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頂罪
天子與眾大臣還未走遠,耳聞一聲虎嘯,恐聖獸生變故,便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一眼望去,只見白虎趴伏在地,還在低低喘息,天子怒不可遏,一揮長袖,怒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曹於!」
曹於是負責飼養白虎的公公。他嚇得撲通一聲跪下磕頭求饒,連哭帶泣地將事情經過道出。簡言之,便是十六殿下先給白虎餵了一塊肉乾,而後五殿下抱著白虎時,白虎便攻擊了五殿下。三言兩語就輕輕鬆鬆地將事情推到了晏殊樓兩兄弟身上。
曹於的話音方落,趕來的大臣們便竊竊私語起來。
「聖獸竟被皇子所傷,這事可不得了,唉,不知聖上該如何發落這兩位皇子。」
「龔大人,你此言差矣,兩位皇子再不濟也是聖上的親子,聖上又怎會怪責。」
「王大人,聖獸乃是天子象徵,與天子共殊榮,同患難,你維護兩位皇子,這是在觸犯神明!」
「荒唐,白虎聖獸焉能同人的性命相比。」
「夠了!都給朕住嘴!」 天子的臉色陰沉得可怕,晏昭其乃是他的寵子,而白虎卻是象徵著他的聖獸,孰輕孰重,他心中自有天秤計量。
他推開了圍著白虎的侍衛,蹲下摸了摸白虎的腦袋,白虎看到親近之人,叫聲更是淒厲,聽得人心都跟著顫了。
「初珩,昭其,究竟怎麼回事!」
晏殊樓的眼中都騰起了巨火,轉瞬嘴角微微一勾,不過不打緊,既然對方能害他,他便有辦法對付對方。於是,他雙唇一張,就欲為自己辯解,誰知一人適時地將話插了進來。
「呀,這是怎麼回事,聖獸?」亂上加亂。六皇子晏品城走了過來,看著白虎的皮毛,乍然一驚:「天吶,白虎的腰上好大一個掌印!」
天子一看,勃然大怒:「初珩,你最好給朕解釋清楚!」
晏殊樓反而不說話了,他的父皇正在氣頭上,他越說反而越顯得在強詞奪理地辯解。
晏品城假惺惺地上前去拍天子的後背:「父皇別氣,兒臣想,五皇兄定會給您一個答覆的,是麼,五皇兄?」挑釁的目光射向了晏殊樓,他的眼裡分明寫著「幸災樂禍」四個大字。
同是寵妃之子,晏品城同晏殊樓自幼便不對盤。原先賢妃還在世時,晏品城的母妃地位僅次於賢妃,因此,晏品城他見著晏殊樓,還得低聲下氣地討好。後來賢妃過世,晏品城的母妃趁機安慰心傷的天子,獨佔聖寵,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便從一昭儀一躍成為了德妃,而晏品城也因此得勢,開始明目張膽地同晏殊樓對上了。不過晏品城雖背地裡陰招不少,但在眾人面前卻是一副好人的模樣,相對之下,晏殊樓性情略燥,經不得晏品城的挑釁,何樣的情緒都溢於言表,以致後來屢屢中了晏品城下的套子,最後一敗塗地。
三皇子晏廣余出面了,上前來淡淡地說了一聲:「父皇請息怒,此事有異,且事關兩位皇弟,兒臣認為此事應另有隱情。」
晏品城暗中瞪了晏廣余一眼,也強笑著附和道:「是極是極,三皇兄所言甚是在理。」
天子的火氣被晏廣余冷颼颼的聲音給降了溫。看其火氣降了,晏殊樓就準備開口了,誰知,一直沉默不言的杜明謙搶先一步道:「聖上,此事同燕王殿下與十六殿下無關,一切事因都在臣的身上。」
眾人皆驚,雙雙驚愕的眼射向了杜明謙,連晏殊樓都不例外。
「銘玉,你胡說些什麼!」
杜明謙無視晏殊樓的怒氣,雙眸一斂,嘴含苦澀,平添了幾分病弱之態:「其實事因昨日臣在洞房時身體微恙,突然暈倒,染了小病。今日帶病前來祭拜聖獸,聖獸對臣帶病褻瀆它有所不滿,故而發出吼嘯,攻擊臣。臣不識武藝,王爺救臣心切,便不得不出手。此事從始至終,皆是臣一人所造成的,還望聖上勿降罪王爺與十六殿下。臣所言非虛,望聖上明察,勿讓小人害了兩位皇子。」美目一橫,自有一股寒意射向了曹於,駭得曹於渾身打顫,不敢置一詞。
