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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罄竹難書之碧海青天》第2章
  第二章

  蘭罄燒了一整夜,天亮時熱度不減反增,整晚沒闔眼的小七早上便去施問那裡爲兩人告了假,這才再回院子裡照顧蘭罄。

  施問上午來看過,有些擔心,但小七解釋只是小風寒罷了,而且他會顧著,施問又待了一會兒,這才離開。

  蘭罄昏昏沈沈睡了幾天,偶爾醒來便是全身無力狀,無論喂藥擦浴什麽的都要靠在小七身上,黏著小七不放。

  小七心裡有些甜又有些酸,更有些痛苦掙紮。

  甜的是這從不對人示弱的人將軟弱的一面全都現給自己看,他是哪世修來的福氣才叫這人爲他卸下心防;酸的是這折騰人的病磨得蘭罄臉頰都凹陷了,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好起來,看得真叫人心疼;痛苦掙紮的是每一回靠近,這人嘟著嘴過來要討親吻,小七吻也不是、不吻也不是,自個兒同自個兒拉鋸著。

  喜歡這兩個字如果放在別人身上,那該是簡單許多的。D_A

  但放在他們身上便不是。

  蘭罄會對他好,全是因爲走火入魔後失去記憶,忘記他是蘭家滅門的仇人之子,也忘了當年是他的爹,對他做出那些不恥之事。

  縱然……縱然小七知道自己真是喜歡上了這個人……但心裡橫亙著的那些事、那些結,始終令他無法向前踏出一步。

  望著臉頰紅通通睡著的蘭罄,小七有些不舍。

  是該接受、還是該繼續裝迷糊?

