個人必須大口呼吸,才不會因為缺氧而昏過去。
留墜皺眉,這樣的打法對他後面的幾個人來說太吃力,一個不小心就會死在這些招式的副作用下,除非他跟非黑一樣主動攻擊,否則只能一直這樣處於下風。
非黑知道,小小的氣壓,根本不會對留墜造成多大的傷害,所以當他掃出氣壓的同時,看見留墜將所有氣體收掉,他冷冷一笑,一眨眼,結界裡的空氣完全被淨空,連一點點的氣體都沒有。
留墜將剛收掉的氣體放出,但他知道,非黑只要一個念頭,就可以將這些氣體再度收掉。
非黑的目的是後面那幾個尚未進化完全的初始能力者,在還沒走到他們這一步之前,朔華他們都還需要空氣來維持生命,而且真空的世界,會讓身體裡的空氣向外突破,內臟從七竅爆出。
但兩人沒料到,氣體一放一收的速度,只是一念之間而已,而朔華如今的能力,又何嘗不是一個念頭轉過?
在非黑的大結界裡,朔華同樣設了一個小陣法,將他們站立的位置隔絕成另外一個小空間,因為非黑沒發現他的動作,所以一時之間,根本沒想到要用力量直接破除朔華的陣法。
留墜大笑出聲。
朔華的動作雖然只能抵擋非黑很短的時間,但是因為這些小動作,留墜自己便不用出手攻擊非黑,在援手來臨之前,他都還不算犯戒。
「非黑,我勸你別試了,你以為我會只有一個人過來嗎?不用多久,濤殄他們就要過來了,到時候,你最好有藉口可以解釋你現在的行為。」
趁著說話的機會,萬物賴以生存的空氣,不斷的從留墜身上每一處釋出。
朔華發現,留墜像是在製造空氣,周身微微散發著光芒,朔華可以感覺到在光芒四周的氣體,越來越濃鬱。
這種奇特的變化,其它幾人也可以感覺到,彷彿留墜是故意要讓他們看見他做了什麼。
精光閃過朔華的雙眼,他明白留墜不但是在緩和非黑的攻擊而已,他一直都在教導他們進步的方式,也暗示著擁有鑰石的最後又是什麼。
「我不需要解釋。」
「你需要解釋!」
一個比非黑聲音還要冷酷的音調,在第一個字發出時,破掉了非黑的結界,草原馬上捲起大風,四周的空氣,不斷朝原本的結界中心補充。
留墜身邊出現了四個人,每個人的打扮都非常有特色,朔華可以猜出,他們都來自不同的星球或世界。
「我記得規定裡說得很清楚,除了定點分身之外,不得用其它的方式來幹預初始領域裡能力者的自我發展,我知道你這個人自我**過剩,所以你在定點分身周圍幹的好事,我們可以偶爾忍耐……但不代表我們會一再姑息。」
一個面目彷彿萬年始終蒙著一股霧氣的女子,聲調裡有著非常的不滿。
她剛剛已經招出在這個初始領域上發生過的所有事件,整個腦海中滿滿的都是非黑犯戒的行為,這讓她異常不悅。
她可沒忘記當年自己還是初始領域者時,就曾經遇過像非黑這樣的人,那時她的同伴幾乎全部都死了,原本約好要一起走到最後的同伴,因為這種人而死,就算歲月累積千萬,她依然忘不了當時的那種痛。
一開始發話的男子,擺手先阻止他們之間的談話,轉身看著朔華他們。
「現在是我們來解決就可以,你們趁現在快走吧!否則以這傢伙的個性,我難保他不會在突然間出手,雖然我們不可能怕他,可是你們現在依然太弱小,經不起任何一點萬一。」
「依然太弱小」這幾個字很難入耳,可是朔華他們也只能承認這事實。
朔華朝遠方的札克等人揮手,跟留墜等人點頭致謝,接著駕馬快速地經過這幾個實力可怕的傢伙身邊。
看著留墜,天籟突然漾起燦爛的笑臉,大聲對他呼喊著「謝謝」。
天籟知道,留墜才是這群人裡,恩情最重的那一個。
因為這原本都不關留墜的事,但是他幹預了,因為有留墜,朔華他們才得以保住性命,不但如此,留墜還趁機教了他們一點點東西。
雖然現在還不是很懂,但她知道,留墜剛剛教導的,絕對會是最重要的關鍵。
留墜愣了一下。
他也沒想到會被人用這樣的方式感謝,他看著天籟燦爛的笑容,和朔華轉頭間的一個揮手致意,心裡突然暖了一下。
在上面的世界已經待了太久,他竟然差點忘記「幫助」這個小小的動作,是多麼快樂的一件事。
看來,就算自己因為這次的介入而犯戒,光是為這些發自內心的感謝,他也無悔了。
接下來的一路上,所有人都很沉默,誰都不喜歡那種身不由己的感覺。
恢復最快的人是札克,他跟朔華他們已經相處有好一陣子的時間,早就已經習慣這種輸人一等的感覺,而且他也看過非黑的本事。
那個男人在一眨眼間就毀了兩個女孩的希望,根本不是他們可以對抗的,現在不過是多了一些和非黑一樣擁有同等能力的人而已。
「他們……是我們所謂的神嗎?」
札克讓馬匹隨著自己的步調行走,整個人也隨著馬背慢慢的晃啊晃的,好像順便讓腦袋這麼晃一晃,身體裡的壓抑就會好一點。
「不,你們口中所謂的神,是我們這一種人而已,他們,用我們的說法,就是眾神之神。」在傳說中,
宇宙間擁有一個創世之神。
中國神話裡的伏羲、女媧、盤古,又或像是西洋的宙斯等等,他們是最遠古的神祇,開創了整個天地,然後也創造了人類萬物。
其後的神祇,像是二郎神、阿波羅這一類,他們各自擁有自己的轄區,有的善戰,有的管眾生善惡,有的掌握日月升落。
目前朔華站立的位置,就像是二郎神這一種階級。
留墜暗示的動作其實很簡單,他用他的方式,創造空氣給他們看,意思是說,朔華他們掌握的,不過是一個世界的萬象,之後他們前進的道路,則是創造這世界的萬象。
這聽起來有多麼的不可思議。
原來他們需要的,是更多的創世者。
怪不得留墜會說這個世界是非黑所擁有的……
現在腳下踏的這一塊大地,跟他們說話的紮克,和他們一起生活的這些人,都是非黑創造的嗎?
朔華實在不想承認非黑那種人可以創造出如此美好的世界,這裡的東西千千萬萬,哪一樣不是必須費盡心思去設想?
但,如果說這些事物不只是非黑一個人所創造的,那麼事實究竟為何?
「一個人想要一次全部都想通,是不可能的事。」
樹海整個人趴在馬背上,他的手腳都化出一部分細枝纏繞住馬身,所以不管怎麼坐、怎麼躺,都不用擔心會被摔下去。
只是樹海還是懷念腳踏實地的生活,還是能夠在土壤裡生根,才是最愉快的事啊!
「我沒有如此奢望,我只是試試。」
「那就好,免得越想腦袋越偏激,要是又跑出一個非黑來,那還真的是…」
任憑樹海努力的將水分來回輸送,還是想到不任何可以替換的字語,反正朔華懂就好。
「你已經是一棵樹了,樹海。」
朔華看著樹海,露出微笑。
「啊?」
「他的意思是,你已經是一棵樹了,如果連腦袋都不多動一點、多思考一點,那就跟一般的樹沒什麼兩樣了。」
天籟非常習慣性地幫朔華解釋。
另一邊的冷暮看了天籟一眼,不曉得是為她接下來的日子感到默哀,還是覺得這個女人的腦袋好像有一半很聰明,但是另外一半卻是呆的。
天籟怎麼可能會沒發現冷暮的目光?
現在她的觀察力可比冷暮好,可以說四方八面的事物都逃不過她的腦袋,只是這是一項非常費力的動作,所以她無法毫不止息地使用。
「你以為我真的喜歡當翻譯機嗎?」
冷暮沒有說話。
「沒有人喜歡當翻譯機,但是如果可以讓更多人了解你們的思想,可以讓意義傳播更遠的話,我不介意擔任這樣的角色。」
天籟充滿自信地看著冷暮。
的確,在能力上,她也許沒辦法像這些男人一樣突出,個性上,她也不像妲塔那樣惹火,可是天籟有著自己的信念。
不管這樣的信念能不能讓自己快樂,只要可以讓別人獲益,那就夠了,她可從來沒奢望自己多麼莫測高深,也不曾想過當一個人盡皆知的偉人。
很難得的,冷暮開了口。
「我並沒有覺得你傻。」
冷俊的臉上,露出淺淺的笑,這讓冷暮看起來更人性化一點,也更增添他外貌本身所給予的魅力,即使是已經相處很久的天籟,也忍不住為著冷暮這種類似溫柔的笑臉而心動。
「不覺得我傻,為什麼那樣看我?」
一直聽著他們說話的朔華,慢下馬匹的腳步,退到他們兩人之間,這次,他也想試試看當一個翻譯機的角色。
「我想冷暮一開始看你,其實就只是有那麼一點點『覺得你這個女孩很好』的意思,並不是笑你傻。」
冷暮總是在背後看透一切,自然而然,他會慢慢了解天籟為何甘願於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角色,所以他看著天籟的眼光,才會有那麼一絲意味在。
朔華把話說得太明白,害本來就心怦怦亂跳的天籟,整張臉都紅了起來,再說朔華眼中讚許的威力,配上他的臉,威力一點都不比冷暮減上一分,天籟懷疑自己的臉一定紅得就像快要滴血一樣。
「謝謝。」
天籟最後只剩下這兩個字可以回答。
「我覺得,這是我們要跟你說的……謝謝、謝謝——後面那一個道謝是幫冷暮說的,連我都不敢奢望他會多說這兩個字。」
朔華突然感覺到一個冰冷的大掌貼到他的脖子後面,一股詭異的力量,從脖子滲透到肌膚底下。
他回過頭,看到冷暮朝他瞇起的眼神。
要是其它人的話,一定會被冷暮現在的目光跟正在做的事給嚇得全身發抖,但朔華不是其它人,他懶懶地朝冷暮一笑。
「我的身體有哪些部位跟你不一樣嗎?最近跟祝融他們融合有一段時間了,可能稍微有一點不同。」
天籟一開始真的被冷暮的動作給嚇到,還以為冷暮一個不爽,說不定要滅了朔華哪一個部位意思,不過後來一想,冷暮之前就已經不曉得跟朔華碰觸了多少次,要了解的、要分析的早就已經透徹,要是真的想分解掉朔華的話,哪容得朔華還有說話的機會?
根本就是白擔心。
「你的身體,量的部分開始減少。」冷暮簡短的說,這一陣子冷暮都有幫朔華觀察。
而冷暮剛剛,的確是想嚇朔華一下,這種難得在腦子裡冒出的主意,冷暮向來都是想到就做,因為他不想錯過任何一種他過去不曾試過的動作跟情緒。
不過看到朔華充滿信任的眼光,冷暮原本一開始的想法,全部成了一點點溫暖。
這一點點的溫暖,好像慢慢的把冷暮變得更像這些人一點,也許有一天,他也會露出跟朔華同樣燦爛的笑顏也不一定。
「量的部分減少,能的部分增加?」
祝融跟共工的型態,其實是一種能的聚合。
祝融是熱,熱到了極致成火,而共工則是冷,因為冷的氣息而聚水,不但摸不到甚至看不到,只要他們達到最衰弱的時候,幾乎無形。
現在他跟祝融和共工他們一起分享身體,彼此將獲取不同的部分,他們得到質,有一天,會像人一樣有身體可以碰觸,但是相對的也可以被傷害。
而朔華自己,則是會開始接近祝融跟共工他們的型態,不完全一樣,可是會和原本的自己不同。
「那你現在不是人了?」
天籟好奇的伸手摸摸。
一樣溫溫的有彈性,好像跟一般人沒什麼不一樣。
「沒那麼快…放心,我現在還懂得怎麼吃喝拉撒睡,況且,所謂的'人',只是個名詞,我覺得它的意義可以更加廣泛一點——凡是擁有智慧的個體,並且懂得辨別是非者,皆可稱之為人。」
天籟笑了一下,不否認這樣的說法。
「象形文字裡的人,一定要有兩隻腳。」
朔華翻翻白眼。
災難過後,人如果不開一點無聊的議題,好像就無法平靜內心的衝突?
「放心,我要是真的變成像祝融或是共工那樣,會記得幫自己擬態出一雙腿的。」 「…
你們的對話已經無趣到一種境界了。」樹海完全聽不懂。
什麼是中國?什麼是像形文字?