天子看曹於發抖,以為他真是故意作謊來嫁禍兩皇子,臉色更是陰沉了。雖說杜明謙的說法也不大可信,但好歹能讓心中的天秤平衡一些,且能使那些聒噪的大臣信服,不然鬧大了,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他不好處置。他眉心微蹙,順著問道:「果真如此?那你昨日為何會暈倒?」
「父皇,」看到杜明謙送來的目光,晏殊樓咬了咬牙,決定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此事只怪兒臣照顧不周,銘玉身體本便不好,親王婚禮太過繁冗,他又一日未曾進食,因而便暈倒了。父皇您若要怪,便怪在兒臣的身上!傷聖獸的是兒臣,害銘玉染病的也是兒臣,兒臣願一力擔責!」
「不,聖上,此事同王爺無關,皆是臣個人的原因。」
「銘玉,同你無關,父皇……」
「成了成了!」天子聽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為對方辯解,雞皮疙瘩都被兩人肉麻得掉了一地,「此事究竟是何原因造成,交由大理寺徹查,但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們三人都拖不了干係!初珩你身為兄長,對幼弟不嚴加看管,還傷害了白虎,罰俸三月,回府面壁三日!杜明謙身為王妃,不制止初珩傷虎,同樣罰俸三月,回府面壁三日,至於你,」冷著臉指向紅了眼的晏昭其,聲音不自覺地放柔了幾分,「你……罰你回去抄《訓誡》二十遍,明日上交給朕看!」
接著,他對著曹於臭罵了一頓,責其監管不力,還胡言亂語,讓人將所有伺候白虎的人都拖下去打了十數大板,一瞬間哭喊聲充斥著空氣,長長的聲音蕩到了數里之外方絕。氣最終消了個乾淨,天子一抿唇,拂袖便走。
晏品城見沒好戲看了,不悅地撇了撇嘴,暗中瞪了杜明謙一眼,晏殊樓一跨步,擋住了晏品城射向杜明謙的視線,而晏廣余給晏殊樓送去安撫的一眼,也跟著走了。
晏昭其已經被這一系列的事情嚇得膽都飛了,他怯生生地抱住了晏殊樓的胳膊,頓了一頓,察覺到晏殊樓身體上傳來的寒意,他又跑去抱住了初次見面的杜明謙,無辜的眼瞳裡溢滿了害怕的光:「皇嫂,我……我真的沒對嗷唔做什麼,嗚哇,我給它的肉乾是父皇賜給我的。」
杜明謙將晏昭其抱了起來,壞笑著點了點他的鼻頭,小聲地湊到他耳邊道:「別怕,這不是沒事麼,聖上定會查明事情真相的。況且不過是抄抄書而已,聖上已經在寬恕你了。」
晏昭其的眼就亮了,重重地點了點頭。
晏殊樓皺皺眉頭,喚來內侍帶晏昭其離開後,就氣匆匆地拉著杜明謙到了一處角落,對著他叱道:「你知不知你在作甚!若是今日你有個萬一,我……我……我該怎辦!」
杜明謙微有一愣,淡淡地笑了:「王爺是在擔心臣麼?」
「屁話!」晏殊樓一哽,側過了臉去,耳朵尖莫名地紅了,「你……你是我王妃,我自然擔心你,不然你出事,王府都得遭殃!」
「原來王爺擔心的,只是王府的安危啊……」
「不是,我是真的擔心你……」話未說完,看到杜明謙促狹的笑容,晏殊樓的臉全紅了,「我就是擔心王府的安危,怎麼著!」
杜明謙笑意更甚,想想,原先說好要遠離這人,封閉自己的內心,可一見到他出事,便忍不住地出面幫忙了。感情這回事,當真是……擋也擋不住。
「今日臣若不出面,王爺打算如何?」
「能如何,自然是解釋清了,此事存在如此多的疑點,父皇不傻,還瞧不出來麼。哼,那人敢下如此毒手,明日我便不讓他好過!」
杜明謙笑意滿滿,看來復生後,晏殊樓成長了許多。
「不過銘玉,今日還真多虧了,多……多謝你!」
「沒什麼,我只是感謝你給我暖心罷了。」冷冷地一聲,杜明謙又試圖用冰冷的話來偽裝自己。
「暖心?你不說我都忘了,那東西好用麼!」
杜明謙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