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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蕩江湖系列 (第四部) 鐵劍春秋》第8章
  第五章

  一劍低頭在大街上慢行,想著該如何交代自己這一夜的下落。

  此時天已大亮了,趕集的人也漸多,涵揚清寂的街道熱絡起來,日前那場正邪相爭已在汲汲營生中被百姓放諸腦後。

  一劍才走進大門,突然一個白色聲音如旋風般朝他撲來。

  他展開雙手接住,對方焦急地在他身上東摸西摸,好似要確定人完整無缺,沒少胳膊也沒少腿一般。

  「舅舅你要不要緊,有沒有傷到哪兒,怎麼逃回來的?」莫秋神色慌亂驚恐不定,聲音中還帶著哽咽,他邊吼邊摸著:「我醒來後見不著你,嚇死了!」

  一旁幾名年幼的華山弟子急忙抱拳行禮,說道:「師父出去尋找延陵大俠了,既然延陵大俠安然回來,那我們這就去找師父!」

  「蘇解容有沒有對你怎樣?」莫秋抬頭,眼眶裡竟佈滿了淚水。

  「蘇解容?」一劍不明白莫秋為何這麼問,但卻曉得自己的突然失蹤定是叫這孩子驚著了,緊張得快要哭出來,真是叫人心疼。

  「我們睡到一半,結果蘇解容那鼠輩爬窗進來,點了我的睡穴,等我再醒來你就不見了。」莫秋回憶起昨夜的情形,渾身一陣冰涼。

  一劍欲言又止,明明昨日是在小七那兒過的,不知怎麼竟扯上蘇解容,但小七要他不許透露昨夜之事,他也不好對莫秋說明。

  莫秋見一劍神情有異,連聲追問:「莫非是蘇解容傷了你?舅舅你傷著哪裡,要不要緊?奶奶的那個混帳東西,下回被我遇上我肯定叫他好看!」

  說著又是一陣亂摸亂扯,弄得一劍衣衫凌亂,腰帶鬆開,褲子都快掉下來。

  一劍連忙把莫秋從自己身上扒下,提著褲子道:「你別摸了,舅舅的確沒事!」

  莫秋卻在踮起腳尖往一劍身後探時,瞥見一劍耳垂上有一抹淡紅的印子。他驚了一下以為那是傷痕,但抹下卻發覺,竟是姑娘家用來點染朱唇的胭脂。

  莫秋一愣。又在這時,一劍身上濃濃的香粉味竄入鼻間,那過於曖昧的味道令他腦袋一陣空白。

  這是……怎麼回事?

  莫秋眉頭一皺,以眼神詢問一劍。

  一劍打了個噴嚏,伸手將莫秋雪白指尖上那抹刺眼的紅揉掉。

  肯定是被那愛捉弄人的素蘅姑娘給弄的,一劍尷尬咳了聲,目光不敢與莫秋對視,略略移開。

  一劍不是善於說謊之人,但面對莫秋的質疑卻不解釋不行。

  他含糊道:「我一睜眼就發現自己在涵揚外郊,也不曉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後來就自個兒走回來了。」