  愛兩難、恨兩難。

  施小黑是喜歡他的,他也喜歡施小黑。

  但蘭家三公子是恨他的,很久很久以前,蘭三公子由城牆上跳下時回頭凝望他的那眼,他還記得。

  小七想,如果回應了,那不就是同趁人之危沒兩樣了……

  燒了幾天,在小七細心照料之下,終於一個午後蘭罄出了一身汗,而後,熱度漸漸退了。

  小七眼觀鼻鼻觀心地擰濕巾替蘭罄擦身,蘭罄舒服地瞇著眼又睡過去,小七呆呆地望著蘭罄的睡臉,直到傍晚時分蘭罄醒了,小七也才回過神來。

  「扶我起來。」蘭罄伸出手,聲音沙啞虛軟地說。

  小七立刻將手中巾子一丟,攙扶起蘭罄。

  蘭罄走出房門,深深吸了口氣,咳了兩聲,說:「倒杯水給我。」

  小七馬上回頭到房裡倒水,一刻都沒有遲延。

  小七端回來時蘭罄已經坐在屋檐下的臺階上,傍晚的風有些冷,蘭罄悶悶咳了兩聲,但神情愜意,心情看起來還不錯。

  小七頓了一下,還是將溫水端與蘭罄,並且在他身邊坐下。

  蘭罄喝了口水,緩緩地籲了一口氣。「睡了幾天,腦袋都睡糊了,現下裡頭空蕩蕩的。」

  小七伸手替蘭罄拉了拉衣襟,說道:「病剛好是這樣的!」他又說:「外頭風大,坐一下就好,等會兒便進房裡去吧!」

  「不,等會兒你替我換官服,我要巡城去,好幾天沒出門了,也不知道外面亂成什麽樣子?我擅離職守爹有沒有生氣?我睡著時好象有看見他來看我,可是一張臉是黑的。」蘭罄說。

  小七說:「施大人是因爲太擔心你,臉才黑掉的,他沒有生氣。巡城的事金忠豹國輪流去了,外頭現下很好,大家都知道小黑大人病了,所以沒人敢這時候出來鬧事給你添麻煩。」

  「嗯。」蘭罄聽完點了個頭。「都很乖。」

  小七接著去了廚房,將小蘭花熬好的傷風藥取了過來,蘭罄一見小七手上那碗黑糊糊的東西,臉色就陰了。

  「那碗藥你自己喝!」說罷便要站起來。「我很忙,要去巡城了!」

  「慢著!」小七按著蘭罄的肩膀讓人坐下,跟著坐到他身旁,把藥遞到蘭罄嘴邊說:「都說了城不用你巡,外頭天下太平的。趕快把藥喝了,喝藥病才會好得快!」

  蘭罄皺著眉頭說:「只有小孩子才喝藥,小黑大人是不喝藥的!」

  「小黑……」小七無奈。

  蘭罄從來討厭吃藥,之前這人昏睡的時候他都是趁機用灌的才讓他喝下風寒藥,而這回人已經醒了,要想用老方法,恐怕沒那麽容易。

  「我的病已經好了,不用喝藥了!」蘭罄很認真地對小七說。而後又指著樹下那頭睡得正香的小山豬說道:「小豬剛剛染上風寒,這碗藥你喂給牠喝吧,不用給我喝了!」

  小七無奈,最後念頭轉了轉,便佯裝聳肩,望著後山方向說道:

  「啊,這幾日浮華宮好象將一群山泉雪鹿抓來後山放養了,聽說他們挑的那些鹿公的又高又壯、母的則又肥又嫩,而且才十來隻而已,不知道山上的獵戶會不會不知道那是專門進貢給小黑大人的,兩三下就把鹿給抓光了呢?」

  「浮華宮的雪鹿?」蘭罄眼睛突然一亮,閃閃發光地看著小七。「白白的很大只的、喝山泉水長大的那種對吧?我記得前幾天你有說過要和我去抓的!」

  「是啊……」小七抓抓腦袋,左右望了一下說道:「可惜有人不肯喝藥,這不肯喝藥,病就不會好,病不好的話,施大人是絕對不會准許他踏出衙門一步的。而且那個人如果惹得施大人動怒,施大人一氣之下命人將那些雪鹿全綁起來送回浮華宮,可就糟糕……」

  小七話還沒說完,蘭罄一把奪過小七手裡頭的湯碗,張大嘴咕嚕一灌,沒兩口就把那碗烏漆抹黑的苦澀中藥給灌下肚去。

  「我喝完了。」蘭罄把碗還給小七,眼睛亮晶晶地。

  「那等會等施大人來看你,他說行了,我便帶你去抓鹿。」小七笑了。

  「好。」蘭罄點頭。

  小七拿著碗本想站起來拿到廚房去放,但這時蘭罄卻皺了一下眉頭,伸出舌頭說道:「很苦。」

  「我去廚房拿點蜜餞給你吃。」小七說。

  「不用,這樣就好了!」蘭罄說罷,就著坐姿猛地將小七整個人撲倒。

  小七一愣,等他回過神來,已經往後仰躺在長廊上了。

  「師兄,你幹什麽?」小七呆呆地問。

  蘭罄嘴角略揚,一對漆黑深邃的眼睛微微彎著,他從上方慢慢地壓了下去,伸出他的舌頭舔了舔小七的嘴唇,而後舌頭便突然兇猛地撬開小七的齒列往嘴裡頭鑽。

  「師……嗚……」小七嚇了一跳,死命掙紮。

  這幾天偶爾幾次被蘭罄吻到,都是蘭罄昏迷神智不甚清醒的時候,如今兩人在外頭,露天席地地,蘭罄意識也完全清楚,發覺這點的小七覺得十分不妥,加上一碰到蘭罄的嘴唇他便整個人微微顫抖起來,那種從心裡面發出的奇妙感受讓初次喜歡上人的他一整個便不知如何是好。

  「師兄……等……等等……嗚……別……」小七死命掙紮,蘭罄卻壓著他盡情上下其手。

  蘭罄噘著嘴親了親小七,又扣住小七的下巴讓他的嘴不能合起來,然後邪佞的小舌頭便這裡舔舔那裡吸吸,還將小七的舌頭整個卷起來摩擦。

  小七雖然已經老大不小了,可這些年卻也沒個親近的人,從不曾被這麽對待過的他一下子腰便軟了,直至蘭罄的手探進他衣襟中,將他衣服整個扯開,他都還一顫一顫地,不知該如何反抗。

