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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蕩江湖系列 (第四部) 鐵劍春秋》第5章
  【第九章】

  莫秋離去許久,房內安靜異常。

  一劍坐在貴妃椅上發呆,神情憔悴面色慘淡。

  一葉望望門口,再望望哥哥,便道:「那我也先行下去,不打擾哥哥你休息了!」

  話才出口準備開溜,卻聽得一劍悶雷般的厚沉嗓音震喝道:「你給我跪下!」

  一葉心裡一驚腳下一軟,忍不住雙膝撲通落地,雙手扯著耳珠子道:「我知道錯了--」先認錯才不會被罵得太慘,他從小就怕這個哥哥,生起氣來威嚴萬分,同他爹一樣叫人不敢反抗。

  忍著一拳朝妹妹頭上槌下的怒氣,一劍深深吐納數次,才勉強控制住滿腔怒火。

  他沉聲問道:「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給我一件件說清楚,還有小秋小時候性格明明不是這般,怎麼大了竟成了這樣,我走得意外,沒辦法一一交代,但他總算是你外甥,你任他成那樣是想氣死我嗎!?」

  一葉塌著頭,擺著小狗般委屈又可憐的姿態道:「你怎能怪我!那年你在奉城出了意外,河邊只剩一把凌雲斷劍和大灘血跡,所有人都當你死了,跟著沒兩年,三叔、四叔還有爹相繼失蹤,接著陸玉明目張膽搶咱家的生意,赤霄坊裡又有人帶頭作亂,我嚇死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劍皺眉道:「爹和叔叔們不會無緣無故扔下赤霄坊不管,定是出了意外。」

  「我也是這麼覺得。」一葉連忙點頭。「可是其他人不是那麼想!赤霄坊生意一落千丈,鑄劍師走的走離的離,我孤立無援幾乎被逼到絕境,為了不讓赤霄坊這塊招牌毀在我手裡,我只好把能買的通通變買,然後將銀子轉到天香閣去,隱姓埋名重新開始,弄了這天香樓出來,哥,我能站起來嗎?一直跪著真的很難受!」

  一葉槌了槌腿,作勢想要站起來。

  「買了赤霄坊?」一劍憤怒得一掌拍在貴妃椅上,只聽砰地一聲,強勁內力穿透軟墊擊在玉石所砌的椅面上,生生貫透玉椅,從底下掉了個與一劍掌心同樣大小的玉石碎塊下來。「你這對得起爹!」

  起身一半的一葉嚇得腳軟又跪了回去,他急忙道:「沒沒沒,招牌我沒買。」但其他都買光了。

  一劍怒目直視一葉,要一葉繼續說下去。

  一葉才怯怯再道:「我知道你很在意小秋,可我沒辦法......陸玉一直想毀掉赤霄坊,絕對是她抓了爹,我手上沒籌碼,唯一一個想得到的人就只有小秋,可你也知道他小時候性子那麼軟,根本成不了事......」

  「所以?」一劍的聲音沉下幾分,彷彿悶雷般響著,響得一葉膽顫心驚。

  一葉吞了口口水,慢慢地說:「所以我用了一點法子......激勵他......抽回在鐵劍門得人手,讓他孤立無援,直到將他逼入絕境,讓他曉得鐵劍門和陸玉究竟是如何看待他這個多餘的人......才......才出手拉他一把......」

  一劍聽得額邊青筋突突地跳,他用力壓下,悶聲不語。

  一葉低聲說:「你自己也明白那孩子從小沒長心眼,要不把他的性子磨出來,根本不能成事。更何況他從小過繼給陸玉,陸玉無所出,鐵劍門掌門的位子將來他也有機會,若他有能耐在鐵劍門翻雲覆雨,我才有機會找到爹和叔叔們,並查明你的死因。

  哥......我沒錯......小秋也認同我的作法......是他要我把能教的都教他,能給的都給他,他要替你報仇,誓要奪得鐵劍門的掌門之位。哥......這年頭善良正直的人死得早,只有無惡不作的人才活得久......」

  一劍神色鐵青,卻發覺自己無法反駁妹妹。

  一葉所做的一切當下皆有自己的考量,他這八年既沒在他們身邊,就沒有資格評斷對錯。

  況且若非如此,他這兩個唯一的親人可能也等不到他回來,早死在陸玉手中了。

  「哥,我現在能起來了嗎?腿疼了。」一葉悶悶地說。

  「......起來吧!」一劍蹙眉閉眼,心緒繚亂。

  「哥,你別生我氣了好不好,我這麼做完全是為了延陵家為了爹,沒得選擇。」一葉頭低低的,挪了兩下跪到哥哥跟前,像做錯事的孩子前來領罪,一身氣勢全消,連說話都有氣無力。