天籟跟朔華兩人相識一笑。
遠方的天空,落日漸漸沒入地平線下。
第六章拉拉
風和關內,最*近邊關的小鎮叫風和鎮。
風和關跟雷震關兩個峽口距離不遠,快馬賓士不休息,大概一天半的時間,但這樣的距離,在武騰國的內部,就分成了兩個州。
因此,即使不遠的地方就要開戰,但是兩個地方居住的人民卻有著不同的想法。
即將開戰的那一頭,每一個人都戰戰兢兢,即使在屋子裡,也將武器放在隨手可以碰到的地方,到時候真的守不住關卡,他們也會奮起保護家鄉。
而另一頭,雖然內心並不安穩,但是卻想著以他們菲嘉**隊的實力,這一次武騰國的攻擊,不過是一個笑話而已。
他們一定會被遏止在關口,絕對不可能波及到他們已經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土地上。
但不管如何,販賣武器的兵器鋪生意最近好得不得了,即使是小小的匕首也都全部賣光,鐵匠每天光是打造這些武器,連思考敵人打過來該怎麼辦的機會都沒有。
「拉拉,你要不要喝點湯,天氣冷了。」
葆拉端著剛煮好的雞湯,打開窗戶,朝外面正在教導著年輕人怎麼對付敵人的拉拉叫了一聲。
葆拉,有著一張純樸溫柔的臉龐。
在拉拉來到這個小鎮之前,葆拉可是鎮上最美的一朵花,在拉回來了之後,她顯然遜色不少。
不過,憑藉著葆拉溫柔的個性還有廚藝,許多駐守在此的士兵,仍是將她的身影牢記在心,就算有了拉拉,葆拉的地位一樣牢固不可動搖。
「謝謝,等一下就好。」
拉拉手中長劍稍微歪了一點距離,伸出自己的手,突然貼在少年的劍尖上,順著揮舞出來的劍勢多推上一點力氣,原本畫出的弧度變得更加順暢,砍在練習用的木頭上時,竟然直接砍斷了靶子,切口平滑,完全沒有任何被阻礙的痕跡。
少年看著自己的劍,張大了嘴。
剛剛那一劍,竟然比砍刀的威力還要驚人?
而且,拉拉的手,快到他的雙眼都看不清楚──
剛剛少年還怕自己會砍斷拉拉的手指,現在才知道,拉拉將所有的力道跟劍勢,都看得有多麼的清楚。
「懂了嗎?」
拉拉輕聲詢問,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也許是因為剛學會情感,因此拉拉失去凌和遙的悲傷,在短短的時間裡,便已釋懷。
但這不代表她已經忘記那時候的痛楚,相反,拉拉清清楚楚的記在心裡,正因為如此,現在她才能露出如此自然的笑容。
好像……當凌和遙離開之後,她們的情感便附加在拉拉身上一樣,慢慢的,拉拉懂得如何去控制,也懂得為什麼情感會那麼無法捉摸。
和凌她們相處的時間裡,拉拉了解到那兩個女孩子的善良和熱心,於是在來到這個看起來溫暖的小鎮之後,她為自己找了個地方落腳,然後開始學習過去的遙她們過生活的方式。
看到人打個招呼,給一點溫暖的笑容,發現有人哭泣時,選擇上前幫助,或是待在一邊,聽著他們述說所有的不愉快。
然後拉拉發現,人類的情感真的好豐富,有哭、有笑,有快樂、有憤怒,有滿足、有不甘,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拉拉開始明白為什麼凌和遙會喜歡這樣的生活。
「懂了!拉拉,再教我下一招好不好。」
「貪多嚼不爛。」
教導別人學習的過程裡,拉拉有自己的堅持。
她的身體一半可是由電子控制的,當看著少年出招時肌肉的發揮、跟每一次動作間的角度,就可以知道這招是少年是否熟練。
所以,不管是教導劍術或教導學識,拉拉絕對是一等一的好老師──鎮上的父母都這麼覺得,所以拉拉來到這小鎮才沒多久,就獲得所有人的信任,放心地將自己的子女丟給她學習。
「我知道,但是我並不是貪多…拉拉,明天我就要到城防那裡報到了,這幾天,武騰國的軍隊已經先後攻擊了兩次,這代表著戰爭即將開始。「我決定
明天就去幫忙,成為菲嘉軍隊的一員,所以可能不會再有時間來跟你學習……如果可以將後面的部分教導給我,那麼我在城防那裡的時候,有空就可以練習,絕對不讓你失望。「
少年記得拉拉剛來到小鎮的時候,小鎮上的惡霸故意欺負葆拉,全小鎮上的青少年都非常的憤慨,但是他們都知道那惡霸的刀術很強,就連軍隊裡的士兵都勝不了他。
他們也不是沒有試著抵抗過,哪一次不是被打的全身骨頭都斷了,之前還有有人被打死,所以每個人都在心裡猶豫。但,就在
葆拉的袖子被扯破那一刻,再也沒有人記得那個惡霸有多麼厲害——連少年在內,馬上就有五個人衝上去想要救人。拉拉的動作比
誰都還要快,他們的腳步才剛踏出一步而已,眼睛就看到拉拉從屋頂上跳下來,落在惡霸前,一手抓住惡霸抓著葆拉的手往旁邊一扭,修長的美腿接著橫掃過惡霸的膝蓋。
當惡霸倒地時,拉拉手中已經多了一把長劍,劍尖正好落在惡霸的臉頰旁邊,嚇得他屁滾尿流。如果光是
這樣,少年還不會那麼佩服拉拉。
沒多久之後,逃走的惡霸就領了一堆人來找碴,但是拉拉滿臉不在乎的模樣,取出長劍,手腕輕輕一挑、一揮、一劃,眨眼間,所有壞人手中的武器都掉落在地,握著自己流血不止的手腕,沒命地往來時的方向逃跑。
壞人總出場時間,五秒。
那時候,少年也不曉得自己究竟在想什麼,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早就已經站在拉拉的面前,說著要拜師的話。
拉拉果然收了少年當徒弟,只是不准少年叫什麼「師父」或是「老師」這一類的稱呼,只準少年叫她拉拉。
只要能學劍,叫什麼都沒問題,反正有個偉人說過:「尊敬是擺在心裡,而不是擺在膝蓋上面。「
因此,拉拉教導的時間,少年絕對不會遲到,每一次都是最先來的一個。
當然,最先來有不少好處,光是葆拉請他稍等一會兒的小點心,讓少年吃的口水差點流到下巴。
這一點好處,少年當然不可能說出去,以葆拉點心的受歡迎程度來看,要是讓其它人知道了,下次他不但當不成第一個,說不定還會變成最後一個。
」但是你的劍還沒學完,你才十五歲,不是嗎?「
拉拉對有些不合規定的事情,還是不太能理解。
就像現在,她也不太懂,為什麼少年明明還沒有到參軍的年紀,卻要去城防幫忙守城,那不是一個很好的工作,依照她腦海中的數據顯現,在這種時候,死的機會相當的大。
人類應該都喜歡活著,為什麼現在,卻熱切地想去送死?
「戰爭的時候,參軍是沒有年齡限制的……拉拉,我學劍,就是想要保護自己心愛的人,如果這次武騰國的軍隊打過來,我一直想守護的故鄉就不存在了,所以我必須去,我想要用我的力量守護這裡。」
「就算這樣可能會死?」
少年肯定的點頭。
「但,活著很重要,不是嗎?如果活著,你可以好好的去看這個世界,好好的去記得每個跟你相處過的人。」
拉拉不懂為什麼他要放棄生命,這些都是凌跟遙當初那麼想要得到的。
聽到拉拉的話,少年笑了起來。
別看拉拉好像什麼東西都懂的樣子,在情感這一方面,好像總是少了一根神經,此時,少年覺得自己比拉拉還要更年長一點。
「拉拉,我去守城,不是因為我想死好嗎?你會不會太小看我了?」 「
武騰國的軍力跟目前菲嘉國守邊防的兵力相比,再加上剛進入軍隊只能成為小兵的情況下,根據計算,死亡的機會超過百分之八十二。」
拉拉的回答,是最精準的計算,口氣斬釘截鐵。
少年傻在那裡。
「好!目前的兵力的確是很危險,但是,這是一種希望,你懂嗎?」少年嘆息,撇嘴看了拉拉一眼。
拉拉說的那麼正經,讓他原本滿肚子的希望一下子被打破不少。
「希望?」
「是啊,希望。除了希望,還有一種奉獻跟犧牲的情感……拉拉,你心裡有很重要的人嗎?」 「
目前沒有。」
以前也沒機會有。
之前,拉拉好不容易才剛學會一點點的感情,教導她感情的兩個人就已經離她遠去,所以自始至終,她還沒有機會在自己的腦海裡放上一個重要的人。
「是嗎……你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很悲傷。」
拉拉肯定是想起了什麼難過的往事,少年猜測。
「因為曾經讓我想要重視的人已經死了。」
「……對不起。」
「那又不關你的事,為什麼要對不起?」
「呵呵!」少年幹笑。
拉拉真的很不懂感情,連被安慰的時間都不給。
「我的意思是,如果今天那個你想要重視的人沒死,跟你相處在一起,有一天有壞人來了,想要殺死你們的話,你該怎麼辦?而且這個壞人厲害的不得了,你心裡很清楚自己有百分之八十二的機會,會死。」
「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拉拉突然插嘴。
「啊?」
「非黑太強,要是他真的跟我打起來,除非有人幫助,不然絕對會死。」拉拉很認真。
少年張著嘴開合合,不曉得該下什麼樣的評語。
「非黑是誰?」
「你剛剛說的人。」
拉拉疑惑的看著他。
剛剛那問題,不就是他問的嗎?怎麼現在又來問她?
少年覺得腦袋有點抽筋,他皺起眉頭,努力回想剛剛自己說的話。
拉拉乾脆幫他重新說一遍,比較快一點。
「你剛剛說,『如果今天那個你想要重視的人沒死,跟你相處在一起,有一天有壞人來了,想要殺死你們的話,你該怎麼辦?而且這個壞人厲害的不得了,你心裡很清楚自己有百分之八十二的機會,會死』--而我的狀況,死亡的機會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那個厲害的人叫做非黑。」少年
傻傻的點了點頭。
原來自己剛剛舉的例子,竟然變成了事實。
看來拉拉不但不太懂感情的表達方式之外,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
她把別人舉的例子當真,然後實際帶入狀況,將整個例子給真實化……
這樣還叫舉例嗎?
「好吧!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的朋友都還活著,但是這個叫非黑的人卻想殺了他們,而你明明知道自己打不過、又沒有援兵,你會怎麼辦?」 「
既然打不過、沒有援兵,以非黑的程度,想逃也逃不了,當然只有死,這是唯一的可能性。你在問是非題嗎?」 「這不是
重點!」
少年這句話是用吼的。
「我就在你旁邊,而且聲音接收功能正常,你不需要把聲音放大。」
拉拉還是一本正經。
少年閉上雙眼,很用力的呼出肺部最後一點點氣。
跟拉拉認真這種事,不如拿個石頭來敲自己的頭比較快。
「我的意思是,你會看著你的朋友死嗎?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什麼都不做?」
拉拉閉上了眼。
她又想起凌、遙死去時的模樣。
不是她不願意拯救,而是根本無從下手。
只要給拉拉一點點的機會,只要一點點,說什麼拉拉都會試著殺了非黑去救她們。
就算自己被摧毀也無所謂。
「不會。」
拉拉給了再堅定不過的答案。
看著拉拉的眼神,少年知道拉拉終於了解他要表達的意思了。
「這個小鎮,是我從小生長到大的故鄉,我的回憶全部都在這裡,我的父母兄弟,我的朋友,我喜歡的人,如果這一切都被敵人摧毀,那就好像抹滅了我所有的存在一樣……
「所以,雖然我知道我自己的力量很弱小,但是我想用自己的雙手,去守護這一切……解釋完了,可以教我接下來的劍法嗎?也許多學上一點,我可以湊上那百分之……」少年皺著眉頭。
這個時代的人數學都不好。
「百分之十八。」
拉拉笑著幫他解答。
「沒錯,也許我可以湊上那百分之十八的機會,再跟你學劍也不一定。」
拉拉還沒回答,葆拉的臉再次從窗口出現看著兩人,一雙大眼眨呀眨的,帶了一點點俏皮的模樣。
「你們兩個,到底要不要來喝湯?」
「要!當然要,馬上就來!」
少年快速地揮手,拜託葆拉千萬要幫自己留一份,轉頭看到拉拉盯著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想要當英雄,也要先吃飽肚子是不是?」
拉拉笑了。
對於空曠的邊疆地帶說,上萬的人頭放在這麼大的一個空間裡,不但一點都不覺得擁擠,甚至還相當的空曠。
所以,即使在最熱鬧的軍營中,想要聽到吵鬧的聲音也不容易。
武騰國大量的軍隊往這裡聚集之後,駐紮地上的營帳越搭越多,看樣子不用多久的時間,就可以看到一個燈火通明的軍區。
菲嘉國這次出動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兵力──這是看在除了武騰國之外,菲嘉另一頭還有個舒承國要注意,否則以公爵的個性,絕對會將大批的人馬進駐,表面上是要捍衛邊疆,實際上絕對會趁機攻佔武騰國的領土。
「老大,伍瑟斯男爵大人問我們要不要一起過去慶祝一下?雖然說這兩次不過是敵人小小的挑釁而已,但是大人趁機拿下了敵人隊長的人頭,這可是大大的功勞一件,伍瑟斯男爵大人想要好好的表揚一下老大。」
邦卡轉動著賊溜溜的眼珠子,跟老大通報這件好事。
聽說這些貴族喝的酒,跟他們這些平民老百姓喝的不同,也許等一下就可以有機會品嚐到一點。
在軍中這麼久,除了沒有女人很難熬之外,沒有酒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現在既然男爵大人說要慶祝,說不定就會準備酒,這麼難得的好事,怎麼可以錯過。
卡蠟斯庌咧開一張大嘴。
邦卡能想到的事,他怎麼會想不到?對他們這些盜賊出身的人來說,平生一大樂趣,除了女人之外,就是酒了。
「趕緊去跟大人說我馬上到。」
卡蠟斯庌從床上彈起來,抓過一邊的衣服趕緊穿上。
他出門的時候,檢查了臉上的圖騰是不是有徹底遮蓋住,好不容易一步一步往榮華富貴的路上走,怎麼可以為了這麼一點小小的疏忽而失敗。
一切要注意的事情,妲塔都已經吩咐過,除了外表之外,什麼在長官面前要懂得掩飾,盡量將功勞推給貴族,自己撿點小便宜等等之類的。
事實證明,妲塔說的方法,果然很有用。
這些貴族大人對於卡蠟斯庌不居功的個性非常欣賞,雖然自己佔了絕大部分的功勞,但還是在功勳簿上好好地嘉獎他一筆。
換好衣服之後,卡蠟斯庌快步到達男爵大人的營帳前。
邦卡早就已經在等待他,跟外面的士兵通報一聲之後,為了心中的美酒,邦卡忘了自己正在做什麼,竟然拉著自己老大的手就往營帳裡衝。
卡蠟斯庌剛進入營帳中,就聞到了一股好酒的香氣,唾液冒了出來,忍不住用力吞了一口。
伍瑟斯男爵是公爵親自派來的人馬之一,在察言觀色上向來細心,而且公爵早在他出發前就已經關照過“要注意這一個隊伍”,現在伍瑟斯男爵知道,卡蠟斯廬這個大漢,不但是個勇猛的戰將,還是個愛酒的漢子。
「來!卡斯,過來我旁邊坐下……這次,可多虧了你,否則我們也無法贏得這麼光榮有面子,我已經將這件事上報給國王,到時候回首都,一定會好好地嘉獎一番!」
伍瑟斯男爵暗示旁邊的侍衛幫卡蠟斯庌倒上一杯好酒。
果然,蜂蜜色澤的酒釀進入卡蠟斯廬的杯子之後,他粗獷的臉龐笑了起來,一隻大手馬上緊緊地抓住杯子。
「哪裡哪裡,這都是大人的賞識,我卡斯才會有今天的戰績,要不是大人願意讓我當先鋒,我也沒機會摘下敵人隊長的頭顱,這一杯酒先敬大人,感謝大人的提拔!」
這些場面話,在妲塔離開之後,可是卡蠟斯庌默背了好幾次之後的成果,不但倒背如流,而且口氣誠懇無比。
「好好,先幹為敬!」
伍瑟斯男爵被他這麼一說,原本試探的心,也稍微鬆懈了一點點。
誰不愛被人讚美?