  莫秋目光化得深沉,一抹狐疑顯現,而後隱入漆黑的靈眸當中。他沉默半晌,緩緩開口:「既然舅舅沒事那就好了……」

  「哈哈——」一劍聽得莫秋如此說,以為莫秋已經相信自己的說法,鬆了口氣後扯笑道:「你說我會不會也得了那夢行症?睡著睡著就自己爬起來走出門去了?」

  「嗯,也許吧!」莫秋接著不著痕跡地問道:「蘇解容找你做什麼?」

  「就說不是蘇解容了,是小……」一劍呆了呆,而後急急收聲低斥道:「你套我話!」

  這時樓上突然有些許動靜,一劍耳朵靈敏聽見聲響,莫秋跟著回頭望去,也才瞧見那一閃而逝的白色衣角。

  一劍皺眉。「人已經走了。」

  莫秋冷哼。「那個人肯定是聽見我對趙大雄說你被蘇解容擄走,見你回來,才偷偷摸摸躲著聽我們講話。」

  關心則亂,遇上蘇解容的事,陸玉從來冷靜不下來。

  然而,照自己從一劍口中探得的,昨日雖是蘇解容擄走他,但一劍見到的,卻是一劍的舊友小七。

  他不知小七是何人,只知這人行事雖是神秘詭譎,衝著自幼與一葉一劍交好,還危及不了他們。

  然而此人在涵揚出現,那麼恰巧蘇解容也在涵揚,這人必定與蘇解容有所干系,若要再見蘇解容,需得此人下手才得。

  陸玉這生最在意的男子……江湖上從未曾聽聞其名號的魔教護法蘇解容……

  莫秋垂下目光,眸中閃爍冰冷寒意。

  情字害人,而陸玉便為其中癡人。十五年間尋尋覓覓,至今仍不肯放棄。暗林間的那聲碎心狂喊,仍依稀徘徊耳際。

  像這樣一個陸玉視為一生所愛之人,若生擒蘇解容以之要脅,別說單單是外公延陵冀的下落,就算讓陸玉以自己的性命相換,恐怕也非難事。

  只是……

  為什麼他們要有這樣的感情?

  若非情至深處害及了旁人,他的母親也不會死,自己也不會被折磨得如此淒慘。

  「怎麼了?」一劍瞧莫秋發呆,忍不住低頭關切。

  「舅舅。」莫秋心裡頭一緊,張手抱住一劍。他將頭埋進一劍胸膛,悶悶問道:「如果有一天別人用我的性命來威脅你,要你自絕於他面前,你肯嗎?」

  「如果我死,能換得你平安的話,自是。」一劍毫不猶豫地道。

  莫秋吧一劍摟得更緊了。

  一劍的話,讓他心裡突地痛了起來。然易地而處,他卻不曉得倘若碰到如此情形,自己會不會甘願為一劍交付性命。

  原來這就是他與一劍的差別。

  他對一劍是自私至極的愛,只想若這人不愛自己,要怎麼將他千刀萬剮。然一劍對他卻是全心全意付出,從來不想能得到多少,只想能給他多少。

  「你等等我……總有一天……」莫秋喃喃低語。「總有一天,我也會對你,如同你對我一般的……儘管你曾說過無意讓我改變,要我做自己便好……」

  一劍拍拍莫秋的背,不知莫秋心裡的掙扎,只道這孩子昨夜被嚇壞,現下仍然不安。

  傍晚掃光一桌的菜,莫秋便找掌櫃嘀咕去。

  他這天香樓的小當家當得毫不含糊,一劍瞧見莫秋事必躬親大小全攬的模樣,頗為讚許。一葉的確教了莫秋很多東西,莫秋也十分努力上進。

  攥著小七給的荷花錦囊,一劍細讀紙箋,知這藥雖只彈丸大小,但卻有能讓人脫胎換骨的能耐,然而隨之而來的後勁卻也不簡單,不知莫秋熬不熬得過。

  廂房外傳來叩門聲,一劍回神問道:「誰?」

  「鐵劍門弟子路明明向延陵大俠請安,敝門門主準備了點酒菜,還請延陵大俠賞臉前往,以酬謝大俠對敝門上下的救命之恩。」外頭傳來輕柔的女子嗓音。

  一劍沉吟半晌,後道:「請貴門主稍後,延陵一劍隨後便至。」

  門外人應聲,踏步離去。

  一劍將重要的錦囊繫在腰間,抽出床頭的赤煉刀反覆凝視,暗忖道:該來的還是會來,這回見陸玉,便是將一切攤到桌面上講明的時刻了。

  赤霄坊與鐵劍門的宿仇,也該一次了結。

  稍後,一劍來到天香樓後偏僻幽靜的小院中。

  此處花木枝葉扶疏,涼亭一座曰之「觀星」,然抬頭望去夜空深邃,星子稀疏且月缺未盈,那抹淡色銀牙朦朧懸掛,稍顯孤寂。

  陸玉原本背對著他,聞得動靜後緩緩轉過身來。

  夜風徐徐,吹得陸玉鬢髮紛飛,興許是月光太淒美,照映在她那張傾城容顏上,顯出一抹憔悴。

  當陸玉抬首,不輕不淡望向一劍,一劍只覺得她眉如籠煙上染淡淡哀淒,目如幽泉瀲艷淺淺情愁,胸口突然一悸,有種不知名的情感興了起來。

  依稀記得多年前的奉天河畔也曾經有人用這種眼神望過他,不過那個人眼裡有著冷然嘲諷,而這人眼裡冰霜消融,銅牆鐵壁碎了一角,彷彿能窺進其內的無力與脆弱。

  一劍有些迷惘,不明白心裡的躁動是怎麼回事。

  涼亭石桌上擺滿精緻菜餚,還有一壺陳年花彫。陸玉目光由一劍腰間的荷花錦囊輕輕移過,舉杯道:

