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零章 •解悶
“摔倒了哭,爹爹說,這是對已發生之事而發洩情緒,誰人都可以有,是值得的。但若是為了一些還未發生的事情,便心情低落哭鼻子,那就羞羞了。”
“還未發生的事情,”季臨川似乎抓住了什麼東西,眼中明光一亮,“你所謂何意?”
宋輕揚眨巴著眼睛,很認真地回道:“爹爹說已經經歷過的事,要哭鼻子,都是情緒的發洩,還未經歷過,便……唔,那個詞叫什麼,人什麼天的……”
“杞人憂天?”
“對,”宋輕揚高興地一拊掌,賞了季臨川臉蛋好大一個親親,“爹爹說,做人最重要的是快樂,杞人憂天,還哭鼻子,那是羞羞,會被人笑話的。”
季臨川驟然僵硬,這一句暖心而有深意的話,瞬間匯成了暖流穿石而過,一點一點地侵蝕掉心頭堵路的頑石,順暢了一條心路。他漸而明瞭,與其擔心將來可能發生之事,倒不如,珍惜眼前。
“慕卿……”季臨川停住腳步,臉上的笑容化開了,抱著宋輕揚便急匆匆地去了醫閣,將人丟到了王大夫的懷中,落下一句照顧好他,就轉身朝書房的方向而去。
恰時,在書房不遠處,他同面色焦急,四處尋他的晏蒼陵撞了個對面。
“慕卿!”高興地揚起了手,季臨川頓覺原本陰沉的天都亮了,將晏蒼陵的身影照得明亮,以致他能在最暗的地方,看到那一個匆匆的身影。
“璟涵!”晏蒼陵跨步沖到了季臨川的面前,含著憂色將人抱在了懷中,淺淺地吐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你去了哪兒,我一直在尋你。”
“沒什麼,”季臨川拍了拍他的後背,低聲安慰,“方才輕揚摔倒了,我帶他去醫閣。”
“嗤,那小子摔倒了?”晏蒼陵笑了,“他不是有小猢猻盯著麼,怎地還會摔。”
“誰知曉,這倆孩子可是鬧了什麼彆扭,小猢猻都未同他在一起……咦,小猢猻?”季臨川伸手一指遠方的那個黑點,“他怎地在這兒,莫非倆人真鬧了彆扭?”
“誰知曉,小猢……咳咳,安瞬言,你在作甚!”
安瞬言聽聲,拉回了左顧右看的眼,看到晏蒼陵一亮眼就奔了上前,扯著他的褲子搖啊搖的:“你有沒見到輕揚?”
“你尋輕揚作甚?”季臨川笑問道。
“我……”安瞬言一怔,狠一跺腳,瞪著季臨川道,“你管不著,總之,告訴本……我他在哪兒。”經由季臨川的調教,這安瞬言再也不敢亂稱本宮了,而今在王府內,又因常同宋輕揚打混之故,久而久之,也沒了逃跑回京之心。
“我並未見到他,”季臨川作謊道,“不過你若是同我說你為何尋他,我便替你找。”
“我……我,”安瞬言言語僵硬,支支吾吾了好半晌,聲音彆扭,低如蚊鳴,“我惹他生氣了,他就跑了。”
“你說了什麼惹他生氣?”晏蒼陵抱胸,好奇地一問。
安瞬言紅了紅臉:“我……我說,要他長大了做我妃……不,娘子。”
“……”
“……”
晏蒼陵同季臨川默默地蹲了下身,同安瞬言平視,兩人同時伸手,扯起安瞬言的臉皮,竟是研究了起來。
“看不出,這小子同他祖父一般,好色。”
“沒想到,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想法,想我弱冠後,方懂情事,方有了心上人。”
“嘖嘖,這小子長大了可了不得。這才幾歲呢。”
“不得了,改明兒給找人給他教書才成,省得整日裡都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錯不錯。”
“嗯,明日便找罷。”
“不要,我不要讀書!”安瞬言紅透了臉,一推開晏蒼陵就往相反的方向跑,跑得遠離晏蒼陵兩人了,一回身一手橫直著晏蒼陵的鼻頭,“你們都是壞人!”跺跺腳,就跑遠了。
晏蒼陵同季臨川木著眼,接受了安瞬言的指責,雙雙側首對視,嗤一聲,都笑了出來,搖首一歎。
“現在的孩子啊,想當初我們可是太純情了。”
環住了季臨川的肩頭,晏蒼陵一步一步帶著他往前而去,他戳了戳季臨川的臉頰,在其一巴掌拍開自己手時,揚笑道:“回想起你我相識的時光,便如夢一場,如真如幻,以前你若是同我說,我會如此厚臉皮的同你告白,我是不信的。”
“但事實卻不由得你不信,”季臨川臉上稍稍暈開了紅暈,“其實若非你當時說了那麼一句,興許我們也不會有今日。”
“是啊,”晏蒼陵將季臨川擁得更緊,幸福的笑容洋溢在了臉上,“璟涵,我們一定會好好的,相信我們,相信我……我可不想方娶回一個王妃,還未能享受半生的快樂,便同他分離,若真是如此,閻王殿上我都得鬧他一回,回到人間,與你同聚。哎喲!”