  一劍長長嘆了口氣,說道:「哥明白你這些年的辛苦,總之哥如今回來了,不會再放你一個人。」

  一葉畢竟與一劍多年兄妹,知道兄長脾氣來得猛烈去得也快,這回神情堅定目光無絲毫動搖,便是表示不再將她做過的事放在心上。

  一葉俊美無儔的臉上展露笑顏,一屁股便在一劍身旁坐下,用力地展開雙臂圈住一劍,親熱地攬著兄長道:「俺就知道哥對俺最好了!哥,俺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攬著攬著,怎麼感覺和以前不太一樣。一葉狐疑地摸摸哥哥的腰、摸摸哥哥的胸、再摸摸哥哥的腿,而後大聲喊了起來:「俺的天啊,哥你怎瘦了這麼多......瞧這胳膊、瞧這屁股。瞧這大腿,整整瘦了一大圈啊!肯定是八年都在天絕谷吃魚的關係,不要緊,我的天香樓什麼都有,從今以後哥哥的肉就包在我身上,絕對很快就把你養回來!」

  就在一葉擁著一劍不放時,房門突然被猛力踹開來,莫秋氣呼呼地走入房裡,一葉吶吶地說了聲:「怎你還在啊?」就被莫秋給一把扒離一劍身邊。

  一劍才想開口,莫秋又忽然撲上前去,吼道:「別說,別說,你什麼都不許說,我不許你扔下我,我已經是你的人,你說過要負責的,怎可言而無信!」

  莫秋張口,白森森的牙齒咬住一劍胸膛,他咬得極狠,一劍左胸乳口處傳來劇烈疼痛。一劍本想扒開莫秋,但一陣暈眩傳來,令他眼前發黑步伐不穩。

  「哥......」一葉連忙一拳打上莫秋腦袋,逼得莫秋含淚鬆口。

  「舅舅......」

  「沒事。」一劍說道:「之前不慎著了陸遙所下之毒,雖逼出大半但還留有餘毒,後來只顧著送小秋回蘭州,竟忘了這件事。」

  莫秋楞楞看著一劍,心裡頭千回百轉,無法言語。

  「我真的沒事。」一劍說道。

  莫秋突如其來地又紅了眼眶,他急忙低下頭將臉掩蓋,但攔不住的淚水仍是滲過指縫滴到光可鑒人的地面上。

  「......誰管你有沒有事......我才不在乎你......為什麼你是我舅舅......」莫秋說完甩頭便跑,衝出門外不見人影。

  莫秋最厭惡在別人面前流淚,這彷彿在昭告天下他何等軟弱,但他的淚水總掩藏不住,尤其在面對一劍時。

  原來喜歡上一個人,心,就脆弱了。

  從銅牆鐵壁,到門戶大開,原有的堅強不堪一擊,弱點赤裸裸地暴露,再怎麼藏,也藏不住。

  對方一句傷人的話,總是宛若利劍,一箭穿心,叫人鮮血淋漓。

  那天過後數日,一葉拿了幾把鐵劍門私藏和鑄造的兵器給一劍過目,並說出了自己的疑慮。

  一劍一看震驚,幾把兵器皆是由延陵家獨特的開刃法開出兵刃,難怪一葉認定自己死了,卻篤定爹和幾位叔叔該還活著。

  無論這技法為何會在鐵劍門中出現,一切絕對和爹與叔叔們的失蹤脫不了干係。

  也就是從那日起,一劍便跟著一葉團團轉,視察各地酒樓客棧,會見延陵家的舊部屬,盤算手頭上有多少人力物力,若要重建赤霄坊勝算幾分,尋著爹的下落機會幾分。

  除此之外一劍還命人詳查蘇解容與陸譽的下落,還有,這二人與武林上人人聞風喪膽的烏衣魔教間究竟有何關係。

  天香閣最早單純只是為抗議鐵劍門而立,近幾年在一葉手底下徹底改頭換面,成了聞名天下的酒樓食肆天香樓。

  一劍發現天香樓不但廣佈各地而且生意萬分興隆時,著實對這妹妹刮目相看,然而一葉偏偏就只會賺錢,其餘的一竅不通,於是乎這幾年皆按兵不動,除了偶爾搞搞小動作之外,從來沒和鐵劍門正面衝突。