  「昔日因兩家之爭而有所得罪,陸玉在此向延陵公子賠罪。再則此次因一時情急不慎誤傷公子,幸得延陵公子不計前嫌由魔教手中救得鐵劍門上下,陸玉無以為報,但請公子收下陸玉心意。」說罷連飲三杯,其間無絲毫停頓。

  亭中酒香瀰漫,光是聞一劍也知道那六十年的花彫酒有多厚多烈,陸玉臉頰上浮現淡淡紅暈,而後又斟滿一杯酒遞與一劍。

  江湖規矩,誠信謝罪酒三巡,從此恩怨便兩清,一劍從不是心胸狹窄之人,但注視著陸玉雙手呈上的酒杯卻接不下手。

  「赤霄坊因陸門主而毀,多少性命牽涉其中,這杯酒太過沉重,恕延陵一劍端不動!」一劍雙目如炬凝視陸玉,只道眼前這女子看似柔弱,誰會想到赤霄坊竟就是覆滅在她手中。

  陸玉將酒杯放回桌上,示意一劍坐下相談。陸玉讓門下弟子守在院外,是以小院中安靜無人聲,只有幽幽不斷的蟲鳴此起彼落。

  一劍環視四周後,開口道:「陸門主膽子可真是大,竟然沒讓弟子隨侍,就不怕我趁此四下無人,一刀送妳入黃泉?」

  陸玉淡淡道:「延陵公子光明磊落,必定不齒這等小人行徑。」

  她斟酒喝著,啜了口醇厚的花彫再道:「莫秋請來的大夫醫術高明,想必也已告訴你我受蘇解容一掌重傷心脈,你要殺要剮都是簡單。」

  「大夫告訴我這個做什麼?」一劍皺眉,陸玉的私事他沒興趣過問。

  陸玉執杯的手腕略滯,目光淡掃一劍,似乎想分辨話中真偽。他們明明是生死仇敵,大夫又為他們所請,怎麼不會藉診治之機探查她的傷勢好伺機除掉她?

  陸玉指節輕敲桌面兩下,道:「其實延陵公子若想報赤霄坊覆滅之仇,儘管動手便是,陸玉這條命由你所救,再捨一次也無妨。」

  陸玉這般說法叫一劍不悅,他一拳繫在石桌之上,打得桌沿迸裂一塊,重重哼道:「俺再想取妳性命也不會趁人之危,妳把傷給俺養好,等妳痊癒之日,咱倆光明正大來場比試。俺告訴妳,若俺贏了,最好給俺乖乖說出俺爹和俺叔的下落,要不俺就拿刀砍上鐵劍門,把妳門口那塊牌匾劈成兩塊,當柴燒了!」

  一劍背上的刀擦得雪亮,本以為今晚有場硬仗要打,哪知以往行事狠戾的陸玉今日竟開始當起女人來了,這般柔弱蒼白的模樣,他背後那把赤煉刀怎麼拔得出來砍得下去!

  一劍今日才算真正意識到陸玉與他的不同,男人與女人計較本是不該,若非延陵家毀在這人手上,要公平比試這話一劍說不出口。

  公道總是要討的,他可不會放任延陵家人任人欺負。

  陸玉用一種疑惑不解的語氣道:「是誰告訴你,你爹和你叔叔被我所囚?」

  「就……」一葉的名字差點脫口而出,一劍將話吞了回去,頓了一下才開口:「與延陵家有仇的便只鐵劍門而已,更何況我爹失蹤後,一路打壓赤霄坊,使得鑄劍師和工人們離的離散的散,敢說不是鐵劍門?」

  陸玉又喝了口酒,還是那副淡淡的模樣道:「其中想必有所誤會,莫不是以訛傳訛,才傳成這樣。」她口吻肯定,而後又說:

  「我不知你為何銷聲匿跡八年之久,後又帶著鐵劍門的鎮門之寶赤霄劍重返江湖……」

  一劍張口想說:這不是赤霄!