況且,卡斯說的也沒錯,要不是自己特地派他出戰,也得不到這麼大的功勞,所以功勞他佔了一個很重要的位置,這點可絕對沒有錯。
可惜伍瑟斯男爵不知道的是,卡蠟斯庌這分說詞,在其它的將領面前,恐怕還要說上幾次,他不過是被人給敷衍了一下而已。
「沒想到卡斯你不但是個英勇的戰將,還是個有好酒量的男人啊!」
講起這些男人之間的興趣,不需要妲塔教導,卡蠟斯庌可懂得很。
「這當然,身為一個男人,怎麼可以沒有好酒量?要知道,男人的酒量可是跟女人的數量成正比啊!」
伍瑟斯男爵揚起眉毛,露出了「英雄所見略同」的笑容,心裡更明白了。
這個卡斯的確是草莽之人,看他喝酒的方式,跟沒幾句話就談起女人那種毫不掩飾的話語,就知道這個男人絕對沒有受過什麼教育。
當然,貴族也談女人,但方式不同。
「這麼說來,卡斯一定有不少好女人了?」
「那當然,不過最好的當然還是我的好老婆!下次有機會,我一定帶她過來給大人見識見識!
「我卡斯這大半輩子沒什麼值得驕傲的事,能娶到我老婆,可是會讓全天下男人嫉妒的好事啊!「
想到妲塔動人的身體,卡蠟斯庌整個人忍不住興奮了起來。
「喔!肯定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吧!」
「嘿嘿,我這輩子還沒看過比我老婆更美的女人,一頭烏黑細柔的長髮,美麗的眼珠子,還有著柔嫩的肌膚,胸大腰細…… 「嘖嘖!我是老粗
一個,不會形容女人的美麗,但是要是大人看見了,肯定會懂得我的意思。」
伍瑟斯笑了一下,在心裡又幫卡蠟斯廬添上了一筆記錄,這個男人不但愛酒,還愛女人啊!
要是猜的沒錯,除了這兩樣之外,金錢也可以收買卡斯——既然知道了這些,接下來的事情就會比較好辦了。
不過伍瑟斯好奇的是,公爵為什麼會對這麼一個粗漢感興趣?
在戰場上英勇過人,不代表在其它方面也是個將才啊!
第七章蒼族族長
哈答第一次這麼快到達蒼族族長的駐地。
蒼族的村落其實都沒有什麼正統名字,舉例來說,現在他們的村落由圖卡領導,說起自己的村落時,通常就是「我來自圖卡的村落」這樣。
就算是族長的駐地,也不像千迦越一樣有名字,因為每次族長不同,駐地也不一樣。
不過身為一族的領導者,居住的地方當然不能太寒酸,位置也不能太偏僻,所以哪一天要是換圖卡當族長,他們的村落位置也許要稍微移動一下——而蒼族的族民會從自己的村落,帶著各式各樣的材料,開始幫族長駐地增加各式各樣的建築物,像是祭壇、更廣大的練武場、會議所這一類的公共建設。
也正是因為這種奇怪的風俗,一旦自己的村落裡有人當了族長,整個村落也會變得繁榮,生活也跟著變好。
蒼族的族長,不只是一個高位而已,還是一項榮譽,更方便去保護村民的方法。
族長通常是十年卸任——但這是最短的任期,每次十年的時間一到,挑戰者就可以發函挑戰,勝了便可以成為下一任的族長,輸了的,下一次的十年再來過。
不過蒼族人向來直接,如果族長在任期內幹的不錯,就算十年到了,也很少會有人發出挑戰函;要是當的不好,族長會自己摘下頭冠,招令全族派出各村的勇士,比出最強的強者,擔任下一任的族長。
「難道幾百年下來,都沒有出過任何的差錯嗎?」
對於這種選擇族長的方式,朔華第一個有疑問。
要是哪一天上任族長不適任、又因為自己的私心不想退位,怎麼辦?
「差錯?什麼差錯?」
「就是有人明明該摘下頭冠讓賢,卻死佔著位置不放,仗著自己年邁沒人好意思挑戰,繼續當到死為止。」 「
怎麼可能?當族長又不是什麼好差事,要不是可以光榮自己的村落,這位置可不是每一個人都想要。」
聽見朔華的疑問,哈答嗤之以鼻,其它的勇士也都是一臉好笑的表情。
「為什麼他們的表情,會讓我覺得我說了一句蠢話?」
朔華看著他們,不太清楚自己剛剛的話裡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樹海聳聳肩。
在這裡,樹海的情報網完全沒用,在這個大草原裡,能找到一叢灌木就很了不起了,根本就沒有樹可以溝通。
怪了,是誰規定草原上不可以種樹的?難道他們對樹有什麼偏見嗎?
「哈,沒錯!這差事可不是每一個人都想試試看,老子我做了兩年就已經快受不了了,不但要搞什麼建設,還要討論什麼族里大計,三不五時還要跟一群小鬼頭玩在一起說是'建立榜樣'……
「哈答,麻煩跟你們村的圖卡說一聲,我不介意他還沒滿十年就跟我挑戰,老子我已經有好一陣子沒上大草原好好獵捕一下了!「
才剛到門口,幾人說的話,全部被駐地大門上守著的人給聽去,一聲朗聲大笑就從上面傳下來。前方的小空地出現一個黑影,一個幾乎跟冷暮同樣高大
的男人,就這麼從半空中落下,「碰」的好大一聲,連地上的煙塵都被捲了起來。
朔華伸手一揮,頓時所有的煙塵都被吹離。
高大的男子用異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頭對哈答問道:「這位就是你們四年前得到的巫師?嘿!果然跟圖卡說的一樣漂亮,不過我看圖卡形容的還不夠好,我蒼銘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還沒看過這麼漂亮的男人,嘖嘖!這種相貌要是在菲嘉,一定很受歡迎。「
完全不管還有一群客人在,蒼銘抓著下巴,一手搭在哈答的身上,就開始對朔華的樣貌品頭論足起來,讓朔華的額頭頓時落下三條黑線。 「
族長,這位是我們村落的客人,不是我們的巫師,你最好快跟這位客人道歉,他的程度可不只是一個巫師而已,叫一陣風把你給卷上天都沒問題。「
哈答對他們自己族長的個性非常了解,他們從小一起玩到大,兩個村落距離不遠,每一次舉辦的大型狩獵賽都可以看到對方,熟悉得很。蒼銘對哈答的話是
半點都不信,對他來說,巫師已經是一種很神奇的人物了,他想不到還有誰可以比巫師更加的神秘可怕。而且
,眼前這個少年看起來跟個孩子沒兩樣,要是說他旁邊站著的那個銀髮男人比巫師厲害他還相信,那傢伙一看就知道絕對不是好惹的對象。看到
蒼銘眼中的不信任,朔華只是勾起唇角。
朔華不在乎被人小看,甚至他希望越被人小看越好,這樣不容易引人注意,還可以給人出奇不意的打擊。
不過哈答可就不滿意了,蒼族上下沒有太多的尊卑觀念,頂多也就是對年長者的尊重而已,所以他一個拐子就往自己族長的肚子打下去,蒼銘馬上轉身躲開,迅速移到哈答的背後,一個長腳往前踹。
從剛剛蒼銘一連串的動作裡,就可以看出他之所以可以成為族長的原因。
每一個動作都已經被簡化到最小範圍,讓原本就矯捷的動作更加快速,就連哈答這一等級的勇士都沒辦法瞬間反應過來,立刻被踹了一腳,整個控制不住地衝向朔華。
看來這個族長果然不是易與的對象,竟然趁著打鬧的一瞬間,順便測試朔華這個「比巫師還厲害」的人。
可惜,想打朔華的主意,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朔華身邊的冷暮,早已伸出手掌抵住哈答往前衝的身體,連晃都沒晃一下。
蒼銘的臉立刻笑得瞇了起來。
天曉得他為了族長這個位置,有多久的時間沒有好好打上一場了,這個和他一樣高大的白髮男人絕對不輸給圖卡,要是可以打上一架,肯定很過癮。
」嘿!既然你們都是客人,不是圖卡村子裡的勇士,那麼蒼族的規矩一定是記得的吧!」
「族長,他們已經在我們村子裡打過一次了,而且我勸你,最好不要跟他們裡的任何一個人打。「
因為很傷自信心,哈答想著。
聽到向來好戰的哈答這麼一說,蒼銘決定正視他剛剛的說法,難道這幾個人裡真的有什麼能力是他看不出來的嗎?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勉強,只可惜了我的拳頭……它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好好地發揮一下了。」說著,
蒼銘還摸摸自己的拳頭,表示剛剛他說的話都是真的。
「對了,你們村子離我這裡很近,為什麼今天才到?害我前幾天就已經在這裡等,望了半天都沒看到半個人影,真的是太傷我的心了。”
說起這個,哈答的表情嚴肅起來,立刻將他們在路上遭到伏擊的事情告訴他。
蒼銘的眉頭鎖緊。
「原來是這樣,看來,可能不只是你們……普土跟奇家的勇士也都還沒到,依照正常的速度,昨天他們就該到了才對……希望他們平安。「這件事
,我要跟長老他們好好談一談,你先幫我帶客人到我住的地方,我已經叫人幫你安排好住所。」
蒼銘轉過頭看向朔華幾人:「謝謝你們救了哈答他們,也多虧有你們一路幫忙。」
他避開了「保護」這個字眼,這樣的說法會傷到哈答他們的尊嚴。
「哪裡,有事你們先去忙吧,我們會在這裡好好看看。「
朔華沒打算將白髮男人的身分可能性告知他們,畢竟連他們也對那個男人不夠了解。
「歡迎,只是最近族裡正忙著參戰的事,如果有哪裡怠慢,請見諒。”
“不會。「
朔華看著四周和菲嘉截然不同的景色。
緊繃了這麼長的一段日子,四處看看會是不錯的選擇……尤其是看見雷聖發亮的雙眼時,朔華笑了起來。
就算只是為了這個孩子,也是不錯的選擇。
蒼族的族長駐地,果然是一個非常奇妙的地方。
跟一般蒼族的部落比較起來,他們房子建設的方式比較正式一點,除了金草加泥,還使用了大量的岩塊,每一塊岩石都方方正正。
據說每任族長登基前的一百天,每個前來幫忙建造的勇士,都必須帶著和自己村子人口數量一樣的岩石,來建造城牆和族長住所。
接下來,每年蒼族的慶典,每個勇士都要再攜帶一塊岩石前來,數千塊的岩石可以連續蓋上五、六戶人家,累積族長卸任十年的時間裡,整個村落也大概煥然一新。
如果遇見當了二、三十年的族長,或是同一個村落連續選出數任族長,這個村落的規模就會越來越龐大,甚至像是一座大城。
上一任的族長,其實就是蒼銘的父親,他在任二十年,整個村落早已變成了岩石小城,等到蒼銘的十年族長任期一到,恐怕這裡將會變成一座大城。用岩石搭蓋的城市
,看起來甚至比千迦越還要壯觀,尤其這些岩石並不小,每一塊間都用泥巴之外的東西固定。
朔華試著用刀去挖,二十一世紀的合金刀,竟然只能夠摳下一點點的粉末而已,後來,朔華沒有繼續用激光武器去試。
光是剛剛用刀子摳,就已經被一群蒼族人圍觀,那一雙雙的眼睛並非把朔華當成間諜看待,而是覺得「不曉得從哪一個村落來了個鄉巴佬,竟然連族長的駐地都沒看過,可見那個村落一定很少有勇士出現,真的是太可憐」這一類的眼光。幾人難得會
想要臉紅地抱頭鼠竄。
「看看這個……蒼族的烙印,有著戰神的祝福,當你烙下了屬於戰神的記號,便可以在戰場上獲得畢生的光榮。「
天籟的雷達用在逛街上,最厲害的就是這一點——哪裡熱鬧,天籟一清二楚。
剛剛她稍微掃描了整個地區,就看到這一個店面大排長龍,而且來排隊的都是像哈答那麼健壯的勇士。
朔華也看到了大排長龍的景象,要是在台灣,他絕對敢打賭,又是哪裡出了什麼新奇好吃的食物。
天籟探頭往裡面一看。
一個白髮蒼蒼蒼蒼的老者,手中拿著一塊像是烙鐵的東西,然後在一旁的火爐裡,喃喃念了幾句話。接著
,勇士伸出自己的手臂或是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讓烙鐵貼在皮膚上,發出肉被燒焦的聲音。
烙鐵拿開之後,皮膚上出現一個圖騰一樣的痕跡,接著旁邊的女孩子,就會細心地用類似棉棒的物體,沾上勇士喜歡的顏色,將被烙印的傷痕抹上顏料。
」有點類似地球上的刺青。」
朔華看著他們的動作,一雙眼睛盯著烙鐵烙下的圖騰不放。
「怎麼樣?」
天籟發現朔華的表情好像有一點不同。
「你知道在地球上刺青的意義嗎?」
「不知道。」
「基本上,民族在進化過程中用來刺青區分敵我,等到時代演變,大家都有衣服穿後,就開始用衣帽來區分,失去原本功能的紋身改變了方式,繼續遺留在人類社會中。
「春秋戰國與秦、漢交替之際,有所謂的'墨刑',做為懲罰犯罪者的記號,而有些地方則是將刺青刺在身上,不一樣的色彩,代表著不一樣的地位,不一樣的圖形,代表著不一樣的信仰。 ”
“所以?”