  雙唇被激烈地咬著、吸著、磨蹭著、親吻著,小七想推開蘭罄,卻又惦記著這人身子才剛好那麽一點不敢用力,於是便蘭罄摸他幾下,他朝蘭罄的胸膛輕推幾下,臉上的神情儘是隱忍,又有那麽一丁點臉紅心跳。

  兩個人在臺階上摸得衣衫淩亂,小七褻褲都快被扯下來了,他張著嘴大大地喘著氣,手揪著蘭罄的一綹發,而蘭罄則啃咬著小七的下巴和頸項,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齒痕。

  「師兄……不要……」

  小七在欲海中沈溺,卻又緊守著最後那一道防線,掙紮著不肯沈淪。他哼哼唧唧地喊著,一下子扯著蘭罄的頭髮將人帶向自己,被咬得太痛又急忙拉扯對方的發絲要他離開,就在這三分抗拒七分還迎之間,院子裡突然響起了一陣怒斥。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小七猛地抖了好大一下,扯著蘭罄發絲的手停在半空中。

  蘭罄「啾」地在小七脖子上吻出聲音,又啃了他一口留下一個鮮紅的齒印,這才擡起頭來。

  「施施施施……施大人……」小七口吃了。

  蒼天啊,施問不知什麽時候來的,他和南鄉兩人一個人臉色有夠黑、一個人臉色有夠白,兩個人就像門神一樣杵在院子入口,兩對眼睛瞪得有八月十五的月亮那麽大,定定地看著他和蘭罄。

  小七嚇了一跳,拚命地要將壓在他身上的蘭罄推開,可是蘭罄不動如山,仍然趴在他身上。

  而且,還對他爹笑。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施問又吼了一聲。

  「爹,小七的嘴甜甜的!」蘭罄展開天真無邪的笑容,對著他爹說。

  「小七!」施問那冷電般的目光瞬間掃到小七身上。

  天啊、地啊……小七一臉快哭出來的神情,莫非這就是被捉姦在床百口莫辯的感覺嗎?他顫顫開口道:

  「青、青、青天大老爺啊……民男是冤枉的……小的對小黑大人,絕對沒有任何不軌的企圖……」

  ……好啦,不軌的企圖是有那麽一點點,但完全只是在夢裡不小心夢見的,平常從來沒想過要付諸實行。而且這會兒被壓在地上全是小黑大人主動,他完全是無法反抗被施暴的一方……

  施問深吸了幾口氣,南鄉也在施問背後幫忙順氣,說道:「兩個孩子也許只是鬧著玩的,大人先問清楚再說。」

  施問盯著小七好一會兒,電光石火間將一切情形看了個仔細,之後才將那兩道利如閃電、明若皎月的目光移回蘭罄身上。

  施問怒道:「小黑,你這孩子,還不快放開小七!」

  蘭罄噘了噘嘴,看看小七,小七朝著蘭罄猛點頭:「請師兄高擡貴手,放師弟一馬吧!」

  「你不喜歡我壓著你嗎?」蘭罄問。

  這這這、能說不喜歡嗎?說出來若蘭大教主一生氣,他可能腦袋會立刻和軀體分家吧!小七快哭了,他含著淚昧著真心說:「喜是喜歡,可師兄您不輕啊,您壓了師弟都多久了,師弟我一口氣已經快喘不過來了。」

  「小黑!」施問再喝一聲:「你再不放開小七,莫非真要惹爹生氣?」

  南鄉也說道:「是啊,公子,快起來吧,你不起來,小七喘不過氣來可就糟糕了!」

  蘭罄看看小七、看看他爹,又想了想,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小七身上爬起來。

  蘭罄起身後小七也急忙要從臺階上爬起來,哪料一整個就是腿軟,蘭罄隨即伸出手把小七給架了,小七這才站穩了步伐。

  「謝謝師兄。」小七小聲說著。

  「嗯。」蘭罄應了聲。

  施問走了過來,看著小七問道:「小黑先動手的?」

  小七低下頭,小媳婦般地點點頭。

  「是先動嘴!」蘭罄說:「小七端來的那碗藥苦得要命,後來我聽話喝了,他就說要去找蜜餞給我吃,我說不用,便啃他嘴了。爹你都不知道,小七的嘴很甜啊!我啃過他很多次,而且好象一次比一次甜。」