  一劍心想這也好,因為當務之急是先找到爹和幾位叔叔的下落,既然天香樓在暗,行事確實方便許多。

  鐵劍門向來門規森嚴,不但非族內子弟不收,即使派人順利混入,也無法得知其門內秘密,唯一能與陸玉等執事者接近得,至今才只莫秋一人而已。

  想及莫秋,一劍神色黯然下來。

  一劍這陣子叫自己只能忙於公事,籍此杜絕想念莫秋的心。

  他一直覺得自己不該對外甥懷了那種心思,如今能不見當不見,以免到時泥沼深陷無法抽身。

  天香樓有裡外之分,外樓三層專待過往賓客,內樓兩層只迎貴客,最後一層則是天香樓內處理大小事務的場所,再過去一些,才是一葉私人的小院落。

  從一葉這議事廂房的窗子望出去,隱約可見著綠樹扶疏的「落業苑」,落葉苑裡有著一劍心繫之人,前幾日打開窗遠遠探去,還能見著那人在院子裡往這處遙望的身影。

  明知不該再憶起,但閉上眼,腦海中卻滿是還在山上時,自己推著車子載莫秋滿山跑的情景,那時的莫秋笑得有多開心。

  偶爾一劍也會想,倘若山路走不盡,他們永遠停留在山間便好了。

  然而,一切終究只是癡心妄想,事實終究是事實,他們已經下山了,也得知了彼此的身份。

  議事房裡,一葉伏在案上飛快撥著算盤,幾名掌櫃退了下去,好不容易將莫秋的影像從腦海裡驅逐,一劍卻覺得房裡悶了起來,叫他透不過氣。

  有些無法克制地將窗往外推開,心想或許還能遠遠看看那個人的身影,沒料窗外倚牆而長的綠樹枝丫上竟坐了個人。

  那人吃驚地望著推開窗的自己,手中捧著的一鍋餃子才吃到一半,塞滿餃子的嘴微微張開,愣住了。

  殘陽如血,莫秋俊秀的臉上失去以往鮮活的表情,雙目沉寂如死水,只有一張嘴巴偶爾顫動一下,讓他還像個活人。

  「舅......」

  莫秋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但舅舅二字還沒說完,便聽得一劍說:「你在這裡做什麼?」一劍皺眉。

  「我想見你......」莫秋說。

  「現下見著了。」一劍說;「可以回去了。」語畢砰地一聲又甩上了窗子。

  一劍雖關上窗,十指卻根根都在發抖,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克制自己不把莫秋從樹上拖進屋裡來。

  他也想見他,他也想見他了。

  他們兩人的心意是一樣的,只是悖德逆倫是道深不見底的鴻溝,稍有不慎失足掉落便會是粉身碎骨。

  一劍不想要莫秋的將來毀在他這個舅舅的手上,所以他唯有關上窗。

  「延陵一劍你這個膽小鬼,有膽子做,沒膽子當!」莫秋接連幾拳揍在木窗之上,將窗上雕花硬木生生擊出個洞來。他的怒吼伴隨碎木響起,近得就如同在耳際,震得一劍耳朵發疼。

  窗外的莫秋等不到一劍答話,怒喊了聲:「好,我陸莫秋也不是射門死皮賴臉之人非你不可,我這就走,走得遠遠的,不在你面前礙你眼了!」

  衣衫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平穩落地聲傳來,而後是一陣重重離去的腳步聲。

  一劍略略斜了身軀,從碎裂的木窗縫隙看到那抹消瘦身影傷痛欲絕地離去,心裡頭的苦悶簡直要勒死自己。

  他拿著頭生生往窗撞去,發出沉沉的叩叩聲響,心裡酸,眼眶紅,卻死抿著雙唇不准自己說出挽留的話語。

  他身後的一葉頓了頓,出聲建議:「哥,你這又何必?稍微對他好些也無妨,只要別和他有肌膚之親便成了。小秋說什麼也是日後對付鐵劍門的一步棋,這關鍵時刻扔了他,他反過來幫鐵劍門對付咱們怎麼辦!?」

  「我對他的感情不是兒戲。」一劍發洩地擁著木窗,低聲憤道:「如果不能愛他,我就不會愛他,更不會利用他!」

  「......」一葉沉默後道:「......哥,你本來就不太靈光,再撞下去腦袋會壞......」

  一劍停了一下,聲音乾澀:「一葉......你該對他好些,他受的苦夠多了......」

  「......嗯,」一葉應道。

  又兜兜轉轉忙了幾日,留一葉在內樓休息,為她蓋上被子後一劍獨自回到落葉苑裡。他緩步走過院子,進自己房門前,忍不住又在莫秋門口停駐半晌。

  已經有段時間沒見莫秋,心裡惦記著,始終無法忘懷。他走到莫秋房前,見屋裡沒有燈光,心想這時莫秋大概已經入睡。

  一劍手掌輕輕貼在門框上,俊逸的臉龐又滿是鬍子了,他想起裡頭那個小傢伙之前說過要幫他刮臉,後來卻是無疾而終。

  莫秋是愛恨分明的人,現下或許已是恨他的吧,因為他承諾過,卻途中變卦,原本該給他的一份情,生生收了回來。

  一劍覺得自己對不起莫秋,不但沒照顧好他,讓他收鐵劍門欺凌,最後甚至還......令他喜歡上自己這個不應該喜歡的人......

  無力地垂下手,一劍叫自己別再留連,當立即離開,縱使心裡再痛也該忍下。

  莫秋終究要繼承延陵家,將來他更會替他物色賢良淑德的女子,讓他與妻白頭偕老相伴終生。

  但光只是想像那情景,一劍便痛苦難當。

  轉身回到自己房裡,一劍默燃油燈後便坐在床上發愣,直到油燈燃盡房內瞬間陷入黑暗,他才稍微回過神來。

  從來不直到自己也會為情所困,日日夜夜想著一個人放不開胸懷,一劍不知這幾日是怎麼過的,渾渾噩噩,猶如魂不附體。

  這夜心事重重,一劍睡得不甚安穩,隱隱約約能聽見更漏聲梆子響,叩叩叩地,在午夜夢迴處,敲痛他的心。

  最後一劍還是由床上爬了起來,穿著單衣走往鄰間。真的太久沒見到莫秋了,也不曉得莫秋先今如何?