“這些人不可能是罪犯,就算是,也不會自願來烙印。
“區分敵我……這也不用,他們蒼族的特徵已經夠明顯的了,高大、毛皮,所以,它代表宗教或信仰。」
「所以?」天籟還是這麼一句話。
剛剛在門口聽到的那些話,已經表明了答案不是?天籟不懂為什麼朔華還要重新說一次。
「看著他們的烙印,我想,我可以給歷史上的紋身多一個新的解釋。「這就是朔華剛剛覺得有趣的地方。
天籟看著烙印,瞪著眼睛。
那個烙印其實沒什麼特別,一個圓圈裡面畫著說不出所以然來的幾何圖形,然後在上面寫上一堆蒼族的文字,大概是什麼「戰神祝福你」的意思。
天籟沒看出來,她腳邊一個努力擠進來的小臉蛋,倒是一眼就猜測出來了。
「朔華哥哥,原來陣法可以烙在身上耶?有效嗎?「
發現新的遊戲方式,雷聖的大眼再度亮了起來。
他現在的小腦袋裡,雜七雜八的陣法圖記的比朔華還多,對於這東西,雷聖已經玩上了癮,而且朔華哥哥答應他,這次他們會跟蒼族一起參戰,然後他可以好好的用陣法玩一場,幫自己的故鄉打退敵人。
「應該有效,這可是一個新的發現……我猜那個小小的陣法,吸收的不是寶石裡的能量。」
蒼族人可沒那麼有錢,像雷聖那樣燒寶石當遊戲。
「那會是什麼?」
「生命,這個陣法是用生命來當能量,所以在戰場上,這會是最好用的陣法之一…
「戰場上的士兵,激昂的精神其實就是一種燃燒生命的方式,光是這一點小小的力量,就可以引發這個陣法,如果烙印這個陣法的人殺死敵人,敵人的生命就會是另一種能量來源,怪不得蒼族的人在戰場上,個個都跟戰神一樣了。「
看來蒼族的神祇是真的存在,而且這個能力者肯定跟蒼族人生活過一段日子,對他們有了感情,才會教他們這樣的方法,讓他們這一族在戰場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少年,你也想要烙印戰神圖騰嗎?」
一個老人家手中大袋小袋,站在他們背後。
「孤魯,您沼詨乩蠢玻≡詰床詢斕憬矗嶄瘴揖馱詘模 啵啵急傅牟牧匣岵還荒兀?"-:0px;:#FFFF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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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忙畫圖騰的年輕女孩,剛剛就注意到了朔華這幾個外族人,而且,朔華跟冷暮兩個人的臉實在是容易惹禍的對象,剛剛她畫著圖騰,一雙眼睛卻總是忍不住偷看他們,所以當孤魯的腦袋一出現,她馬上就發現。
“放心、放心,這些年來烙印的勇士可不多,儲存的材料絕對夠用,不用擔心,我馬上就弄好……
“小子,站在外面不累嗎?進來看看,不烙印也沒關係,就當參觀一下我們蒼族特有的儀式。 」
「那就先謝謝了,老人家。」
「什麼老人家?叫我孤魯就好,想當年我孤魯也是蒼族鼎鼎有名的勇士,別看我現在一點都不高大,年紀大了,骨頭也跟著縮了回去,要不然當年我的體格,跟你身邊的大個子可有的比……」
說到這裡,孤魯看了冷暮一眼,然後很遺憾的嘆了一口氣。
「就是一張臉比不上。如果當年我跟這位小兄弟一樣英俊,就不會委屈自己娶我家那老太婆了,不但一點都不溫柔,而且……」
那位「不溫柔的老太婆」一點都沒給孤魯繼續說下去的機會,手中的烙鐵離孤魯的臉不到三公分。
「說完了嗎?」
老太太靜靜地問,不過這種太過冷靜的語氣,更讓人覺得整個屋子都陰森了起來。
「說完了、說完了,趕快把烙鐵收回去,別怠慢了這些遠地而來的客人。」
「哼!」
老太太溫柔的收回烙鐵,轉身繼續幫勇士烙印。
孤魯心裡鬆了一口氣。
他可不想在一堆客人面前跟老太婆大打出手,而且不曉得老天是怎麼想的,年紀越大,他越打不贏這個老太婆,這真是太奇怪了。
孤魯請朔華他們在不遠的一張小桌子旁邊坐下,然後順手將手中一堆袋子裡的東西取出來,不但有曬乾的或是剛拔下來的草類,還有一堆奇奇怪怪的石頭。
「這些都是烙印用的材料嗎?」天籟好奇的在眾多材料裡撥動,她實在看不出來這些東西跟烙印圖騰有什麼關係。
「這些東西跟我們刺青的材料差不多,都是用來染色的,大半是金屬、半金屬或有機化合物,當這些物質隨著傷口進入表皮後,就會形成長久性的顏色。 」有些具有特殊
體質的人會有副作用,尤其是紅綠藍黃紫這五種顏色,特別容易引起過敏。」
朔華撥動那些材料,然後遞給冷暮,冷暮一個轉手間,就將裡面的成分跟組成完全記在腦海中。「另外
,這些花草類,則是暫時性的顏料,沒辦法維持太久的時間,容易隨著傷口的痊癒跟體內的代謝而漸漸變淡消失。
「我想,有些勇士挺明白這個戰神圖騰的作用,雖然平時吸收生命的能量不多,久了累積下來還是有影響,因此這一類的勇士,則會選擇用花草類的顏料上色。”
朔華越說,孤魯越是一張嘴張得越大。
他快搞不清楚到底是這個少年好奇、所以被他給請進來看看,還是他自己好奇,所以請少年進來解說給他聽了。
「你怎麼會知道?」
顏料用的材料,只有他們這一行的人才會這麼了解。
「我的故鄉也使用同樣的東西,我從書上看過。」
孤魯的嘴巴張得更大了。
「你的國家真是太神奇了,竟然連這一門學問都會有書?」
在這個世界要發行書本可難了,每一本都是手抄書,如此珍貴的情況下,書商當然是選擇很多人會觀賞的書來抄寫……但是烙印?
朔華沒打算告訴他,他的國家無聊到連女人懷孕的心情都能拿來出書了,將刺青的方法出成書,也沒什麼了不起。
「哪裡,我們國家的人都喜歡看書。」可惜不少人看的是免錢書。
「那真的是太了不起了,看來我應該跟你們多多交流一下才對!」孤魯很認真。
他之前一直覺得烙印圖騰是蒼族的獨門絕活,現在發現了其它外族人也懂,要是不好好學習一下,那一天輸別人,可就丟臉了。
朔華等的就是他這一句話。
「與其說是交流,不如我說幾種新的方式,你試試看如何?」
朔華拉過雷聖,拍拍他的肩膀。
小傢伙,你實驗用的白老鼠,馬上就可以幫你送到了。
第八章神,信仰
別看哈答一臉忠實又老實又帶點莽撞的模樣,他其實精明的很。
這一路上下來,他始終豎著耳朵,仔細聽朔華他們彼此間的交談,將那些不管他聽不聽得懂的話,全部記在腦中,因此當蒼銘將整個過程問過之後,跟長老的討論之下,所謂的傳說就這麼見證而成。
根據哈答的說法,朔華他們似乎來自一個眾神的國度,而朔華他們是剛被大神選上的下位神明,在回歸到眾神國度的過程裡,必須經過層層的考驗,歷經生死,方能明白創世的意義。
但是眾神之神彼此之間似乎也有著小小的矛盾,之前他們還在大草原上遇到了發生爭論的眾神之神。
他們的威力不但可以毀天滅地,還可以創造新生,幸好決心殺死所有下位神的那一位眾神之神受到其它眾神之神的阻礙,讓他們得以逃過一劫,但是也見識到了神明的威嚴。
要是朔華聽到了他們的討論,絕對會認為這肯定是天底下最大的謊言之一————而且,因為它具有一半的真實性在,所以更顯得這謊言的可怕,任何一個人只要見過能力者跟那些開門者的矛盾之後,都可以去證實這些言論的可能性。
「如果照這種說法,那麼意思就是說,現在我的駐地裡,有四位神祗的存在?」蒼銘。
且哈答見識過其中三人的威力,但是除了朔華跟樹海兩位的力量比較明顯之外,那一位女性神祗跟冷酷男子的能力依然不是很明白。
那個小娃娃今年竟然已經六百歲了?而且還擁有無限的生命跟生機?這樣的神祗該叫什麼名字呢?
還有那一位美少年,聽說可以呼風喚雨,蒼銘剛剛其實也有見識到一點點,他落地時揚起的大量灰塵,在他右手小小的動作之間,就被風不知道吹到哪裡去,厲害的是,朔華只吹走那些會遮蓋視線的煙土,而地上的煙塵卻一點也沒被風給吹起。
能呼風喚雨的神祗,又該叫做什麼神?
蒼銘的頭起碼轉了十七八圈之多,但是想來想去,他還是很難相信自己駐地跑來四個神祗的事實。
雖然只是下位神,但是對他們這些小平民來說,已經是大大的了不起了,要是他們真的是神,那他剛剛的不禮貌,他們是不是全看在眼中,會不會到時候給他什麼懲罰?
「我說族長,你會不會想太久了?」哈答。
跟長老討論完這次的出戰重點之後,哈答就看見他們的族長大人坐在原地,整個人陷入非常嚴重的沉思之中,剛開始喊他幾聲沒反應,哈答也就跟村子裡其它人先去休息一陣子。
沒想到他們都換好衣服、填飽肚子了,他們的族長大人卻還待在原來的地方發呆?
難道神祗的事就這麼的難以接受?
哈答忘了剛發現朔華等人的恐怖時,也沒比蒼銘好到哪裡去,還是幸好有札克的安慰,他才沒頹喪至今。
族長再這樣繼續發呆下去也不是辦法,哈答直接一掌往蒼銘的肩膀拍下。
天生對於戰鬥的機靈反應,一感覺到掌風,蒼銘馬上向前打了一個滾,躲過哈答的一掌之後,伸手抓住桌子上的一個小裝飾,轉身就要往哈答身上丟出,這才尷尬的發現,剛剛攻擊他的,根本不是什麼敵人。
「哈答,有事嗎?」
蒼銘趕緊把裝飾品給放回原位,只不過上面幾枝插著的小花,早就不曉得飛到哪裡去。
「沒事……族長,我看這樣好了,與其在那裡懷疑他們的身份,不如乾脆我帶你去見識見識,他們的個性都很好,你不用擔心他們會生氣。」只是喜歡整人,
嚴格上來說……也不能算是個性差,哈答想。
「見識?難道這些神祗,你要他們呼風就呼風,要他們下雨就下雨?」
會不會太好說話了一點?
「當然不是,不過我可以問問看,他們其實很好相處,只要你別惹他們不高興就好。」
尤其是之前你一直稱讚他美麗的那一個,平常是無所謂,要是敢開他玩笑或是整他等等,到時候後悔的絕對會是自己。
聽到自己也許真的有機會可以見識到神蹟,蒼銘整張臉全亮了起來。
他們沒想到,根本不需要哈答去請求朔華他們試試,這幾個人已經在短短的時間裡,開始在蒼族的駐地裡製造起神蹟。
「有人可以告訴我現在發生了什麼事嗎?」
蒼銘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一個他非常不熟悉的城市。
在蒼族,每到日落時分,家家戶戶就開始準備著收拾東西回家,如果覺得回家休息還太早,就會三五成群約到誰的家裡好好的喝一場,因此街上的人只會越來越少。
但今天完全不一樣,街上的人不但很多,而且每一個都是一臉好奇興奮的模樣,有的是一家人一起走,有的是一群好友在一起,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準備回家休息的樣子。
蒼銘趕緊拉住一個從他面前經過的族人,他可不刻今天他有讓族人準備什麼慶典或是歡送儀式之類的。
「咦?族長大人還不知道嗎?」
廢話,如果知道了幹嘛還問?