  蘭罄接著轉頭問小七:「你是不是松子糖吃太多了,才那麽甜的?」

  小七搖頭,聲音還是低低的。「我最近沒吃糖。」

  「真的?」蘭罄不信。

  「真的……」小七無力。

  施問撫著額頭一副快昏倒的模樣,南鄉連忙將施問扶住。施問喘了口氣說道:「小黑,從現下起,不許你再親小七!」

  「爲什麽?」蘭罄說。D_A

  「還問爲什麽!」施問怒道:「第一,因爲你們兩人同爲男子;第二,你這般是強逼小七!小七稱你一聲師兄,從來尊你敬你,但你卻以大欺小,欺壓他逞一時之欲,你這對得起小七嗎?」

  蘭罄皺起眉頭對著他爹道:「爲什麽同爲男子就不行了?小春給我的黑黑和小七當弟弟養的小紅都是公的,還不是整天親來親去,而且蛋都生了,小小鳥也孵出來了!」

  蘭罄跟著再轉向小七,怒道:「你說,我逼你了嗎?我小黑大人啃你咬你是因爲我喜歡你,這樣不成嗎?那你在青州的時候嗯嗯啊啊還好象很舒服的模樣都是騙我的……嗚嗚嗚……」

  小七連忙伸出手,將蘭罄嘴巴給摀了。蘭罄「嗚」個不停,一雙漆黑的眼睛直直瞪著小七,小七打了個哆嗦,帶著蘭罄急忙往後退,而後對院子裡那兩位眼睛也瞪得很大,但明顯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的大人們說:

  「那個……嘿嘿……其實不過是被啃幾口而已,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師兄這性子是不能橫著來的,施大人、南先生,我看要不這樣,您二老今日便先請回吧!我一會兒同師兄好好解釋一番,並且曉以大義,必會將師兄導回正途,還一個會娶親生娃娃的小黑大人給您二位!」

  蘭罄把小七的手扳了下來,問道:「誰生娃娃?你生嗎?」

  小七又連忙把手蓋了上去,一邊將蘭罄往屋子裡拖,一邊「嘿嘿嘿」地朝施問和南鄉傻笑個不停。

  「碰──」地一聲,房門被緊緊關上,密不透風,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哎呦師兄,你怎麽咬我手──」小七的慘叫傳出門外。

  「可惡,你一直摀著我的鼻子跟嘴巴,這叫我要怎麽喘氣!」蘭罄怒道。

  「欸欸欸欸,痛痛痛痛痛痛……好了好了,我都放手了,你怎麽還咬……」小七的聲音在門後響著。

  施問覺得自己的頭疼了起來。「小黑這孩子從來是誰都說不聽的,這可該怎麽辦是好……」

  南鄉則是費力撐著,才沒讓自己暈倒。蘭罄居然說他喜歡小七……他是不是聽錯了?

  這幾天衙門裡比較忙,鑒於之前兩個大案子險險全軍覆沒的原因都是因爲人手不足,於是在施問同意下,南鄉對外貼了幾張告示。

  裡面是這樣寫的:「徵求,有志加入衙門保家衛國伸張正義壯丁數十名,年齡不限,有武功考核一關,品行需良,意者即日起衙門儀門內報到,額滿爲止。」

  告示一貼,縣裡便炸開了鍋,歸義縣衙門雖是個清水衙門,但好在有清官造福鄉裡,一些大媽大嬸一聽見這消息,便急忙拖著自己的兒子要他們去應徵,來做這不能大富大貴卻得讓祖上有光的工作。