  這麼晚,莫秋應當睡著吧,他只要悄悄看過一眼便好,偷偷看那麼一眼,安心了,就會去自個兒的房裡睡。

  一劍輕輕推門入內,躡手躡腳地走至莫秋床邊。

  他沒那單子燃燈,只是想借窗外月色稍微看一眼莫秋的睡顏。

  然而,當一劍靠近床畔卻是大駭,床鋪上根本沒有莫秋的身影。

  一劍猛然想起幾日前莫秋說過的話,莫秋發怒朝他吼道:「我陸莫秋也不是什麼死皮賴臉之人非你不可,我這就走,走得遠遠的,不在你面前礙你眼了!」

  莫非、莫非真的走了!?

  一想起這個可能,一劍心裡揪緊急忙轉身向外跑去,在落葉苑裡四處搜尋莫秋身影。「小秋、小秋你在哪?」

  樹上、花圃、院內每個廂房、屋脊之處皆見不到莫秋蹤影,一劍整整找了一個時辰卻無所獲,急得焦躁不堪奔的渾身是汗。

  莫秋一個人除了天香樓便是無親無故,再加上他說自己打碎了陸玉的手鐲陸玉不會善罷干休,而陸遙那日在山裡又沒了結乾淨,外頭危機四伏,說多危險便有多危險!再想起莫秋是因為他的緣故才離開,一劍頓時自責懊惱到極點。

  一劍在天香樓裡風風火火的動作吵醒了內樓的一葉,一葉一驚,也連忙張羅下人一起尋人。

  「小秋你在哪裡?快出來!是舅舅不對,舅舅錯了。你同舅舅回去,舅舅不會再對你發脾氣了!」一劍奔到街上,發狂似地喊著吼著。

  漆黑的街道沒有燈火只有少許月光,黑夜漫漫彷彿無止盡,遠眺荒涼寂靜的大街,萬籟俱寂,盡頭消失在一片薄霧裡,看不清前方。

  一劍恍惚間想起很久以前莫秋所住的那個荒涼小院,總是一入夜便沒有半點亮光。

  莫秋不懂怎麼點燈油,因為沒人教過他,所以夜裡他害怕得睡不著的時候便會拖著棉被跑到月光下,將自己如蠶蛹般捲起,睡在風聲呼嘯但有光亮的地方。

  一劍那是說過什麼?他說舅舅來了,小秋別再怕黑。

  一劍想到這段往事,心裡一陣怒氣升起,他氣極自己,明明說要守著這孩子的,怎這段時間竟對他不聞不問,連莫秋走了多久都沒發現!倘若莫秋因此出了意外,他絕對不原諒自己。

  一劍憤恨得一拳狠狠擊在身旁人家矮牆上,堅硬非常的瓦牆瞬間劈里啪啦裂出幾道縫,白色碎末斑駁掉落,那悶悶聲響及震動在夜裡聽起來煞是駭人。

  「大當家的,找到小當家了!」

  遠方拿著火把的天香樓小廝尋著一劍後急急忙忙地喊,一劍心裡一緊,倏地運輕功急躍,兩三步便直到那名小廝面前。

  那是天香樓已經歇伙的廚房,因為供應整座天香樓的伙食,所以這個地方特別大,卻也因為佔地寬闊,在熄了燈以後,顯得特別地陰暗和荒涼。

  一劍到時一葉正守在門口,見到哥哥來,幽幽望了他一眼。

  一群小廝守在一葉身後,小廝們手中的紅燈籠燭光搖晃,和著廚房裡斷斷續續傳出的聲響,顯得有些詭異。

  一劍見到廚房深處的面前拿著菜刀神情恍惚地直往砧板上剁,神色飄渺表情有種說不出的古怪,心裡一急舉步欲入,卻讓一葉扳了回來。

  一葉頓了頓,道:「哥,你想清楚了嗎?這門檻為界,踏入了,便是萬劫不復。」

  一劍舉頭望著妹妹。

  一葉又說:「我知道你能克制得好自己的感情,可小秋不一樣,他想要的東西不會放手,你近他一步,給了他機會,將來就別想輕易脫身。」

  一劍急道:「你先讓我看看他,其餘稍後再說。」

  一葉欲言又止,張了張嘴最後又道:「瞧你這麼緊張,為他失魂落魄,若說你放得下他我也不信。其實......其實你要真想和他在一起也並無不可,別說爹現在下落不明前程未朗,就算日後怎樣,我也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一葉說到後頭,鬆開了手。「你想如何便如何吧......我實在看不慣你現下這模樣......」

