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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做什麼!」
「你這個……傻瓜。怎麼可能沒事,小朋友不必忍耐。」
蓮太郎偏著頭,無法釋懷地接近原腸動物的尸體。倒地之後縮起腳來的原腸動物看起來意外地小。
委托提到的那個硬殼行李箱正如情報所示,被卷入原腸動物體內並且包覆在軀體的上半部。之前的圖片因為沒有比例尺所以不好判斷大小,不過現在看來剛好是一個人能夠抱住的程度。
「這是,什麼……?」
箱子的提把銬了一個很長的手銬。想必是受害人變成原腸動物之前,藉此固定在自己手上防止松脫。然而那名受害人最後侵蝕率還是超過臨界點。
雨聲听在蓮太郎耳里顯得格外陰郁。
蓮太郎踩著原腸動物的尸體,勉強將箱子連手銬一起拔出來,隨後直接後退幾步。他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箱子里面裝什麼都無所謂,他只想盡快交出這個玩意結束任務。
蓮太郎轉動脖子環顧四周,沒有其它人的氣息。差不多該是其它民警抵達的時候了。衣服的縴維摩擦身體,讓他覺得又剌又痛。
「嘻嘻,辛苦你了里見同學。」
「咦!」
蓮太郎回頭的瞬間,一張白色的面具近在咫尺。他的臉被細長的五指揪住,接著又摔到黏答答的泥水里。
「嘎!」
蓮太郎拼死掙扎,還是被壓倒性的蠻力拉過去,狠狠撞到樹干。
令人束手無策的慣性以及同時襲向背脊的鈍重沖擊。蓮太郎覺得肺部的氧氣都被擠出來,視野頓時一暗,意識也快要消散。
「蓮太郎!」
「——延珠,找到你了。」
延珠反射性地朝旁邊滾開,她背後的草木瞬間被砍成三段,接著才發出巨響滾到後方。握著兩把鈥小太刀的小比奈現身,她所擺出的架勢就好像張開雙翼。
猛烈咳嗽的蓮太郎努力起身,瞪向那個渾身發出幽暗氣息,手按面具大笑的男子。
「蛭子——影胤——」
「你們的社長外表可愛,但是所作所為真叫人不敢恭維。竟然厚著臉皮到處打听我的贊助者是誰。所以他們下令要我盡快收拾你們。」
蓮太郎感到一陣惡寒,將硬殼行李箱拿到背後緩緩退後。影胤對他的舉動嗤之以鼻︰
「你想等其它民警過來支持嗎?勸你最好放棄那個念頭。我是一面清理附近的雜碎一面過來的。」
此時蓮太郎才看清楚影胤那襲酒紅色的燕尾服滿是別人的血,不禁感到害怕。
他拔出XD手槍開火,不過影胤也識破他的行動。
「沒用的。假想裝置!」
影胤大叫一聲的同時,子彈就像撞到肉眼看不見的牆壁,改變軌跡飛往其它方向。
雨聲再度返回蓮太郎的耳中。影胤像是在夸耀自己毫發無傷一般悠閑攤開雙臂。
還沒結束。蓮太郎把行李箱扔開采取肉搏戰,踏穩地面將力量積蓄于丹田。
「天童式戰斗術一型八號——『焰火扇』!」
這招是用盡渾身之力的直拳。但是拳頭在踫到影胤前就與頑強的淡青色防護罩狠狠撞在一起,失去準頭撲空。
影胤從槍套里取出改造貝瑞塔,伸出刺刀捅進蓮太郎的肩膀,零距離開了三槍。
「啊咕……唔!」
劇痛逼使蓮太郎按住肩膀,步履一陣踉蹌。他的背撞到什麼。原來是岩石。看來已經無路可逃了。
影胤刻意慢慢舉起手臂,對著蓮太郎︰
「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招式吧。『最強之痛』!」
原本包圍影胤的斥力力場突然大幅膨脹,朝著蓮太郎殺來。
冷不防襲向全身的橫向沖擊力,以驚人的速度將蓮太郎摔向岩石,腦袋也噴出鮮血。他的身體嵌入岩石,肌肉被壓爛,骨頭也發出即將粉碎的可怕聲響。這種感覺就好像全身被放進油壓壓床。
蓮太郎在發出慘叫的同時終于理解。自己當初與影胤遭遇時,先沖進公寓里的警察隊是被甩到牆上壓死的。影胤就是用這招殺了警察。
突如其來的猛烈壓力消失,蓮太郎雙膝跪地,吐出鮮血。
「喔,竟然還活著……」
蓮太郎的視野強烈扭曲,同時頭痛欲裂。