「孤魯那老頭家,聽說有新的烙印方式,跟我們這前的戰神烙印不同,有的可以延年益壽,有的可以讓容貌更加美麗,還有的可以讓你精神充足,好像是各式各樣的烙印都有!」
「原本我還不相信,誰知道我家老婆一個好奇,跑去烙了一個什麼美神圖騰,沒想到一回家,雖然是沒有漂亮多少,但是身上卻散發著淡淡的香味,聞起來就像是從皮膚底下散發出來的一樣,好聞極了,所以我也想去看看。」族人一臉賊笑。
只要是男人看到他那一臉賊笑,再想想他那今天變得香噴噴的老婆,不用多花腦袋思考,也能明白他想去找孤魯烙印些什麼東西。
只是……不知道有沒有這種讓男人「乒乓叫」的烙印?
「美神圖騰?這是什麼東西?」
蒼銘不記得蒼族的大神裡有「美神」這個神祗。
「就是賦予人美麗自信的神祗,我老婆說,跟他解釋的那個少年,說不定就是美神的使者,那一張臉漂亮得不像話,所以他畫出來的圖騰,才會那麼有效用!我說族長大人,您可以自己到孤兒那兒去看看吧!我先走一步了!」
要是慢了一步,不曉得要排隊排到哪兒去,老婆有說過,這次的烙印跟平常不一樣,可不是用烙鐵烙上那麼簡單,要一個一個慢慢畫。
美神的使者?漂亮得不像話?
站在蒼銘身邊的哈答,出生以來以粗神經聞名,但在這一刻,他頭一次感覺到什麼是第六感,哈答發現心裡有種不妙的感覺。
「哈答,這個美神圖騰是怎麼回事?」
蒼銘手指摸著下巴,眉頭全部糾在一起。
蒼族的人都很純樸,不會去想說這會不會是詐騙的手法之一。
哈答眉角不斷抽筋,喉嚨發出乾笑聲。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會比較快一點。”
總不能說「可能是他帶來的偉大客人八成又找到了什麼樂子」
「這倒也是。」
說做就做,兩人馬上跨開腳步,迅速地往孤魯的住所奔去。
不過蒼銘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身為一個族長,千萬不能帶頭衝動!
他這一跑,原本一些對這件事半信半疑的族人,還以為他們族長也對這感到興趣萬分,那麼,可能真的很有用?
他們看著族長跑,心想自己也不能落人後,也跟在蒼銘的身後跑起來。
待在孤魯住所幫忙調顏料的天籟,正用一半的心神練習讓自己的能力往四周大範圍擴散,自然而然,她將這一幕給看在眼中。
當看到蒼銘的身後接著火車一樣的人龍時,天籟美麗的大眼翻了翻白眼。
看來人愛湊熱鬧的個性,不只是地球而已,基本上,宇宙各地都通用。
蒼銘真的覺得,哈答將神帶到他們的駐地。
他帶著百分之九十的懷疑,百分之十的好奇,真的讓那個笑起來總是讓他從背脊發涼到全身的少年,跟一邊的小孩子從一本簿子裡,用筆東畫畫,西塗塗。
確定了圖案之後,再用一根像是棍子一樣的東西,發出可以瞬間把皮膚給燙熟的白光,在他的手臂上描繪出漂亮的圖形。
趁著手臂還鮮血淋漓時,用各式各樣的色彩,在圖騰上描繪出很奇特的染色之後,最後由六百歲的孩子撫摸自己的傷口……他剛剛
那百分之九十的懷疑,百分之十的好奇,馬上就變成了百分之九十的相信,和百分之十的興奮。
那具孩子的手實在是太不可思議,竟然在覆蓋傷口過後,剛剛還痛得嗤牙咧嘴的傷口,馬上恢復原來的模樣,只是上面多了一個色彩鮮豔的圖形,這種瞬間痊癒傷口的奇蹟,絕對只有神才辦得到。
而且不只這些而已,在烙印完圖形之後,他發現自己走路的速度突然間快了許多。
一開始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是當朔華叫他往上跳到屋頂上時,他姑且試試看之下,真的輕易地跳上了孤魯家的屋頂。
但是蒼族人蓋房子時,從來沒想過天上會掉下跟蒼銘一樣重的物體,別看屋子的四周牆壁都是用岩石搭蓋,但是屋頂上還是用金草樹木編織搭蓋而成。
被蒼銘這麼一踏,屋頂立刻破了一個大洞,氣得孤魯完全忽視蒼銘身為族長的身份,邁著老腿,將他給踢出屋外,還命令他在今天休息之前要把屋子給予恢復原狀,孤魯一家可不想對著天空睡覺。
興奮至極的蒼銘哪裡在乎孤魯的無禮,以他新得到的能力,開始在自己的駐地裡狂奔亂跳,還衝到練武場上耍了滿身大汗的刀,這才又衝回孤魯的宅子,用滿臉崇敬的眼神看著朔華。
朔華瞇著眼睛,瞪著這個滿身臭汗、從練武場一跑回來就跪在他面前的傢伙。
那一張粗獷有點像是印地安蘇族人的臉孔,正以讓朔華全身都起雞皮疙瘩的表情望著他,而且單膝跪下……要是抓住他的手親吻,朔華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可以請你站起來嗎?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打算接受男人的未婚。」
「噗!」
天籟將口水給噴到她正在攪拌的顏料中,扎克滿臉噁心地看著那一碗等一下也有他的分的顏料。
剛剛他才跟朔華下了訂單,請他幫他烙下一個最成功的圖騰,現在顏料裡被加了口水,不曉得加了女神口水的顏料會不會特別的有效?
「大神,請接受我蒼族的感激。」
朔華絕對猜得到這句話只是個開頭,一雙眼睛虛偽地笑著瞇起來,額頭浮出淺淺的青筋。
「我不需要你們的感激,這只是我的上點心意,起來好嗎?」 「
不!大神你不會明白在這麼多年的時間裡,蒼族已經都不曾經歷過……」 「
放心,現在你經歷了,所以請起來,可以嗎?」朔華頭上剛剛還不明顯的青筋開始暴凸。
「但我還沒表達我的…」
「給我起來!」青筋滿布朔華的額頭。
朔華上點也不介意蒼銘對自己表示崇敬和感激──但是麻煩請不要用單膝跪在他面前,還想要抓住他的手親吻!
旁邊那一群混蛋好像快笑死在這裡,卻一點幫忙的意思都沒有,連冷暮也一樣……那聳高的眉毛是什麼意思?
這次終天了解到自己好像哪裡惹到了大神,蒼銘趕緊站了起來,一臉疑惑地看著朔華,高大的身材直挺挺站著,有點不知所措。
其實他想說的是,距離上一次戰神降臨在蒼族,已經有將近五百年的時間了,在這五百年的時間裡,蒼族面臨許許多多的困難,但是不管他們如何的祭祀和奉獻,卻始終不曾看見神蹟帶領他們走向光明。
漸漸,有些人開始懷疑神是不是已經將他們給忘卻,如果不是當初遺留下來的戰神圖騰,的確有著它的作用,並且帶領他們歷經百戰逃了生天的話,他們這些人恐怕早就已經遺忘了戰神的存在。
如今蒼族又面臨一個莫大的挑戰。
太多太多年的時間沒有過大戰,之前的祭祀失敗過太多次,因此他們這次都猶豫著是不是該花大筆的精力和財力去舉辦祭祀,希望戰神祝福即將離開前往戰場上的勇士,沒想到猶豫還沒結果,答案就已經出現在它的眼前。
神蹟又再次的降臨。
蒼銘想到上次戰神降臨,也是在一場大戰的開始之前,因此心裡其實有一點小小的疑惑。
每一次的眾神降臨,是不是因為已經預料了人間的淪陷?
看著蒼銘局促的樣子,朔華嘆了一口氣,拍拍自己旁邊的椅子要他坐下。
這就是朔華跟非黑之間最大的不同。
雖然被人崇敬的感覺很好,可是自己也曾經是他們的一員不是嗎?
自己也曾經跟他們一樣,為了最基本的生存在這人世間掙扎,現在只不過因為運氣好了點,得到鑰石的承認,變得比較高強而已,所以朔華一點也不喜歡他們對著他下跪。
那會讓他看到過去的自己,跪在現在的自己身前。
過去的日子儘管不好,但朔華活得很認真堅強,他不覺得那樣的自己輸現在多少,沒有誰高誰低。
蒼銘猶豫了一下,立刻就坐到朔華的身邊。
他原本就是一個率性的人,而且跟朔華他們認識,是在哈答的解釋之前,所以下意識裡,還記得那種彼此平等的感覺,況且此時此刻,他的心還消化著自己見到大神的事實,因此可以讓自己多一點平常心。
「對你們來說,我們也許真的像神。」
如果過去的自己,突然看見一個額頭上長了眼睛,身邊還帶了一隻狗的男人,恐怕也會跟蒼銘一樣不知所措。
「但是……」
朔華很想說「照一般人相處的方式跟我相處」就發子,但這句話聽起來一點都不實際。
就像是有一天,你的老闆對你說,不要把我當成老闆,跟朋友一樣就好,我做錯了什麼事,你都可以跟我說。
事實上,有多少人可以構成這個條件?
毫不在乎他是自己的老闆,當著他的面對他說你今天的衣服很不搭,告訴他你其實很胖,告訴他都已經四十多歲的人了請不要裝年輕?
打算明天就不用上班的人,不妨這麼做試試看。
「但,就算是神也有極限,也有感情,你們所做的一切,如果心中坦蕩,就算沒有神來指引你的方向,自己也可以走出一條道路……餵!你們誰有當過神的經驗嗎?我好像卡戲了。」
很多時候朔華都可以裝虛偽,不過那是在虛偽的人面前,現在這傢伙看著自己的眼睛,不曉得比自己乾淨多少倍,讓他很難去當一個聖人,尤其這個角色朔華向來一點興趣都沒有。
要是有惡魔跟天使兩種角色讓他選,朔華絕對會是遷惡魔的那一個。
天籟再次噴了一口口水在另外一碗顏料中,札克瞪著顏料已經無話可說。
「蒼銘。」
「是!」
「我們喜歡神祕一點,所以,放在心中就好,你知,我知。」天籟。
她將手話在心坎上,真誠地笑得跟個天使一樣,只是當蒼銘感動地被樹海推出大門之後,天籟剛剛還像個天使一樣的笑容,染上了得意。
「親愛的,不要緊張,他們要的就只是這些沒有實質意義的話而已。」拍拍朔華的肩膀,天籟很現實的說。
幾個人都用詭異的眼光看著她,天籟嘆了一口氣。
自己願意幫別人當翻譯機,可不見得也會有人自願幫自己當翻譯機啊!
這樣的工作,除非你心似我心,否則怎麼懂?
「你們都知道我有天生的缺陷。」
天籟指指自己的耳朵。
「所以在我很小的時候,當我母親跟我說這世上有神,神可以實現好人的願望時,我就很努力的跟上天祈禱……」 「祈禱『自己會努力當
一個乖小孩,所以能不能實現我的願望?我的願望很小,只要能讓我跟其它的孩子一樣就好。'……」
每一天上床前的禱告,天籟一直都很努力、很虔誠。
「結晶你們都知道,我的願望一直都沒有實現,所以有一陣子,我想,是不是我做的還不夠?是不是除了努力讀書、不讓爸爸媽媽擔心、幫忙做家務、幫同學的忙之外,是不是還要做些什麼? 」
「我翻了很多很多有關於信仰的書,跟朔華常看的神話不同,宗教信仰的書裡,都在告訴你人生該怎麼去面對,要怎麼去相信神,就算你今天看不到,但神始終在你的心中……全部都是這一類的話。」
「你相信?」
朔華想起自己母親去世之前,他曾經在病床邊握著母親的手祈禱。
其實他已經開始懂了,天籟並不是諷刺神總是在自己需要的時候卻不在身邊。
「在我得到鑰石、來到這裡之前,我真的相信,因為我發現,雖然神的確不在我身邊,但是每當我做一件讓自己覺得可以稱讚的事時,原本不安的心就會平定一些。」
「我的心告訴自己,雖然做善事不求回報,可是,是不是我今天所做的一切,神都有看在眼中?」
因為無法掌握命運,無法掌握未來,人的心裡總是充滿著不安。
沒有人不害怕失敗,沒有人不害怕死亡,每一個人都害怕有一天如果自己不在了,那還有誰記得自己?自己還會存在嗎?還是真的身體死亡了就什麼都沒有?連「我」都感覺不到?
神,讓每一個人在面對困難,在面對選擇,甚至是面對死亡時,只要自己的信念執著,就可以從內心找到一點平靜。
蒼銘他們,要的就只是這些而已,只要一點點神蹟,一點點安慰的話語,他們就可以告訴自己,在這世間,真的有神在看著自己。
天籟抹去臉上的所有情緒,重新整理自己的心情,雖然她已經稍微懂得過去所認知的「神」究竟是什麼,可是天籟依然相信,在更高的地方,有一雙慈祥的眼睛,正看著她。
「所以,下次如果還有人崇敬的跟你下跪時,你可以將你腦袋裡有關於宗教的所有書籍全部都搬出來說試試。」
天籟笑了一下,回頭繼續研磨那些由冷暮分解出來的色料,臉上的光彩,讓一邊的札克看著,真的覺得自己是跟女神在一起呼吸著。
朔華拉回視線,只是努力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到雷聖的筆記本上。
最大的問題就在這裡。
母親過世之後,朔華再也不碰那些有關於宗教的書籍,即使在離開故鄉的時候,他也不曾多看那麼幾眼。
也許在這方面,天籟比他更堅強……
第九章風雨欲來
他相信過神嗎?