  一劍滯了一步,低聲說了句:「我什麼也不想,只想好好照顧他。」說罷,跨入廚房當中。

  一葉嘖了聲,怎看不出這哥哥只是在做垂死掙扎,若陷入情網中那麼容易脫身,世間就不會有如此多癡男怨女愛恨情仇了。嘆了口氣,一葉把小廝招了招,全都帶回去睡覺。

  一劍來到莫秋身邊時,莫秋一點都沒發覺,他神情茫然地望著前方的牆,手中菜刀則飛快落下剁著幾乎已成碎末的豬肉塊。

  「小秋。」一劍喊了聲。

  莫秋沒反應,嘴裡反覆念著:「我要吃餃子......我要吃餃子......」

  「小秋!」連喊幾聲後一劍終於察覺到莫秋的不對勁,莫秋就如同木頭人偶般愣愣地沒有回應,只專注在剁肉上。

  操弄了好一會兒後,莫秋一手剁肉一手摸索著桌面上的東西,左手竟朝著持刀直落的右手下方探去。

  一劍大駭,連忙奪過莫秋手裡的菜刀,然而莫秋卻全然不覺般,逕自拿起廚子留在旁邊的翡翠餃子皮,抓生肉掐起餃子來。

  一劍這可嚇壞了,莫不是打擊過大神志不清了吧?否則怎這般癡癡呆呆,連話也不會應了。

  「小秋......」一劍又急又慌地喊,心裡揣測忐忑。

  莫秋將包好的最後一顆餃子放在掌心中愣愣看著,而後露出一抹開心的微笑,直接往嘴裡塞去,

  一劍連忙攔下,終於空中抓住莫秋的手,叫他別真把未曾煮過的生肉下肚。

  莫秋以口就手咬了幾次都咬不到餃子,他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餃子,不肯放棄地一直探頭過去。

  「小秋、小秋......你這時怎麼了,別下舅舅!肚子餓了是不是?餓了也不能吃生食,會壞肚子的!」一劍慌亂中聲音微顫。

  莫秋感覺似乎有人在同他說話,微微側首,仔細聆聽,知道一劍問了三次,才緩緩答道:「我餓......所以找東西吃......別告訴娘......她會摑我巴掌......」

  聽到莫秋這麼說,一劍的眼眶驀地紅了起來,又熱又燙,燒灼得叫自己都快無法忍受。

  莫秋渙散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生肉餃子上頭,似乎不知道正在和他說話的人是誰。他又伸長脖子去咬餃子,直至一劍將他手中的食物拿開,他看著空了的手,神情更顯呆滯,面容悲愴。

  「不見了......阿牛哥......不見了......」莫秋說著,

  一劍不知他是在喊餃子不見了,亦或是阿牛哥不見了,只知道莫秋那聲阿牛哥聽在耳裡,竟叫他淚水滿溢而出。

  「還在,還在這!」一劍扯著沙啞的嗓子與濃濃的鼻音說道:「阿牛哥在這,小秋你到一邊坐好,阿牛哥下餃子給你吃。」

  一劍將莫秋安置好,隨即立即起灶燒水將餃子燙熱,端至莫秋面前。

  肉餃子被包得零零碎碎,下水後自然破破爛爛,加上一劍廚藝本來就糟透,起鍋後竟是一盤碎肉末與餃子皮相雜,完全不見元寶模樣。

  莫秋平穩地使著手中紅箸,無論多小的肉末他都意義夾起,逐個逐個放入口中咀嚼。

  一劍望著他吃飯的模樣,不禁又想起那年握著莫秋的手教他使筷子的模樣。

  這孩子長大了,筷子也握得穩了,唯一不變的是那用膳時害怕盤中食物被人奪走的心思,每一筷都下得穩狠准,小山般尖起的肉餃子瞬間便被吃了個精光。

  吃完後莫秋打了個嗝,推開盤子起身離去。

  一劍怕莫秋有意外,亦步亦趨跟在莫秋身後,完全慌了手腳,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莫秋安靜而緩慢地走回落葉苑,就在一劍以為他會回房安歇之時,他竟在一劍房門外停下。

  莫秋掌心貼在一劍門外框上,茫然的眼裡透露深深的寂寞與濃烈的悲傷。

  一劍望著此情此景不免胸口一窒。莫秋這模樣竟是與他相同,這些日子總是站在對方門前,卻無法踏出一步,推開那道沉重的門。

  莫秋跌坐在地上,倚著門,將臉貼在冰冷的門板上。他嘴中喃喃不知道說著什麼,一劍凝神細聽,才發覺莫秋竟是低聲說道:

  「我餓......我餓......我餓......」

  空洞的眼神完全失去神采,蒼白的容顏之上寫滿憔悴。

  一句又一句的我餓,說的是對情感的渴求。

  因為無法被滿足,所以一直都是如此飢渴。

  一劍再也無法忍受莫秋這模樣,他彎下腰去點了莫秋的睡穴,而後抱起這個他憐惜萬分的人,將他送入房中。

  一劍為莫秋改好被子,在看見那張蒼白的臉龐時心中萬分不忍,他無法克制地撫上莫秋的面頰,視線最後落在莫秋兩瓣乾澀皺裂的嘴唇之上。

  莫秋唇薄,世人總說唇薄之人情也薄,但在一劍看來卻不是這麼回事。只有他才明白莫秋心裡頭積蘊著多少情感,得不到的、想得到的,幾乎將年紀小小的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一劍不自覺地緩緩俯下身,就在自己的嘴唇快碰上莫秋雙唇時突然驚醒。

  他猛地往後一退,冷汗涔涔,明明不許自己對莫秋再存這般心思,然而卻始終無法將念頭完全斷絕。

  他握緊拳頭收步往後,狠狠朝自己臉打了一拳,啐地罵了一聲:「延陵一劍你簡直連畜生也不如!」踉蹌逃離莫秋廂房。

  【第十章】

  莫秋覺得昨夜睡得不太好,清早醒來時昏沉沉十分的困。

  在床榻上呆坐片刻,而後自然而然地豎起耳朵凝起內力聆聽鄰房動靜,沒聽見一劍的打呼聲,也沒聽到任何聲響,原來一劍今日竟早起離房,這不免令莫秋有些失望。

  一劍避而不見的這些日子他既難受又慌亂,但卻什麼也不能做,偶爾可行的便只有在最接近一劍的地方偷偷感受他的存在,細細聆聽他的聲音,儘管無法滿足想要親近那個人的願望,但除此之外卻別無他法。