  然而陸玉接著的話來得太快,聽得一劍一愣,將這茬給忘了。

  「你爹的確是來找過我。」陸玉道:「那年你爹以為你的死是我所為,獨至鐵劍門要我給他一個交代。但人不是我殺的我如何交代?後來他也許覺得理虧,便走了。幾個月後我輾轉聽到消息,才得知他失蹤之事。」

  陸玉坦承:「我的確竭力對付過赤霄坊,但那不只我,每任門主皆是如此。赤霄坊與鐵劍門素來不合……一花死後……這情形更是越演越烈……鐵劍門許多生意壞在你爹手裡,門內上下質疑我領導無方,我若不滅赤霄坊,門主之位必定朝不保夕。然而也是等一切塵埃落定我才曉得,原本固若金湯的赤霄坊是因群龍無首,才一擊就破。」

  一劍聽得目瞪口呆,怎麼這麼說來,陸玉滅赤霄坊還能理直氣壯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是江湖,也是宿命。」陸玉聲音中有著淡淡感觸。「你爹是個可敬的對手,若不是他意外失蹤,今日滅的,便是鐵劍門。而若我鐵劍門滅了,現下在此被指責的,便該是你了。」

  一劍聽得一愣一愣的。

  的確,兩家恩怨糾葛,無論哪方贏,總有一方支離破碎。

  就在一劍發愣的時候,一杯斟得滿滿的酒杯被遞到他的面前。

  陸玉舉著酒杯看不出喜樂,但話中字句宛如掏自肺腑,真似真心。

  一劍聽得她續道:

  「當年解容娶我為妻,我卻為鐵劍門與赤霄坊而冷落了他,他遇上一花、愛上一花,不管後來我做了多少努力,他的心卻已不在我身上。一花懷胎時染病驟逝,解容誤解是我所為,憤然遠去,而我也因解容的離去,從來沒善待莫秋。這麼多年我累了、也倦了,只要你點頭,兩家糾纏世代的恩怨在此劃下終結。」

  陸玉單手解下腰間無殤劍置於桌上,名劍出鞘銀光閃耀。

  她說道:「喝下這杯酒,了卻兩家長久以來的心結,鐵劍門從此不再為難赤霄坊,更會助你尋找親人蹤跡。而莫秋,從今以後我會好好待他,將他視如己出,若他有所成就,日後便將門主之位傳給他。即便……即便你飲過酒後還是決定取我首級洩忿,我也不會由第二句話。」

  陸玉唇邊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她一笑,左邊臉頰上浮現了一個淺淺梨窩。她原本就生得一副絕倫容貌,又因多年習武之故,容顏從未衰老。

  原本對人不冷不熱的疏離性子,如今展開了笑顏,就如同清幽的墨水畫添上神來一筆,瞬時萬紫千紅綻開,粲然到令人無法移開視線。

  一劍深吸了一口氣,他實在沒想到冷冰冰的陸玉笑起來會是這般動人心魄的模樣,那彎彎的眼和眼底流燦的光芒彷彿會勾人,叫他氣息驟亂腦袋發漲,人一呆臉一紅,竟茫茫然起來。

  陸玉端著酒杯的手伸到一劍眼前,一劍糊里糊塗便接了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喝下那杯花彫的,只曉得後來陸玉說了什麼他都聽不進去,直到最後火辣的酒液劃過他的喉嚨嗆至鼻腔時他才跳了起來。

  然而為時已晚。

  飲下謝罪酒便是代表既往不咎泯滅恩仇,一劍猛地瞪大了眼,氣的臉紅脖子粗,手中酒杯被他雙指一捏,碎成了屑。

  陸玉見一劍一臉追悔莫及的模樣,竟難得地覺得此人逗趣,忍不住出言調侃:「延陵公子一言九鼎,不是後悔了吧?」

  一劍張大嘴,可話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也嚥不下去,幾番瞪眼後,實在扯不下面子說那酒誤喝的不作數,只能將怨氣往肚子裡吞,哼了一聲,怒氣沖沖地離去。