玉嵐站在高崖上。
下面是已經整裝準備的士兵,上面是一望無際的藍天。
看著這些彷彿自己已經掌握天下的場景,這個問題,突然就浮上腦海。
從小到大,他相信過神嗎?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皇帝後裔都覺得自己比較了不起,以為自己乃天命之人的原因,好像從小到大,他的父母親都沒有真正的去跟他討論過信仰的問題。
就像是他們從來就不把自己當成平凡人,會落魄會衰敗,而且同樣會生老病死。
也許下意識裡,他們把自己當成跟野史裡的傳奇。
每一個皇帝都是上天落下的星君,他們原本為天上之人,正因為身分的顯貴,才能投胎到至尊之家,成為萬人之上的皇帝。
這大概就是父母親從來沒跟他討論信仰的原因────家裡只有祠堂,卻看不到佛堂或是十字架。
回歸到原來的話題,他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有神嗎?
要是玉嵐還在地球上當他落魄皇族,也許會用嘲笑的語氣,肯定的說「沒有」。
擁有了強大的力量之後,很奇怪的,玉嵐反而覺得冥冥之中,也許真的有什麼力量在引導著,並且看著自己怎麼安排自己的一生。
最好的例子就是他的能力。
皇帝乃順應天命之人,可是擁有鑰石之後,他獲得的竟然是完全相反的逆天……這多像是一個刻意的玩笑?
「玉大人,您所吩咐的隊伍所有人都已經歸列,現在主等您的指示。」一個傳令兵背著旗子跑上來。
不愧是特地訓練過的士兵,跑上這麼一大段路也不見氣喘吁籲,跟地球高科技文明下的人類相比,這裡的人體力可好多了。
當初玉嵐剛來到這個世界時,還曾經因為這裡的引力跟地球不同搞得很狼狽,後來才發現自己的能力有多好用,完全相反的定律,地心引力引導物體下落,他把能力利用在自己身上時,差點沒被彈到樹上。
「別叫我玉大人。」
「愛新覺羅」的發音對這些來說,有那麼困難嗎?
而且這些人似乎都沒把耳朵放在頭的兩邊,他好像記得他偽裝過一個叫孫亮……還是孫明的名字?
算了,連自己都記不得這種通俗的姓名,明明就是兩大兵法家,各取一個字聽起來就少了點魄力。
「況且,這次統領軍隊的人可不是我,我不過是一個……參謀。」
玉嵐冷冷的決定用這兩個字暫替代自己的職稱。
「可是……」
「可是你家大人要我帶領這次的進攻吧?」
之前的挑釁被敵人摘下了隊長的腦袋,這讓文州督使大人非常火大,又沒有對象可以發洩。
之前的每一次的進攻,都是他自己想要一逞威風下的傑作,自己幹的事,除了自己還能怪誰?
幸好統領大軍的那種強烈征服欲被失敗給壓了下去,督使大人這才想起,自己明明有大好人才,怎麼卻忘了要用?
權力果然是一種會讓人喪失心智的東西,雖然那感覺好極了。
「是的,大人說,所有軍隊的命令,由您這裡發布即可,所以小的才會在之前過來詢問您隊形該怎麼排列。」
傳令兵有點怕跟這位大人相處,不曉得為什麼,在這位大人的身邊,他就有一種冷得發抖的感覺,尤其當他眼睛看向自己時,好像身上的皮正被他慢慢撕開一樣,有疼痛的錯覺。
「如果真的要我發布,我會跟你說現在不是時候,你們先回營帳裡休息算了。」 「
哈哈哈!這真的是一個好主意,特地將這些人一大早抓起來穿好軍裝盔甲排隊,告訴他們準備要打仗,然後再下一刻又告訴他們還是回去休息繼續睡…」 「
這真的是一個太好的主意了,絕對菲嘉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士兵就先你這個參謀給氣死。」
藍龍難得聽到這個恐怖的男人也會有說笑話的時候,就算大笑出來很可能會被玉嵐給整死,但是他就是忍不住。
玉嵐看著那個笑到不得不抱著肚子的人,冷漠的眼神裡沒有太多的情緒。
「那不是玩笑。」
玉嵐很認真。
現在根本就還不是開打的時候,督使那傢伙真的以為自己早起對方就不會發現?
誰規定敵軍每個人都喜歡賴床了?
「但……」
傳令兵被玉嵐的命令給弄得無所適從了。
就像藍龍所說的,他不相信大人會做出這麼愚蠢的事,將所有的士兵集合後,突然告訴他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打”,導致整個軍心渙散混亂。
「所以說,真正發布命令的不是我,督使那頭豬不過是希望藉著我的頭腦,讓他可以快速地打上一場勝仗,讓他拿點功勳好跟朝廷邀功,並且藉以告訴朝中的那些大臣,比起皇帝的守成來,他的所作所為才是明智之舉。」
傳令兵的全身抖得跟個篩子一樣。
他剛剛好像聽到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驚人的不是玉大人批評督使大人的口氣,而是……難道督使大人真的是這種打算?
剛剛那些話聽起來,真的很像在指著督使大人有佔地為王的打算,甚至是想藉此扳倒皇帝……如果是開玩笑的話,自己還可以勉強裝出湊合的笑容陪笑一下,偏偏說話的人,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玉大人?」
「我只是告訴你,真正命令你們打仗的人不是我,可以決定一切的是督使大人,所以如果到時候死了可別怪我,懂嗎?」傳令兵僵著臉
,頭一次發現自己的角色有多麼的可憐。
遇上一個野蠻將領那還沒關係,忍氣吞聲一下子就過去了,但是,玉嵐大人總是一臉冷淡的模樣,照理說應該是不愛說話,偏偏又總是問著許多尖銳的問題,讓他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傻子,頭隨便點幾下就好了,你真的認為這傢伙等等還會記得你這個小人物嗎?這裡除了你、除了他、除了我之個,不會有人知道你做了什麼的,來,點點頭,可以準備聽命令了。」
藍龍壓住傳令兵的頭,用力的推了兩下。
對於畏縮的態度,藍龍從來不會給上多好的對待方式,而且,他也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了。
離開皇者陵墓之後,藍龍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好好的打一場,就算殺的是平凡人也沒關係,反正這些人上了戰場就是要死,拿來練練手又如何。
「進攻峽谷的時候,最怕來自山崖上方的陷阱,而且峽谷腹地狹窄、無法大舉入侵,向來是易守難攻之地。」要是菲嘉國算到了他們進攻的時間,就可以輕易地將
衝鋒陷陣的武騰國士兵給坑殺在這些陷阱之下,這也是為什麼玉嵐剛剛想讓所有人回去睡回籠覺的原因。
讓這些陷阱毫無用武之地的最好方式,就是根本別讓他們有使用的機會。
然而督使那個自以為給予大權的笨蛋,卻急著要得到戰績,因此這一條路不通。
“毀了那些陷阱?”
“你知道他們所有陷阱的佈置地點?”
「我知道有個女人可以辦到,不過,她可是我們的敵人之一,要是讓那個女人上了戰場還得了,我們的一舉一動根本全部都在她的眼中,除了用實力硬拼之個,根本沒有用計的機會。」
藍龍想到朔華身邊那個叫做天籟的美麗少女。
那具女人永遠不會是他想上床的人選。
跟太聰明的女人玩一夜情,千萬不要以為得利的人會是自己,像那種聰明又溫柔得帶點傻氣的女人,如果不是深愛著你的話,絕對不會跟你爬上床,要是她對你沒感情,卻又跟你上床的話,那麼你一定早就被她給算得體無完膚。
聽著藍龍的自言自語,玉嵐雙眼掃過山崖下不遠處,正窩在糧草堆裡曬太陽的迪,想到他之前乾的好事,越加明白他心裡的打算。
要是真的把藍龍所說的那個女人給招來,到時候根本就不可能打一場一般的戰役,他們這些能力者註定得下場,才有辦法平衡敵我雙方的實力。
「那我們現在到底要做什麼?」
「將最前面的隊伍換成輕步兵,最好是找出一堆功夫好一點的,能爬上崖的給我爬上去,在遠處看到陷阱的話立刻通報,其它的軍隊慢慢往前進就好。」
如果菲嘉那邊已經在戒備,那麼玉嵐就要將他們戒備的時間能拉多長就拉多長,就算不能耗費他們的能力,也經消耗他們的精神。
「拉拉,聽說武騰國的軍隊已經出發了,不曉得小將在那裡好不好?」葆拉看著遠方,憂心地拉住拉拉的手。
剛剛鎮上的鐘聲響起,代表村子裡的居民必須進入警戒狀態。
這個村子是因為駐軍而產生的小鎮,離邊防近到只要爬上小山坡,就可以看到遠處的城防峽谷,因此戰事一開始,一旦城防被破,村子將在眨眼間遭到敵軍的侵犯。
因此,村子裡的居民都很清楚戰地鐘聲響起的意義。
已經有人開始將最貴重的東西放在身邊,房子外面是武器跟馬。
如果鐘聲連續十響,有戰力的居民就必須扛起武器向敵人衝上去,弱小的居民則必須用最快的速度往後逃到下一個村鎮,努力讓自己生存下來,也要將邊關城破的消息告訴下一個城鎮提防。
小將,就是跟拉拉學劍最勤勞的那位孩子。
他前天一早就已經出發到城防區。
聽傳令的士兵說,小將的劍術底子非常好,所以並沒有被安排到先鋒部隊,而是待在城牆內部,一旦敵軍攻入時,才有讓他發揮劍術的餘地。
「你很擔心嗎?」
拉拉看著葆拉失去血色彩臉龐,這已經是這一個月來的第三次進攻,每次的進攻,都可以瞧見居民跟葆拉臉上帶著這樣恐懼的表情。
對於恐懼的心情,拉拉稍微可以了解一點,但她不認為在事情尚未降臨之前恐懼有任何的意義。
「怎麼可能不擔心?這裡是我生長的家,城防裡的駐軍有一大半都來過我這裡吃過點心,只要想到那張張熟悉的面孔,很可能會消失在戰場上,我的心裡就覺得好難過……」
「拉拉……我們這樣活著不是很好嗎?為什麼武騰國還要打過來?還是他們生長的地方不好,不像我們這裡這樣快樂幸福?」
善良的葆拉不懂戰爭的意義,但就算是年長的老者,也看不見得能回答她的問題。
戰爭本來就沒有意義。
“不,根據我的統計,兩個國家生活水平相差不遠,如果你們快樂,他們也該覺得快樂,如果你真的需要答案,我可以幫你問……有一個人應該懂得這些道理。”
拉拉想到朔華。
那個少年是純粹的生物體,但卻擁有跟她相差不遠的記憶力,在理解力跟人心的推算上更比她準確數倍,問他,應該可以有答案。
葆拉為了拉拉的答案苦笑。
她早該想到拉拉根本不太懂得什麼是安慰,每一次問她問題,她都會很認真的幫她找答案,卻無法了解,她現在只希望有個人可以跟她說,「放心,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會沒事的。」
拉拉看見葆拉的苦笑,知道她對自己的答案並不滿意。
雖然對於人類的情感,拉拉還處於摸索的階段,但是也大概明白剛剛自己的話並沒有辦法真正解決她的問題。
葆拉……不像凌跟遙她們那麼美麗,但是卻有著跟她們類似的氣質,所以當拉拉看見葆拉被人欺負的時候,一直不曾停息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
之後,就像跟凌遙她們在一起時的相處方式一樣,她在葆拉的屋子旁邊也蓋了自己的房子,兩個人的院子並在一起,感覺上就像是最好的朋友一樣。
“你還是很擔心嗎?”
“當然,我每天都在跟上天祈求戰爭可以盡快結束,也許明天醒來,武騰國的人就會發現自己的舉動有多麼的讓人傷心不安,然後停止入侵。”
「祈禱是最不實際的。」
拉拉沒有想太多,很直接的回答。
人在祈禱的時候,腦波會發出波動,如果波動強烈的話,就會影響到外在的事物,甚至可能讓願望成真……但是能做到這一點的人,目前為止拉拉只看過跟鑰石融合的人才有這樣的力量。
其中那個叫做朔華的少年,能力的根本就是來自於這個基礎。
「拉拉!」
這樣的話語接近冒犯神祗,因此虔誠的葆拉難得露出不悅的表情。
「我說的是真的,如果你想要喝水,心裡想著桌上的水到自己手中,在千萬個生物體裡,也許有一兩個可以辦到。」 「但這種
緣木求魚的方式,只是浪費時間而已,有雙腿的人,早在希望喝水的時候,就已經伸手拿到杯子,將水倒入嘴中解渴。」
拉拉並不在意葆拉的不悅,她只是希望葆拉了解。
在這一點上,凌跟遙做的比葆拉好,一個生命本來就是應該要認知自己的錯誤,改正,然後進步,不是嗎?
「拉拉,一定要在這種時候說這樣的話嗎?」憂心的葆拉無法從這樣冷硬的話裡去體會拉拉的好意。
拉拉從葆拉的表情裡,可以了解她不懂,只是,雖然拉拉的腦中可以計算原因,知道人類無法在短時間內接納自己的錯誤,而且能力者可以懂得細微處,這些人類並不見得同樣能明白。
這些……拉拉都懂……
但是,拉拉終於又感覺到心中的情緒波動,那有點像是人類文獻裡……一種叫做「寂寞」的東西。
「我知道了,既然你擔心的話,那我去幫忙吧!」
「啊?」
一瞬間,葆拉不太能明白拉拉的意思。
之前和朔華他們分開時,他就跟拉拉說過一些話,似乎是告訴拉拉,既然有了新的生存方式,那麼何不試著融入這個世界裡,順著心中的感情去做。
拉拉可以加入這場戰爭,即使她的加入,會讓這場戰爭變得不平衡,但是……
她有一點點喜歡跟這個小鎮人民相處的感覺,也有一點點喜歡教導小將時,他眼中流露的感謝與崇拜。
以她的能力加入這場戰爭,也許不可能幫所有人獲得完全的勝利,不過要讓小將好好的活著,應該還不是很困難。
「你好好休息吧,我會盡力不讓武騰的武力進犯到這裡來的,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明白,很多事情,站在原地空擔心是沒有用的,想要改變,就必須要動手去做。」
「就像一堆木材放在那裡,不動手去建築,永遠也無法變成一棟房子,只能放在那裡腐爛而已。」這
已經是拉拉能想到最接近人類的說法。
想起朔華會摸摸天籟準確性的動作,拉拉也伸手碰了碰葆拉的秀發,換來葆拉的一臉茫然。
等到葆拉回過神,重新去感覺那像是在安慰一樣的動作時,拉拉早已經走得不見人影,就像她們第一次見面一樣突然。
「拉拉!」
葆拉衝出門口,四下張望著拉拉的身影,但是進入警戒狀態的村鎮,空蕩蕩的街道上,連一個人影都找不到。
不是的!