  他這個舅舅從來說一是一,說了不見他,便再也不會見他。

  莫秋不禁自嘲,自己怎麼會落得這般境地,同棄婦般自怨自艾。

  這模樣簡直可笑。

  院子裡想起腳步聲,一沉一緩,朝他廂房方向而來。

  當一葉帶著一名老大夫推房入內時,莫秋臉上呆滯的神情立即換下,一張冰冷漠然的臉隨之覆蓋而上,連他望向一葉的目光都是冷淡無感情的。

  「這麼早?」莫秋淡問。

  一葉揚了下頭,那名老大夫才慢慢走向莫秋床榻,作勢要抓起莫秋的手腕切脈。

  脈門被制乃習武之人大忌,莫秋自然不會將手輕易交出去。

  然而一葉卻在此時說:「大夫方替你舅舅診治過,是他叫大夫來看看你。」

  一聽見與一劍有關,莫秋愣了一下,脈門隨即被老大夫抓住。

  「舅舅他病了?」莫秋盡力叫自己聲音平穩,裝出無所謂的語調,但那微顫的尾音卻仍洩露出內心的疑惑不安。

  「不就是前些日子被下的毒。大夫說他先是強行壓制寒毒,後來又中了牡丹花下死,兩種毒後來雖一個以內力逼出大半,一個解了,但兩種毒的餘毒卻融合成另一種難解之毒,得長時間調養才成。」一葉說。

  「那他要不要緊?現下怎麼樣了?」莫秋緊張地抓住床褥,臉色有些蒼白。

  「先前被你攪合那麼久,連自己中毒的事都不放在心上,忘了個精光,你還想他能怎樣?」一葉快口說到一半,見著莫秋白煞了的神情,頓了頓,才緩聲說:「你舅那個人就整一個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他認為不可行之事誰都無法改變他的決定,你逼她無用,到最後頂多落得兩敗俱傷。你算是我養大的,他則是我哥,我不想你們越弄越僵。」

  大夫診完脈,回到一葉身邊拱了拱手,說道:

  「依小當家脈象與當家所說徵狀看來,此乃血虛氣鬱、夢魂不安,所引起寐重起行而走,此症醫書上載明為夢行症,罹患此症之人夢中行事作為本人皆無所知悉,又因身處夢境神智迷糊,起行時常引致危險,夜裡還需多加關照一番。」

  莫秋聽得此言只覺莫名其妙,但一葉望著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加上想及自己近幾年的確偶有幾次醒時不是在花圃間就是在長廊上,他很快就發現那大夫言下之意是在指他。

  莫秋愕然地望著一葉,一葉扇了扇玉扇。

  大夫再道:「夢行症乃是志憂於內結成心結所致,雖有方子可療體舒氣,但成效不大。心結不解,藥石始終罔效。」

  說罷提筆寫了張藥貼,交予一葉後便離開。

  一葉嘴裡雖喃喃念著:「啥夢行症,也不知真的假的......」手上卻仔細將藥方折疊好,收入懷裡。

  他看向莫秋道:「你有什麼想說的?」

  莫秋聽到了一葉的碎念,心裡頭不舒服,遂別過頭去也不理會一葉。

  一葉蹙眉,片刻後才說:「你可知鐵劍門裡頭那些人是怎麼傳你的?恬不知恥、yin蕩下賤。」

  莫秋倏地握緊拳頭。

  一葉再道:「有人看見你三更半夜衣衫不整在門裡遊蕩,神行恍惚彷彿食了五石散般。若你長得醜那便罷,偏偏你長得這副模樣,舉手投足加上那樣情景,誰都不會往正面想。」

  「我不知道!」莫秋一口銀牙幾乎咬崩。

  原來如此,原來自己是患了這病,難怪陸遙總那麼對他,甚至對他惡言相向,什麼難聽的話都說出口。

  「......」一葉見莫秋的模樣的確不像說謊,這才道:「你不知道、我不知道、沒人知道,可偏偏我哥遇上一次就發覺你不對,千叮萬囑叫我帶大夫來看你。怎麼原來......對你上心的人就只有他一個嗎......」

  一葉也有些內疚,這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自己除了延陵家的利益外可曾正眼看過這小外甥幾眼?要不也不會孩子這麼大了,才曉得他得了病卻未曾醫。

  「阿牛哥哥......」猛地想起不能再這麼親暱地叫那個人,莫秋連忙換過稱呼,急切地道:「舅舅他來看過我嗎?他說了什麼?他現在怎麼樣了?他是不是還是不想見我?他知道我病了嗎?我病了他還是沒有留下,難道他真的連一眼都不想再看見我了?」