  也是因爲這件事,小七與蘭罄在自個兒庭院親來親去卻被施問撞見之事,便給稍稍緩了下來。

  只是,小七還是在想著要怎麽對施問說。親了人家兒子,雖然不是自願的,但總該說些什麽給人一個交代,順道呼攏人一下才是。

  坐在人來人往的門坎上,小七嘴裡咬著一截草,望著街上人群,卻是腦袋空空,雙眼無神。

  他遠遠見著陳豹和安國帶著個身材結實的男子從街角轉了出來,兩個捕快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而那個男人則是點點頭,看起來有些木訥老實。

  三個人走近衙門,見著小七時,陳豹安國立即朝小七打了招呼:

  「怎麽就你一個人,小頭兒呢?」

  「在院子裡玩豬呢!」小七望著那陌生男子說道:「這誰啊?」

  安國一臉的笑,張大嘴說道:「咱衙門最近不是在征人嗎?這人是我們方才在西大街上尋著的,剛剛一輛馬車差點撞著個小孩,這小夥子一個飛身撲了過去,身手利落把那小孩給救了,我同陳豹當下便把人給攔了,要他同我們回衙門來。」

  小七一雙桃花眼瞥上又瞥下,把男子從頭到腳瞧了個仔細,那男子慢慢低下頭,好似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

  男子衣服穿著樸實,卻不像歸義縣中人,小七沒見過這人,於是問道:「打哪來的?」

  陳豹說:「泉水村來的,他娘生了病,想見大兒子,他聽說他大哥來咱縣裡做事,便來這裡找了。」

  安國接著說:「可惜找了十幾天也找不著,盤纏都用盡了。剛剛救那孩子時讓我們發現他的身手不錯,於是便建議他先來衙門當個捕快,安定下來再繼續找人。」

  「嗯……」小七抓了抓下巴。

  「擡起頭來我看看?」

  身旁突然出現一陣聲音,小七嚇了一跳,轉過頭,這才發現蘭罄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他身旁,還學他一齊打量著那人。

  「小頭兒!」陳豹安國一起喊了,跟著也揪了揪男子,對他說道:「這位是咱衙門縣令的公子,小頭兒施小黑大人。」

  男子擡起頭來說了聲:「小頭兒。」然後愣了一下,看了蘭罄兩眼,目光動也不動地。

  「幹什麽,覺得我好看嗎?如果是這樣,我就把你眼睛挖出來,看你還怎麽看!」蘭罄睨了男子一眼。

  「啊!」男子搔搔頭,說:「不是,我只是覺得小頭兒長得和我弟弟有點像,所以這才多看了一眼。」

  「嗯?」蘭罄挑了眉。

  「你們兩個眼睛都是細細長長的。」男子憨厚地笑了笑。

  「你弟弟長得很好看?」蘭罄問。

  「呃……」男子說:「我娘說他是我們家長得最醜的。」

  他這麽一說,蘭罄就滿意了。蘭罄問道:「叫什麽名字?」

  「我弟弟叫古三壯。」男子說。

  「我是問你!」蘭罄說。

  「我叫古三勇。」

  「嗯。」蘭罄點點頭,對陳豹安國說:「把他安插到快班。」

  「是的小頭兒!」陳豹安國高興地推著新進的捕快古三勇走了。

  小七側了個身,讓這三人從他身邊經過,總是在無意間會低下頭的古三勇跨過歸義縣縣門門坎的時候,那對平凡無奇的眼睛閃動了一下,小七望著三人離去的背影,摸著下巴,心裡覺得有那麽一丁點兒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哪里不對。