葆拉沒有希望拉拉上戰場,拉拉的力量雖然很強大,還有非常好的劍術,可是也只是一個女孩子而已,一個女孩子,怎麼能上戰場?
想到拉拉一個女孩上戰場的危險,想到現在自己身邊不但看不到總是圍繞著她的少年,也沒有拉拉的陪伴,剛剛被不悅遮掩一些的不安,再一次強烈的浮上心頭。
葆拉不要一個人,她不想要只是在這裡擔心,卻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很多事情,站在原地空擔心是沒有用的,想要改變,就必須要動手去做!」
剛剛拉拉才說過的話,立刻湧上腦海。
葆拉看著家家戶戶門外的馬匹,還有窗口隱隱若現的人影。
即使只能等待,這些村民的手中仍緊握著武器,隨時準備抵抗敵人的來襲。
這就是拉拉想要告訴她的話嗎?
一直在這裡擔心,其實一點幫助都沒有,不但無法讓自己的心情平定,也沒辦法捍衛自己的家園。
那麼,該怎麼做?
想通了拉拉所說的話之後,新的疑問浮上葆拉的心頭。
要怎麼樣才可讓自己不擔心,才能去做到捍衛自己的家?
小將隔著遠遠的距離,即使前面就是一道厚實的城牆,他還是可以清晰聽到來往傳遞命令的傳令兵口中竊竊私語。
在敵人尚未開始攻擊之前,傳令兵口中的命令都是一項項的機密,只有長官和執行任務的士兵才懂。
可是小將站在這裡,看著不斷進出城牆的傳令兵,從他們的臉上的憂慮,還有匆忙的模樣,腳步間的急促,他都忍不住在心裡猜想。
是不是情況已經演變到很糟糕的地步?其實敵人已經攻打過來了?
「小子!緊張什麼!一看就知道肯定是第一次進軍隊。」
旁邊一個坐在石墩上剔牙的老兵,看到小將這副模樣,伸出大掌用力的往他肩上一拍,差點沒把人拍去撞牆。
「強叔……」
小將苦著一張臉,揉揉自己被打得發麻的肩膀,想要罵人也不敢。
強叔可是軍隊裡的老油條,刀法強、人緣好,只是常常忘記不是每個人都跟他一樣強壯,禁得起他這種安慰就是了。
「嘿嘿!抱歉,我忘了你還是一隻小雞。」
「強叔!」
「好!好!不鬧你了,跟你說真的,別繃得這麼緊,你現在就把力氣花在這種沒有意義的擔心上,等一下要是真的打起來,就只有準備被砍的份了。」「
傳令兵有傳令兵的工作,不要看著他們,越看只會越想知道他們在說什麼,然後在自己心裡胡思亂想而已。」
「看看老鐵,他們直接閉眼睡上一覺,敵人打來的時候,才有精神對付。」 「
要到我們這一關,必須先經過兩道城防,不用擔心睡到一半敵人會殺進來,一旦真正打起來,那可是殺聲震天,從第一道防線都可以聽到戰鼓,到時候再來緊張還來得及。」
聽強叔這麼一說,小將心裡才稍微好過一點。
強叔剛剛所說的老鐵已經開始打呼,旁邊的幾個老兵,同樣都用自己的方式在休息……倒是不遠處的一群人,或站或坐,錯落在昨夜留下的小火堆旁,不曉得在說些什麼,可以聽到大笑的聲音。
「很好奇?」
看到小將馬上調適了自己的心情,強叔覺得,這個小伙子將來稍微訓練一下,絕對會是一個很好的戰士,然後隨著他的目光往那一群大漢的方向看,了解地笑了。
小將點點頭。
他好奇的不是那群人彪悍的體格和正在說些什麼,而是那群人隱隱約約間露出了氣勢,似乎對即將面臨的戰事一點也緊張,彷彿很習慣那種生死之間的交錯。
「他們是在上一場大戰立下功勳的士兵,其中特別高大的那一個,叫做卡斯,可惜那時候你還沒進來軍隊……」 「我從來沒看過有
哪一個隊長,可以為了救一個士兵,從我方陣營一個人單打獨鬥殺到敵方將領區,最後不但救了我方的士兵,甚至還摘下了敵人隊長的腦袋,看得我們真的是只有一個爽字可言!」
「真的?」
那種畫面小將也在自己的夢裡想過,沒想到真的有人可以辦到。
「當然,我以前是傭兵出身,雖然不是什麼有名的大傭兵團,不過經歷的戰役還算不少,在生死戰場上看過的死亡可多了……”
「卡斯那一群人身上,有著跟我同樣的氣質,甚至更加凶狠一點,這種人千萬不要惹,他們絕對可以不眨眼的把你剁成無數肉塊。」
強叔稍微皺了一下眉頭。
卡斯為國家爭了一個大光榮,他的確是很佩服沒錯,但是不曉得為什麼,卡斯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裡看過,卻想不起來。
真是太奇怪了,那麼搶眼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在看過之後卻想不起來?
難道真的是因為他已經老了?
「這樣啊!但是那也不錯不是嗎?這代表他會在跟敵人拼得你死你活的戰場上,發揮他最大的力量,把那些該死的武騰國給殺回去!」小將一邊說,忍
不住就握起拳頭,朝武騰國的方向亂揮一通,好像這樣就可以把對方給打得鼻青臉腫一樣。
強叔無奈的笑了一下。
小將果然還是個孩子,要不是他的劍術不差,真不該放他到這個地方來……這裡實在不是一個適合小孩子的地方。
殺人,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就算死在手中的是敵人也一樣。
「小子,你的劍術很好,是誰教你的?」
說到這個,小將整個人眼睛亮了起來,才想好好地稱讚一下自己的老師時,整個峽谷突然像是發生地震一樣,輕微搖晃起來。
「怎麼回事?」
小將立刻握緊身上的劍。
剛剛還睡著的老鐵瞬間睜開雙眼,站直高大的身材,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武騰國的方向。
「陷阱……發動了……」
第十章戰鼓若響
從小生活在現代世界,儘管聽過書中的什麼滾石擂木大陣,但玉嵐也只是用自己的腦子,想像那會是什麼樣的畫面。
之前兩次,武騰國的軍隊都只是派數百士兵去挑釁而已,數量並不足以讓菲嘉國的將領認為該使用這些一次的陷阱,所以玉嵐也一直沒有機會好好見識一下這種陷阱的威力。
現在他終於明白,那是多麼令人恐懼的景像啊!
不但煙塵完全瀰漫前言的視線,整個腳下所踩的地面都開始震動,巨木跟滾石向下滾落的聲音劇烈地震痛雙耳,就連隔著一段距離的自己也不得不稍微摀住耳朵,免得自己的耳膜被聲音給震破。
劇烈的聲音撼動的不只是耳膜而已,還有整個胸口跟心臟,震得全身都麻木。
被當場給壓死的士兵臨死前的哀嚎,鮮血肉屑像在榨果汁一樣,噴濺峽谷每一處。
要多少的血才能將整個峽谷染紅?
兩方的士兵此時此刻,就眼睜睜看著整個峽谷被血液染紅,有些剛進軍隊的人馬上就當場吐了出來。
玉嵐他從來就不在乎這些,如果在乎,他也就不會玩「凌遲」這種手段,因此當整個陷阱平息下來之後,他揚起手朝東邊一揚,一群人衝了出去,手中各自拿了一桶物品,全部澆在木頭和屍體上,接著迅速離開。
身後的一個弓兵,看著剛剛還跟自己打鬧的同伴屍體,含著淚,默默咬牙,慢慢舉起手中的巨弓,身邊另一個同伴馬上幫他在箭矢上點火,一團比兩個拳頭還要大的火球,在前方燃燒。
最後一個桶子裡面的液體灑上巨木,負責灑這些東西的士兵剛離開現場,一直拉著不放的箭矢,終於在瞬間放開手,倏地衝向巨木。
沒有人知道玉嵐打的是什麼主意,尤其當菲嘉國的將領發現,剛剛的陷阱中,竟然有四分之一的巨木不曾落下,而且卻在這種時候改變了位置,在城牆跟陷阱之間掉落之後,整個情況變得更加的詭異。
不曉得菲嘉的城牆耐不耐高溫?
玉嵐斜挑的雙眼,看見箭矢射入巨木堆中撞擊,彈起,落下。
撞擊的一瞬間,大火從撞擊點迅速往四周燃燒,彈起的箭矢帶著無數的火星飛向半空,接著落到另一頭巨木的剎時,另一個火苗竄起,在玉嵐所吩咐剛剛澆的那一堆液體之下,大火在眨眼間將整個峽谷化成火海。
大火燎燒的模樣,看起來有一種瘋狂的美,尤其當它捲起大量的黑煙時,更有一種好像萬物就快要毀滅殆盡的感覺。
怪不得有人說古時候的戰爭才是真正的戰爭,古代的戰將才是真正的戰將。
在高科技時代的戰爭,不過是看誰的武器多、誰的武器厲害,要打哪裡,幾顆飛彈射過去了事,哪裡還需要什麼兵法、什麼智慧?
這種時代的戰爭,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要是經歷過戰爭痛苦的老兵在,一定會恨透了玉嵐此時此刻的想法。
玉嵐喜歡這個時代的戰爭。
這樣的戰爭才有讓人爽快的感覺,那種必須利用當前的所有資源,去設想對方的戰略,運用自己士兵埋伏衝鋒的戰爭,讓玉嵐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受。
「原來你想用大火燒城?」
藍龍看著聲勢浩大的火焰。
連他都不敢從這頭瞬間移動到那一頭,他怕自己沒控制好,陷身在這樣的大火之中。
被大火燒身的感覺藍龍可清楚極了,他身上還留著當初朔華給他的痕跡。
不曉得在什麼時候慢慢走到玉嵐身邊的迪,懶懶地笑了一下。
「看著,燒城是目標之一,但是濃煙,才是最先開始的角色。」
出發前,玉嵐早已觀察過這一個月來的風勢。
他知道,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如果出現漫天大火的話,強烈吹拂而過的濃煙會入哪個地方瀰漫。
他這麼一說,藍龍果然發現,大量的濃煙正往菲嘉國的城防那裡吹去。
不過這煙雖然大,頂多只會讓人不適,不是嗎?
要是能夠趁這些人被濃煙嗆到了的時候進攻,那的確是一個好計策,問題是他們現在前言被大火給隔絕,士兵怎麼可能衝殺過去?
「這就是你跟這兩個人差別最大的地方了,你夠聰明,但不夠狡猾。」很久沒看到的婓攝,跟在迪的後方走過來。
剛剛他們說的話,婓攝都聽到了,就算聽不到,也可以從藍龍的腦中知道。
「那些煙,有毒。」
迪張著很像快要睡著的眼睛,看了面無表情的玉嵐一眼。
早就知道這個男人夠狠,但是狠的手段比迪預料的還要更多,玉嵐的計謀是一層迭著一層,就算有人發現了其一,看不見得能躲過其二。
藍龍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這大火的目的不只是嚇人跟燒城而已,附帶的作用居然這麼多?
這個男人的頭到底是裝了什麼東西?
為什麼總是可以裝下讓他甘拜下風的恐怖行動?
「會死人的毒嗎?」
毒的種類可以分成很多種,有的只是讓人昏迷而已,有的會讓人抽搐,最殘忍的自然就會置人於死地的那一種。
「當然。」
讓人昏迷做什麼?
現在只不過是戰爭的剛開始而已,玉嵐不打算在這種時候就抓住一堆俘虜,來拖延自己軍隊前進的腳步。
太多的俘虜會耗費糧食,菲嘉是一個廣大的國家,到時候糧食會是久戰下最大的關鍵點,沒必要從一開始就浪費。
所以,自然是全殺了最快。
原本想要瞬移到敵陣去一探究竟的藍龍,馬上取消心中的決定,他可不想為了一點點的好奇心害死自己。
「為什麼要這麼麻煩?」
婓攝皺眉盯著這些大陣仗。
對他們的能力來說,這些都是多此一舉的動作。
他們的能力,大可直接突破敵人的防守,殺了對方的將領最快,在殺人上,他喜歡選擇最簡單的方式。
「因為這樣比較好玩。」
迪收起慵懶的眼神,抬起總是半閉著的眼皮,冷冷地看著婓攝。
好不容易才慢慢讓這場仗精彩一點,太快結束不是很無趣嗎?