  一葉默默注視著莫秋,那種瘋狂激動又滿載著傷悲的眼神是她從來沒看過的。她這外甥行事狠戾下手從不手軟,曾幾何時連她自己也忘了,眼前的這個人畢竟還只是個十五歲的脆弱少年。

  一葉說:「昨夜你跑到廚房去剁肉包餃子,一直喊著肚子餓,還差點把你舅舅的手給剁了。」

  其實昨天一葉並沒有走遠,趕小廝們回去後她一直在旁邊,關注著著這兩個人。

  莫秋聞言愕然。

  「他......他有沒有事......」半晌過後,莫秋好不容易才找回聲音。

  一葉搖搖頭。

  末了,一葉嘆了聲,甩甩手便要離去。她轉身道:「在你舅那,他只擔心你,來到你這,你有只掛著他,孽障、真是孽障。」

  「小舅舅!」

  莫秋突然大叫了聲,那聲音之淒慘令得一葉也不免為之一窒。

  「我會再回鐵劍門替你打探外公的下落,無論你想要我做什麼,我全都會替你做到!你讓舅舅回心轉意好不好?別讓他不理我!我以後不會自作主張打亂你的部署,你讓舅舅理我好不好,只要舅舅肯理我,就算你們要我這條命,我都能雙手奉上!」

  一葉猛地一震,然而舉起的步子還是跨了出去,嘆息離開莫秋的廂房。

  一葉幽幽道:「我要你的命做什麼,你這孩子真的傻了。」

  離去前一葉淡淡回望莫秋一眼。

  清晨溫暖的朝陽灑在院裡,灑在莫秋身上。

  那身影看起來好小,就如同第一次見到他時,一丁點大的模樣。

  ◇  ◇  ◇

  這幾日一劍為了莫秋的事情煩心,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

  雖然大夫說莫秋那夢行症並非什麼大病,但從那日之後莫秋幾乎把自己關在房裡足不出戶。

  一劍心裡憂鬱,卻有礙於兩人之間曾有過的關係,不敢貿然探望莫秋。

  和一葉告別後各自回房,一劍垂頭喪氣地關上房門。

  自己曾幾何時也成了這樣的人了,鎮日魂不守舍地,什麼事也做不來。

  越是叫自己別去在意莫秋,便越會想起他,一劍悶得不得了,突然明白原來神魂顛倒、魂不附體這些個詞是真有其事,當心魂被勾走,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了。

  躺在床上任睡意襲來,一劍昏沉沉閉上眼,落入夢中。

  梆子響。

  漆黑的房裡,木門緩緩推開來。月光淡淡灑在佇立門口的那抹身影上,銀光柔和。門扉隨後被輕輕關上,當一劍驚覺身邊有他人氣息時,那人已然到了床上。

  一劍倏地睜開眼,見著的卻是張熟悉的臉龐。他緩緩清醒,望著來人,怔怔道:「小秋......你來我房間做什麼?」

  莫秋凝視著一劍,他的眼睛有些腫,眼睛縫裡透出一點點光,竟像是哭了許久的模樣。

  莫秋沙啞的聲音蕩在一劍耳際。「阿牛哥,你鬍子又長得亂七八糟了......」聲音細細小小,近似呢喃。

  「是嗎?」一劍愣愣摸了摸臉,說道:「近來太忙了,沒去注意。」

  「我替你刮臉。」莫秋從懷裡拿出那把玄鐵匕首,也沒理會一劍,逕自俯下身去一刀一刀慢慢地去除去那些礙眼的鬍子。

  莫秋一邊操刀,一邊低聲說:「你老實嫌刮臉麻煩,那就讓我來幫你吧......你的臉好看,別擋著,要擋住了,我便見不著了......刮乾淨些好不?這樣我才天天都見得著你......」

  一劍臉上突然一痛,他皺眉,感覺鮮血潤腮,直往耳際流去。

  「小秋......你是不是又犯病了?」一劍低聲問著。

  他伸手要阻止莫秋,卻不知從何下手,心裡兜兜轉轉的都是該怎麼做才不會傷到莫秋,玄鐵匕首如斯鋒利,稍微割個一刀都會令一劍好生心疼。

  莫秋不答話,刮好了兩側的臉,接著將匕首往一劍頸項上滑。

  他神情渙散,當匕首銳利的鋒口抵住一劍脖子時,長睫眨了一下,想起什麼似地頓了頓,而後喃喃自語道:

  「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你若敢離開我,我就用這把匕首把你的肉一塊一塊割下來。我們......上輩子就相識,這輩子注定在一起......我每天想你、念你、看你、心裡都是你,我一心一意待你,這輩子只認定你......可是你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莫秋說了幾回為什麼,一聲竟是比一聲哽咽,隨著他的呢喃,那抵在一劍脖子上的匕首也漸漸陷入一劍肌膚當中。

  一劍見不得莫秋這般,他眼眶泛紅,熱淚忍不住便要落下,低聲道:「是舅舅對不起你,舅舅虧欠你太多,你若心裡有恨,那便將我的命拿去。我除了無法給你情愛,什麼都可以給你。」

  「阿牛哥......」莫秋輕聲問:「一生一世是多久?為什麼你答應的一生一世,一下子就到了盡頭?」

  莫秋的問話使得一劍哽咽。

  劍鋒在無意間輕輕劃過一劍咽喉,鮮血隨著綻開的皮肉噴灑而出,一劍卻只是注視著莫秋的眼,在那裡頭,見到莫秋最深處的痛。

  「如果我不是我娘的孩兒,你是不是就會對我好一些?」莫秋迷惘道:「如果我不是你的外甥,你是不是就會和我在一起?」

  一劍哽咽無語。

  他只是無法跨過這藩籬。

  縱使無真正的血緣關係,但他能有今日都是延陵家所給的,他又怎能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和莫秋在一起?