  「這算什麼、這算什麼?被人算計了,老子居然被人給算計了!」越走越快,越走越遠,一劍的聲音如雷撼動天際,轟轟傳入陸玉耳裡。

  一劍走後,陸玉立即斂起笑容。

  她手一招,一個身影出現跟前。

  「盯住延陵一劍喝妳那好師弟莫秋,從現下起我要知道他們的每個動靜,不許遺漏。」陸玉的面容冰冷,下令毫不遲疑。

  即便臉色仍然蒼白,但方纔曾經顯露的弱不禁風、憔悴不堪,早已褪去無蹤。

  一劍氣沖沖回房時遇見了趙大雄,他把人拖著就到大廳去喝酒,陳年的燒刀子一罈一罈的開,等莫秋尋來的時候,兩個人已經喝到醉顛顛了。

  莫秋一臉不善地將一劍扶回房,落下門栓後便開口道:

  「掌櫃的說陸玉找了你去,她找你去做什麼?周圍佈置得滴水不漏,我連靠近也靠近不得!那女人不安好心的,你怎麼沒等我回來便自己去了?」

  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一劍一回想起方才糊里糊塗喝下的那杯謝罪酒,整個人便噌地一下跳了起來,氣沖沖地拔出背上的刀就要往脖子抹。

  「舅舅你做什麼——」莫秋驚聲尖叫,連忙扣住一劍的手臂,阻止他的動作。

  一劍氣呼呼地說:「俺對不起俺爹,對不起俺娘,對不起俺姊,對不起俺家上上下下!俺被鬼迷了,那女人不過是沖俺一笑,俺活見鬼的竟然把謝罪酒喝了,搞砸一切,血海深仇報不了了。」

  莫秋怕一劍真的想不開,方纔那氣焰全收了起來,小心翼翼地道:「舅舅,方才發生了什麼事情你不妨告訴我,也許還有辦法彌補呢!」

  一劍橫看了莫秋一眼,莫秋立即露出「事情仍有一線曙光」的神情,大眼閃爍著「天無絕人之路」的光芒,凝視著他的舅舅。

  「你小舅舅說得對,俺的確是個蠢蛋……」一劍雙頰酡紅,打了個酒嗝,鋒利的刀口瞬間斷下幾根垂散的烏髮,他慢慢放下了刀。

  莫秋看得是膽顫心驚冷汗涔流,心裡直道以後絕不讓這人喝酒了,醉起來真是嚇人。他將手掌攤在一劍面前,死命地盯著這個人。

  一劍迷茫地眨了一下眼,而後才發現莫秋要的是他的刀。老實將刀交付莫秋掌心後,他也一五一十將方纔發生的事情告訴莫秋。

  莫秋收好刀,又倒了一杯濃茶給一劍醒酒,忙呼了一下後才坐回一劍身旁。

  看著一劍塌著頭,一臉沮喪的模樣,不知怎麼地莫秋竟覺得這人有些可憐。

  莫秋靠在一劍身邊,低聲安慰道:

  「陸玉一反常態對你有禮,想必是以為你與蘇解容有干係,想藉你找到蘇解容。說要善待我,也是因為我突然多了個名門大派的掌門乾爹。至於幫忙找外公叔公更是賊喊捉賊,只要我們沒證據指出她把外公囚於哪裡,她便能繼續睜眼說瞎話去。還有,她把你的刀當成赤霄劍,定是也打起你刀的主意。

  舅舅你心思及不上她那花花腸子,被騙自是當然。你喝了謝罪酒,可我卻是沒喝的,新仇舊恨,將來我會替舅舅報的,舅舅你放心。那女人不好對付,以後若我不在你身邊,你最好別和她說超過三句話,不然又要吃虧了。」

  一劍心裡頭堵得慌,即便莫秋這番溫柔言語也不能讓他好過些,他一頭撞在床柱上,低聲咆哮道:

  「說來說去,就怪陸玉那張臉生得不像騙人模樣,聲音聽起來一點也不像說謊,笑起來又是那麼好看,這才讓俺像被鬼打了頭整個人都昏了,讓她牽著鼻子走!」

  一劍跟著又恨恨說道:「格老子的,居然用美人計!」

  莫秋原本心疼一劍被騙,心裡軟得像攤水似的,卻在聽見「美人計」三個字後臉色冷了下來。

  「嗯,舅舅覺得她美?」莫秋聲音陰沉。

  「陸玉是美。」一劍說的是實話,沒有任何特別意思。

  可這話聽在莫秋耳裡就不對了。莫秋磨牙道:「我就說怎麼陸玉一招手你就去了,半點防備都沒有,原來早被那個人給迷了!」

  一劍不解地望著莫秋,大眼因酒醉而迷濛,令他的神情迷惘無辜。

  莫秋低吼道:「你忘了自己答應過我什麼?你說你從此心裡只有我,不會再看別的女子一眼的,你自己說過的話可還記得?可你為什麼要背著我去見陸玉,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