  「幹什麽?」蘭罄問。

  「沒,」小七將視線從那人身上移開,「應該是我想太多了。」

  「該去巡城了,走吧!」蘭罄往外走去,小七急忙趕上兩步,跟在蘭罄身邊。

  歸義縣這陣子挺是太平,除了偶爾出幾個小賊之外,平常時候,都沒什麽事。

  可雖說不會總是有事,但每每一出事,便都要是大事,小七想了想,再對蘭罄說:「師兄,我那裡有幾個人,武功還不錯,你把他們安插到衙門裡成不成?」

  蘭罄想了一下。「歸到快班?」

  小七說:「當衙役便成。牢房那裡可以多放幾個,其餘的放到施大人身邊。」

  蘭罄一聽,便高興地笑了。「小七真乖,懂得孝順爹了!」

  小七嘴角抽了抽,心想我這只是讓衙門更堅不可破、縣太爺不會被隨便劫了就走,大爺我也少操點心罷了。不過既然蘭罄都這麽開心了,小七也沒把事情說破。

  蘭罄也不理會小七有異的面容,邊走邊歡快地說:「我爹就是你爹,你要讓他開開心心毫無後顧之憂地辦案,這樣我才會更疼你,知不知道?」

  小七一時走神,還在想著要派哪幾個過來,所以沒有馬上回答。

  蘭罄停下腳步,面目猙獰地回過頭怒問:「知不知道!」

  小七一驚,立刻點頭如搗蒜。「知道知道!」

  「哼哼!」蘭罄瞥了小七一眼,又見他落在自己身後一步位置,於是伸手把人拉來,拖著人繼續巡城了。

  路上賣菜大嬸、賣魚老伯見著這兩人手牽著手巡城的模樣倒也沒多大吃驚。

  歸義縣裡的人都知道,這陳小雞是施小黑小頭兒的手下愛將,兩人感情好到能同睡一張榻、同穿一身衣、同喝一杯酒、同吃一張餅,所以這偶爾牽牽小手的,也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了。

  因爲衙門裡正忙著招募新血,待小七想起還得向施問交代自己與蘭罄是怎麽一回事時,已經過了七、八天。

  這天傍晚蘭罄前腳剛踏進衙門裡,小七買了塊燒餅後腳要跟著進門時,便見施問站在大堂裡,眼裡含著深邃的情感,深深地看著他。

  小七那一腳啊,竟然就懸在空中好久好久,都跨不進門裡。

  施問雖然給了他很長的時間,但他怎麽都想不出要如何解釋自己與蘭罄這份關係,而且雖然當初誇口說會同蘭罄好好解釋,再將蘭罄導回正途,可每夜每夜地想,就是不敢對蘭罄開口。

  蘭大教主若是能溝通的人,當初就不會那麽多門派被他彈指滅掉了。

  更何況現下蘭罄可是每夜都抱著自己的小枕頭和小棉被睡在他旁邊的,他要一個沒說好惹得蘭罄生氣,下個被滅掉的,還不就是自己!?

  奶奶個熊,一邊是剛正不阿執守正道的知縣大人,一邊是固執己見從不肯聽人言的小黑大人,這回他百里七真是想破頭都不知該如何才能讓這件事完美解決了!