季臨川嗔怨地撞了他一下,眉目一橫,瞪向他道:“什麼閻王殿的,好端端的說啥胡話,比起這個,你是否該趁現今還不忙碌時,帶著我去玩一下,我還未能完全領略南相風景呢。”
“說到玩,”晏蒼陵倏爾漫開了笑容,大大咧咧地揚出了一排白齒,“方才仲良同我說,上次王斌在萬起國邊境購買快馬時,留意到了一匹馬王,此馬毛色上佳,日行千里,天生便帶著王者之風,桀驁不馴,連馴馬師都被其摔落下地,王斌也是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將其運到王府的,現今正被困在馬廄,由專人看守,正等著我去馴服呢。如何,可有興趣去瞧瞧你夫君馴馬的風采?”
“成了罷,”季臨川嗤笑道,“依我說,你不摔個狗啃泥,讓下手笑話便不錯了。”
“啊,璟涵,你敢嘲笑我,喝,看我不教訓教訓你!”手心一動,晏蒼陵笑著就把自己的手往季臨川個咯吱窩伸去。
“哈哈哈,別撓了,哈哈哈。”季臨川笑得都快打滾了,撇開晏蒼陵的手,就往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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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追逐打鬧,晏蒼陵同季臨川就到了馬廄。
晏蒼陵一個懷抱,將季臨川擁在懷中,止住了兩人的打鬧,給季臨川整了整衣衫,扯平衣角,捋好長髮:“成了,我們走罷。”
揚起了語調,季臨川歡笑著給晏蒼陵理了理衣襟,主動拉起他的手,繼續往前而去。
馬廄十分龐大,一目過去,皆是各色混雜的高大駿馬,膘肥體壯,撩著前蹄,掃起塵埃,見到來人,駿馬皆紛紛嗤鼻,哼出不知是歡迎或是嗤鼻的聲腔。
在馬夫的帶領下,晏蒼陵來到了盡頭,見到了那匹倨傲的馬王。
通體油亮的黑色,仿佛一摸上去,便如摸滑玉一般,光滑十足,馬王被鎖在馬廄之中,四蹄上皆被連著一串鎖鏈,尾鏈勾在了牆角,便是脖子上,也被套了索,讓其動彈不得。
似乎已經習慣被外人這般看,馬王從鼻孔中噴出不屑的氣息,齜牙一動,將目光錯開了晏蒼陵,完全不將其放在眼底。
晏蒼陵饒有興味地看著馬王,伸手上前,試圖想摸一摸它的臉,卻聽它忽而噴了一口熱氣,四蹄躁動地亂踏,努力將自己的脖子移向別方,不願被其觸碰,但因脖上的套索受限,它無法動彈,只能近乎屈辱地看著晏蒼陵的手朝自己的身體摸來。
但,手在半空停住了,晏蒼陵笑著手心一拐,摸到了季臨川的臉上,捏了一捏:“這馬太過厲害,我對付不得,若是失敗了,你說我當怎辦。”
季臨川丟開了他的手,斜斜吊起一眼:“那便等著被它摔下地罷。”
“嘖,璟涵,你愈是這般嘲諷我,我愈是想征服它,怎辦,若是我摔傷了,你扶我不扶?”
“扶,”季臨川含笑打趣,“我不但扶,我還會將你丟到這匹駿馬前,讓它教訓教訓你。”
“哈哈哈,璟涵,你燃起了我的興趣,好!”晏蒼陵目中燃起熊熊鬥志,一揮手,大喝一聲,“放其出來,我要征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