——沒想到那家伙會強到這種地步。
蓮太郎跟影胤之間單純的戰斗能力差距,再加上延珠的腳傷。蓮太郎的大腦冷靜計算目前最合理的戰術,于是軟弱地抬起頭︰
「快逃,延珠!」
延珠瞪大眼楮搖頭︰
「不要!」
只見小比奈在延珠背後擺出預備突刺的姿勢,蓮太郎立刻對延珠腳邊開了一槍。延珠反射性地使勁向後跳開。
蓮太郎以視線對她訴求。希望她能找來其它民警。
于是延珠露出悲痛的表情,消失在森林深處。
「爸爸!延珠逃走了!我想砍她!我想追她!」
決斗突然中斷,讓小比奈非常不高興。
「不行啊,我的女兒。讓他們跟其它民警會合可就麻煩了。先把工作完成吧。」
小比奈狠狠瞪了蓮太郎一眼,下一秒鐘蓮太郎只知道她從視野中消失,自己的腹部同時遭受劇烈的沖擊。
蓮太郎的腹部冒出兩把黑鈥制的刀身。
過了幾秒鐘,他才明白自己被從背部剌穿。
「太弱了!太弱了!太弱了!」
蓮太郎嘴里吐著血泡,同時用手背將小比奈甩開,試圖邊開槍邊逃跑。每射擊一槍,後座力便刺激傷口,產生足以使意識遠去的劇痛。蓮太郎咬緊牙關決定先逃再說,所以沒有瞄準胡亂掃射。
與他的焦急相反,他的腳步變得非常緩慢。視野模糊。雨滴奪去他全身的體溫。他覺得好冷,彷佛快凍僵了。
蓮太郎捂著肚子,撥開樹林形成的簾幕前進,最後抵達一個開闊的地方。
旁邊就是水位高漲的河川。如此的水流怎麼看都不可能泳過去。站在突出河面的岸邊,緩緩回頭的蓮太郎發現小比奈與影胤的身影,此外還有指著自己的改造貝瑞塔槍口。
沙——宛如噪聲的雨聲敲打耳膜。蓮太郎閉上眼楮。延珠、木更小姐,對不起。
「……有什麼遺言嗎?即將死亡的朋友。」
「你……下地獄吧!」
「GOOD NIGHT.」
貝瑞塔的全自動射擊不由分說地在蓮太郎的胸、腹,以及腿上開了漆黑的小孔。
蓮太郎握不住自己的手槍,上半身緩緩倒下。在逐漸變暗的視野角落,還可以看到影胤在胸前畫十字。
蓮太郎一落水,身體就被高漲的河水以驚人的速度帶走。
伴隨著惱人的噪音,有人正在粗魯拍打蓮太郎的臉頰。還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
蓮太郎辛苦地睜開眼楮,天花板上的日光燈一盞接著一盞滑過,視野的角落則有穿著白衣的急救人員。
看來自己躺在擔架上,被人送進急診室。
他冷得快要凍結,只有呼吸依然是難以想象的急促。口中充斥著大量帶有鐵味的血,讓他無法呼吸。大概是有血液進入肺部,他感覺十分痛苦。「你不會有事的。」「我們馬上替你急救。」——推著擔架的急救人員的發言,對蓮太郎而言就像馬耳東風。
擔架發出巨響進入手術室的最深處,一名身著綠色手術袍的女醫生將臉湊近蓮太郎。
她形銷骨立,身軀簡直只有皮包骨,唯有眼窩所在的凹陷部位以及沉下去的眼珠顯得光彩奪目。
將頭扭向一邊,蓮太郎望著手術室的鏡子,差點發出尖叫。
自己的右手與右腳支離破碎,左眼也被挖掉。不過更讓人吃驚的是身體縮小了。簡直就像個孩子。
——不對。我想起來了,這是過去的那次。
女醫生冷漠地俯瞰隨時都會死亡的蓮太郎,把雙手拿著的兩張紙遞到快要死去的蓮太郎面前。
「嗨,你就是里見蓮太郎吧。初次見面,不過我們很快就要再見了。我左手上有一張死亡證明書。五分鐘之後,我就要在這張紙加上一筆完成全部的手續,而你也會被迅速消除戶籍。至于我右手的是契約書。這張可以救你一命,不過你必須奉獻除了生命以外的全部東西。開始選吧。用左手指出來就可以了。」
光是抬起手,蓮太郎就感覺到一陣難以置信的劇痛。他的手不听使喚地顫抖,從口中吐出的血弄髒擔架。身體則像得了瘧疾一樣打擺子。
無意之間,天童菊之丞所說的那番話又在腦內重播。
『不想死就努力活下去,蓮太郎!』
他以慘白到可笑的手指向其中一張紙。女醫生只說了句「乖孩子。」露出滿足的微笑。接著蓮太郎便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