婓攝繃著臉,同樣不是很爽的看回去。
他知道迪這個傢伙的能力深不可測,不管是過去的自己還是現在的自己,都看不見得能對付得了,但是婔攝不喜歡有人把他分成低下階級,就算對方比他強,甚至是同伴也一樣。
藍龍抽著嘴角,稍微往後退一步。
他喜歡湊熱鬧,不過卻對這種意見不合所構成的衝突沒有興趣,這兩個人,不管是誰,他都不想惹。
玉嵐凝望著不斷吹向敵陣的黑煙。
其實他也沒多認真去探查這個峽谷的風向,就算是逆風,以他的能力,也可以讓黑煙逆風而行。
這只是個遊戲,在對手還沒到臨之前,玉嵐沒有多大的興趣花太多腦力。
迪出的餿主意,的確是讓日子比較有趣一點,可是……
玉嵐冷淡的鳳眼中,亮著淺淺的笑。
一旁的迪馬上感覺到一股針對著自己的意念,若有所思地移開看著婔攝的雙眼,看向站在前方迎風而立的玉嵐。
看戲的人,最後似乎真的逃離不了被牽入戲裡……
玉嵐下的濃煙,是很可怕的神經毒。
中國博大精深的文化中,最有名的其中一樣,就是草藥學。
身為中國皇族的後代,在深宮中最不缺的,就是有關於毒藥這一方面的知識。
不管是當年祖先被洋鬼子打進了皇城,還是後來的革命黨佔據了原本屬於他們的天下,在逃難時,祖先帶著的物品裡,其中一樣就是毒藥、跟關於這些毒藥的書。
據說,帶著毒藥,是因為祖先有人認為,要是洋鬼子或革命黨給予什麼污辱時,可以服藥自殺以盡皇室的尊嚴。
而帶著毒藥品的藥方,則因為這是皇族不傳之密,也是希望這些藥方可以有機會毒死威脅皇室尊嚴的人……
反正在玉嵐看來,都是一堆的笑話。
在毒藥堆裡,有一種藥,名叫“牽機”,這藥可是大大知名,連後世的人寫起皇室密聞時,三不五時就愛放上來,增加故事的**點。
事實上,正確出現這種藥名,是在宋太宗的時候。
李後主生平:「太宗銜其有'故國不堪回首'之詞,至是又慍其酣暢,及命楚王元佐攜覬就其第而助之歡。灑闌,煜中牽機毒藥而死,年四十二。」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皇城永遠都是藏東西的好地方,就算遷都也一樣,後來居住在皇城裡的新朝帝王,總是可以在裡面發現密道暗室,然後將這些據說是失傳的東西偷偷留下來。
牽機就是一種。
它其實算神經毒,中者因為藥性極猛,服後腹中劇痛,全身抽搐蜷縮曲,頭腳相就,死狀非常淒慘。
在敵人不自覺的狀況下,想要用計毒死敵人,是讓他們一個個無聲無息倒下比較有威脅感,還是「腹中劇痛,全身抽搐蜷縮曲,頭腳相就,嘴裡了出淒厲慘叫」這樣,來得聳動人心?
牽機藥用吃的效果會比較好,玉嵐改成揮發形態,稍微減弱了威力,這些帶毒的煙,到了更遙遠的距離後面,只會讓人全身不適而已,死不了人。
整個關口可是有三道城防在。
他不會讓一個計畫只能在一個地域有效益,他不但要毒死第一道城防的敵兵,還要讓第二、第三道城防的敵兵惶恐不安。
這時代的毒藥運用,頂多知道可以用吃的,用殺傷的方式,現在這一招,恐怕會讓菲嘉國的士兵以為中了什麼的詛咒,還是又惹到了哪裡的惡魔吧!
想到之前他對武騰國玩的那一招,玉嵐越來越喜歡自己的這個計策。
可惜,世上很多事物,並不能盡如人意。
如果這個世界上的初始能力者只有他一個人的話,那麼他的打算的確可以毫無阻礙的成功,就算不只有他一個,跟他來自同一個故鄉的朔華也在這個世界,不過現在又不在這裡,同樣也無法阻止他。
不過連迪都沒想到的是,玉嵐的計劃,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多了一個關卡。
用中國的俗語來形容,就是半路殺出了程咬金。
而且,還是個相當美麗的程咬金……
小將正在第三道防線內,盯著城門,隨時都準備衝出去支持。
突然間,一個白色的影子,就這麼降臨在他的面前,如同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一樣,完全沒有預兆。
白色窈窕身影不但出現得突然,更是讓一群飢渴的男人傻了眼,望向那五官精緻到不像話的臉龐,男人們下巴都掉了下來,不斷流著口水。
「拉拉,你在這裡做什麼?」
小將起碼深吸了五口氣,才把這句話給叫出來。
拉拉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一雙銳利的眼睛在空氣中掃視。
一到這裡,她就已經感覺到,整個現場的空氣成分不正常,因此立刻想辦法分析吸進肺部的空氣。
可惜,她只是個半自然半人工生物,體內沒有大量的分析器材可以裝入,因此她雖然可以分析出這些物質對人體的影響,但是並不像冷暮那樣正確分析出物質為何。
「空氣中含有百分之一的有害生物體物質,基本影響,破壞人體神經系統,造成劇烈疼痛,過量致死。」 「
啊?」
小將一臉疑惑,完全聽不懂拉拉剛剛說什麼。
「敵人將毒藥散發在空氣中。」
由於她的出現方式跟她的美麗都太超乎所有人意外,所以旁邊的士兵幾乎都已經全部聚集過來,每個人都聽見了她剛剛所說的話,臉上立刻露出驚嚇的表情。
「小姐!話不能隨便亂說!」
拉拉剛剛所說的話足以影響軍心,隨口亂講,可是殺頭大罪。
拉拉沒有解釋,因為遠方傳來的尖叫和哀嚎,已經給了所有人答案。
峽谷的地形,本身就是中間狹窄、兩側高聳,因此當其中一處發出足夠分貝的聲量時,聲音就會被困在這個狹窄的地形裡迴盪,因此第一陣線的號角,可以清楚地傳達到第三陣線,讓所有士兵得知目前敵我狀況。
但是,遠處的哀嚎聲是如此清楚,連一次的鼓聲或是號角聲都沒有傳出,進入耳中的,盡是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吶喊跟尖叫,從好像要衝破身體的嗓音聽來,可以讓人在腦中浮現叫喊者的痛苦。
整個峽谷有如陷在地獄裡一樣,已經有人開始忍不住顫抖,猜測遠方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可以讓士兵叫得如此慘烈。
「拉拉,怎麼辦?前面的士兵,真的都中了毒了嗎?」
已經將拉拉當成「無所不能的女神」看待的小將,立刻抓著拉拉的肩膀,急切地想要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他還來不及上戰場殺敵,他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這裡。
「第一道防線已經來不及救援,第二道防線應該還有機會。」拉拉依照風速,計算出目前狀況。
「是嗎?怎麼救,小妞,快點說出方法,老子我可不想待在這裡等死,他媽的混蛋,玩這種招式,老子就在讓他們看看,能不能毒死我!”
卡蠟斯庌推開圍成一圈的士兵,筆直地站在拉拉麵前。
他知道,自己立功的機會又來了!
看這小妞站在這裡不急逃的模樣,就可以猜出至少在這第三道防線裡的人,不會受到太多毒藥的影響。
拉拉從上到下整體評估了卡蠟斯庌的體質跟戰力,發現這個男人真的是這個世界裡最純粹的悍將,他幾乎已經在他能努力的範圍裡,將自己的體質訓練到最高點。
「等我的訊號,我會讓這些毒風重新捲回去。」
拉拉說過,會幫葆拉跟小將他們保護整個村鎮,現在危險已經開始觸及小將,所以該是她動手的時候了。
不等卡蠟斯庌的回答,拉拉一個跳躍,所有人這次終於可以稍微清楚地看見,白色身影像是鬼魅一樣,迅速地從剛剛站立的位置,飛越上城牆,接著下躍,離開眾人的視線。
卡蠟斯庌眨眨眼,他這輩子沒看過比他還悍的女人。
整面城牆,有五個卡蠟斯庌那麼高!那個女人竟然只是用腳在地上點一下,在牆上又踢一下,就直接翻了過去?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事!
「小子,你的女人?」
卡蠟斯庌一掌拍向小將。
這一下,可比強叔之前那一下還要重多了,小將整個人往後連退三步,還是後面的強叔把人給扶住才停下來。
「不……不是,她是教我劍術的老師。」
「娘的,還會劍術,這女人夠悍,我喜歡。」卡蠟斯庌賊笑著。
想到妲塔的臉,不曉得他的親親好老婆,能不能接受他收一個強悍的女人當小的?
這叫什麼拉拉的女人,長得可不比妲塔差啊!
蒼族的族長駐地,在一夜間變得跟過去完全不同。
建築物還是一樣的建築物,但是人卻已經不是之前的人。
他們從來不知道,除了戰神烙印之外,這世界上竟然還有如此增強自己實力的方法。
所有的戰士在一夜間,獲得了比自己過去還要多出將近一倍的能力。
有的人跑得更快、動作更神速。
有的人力量更大、揮刀更猛。
有的人則是眼睛更銳利、鼻子更敏銳。
不一樣的特質,在不一樣的環境中,都將發揮最大的作用。
蒼銘的整個右臂,幾乎覆蓋了顏色鮮豔的圖騰,它並非單一的幾何形狀,而是用了各式各樣的圖形,匯聚成一個華麗的陣法。
那映著膚色的顏料,添加在蒼銘的身上,多了一種野性的衝動。
「蒼族的勇士們!今天我們齊聚在此,是為了幫我們的兄弟進行一場捍衛家園、捍衛尊嚴的聖戰!」
蒼銘響亮的聲音,在穹蒼中如波濤一樣擴散,完全地打在所有人的心坎上。
「喔!」
蒼族的勇士,紛紛揮舞起手上的武器,朝著自己的族長,朝著天際,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呼喚。
「在這場聖戰之前,有敵人試圖阻撓我們的前進,但是我們英勇的族人,每一個都跨越了困難生死,紛紛在今天終於和我們一起會合,讓我們用內心最大的敬意,為圖卡、普土和奇家三個村落的勇士們歡呼吧!」
今天一早,帶傷到達駐地的數十位勇士,終天在樹海的幫忙下完全恢復,隨著蒼銘的點名,用力地舉起手中的大刀,陽光照射在刀面上,閃耀出刺眼的光芒。
“喔!喔!喔!”
呼喚連續不斷,站在練武場邊看著盛況的朔華等人,覺得整個心臟都隨著他們的每一次呼喚而熱血沸騰。
「跟過去不一樣,蒼族在大神的庇佑之下,變得更加的健壯勇猛!」 「
看看我們身上的圖騰,這些力量的來源,來自於上天的祝福,只要我們用最虔誠的心,去感謝大地的賜予,我們不再需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力量!我們用虔誠,來抵擋所有的困難!」不需要蒼銘的問話
,這次所有人默契十足的舉起自己烙上圖騰的手,為自己強悍的力量驕傲。
蒼銘看著不遠處正看著他們的朔華等人,一顆心漲滿了前所未有情緒。
從昨天開始,蒼銘灸的心,到現在依然尚未退卻,只要想到相隔數百年後,眾神再度眷顧自己蒼族,他就無法克制心中的澎湃。
「不就是這樣而已!」
蒼銘的手,突然指向朔華他們。
看著那一隻張開的手,朔華心裡有了不妙的感覺,只有目前還不太懂得什麼「偶像崇拜」、「宗教信仰」的樹海,依然不清楚等一下會發生什麼事。
「我們的這一切,是誰賜給我們的?」
果然,每個人的目光,全部看向了他們幾人的方向。
昨天被烙印的勇士們,當然記得這些人的模樣,當然記得是誰讓自己的力量變得更強大。
「是大神!在相隔了五百年之後,大神再度降臨,派出祂的使者,讓我們知道我們虔誠的信仰並沒有白費!」 「讓我們知道,即使面臨著許許多多的困境,
只要我們堅持,有一天,我們還是可以獲得眾神的恩寵!」
朔華心裡稍微鬆了一口氣。
看來蒼銘記得天籟昨天的話,沒有被熱情給沖昏頭,說他們是大神的使者,總比說他們就是大神還好許多。
不過,眾神的使者這樣的字眼,已經足以造成整個廣場上所有人的轟動,每個人眼睛一亮,眼中充滿著崇敬。
現在他們終於明白,為什麼這些人可以讓他們獲得如此不可思議的力量,原來是大神的使者!
怪不得有這樣的能力,經過五百年漫長的時間之後,大神的眷顧終於再次降臨!
立刻,就有人跪了下去。
有了一個,就有第二個,一下子,整個廣場上的人包括蒼銘,都跪了下去。
不過天籟發現圖卡村來的勇士,臉上帶著一種奇特的笑容,因為只有他們,曾經真正見識過他們這些「大神的使者」是什麼樣的個性,基本上,跟個孩子還真沒什麼兩樣。
「現在怎麼辦?」
「你可以喊『平身』試試看。」
天籟開玩笑,被朔華瞪了一眼。
「好!我的建議是,UU看書www.uukanshu.net 別讓他們掃興,把自己當成這個世界的一員,讓他們可以在即將面臨生離死別之前,獲得安心。」
天籟希望這些人在將來的日子裡,即使閉上雙眼,也可以無怨無悔。
朔華懂得她的意思,心裡嘆了一口氣,堅守地站起身。
「你們站起來,你們是即將上戰場的勇士,在生死之前,你們不需要對任何人跪拜,因為你們,將會是最值得被尊敬的那個人!」 「眾神會希望你們知道,不管
將來要面對的會是什麼,祂都會在天上,用祂的一雙眼睛,看著你們!」
朔華雙手展開,火龍瞬間從他身上竄出。
灸燙的大火,蔓延整個練武場外,盤旋上空的火龍,昂起驕傲的龍首,朝上天發出呼徹支霄的龍嘯。
「勇士們,站起來!讓我們將敵人殺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