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救夫
杜明謙在大本營裡坐立不安,雙手狠狠地攥成了拳頭,煩躁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總有種不祥的預感,隨著時間推移,這不祥的預感愈來愈甚。
遠方一聲急促蹄音倏然驚起心浪,一匹快馬載著一名渾身浴血的侍衛歸來,侍衛翻身滾下了馬,向著驚愕的天子伸出血染的手:「有……刺客……」雙目一瞪,竟是氣絕身亡了。
天子大驚,即刻派守在他身周的侍衛前去救駕,而其餘家眷們嚇得大叫,嚶嚶啼啼起來。杜明謙腦袋還在發懵時,手就先一步搶過了侍衛的快馬,不顧天子阻攔地上馬衝了出去!
原本被歡聲笑語溢滿的大本營頓時變得空曠之極,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身邊人受難的陰霾之中,該調的侍衛都調了大半,此刻已經所剩無幾。便在這時,天子眼角一白,一把匕首突而從旁刺出,直刺他的腹部!
「聖上!」
噗!
千鈞一髮,不過轉眼,天子只見一宮裝婦女倒在自己的懷中,鮮血從她的腹部噴濺——
「愛妃!護駕護駕!」
侍衛火速地將行刺的內侍拿下,但內侍一招失手,就一口咬破了口中的毒囊,自盡身亡,而天子愣愣地抱著懷裡替他擋刀的良美人,紅著臉焦急大喊:「御醫,快傳御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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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良美人出事之時,杜明謙策馬闖入了狩獵場,只見茫茫白雪,均被血水覆蓋,一路過去,猩紅得可怕。杜明謙心頭一悸,焦急地嘶聲大喊:「初珩,初珩!」
前生晏殊樓受刺身亡的場景,不可抑制地浮現眼前,狠狠地拉扯著他的心,他驚得渾身打顫,雙耳一動,隱隱聽到裡頭傳來兵器相接之聲,還有打鬥,說明人還活著!雙眸一亮,他猛地一甩馬韁,催促駿馬朝裡而去。
趕到的剎那,他魂飛魄散,只見晏殊樓被眾刺客圍攻,渾身浴血。「初珩——」聲未落,人就先一蹬馬鐙,如飛般躥了出去。
殺紅了眼的刺客數刀刺向他的身體,他臉色不變,嘩然從腰間拔出長劍,快劍一劃,摘了刺客的腦袋。
長劍如神龍長嘯,嗡嗡地響徹灌滿兵器相接聲的狩獵場,杜明謙反手一劍,劍上頓時凝出了冰霜,周圍白雪如被杜明謙操縱一般,繞著他的劍團飛而起,猛如刀刃,旋著他的劍刺入敵人的心臟,在劍拔出心口的一瞬,冰花在血液上綻放。
冷意侵身,順著流通的血液將全身凝結,晏殊樓甚至感覺到,呼吸裡都帶著刺骨的寒意。
好可怕的寒冰劍法。
「初珩!」劍法犀利,不過眨眼的功夫,敵人竟都成了屍首一具,杜明謙踢開了掛在長劍上的刺客,一揮臉上的冰渣,攀著晏殊樓的胳膊不住地詢問,「初珩你有沒事,有……」他問不下去了,猩紅色染滿了晏殊樓的衣。今早,晏殊樓還高興地穿著這身新衣詢問他是否好看,他還笑著說晏殊樓穿什麼都好看,可如今看著這被鮮血澆透的衣裳,他想,晏殊樓並非穿什麼衣服都好看。
「不是我的血!」
「初珩……」驀然間,杜明謙把晏殊樓的頭用力一按,深深地壓下一吻。霸道而帶著佔有的吻,熱烈得令人窒息,帶著不死不休的勁頭,長舌而入,席捲了晏殊樓腔內每一隅,瘋狂地掠奪著他腔內的領地。
「該死的……說了讓你別來……你不聽我勸……我真該將你綁起了不讓你亂走……」
杜明謙瘋狂地喃喃自語,還未回神的晏殊樓,只覺得全身血液都衝到了頭腦,什麼寒冷,什麼恐懼,都在這一個熱烈的吻中融化乾淨。這還是杜明謙第一次如此主動地親吻他,灼燙的吻燒得他的心都化了。
吻得不知今夕何夕,日月輪迴,杜明謙放開晏殊樓時,發現他滿面紅潤,雙目迷濛,還以為他怎麼了,急忙將人攬在懷裡:「初珩,初珩!」
晏殊樓一愣神,回了魂,看杜明謙近在咫尺,正擁著自己,連忙推開了他,順了順氣:「銘玉,我無事。」
刺鼻的血腥味一徑從晏殊樓的身上,漫入杜明謙的鼻端:「還說你無事,這傷……」
「不是我的血,」晏殊樓急忙擺手解釋,「我身上沒多少傷。」
杜明謙臉色依舊不好,抿緊的唇中瀉出了不悅,但有太子在場,他沒有多說什麼,可蹙起的眉峰顯出他生氣了。
後方天子的侍衛相繼到來,紛紛請罪。
杜明謙檢查了一遍刺客的屍首,發現並無異樣,給晏殊樓使了一個眼色,便令侍衛將刺客的屍首帶回,以方便查找幕後兇手。