  施問又看了他一眼,似乎正殷殷期盼著他前去,要找他好好談談。

  無膽小雞那懸空的腳一直就是跨不過門坎,終於、最後,便那麽一個轉身,一溜煙地逃離了衙門。

  惶惶然地。

  小七跑到飄香院,進了自己的那個小樓,也沒同兩個丫鬟說些什麽,便讓人出去,獨自一個躺在床上歎起氣來。

  想了想他那大師兄,想想自己,而後再想想他走了很久的死鬼老爹。

  小七心裡其實真的早將當年被蘭罄所累,險險死在靈犀宮裡一事給抛到腦後了。他沒計較過蘭罄那年利用他脫困,因爲如果不那樣做,死的可能會是蘭罄也不一定。

  他只是不想這人因失去全部記憶,而自己被他喜歡上,便不管這人恢復記憶後會如何,就什麽也不顧地就和這人在一起。

  如他之前想的,那是趁人之危。

  他不想蘭罄有一天清醒過來見著是自己在他旁邊,露出的會是痛恨不解的神情。

  他不想那樣對蘭罄。

  想著想著,又累又倦的小七便闔上了眼,不小心睡了過去。

  夢裡他夢見大師兄含笑對他說話,那對慧黠的鳳眸璀璨發亮,那張豔若天仙世間無人能比的臉蛋漾著絕美的笑容。

  大師兄指了指他左邊的一頭黑熊、又指了指右邊一頭雪鹿,再指住他,開心地說:「我的、我的、全都是我的,陳小雞你說對不對?」

  「你的、你的、全都是你的,師兄你說什麽都對。」小七跟著點頭,心裡也是開心的。

  如果可以,他會把自己所有的東西,全都給蘭罄。

  小七睡啊睡、睡啊睡,突然,一道淩厲的視線從夢境外傳來,伴著殺意與戾氣,叫小七猛地抖了一下,緩緩地睜開了眼。

  在他頭頂上,有一張臉,那張臉的主人陰沈地看著他,見他醒了,便張嘴說:「陳小雞你找死嗎?爲什麽巡城完回衙門,我一回頭你就不見了?現下天都多晚了你曉得嗎?你可讓我好找啊!幾乎翻遍了歸義縣,而後居然還是在這青樓才找著你!」

  小七抖了一下,連忙爬起來往窗外一探,然後驚訝地說:「唉呀,還真的天都暗了!」接著再轉向蘭罄,小心翼翼地笑了笑,說道:

  「其實是浮華宮裡面有事情,所以我才繞到這裡來看一下,誰知道因爲床太軟太舒服,躺著聽手底下人說話,結果不小心給睡過去,然後大概是丫頭們怕我累就沒吵我,這才讓我睡到這麽晚!師兄啊,你是知道師弟的,師弟求神拜佛要老天爺天天讓我同你在一起都來不及了,又怎會故意讓你好找,四處胡亂跑呢?」小七一整個就是狗腿得不得了的模樣。

  蘭罄瞇了瞇眼,說:「真的?」

  「真的、真的!不然,我叫丫頭們進來作證!」小七才這麽說,屋外的素蘅子問便推開門走了進來。

  兩個小丫頭說道:「回小黑公子的話,浮華宮宮主有事找我們家公子,公子這才來飄香院的,後來不小心睡著了,我們不敢吵公子,公子才睡得這麽晚的!」

  這兩個丫頭跟在小七身邊久了,很會睜眼說瞎話。

  「嗯,好了,妳們下去。」蘭罄起身哼了一聲,拂拂衣衫下襬,坐到小七床沿。

  素蘅子問迅速退下關門。

  小七立即爬了起來,在床上正襟危坐,問道:「師兄急著找師弟,不知有什麽事?」

  蘭罄也不急著說正事,他瞟了小七一眼,那眼角眉梢風情無限,小七被瞟得心肝顫了好幾顫,努力跪得正了,這才沒從床上摔下去。

  蘭罄說:「我話先說在前頭,我小黑大人認定了就是認定了,這輩子都不會再改的。你要敢逃走,我便就算天涯海角都會把你找出來,而你若是真敢讓我好找……」蘭罄慢慢地勾起一抹微笑,看著小七,說:「到時候你就知道……」

  「知、知道什麽……」小七吞了一口唾沫。

  「……知道什麽叫作生不如死的滋味。」蘭罄一把摸上小七的臉龐。

  「嘶──」小七深吸了一口氣。

  兩人互看無言,蘭罄一個勁兒地笑。蘭罄是越看這只雞越順眼,可卻奇怪以前怎麽就不覺得這個人好呢!

  小七頓了頓,困難地開口說道:「但施大人似乎很不喜歡我們在一起啊……上回你在院子裡頭親我被他看見了,他不發了一頓脾氣?也許、也許大人會把我調去跟金忠豹國也說不定,到時候師兄你可別和施大人生氣。」

  聽見小七如此說,蘭罄哼了一聲,別過臉去。「南先生傍晚就來找過我了,他說要我在金忠豹國裡頭選兩個跟你換,讓你去當衙役,兩個人給我使喚。我回絕了!還有,如果他也來找你,還是我爹來找你,你都不許答應他們的條件,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在蘭罄面前,小七向來只有點頭的份。