  「如果我不要了這輩子,下輩子......便可以再來找你了是不是......」莫秋忽而綻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那笑容乾淨而絕美,包含著他唯一的希冀。「那你等等我,等我再過奈何橋、等我再喝孟婆湯,等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我們就能在一起!」

  一劍聞言只覺渾身寒毛直豎,就在此時莫秋劍鋒一轉竟往自己咽喉抹去。

  一劍頓時嚇得三魂不見七魄,厲聲喊到:「小秋,把匕首放下!」

  一劍想奪過抹去手中的匕首,卻沒料到莫秋雙手一翻竟生生避過,又再往自己咽喉而去。

  「小秋,你不聽阿牛哥的話了嗎?」一劍喊到。

  莫秋聽見阿牛哥三字時微微一愣,一劍趁他分神,出掌重擊莫秋手腕,打落他手裡的玄鐵匕首。

  不過是一瞬間的世間而已,莫秋一愣,發覺手裡已經空了,他恍惚看見已經拾起玄鐵匕首,心裡只念著那是他的東西誰也不能碰,竟左手五指成爪往一劍抓去。

  莫秋去勢凌厲招式狠辣,一劍以手臂格擋,隨即被抽出了四個血窟窿。莫秋右手同時向匕首抓去,待一劍發現這招是調虎離山時,回頭已經太晚。

  鋒利的劍刃深深陷入莫秋掌心,鮮血幾乎在同時由並和的指縫中溢出,沿劍身滴下沾濕被褥。

  莫秋茫然的臉上儘是心急,他焦躁地念到:「還我、還我,這是我的東西,你不可以搶我的東西,還給我......還給我......」

  莫秋使力握緊劍刃拚命往自己方向抽,已經心中大駭,深怕這般下去劍刃會斷去莫秋手指,連忙鬆手。

  莫秋緊緊將匕首攬入懷中,,不覺得痛,只覺得恐慌,恐懼著他的東西又要再一次消失不見,永遠拿不回來。

  已經眼眶含淚,怒極喊到:「小秋。放開你的手,玄鐵匕首削鐵如泥,你握得這麼緊,手會廢的!」

  莫秋根本不理會已經,抿緊了唇,目光茫然地望著地上。

  「小秋、小秋!」一劍心急不已,連喊數聲卻不見莫秋回應。

  他見莫秋宛若夢中,死命抓著玄鐵匕首不鬆手,心裡只急著莫秋的手要殘廢了、莫秋的手要殘廢了,突然猛地扳過莫秋的肩,一巴掌狠狠地扇在莫秋臉上。

  而後又是一巴掌。

  響亮清脆的聲音是如此驚心動魄,而後聲響全靜了下來,只剩下一劍急促的喘息聲迴盪在冷清的房裡。

  莫秋靜了一下,雙唇微張,緩緩地眨了眨眼。

  身上漸漸興起疼痛感,他迷迷糊糊地鬆開了手,發覺自己手中不知何時竟攥著那把被自己視為珍寶的玄鐵匕首,濕熱溫暖的血液沾滿了自己一雙手,也染紅了身上的白色褻衣。

  「小秋!」一劍啞然喊道:「把劍給舅舅!」

  莫秋聽得一劍的聲音,頓時只感覺通體發寒。他困難地轉動脖子,迎向聲音來源。

  然而當見著一劍面無血色憂心忡忡地望著自己,再看清一劍脖子上出現了一道深長的傷口,而汩汩的鮮血正從那道傷口中不停湧出時,莫秋忍不住渾身強烈顫抖起來,淒厲地慘叫一聲,雙眼翻白往後厥倒,昏死過去。

  「小秋!」一劍嚇得連忙撲向前抱住莫秋。

  一劍扳開莫秋再度合緊的手指,將其中的玄鐵匕首取出扔至一旁,他小心翼翼地探著莫秋鼻尖的氣息,在發現莫秋氣息急促而且脈象紊亂後,心急如焚的他慌忙攬起莫秋奔出房門去,直入不遠處妹妹休息的廂房。

  「一葉醒醒,小秋出事了,立刻去叫大夫來!」一劍踹開妹妹的房門衝了出進,直到床前才猛地停下。

  好夢正酣的一葉被突入起來的巨響震醒過來,睡眼惺忪的她還會意不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見著大半夜裡黑壓壓一片,竟有兩人咻地晃到他床前,而且還……定睛一看,還是兩個穿著白衣、披頭散髮、渾身鮮血淋漓的東西,那驚嚇令她瞬間寒毛直豎,拔聲尖叫道:「他娘的......有鬼啊......」

  《請繼續收看第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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