接著,半扶半抱著,杜明謙帶著晏殊樓,慢慢地朝外走去。但這前行的路上,他雙目冰冷,時不時掃過被侍衛簇擁著,在前方行走的晏子陽身上。
晏殊樓雖然隱瞞了傷勢,但從其狼狽的模樣來看,還是受了不少的傷,相比之下,晏子陽卻沒多少傷,總覺得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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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本營,眾人驚知良美人受創,已在被黃綢圍成的一方小地方裡搶救——從狩獵場到宮中路途頗有些遠,來往路上顛簸,良美人身體不好,撐不到那麼久。
天子抱著胸煩悶地走來走去,刺殺的內侍死了乾淨,而皇子則陸陸續續地掛了一身彩回來,其中竟還有一位十一皇子,命懸一線,正被太醫搶救。
晏殊樓深一腳淺一腳地回來了,虛虛給天子行了個禮,便在杜明謙的攙扶下坐到了一旁,枕著杜明謙的頭,讓太醫處理傷勢。
他武藝高強,加之早有防範,這傷其實十分輕微,只是未免被天子懷疑自己,他迫不得已迎上了刺客幾劍。
這一次狩獵的結果,一如前生那般,狀況慘烈,不久之後,三皇子晏廣余與七皇子也一身是傷的歸來,晏殊樓雙目一凜,暗中朝三皇子與七皇子送去了幾眼,觀察他們身上的傷勢,發現其衣染鮮血,看不清傷勢如何。不過,雖然他此次涉險,用了苦肉計,但好歹得到了不少的信息,譬如……他視線一轉,唰地一下定在了晏子陽的身上。晏子陽究竟同刺客有何關係,他為何要如此做?
便在晏殊樓殺氣騰騰的時候,不遠處馬蹄聲輕揚,一人闖入了眾人視線。
「父皇,兒臣歸來了,瞧瞧兒臣獵到了什麼!」
若是平常狩獵時,聽到這一聲,天子定會高興得眉眼一彎,捋著短鬚讚許一笑,可此刻晏品城這聲愉悅的叫喚,天子卻覺得刺耳得很,臉都拉了下來。
非但是天子,在場所有人看晏品城的目光都變了樣。只見他雖髮絲有些凌亂,衣衫有些不整,但卻是一身清爽,毫無血污,這馬匹上,還掛著不少的獵物。
到了天子面前,晏品城利落地翻身下馬,躬身到了近前,臉上的笑意讓天子恨不得把他一刀刮了:「父皇,兒臣獵到了一隻白狐,這段時日天寒了,正巧可讓宮人給您縫製狐裘,給您披上。」
「豎子!」天子暴怒,一腳踹翻了猝不及防的晏品城,「你的親兄長們在場內遭刺,你竟臨陣脫逃,還趁此時邀功!你說,你居心何在!」
眾人射向晏品城的眼裡也燃起了熊熊大火,在這眾人受難之際,晏品城一人安然無恙地歸來,還笑意吟吟,這簡直就像在幸災樂禍。
「父皇恕罪!」晏品城一個打滾起來,看了周圍一眼,只見太醫忙手忙腳,各皇子臉色疲憊,身帶血污,頃刻明白這是有人故意害他!而這始作俑者,毋庸置疑,便是故意將他引致那處的晏殊樓!
方纔他受了驚,爬起時,發現自己迷了路,晏殊樓離去的蹄印也看不清楚。他欲從原路返回,又有如鬼打牆,四處碰壁,跌跌撞撞了好些時候,一路見到獵物便獵,費勁了不少心思方尋到出路,誰知剛高興得奔出來,就攤上了這麼一件大事。
晏殊樓迎著他的目光,譏諷一笑,前生便是晏品城將他引致那裡,導致他落到了被陷害的局面,但今生他扭轉了局面,讓晏品城步了他的前塵。也幸得他提前收買了狩獵場附近之人,讓其幫助自己在偏僻小徑做了一些手腳,改變了一些格局,不然晏品城定會發覺的。
天子見晏品城不思悔改,竟還瞪著晏殊樓,氣不打一處來,又往他身上踹了一腳,指著他腦袋的手抖得不成一氣:「豎子,豎子!朕真當將你一直軟禁宮中,不將放你出來!」
「父皇請恕罪,父皇請恕罪!」晏品城慌了神,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抱著天子的腿求饒,卻被天子踹開了。
正是僵局之時,晏廣余突然站起,同天子恭敬地道了一聲:「父皇,此事有異,兒臣想六皇弟亦非愚鈍之人,怎會在如此檔口做出這等事來,兒臣想,他定是在狩獵場中迷了路,不知我們遇刺之事。還望父皇明察。」
「是極是極,」晏品城愣愣地大點其頭,求饒道,「父皇,兒臣當真不知啊!」
「父皇,」晏子陽也出來打圓場了,「此時眾人皆受了傷,不妨先將此事擱置,容後再議,先處理傷勢為妙。」
天子眉頭一擰,看眾人一身狼狽,也不願多加耽擱,下令將晏品城再次軟禁宮中,在查明真相之前不得解禁,其餘受傷之人歸去養傷一月。
至此,一場狩獵之行,以重皇子受傷為結。但晏殊樓在這一個月,卻是不能安心休養了,只因,他心愛的王妃發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