  「爹也不知在想什麽,真是讓我生氣。你跟我跟得好好的,我要那四塊木頭中的兩塊來幹什麽?」蘭罄說:「晚上讓他們同我一起睡嗎?!」蘭罄一想,腹中一把火就整個冒上來。

  「可惡!」蘭罄怒道。

  小七想,蘭罄這真是勸不得了,越要他改變主意,他可能只會越生氣而已。

  「走了,跟我回去!」蘭罄一把抓住小七,便把他往外帶。

  小七被蘭罄斜斜地拖著就走,連腳上的鞋子都來不及穿。

  出了門時素蘅子問看見了,連忙跑進去拿鞋子,再跑出來跟在蘭罄小七身後,一個人給小七擡腳,一個人費力替他穿鞋。

  鞋子穿好後兩人也出了青樓,在回去的路上蘭罄顯得輕鬆了些,因爲找回小七,他的臉色就也沒方才那麽難看。

  小七跟在蘭罄身旁,低著頭,看著地上的影子,正思索著既然從蘭罄這頭下手無望,那是要如何對施問交代之時,蘭罄見他一直沒講話,便側過臉,在小七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啊!」小七嚇了一跳。

  蘭罄瞇了瞇眼,似乎又要動怒,小七眼珠子轉了轉,想到了個主意,便說:「師兄,要不這麽著好了!」

  「怎著?」蘭罄問。

  「施大人是你爹,咱不能讓他傷心、也不好讓他生氣,既然他不想你太親近我,那咱在他面前就別做那事便行!」

  「不成!」小黑大人一口否決。D_A

  「欸……」小七搔搔腦袋。「我是說,只要施大人不知道那便好!我們別在外人面前太過親近,最好是連手也別牽,腰都別攬,可回了院子裡,把房門關上,四下無人的時候就行了!」

  蘭罄皺起他那對好看的眉,似乎還是不太想答應。

  最後不得已,小七只好全豁出去,犧牲地說:「那麽,要不這樣!只要你不在外人面前親我摸我還亂講話,那回到房裡,你要睡我的床也行、親我也行!我全身上上下下讓你親個夠本,成不?」

  蘭罄眨著眼睛看天上,似乎還在算著這樣自己算不算吃虧。「如果我不答應?」

  「那我就搬去施大人的小院,和他一起睡。等你答應了,我再搬回來。」小七說得很認真。

  「……」蘭罄低下頭看小七。他不語,小七也不說話,氣氛忽然變得很僵。

  忽地,蘭罄一笑,那身邪佞氣勢再現,輕聲說道:「你這是在威脅我?」

  小七雖然已經在抖了,可還是故作鎮定說道:「不是威脅,只是商量商量!」

  「商量?」蘭罄氣勢暴漲,更怒了。他道:「你全身上上下下、連口水都是我的,我要親你吻你摸你,本來就是天經地義,你又有什麽資格、什麽本錢同我商量!?」

  小七手心裡全是汗,自己對自己說道:『百里七,你要撐住、撐住!拿出你的男子氣概來,絕對不可以再輸給這個比女人還漂亮的傢夥了!』

  接著小七便不說話,只是用力看著蘭罄,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過了許久許久,直至頭頂上的月亮都慢慢落下了,蘭罄瞪小七瞪到眼睛酸,也沒見小七改口,最後,敗北的蘭罄也只好憤怒地,同意了小七的要求。

  第二天一早,小七立即開心地去找施問。

  他對施問說他已經和蘭罄講清楚了,兩個男人是不會有結果的,而蘭罄也明白了。之後蘭罄絕對不會再親他,兩人更會恢復得像以前一樣,蘭罄是他的好師兄,他則是蘭罄的好師弟。

  他們還會一起共同爲衙門效力、爲百姓謀福祉、爲萬世開太平……等等等等。

  更因爲小七說得真心真意、表情掏心掏肺、神情天地可表、簡直日月可鑒,所以施大人很感動,就這麽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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