  一劍眨了眨眼,他依稀記得那些話是莫秋說的,自己並沒有說,可那也代表自己的心意,所以他並沒有反駁。

  莫秋見一劍毫無反應的愣呆模樣心裡一怒,突然咆哮起來道:「你是我的人,誰都不能碰!誰敢勾搭你我就打爆他的頭,你勾搭誰我一樣打爆他的頭。陸玉那老女人也不看看自己年紀多大了,竟然敢動老子的人,老子這就去滅了她,看她那張死魚臉找誰笑去!」

  莫秋憤然跳下床去,他那氣勢還真像想同陸玉拚命般。

  一劍注視莫秋的臉頰,腦袋中突然閃過些東西,他因此忘了糾正莫秋滿口學自自己的粗口,伸手一抓,將莫秋扯回床榻上來。

  一劍摸摸莫秋的臉頰,說道:「小秋,你笑笑給我看。」

  莫秋牙癢得直想咬人。「我都快哭了,笑什麼笑!」

  「來,笑笑!」一劍捏著莫秋雖長了些肉但仍稱不上豐腴的面頰,莫秋一疼,整張臉皺了起來。

  「舅舅你這個醉鬼,以後不讓你喝酒了!」莫秋痛得眼泛淚光。「別一直擰我!」

  這時一劍低低地「啊」了聲,手指撫著莫秋左邊臉頰因面容扭曲而浮現的梨窩,喃喃道:「難怪我一直覺得哪裡奇怪……小秋,原來那陸玉笑起來的時候,竟和你有些許相似,臉上也有個小窩窩……眼睛,都是瞇瞇的……」

  一劍頓了頓,深深凝視莫秋,那專注而溫柔的視線停駐在莫秋臉上,彷彿捨不得看不夠似地,緩緩描繪著莫秋的眼鼻眉目。

  「不過,你笑起來比較甜啊……眼底又閃又亮的……舅舅喜歡你的笑,舅舅喜歡小秋的笑。」一劍突然傻傻地笑了起來。

  莫秋原本心浮氣躁氣憤不已,可一劍的話語卻如醍醐,瞬間便令他激動的情緒平復下來。

  原來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仍是多些。

  是啊,仍是多些。

  自己何必捕風捉影,那麼害怕。

  害怕這個人會被誰給奪去……

  「所以說你一時被她所迷只是因為她像我,而不是覺得她有多美?」莫秋深吸了幾口氣,竭力穩定聲音。

  「是。」一劍臉紅紅的。

  一劍的反應看在莫秋眼裡,令他覺得心裡有些甜。「那你喜歡我還是喜歡她?」

  莫秋覺得自己真是糟了,居然會落到這種地步,要和一個三十來歲的老女人計較誰比誰好看。可當真心喜歡一個人,又怎麼會不想自己在對方心裡,占的是最重要的那個位置?

  一劍覺得莫秋問了十分奇怪的問題,但還是老實回答:「自是你。」

  「怎麼不選她,你不是覺得她好看?嗯?」莫秋故意問道。

  「她也好看,但和你不一樣,因為我知道你是我身邊的人。」那「知道」二字,是「認定」的意思。

  一劍說了,我認定你是我身邊的人。

  跟著不只臉,連耳朵和脖子也一併紅了起來。

  莫秋這回可樂了,他猛地往一劍懷裡鑽,腦袋瓜子不停在他懷裡蹭,胸膛裡滿滿的都是又酸又甜的感覺,漲到簡直想要炸開死了般,讓他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看來有時讓一劍喝些酒也無妨,這人今日說的話,他愛聽。

  第六章

  一劍把莫秋拉開一些,注視著莫秋的眼道:「小秋,你現下功夫還不到家,可別去找陸玉打。」

  莫秋依依不捨一劍的胸膛,蹭了幾下蹭不過去,只好放棄。「她現下受了重傷,只剩三成功力罷了。」

  「只剩三成你也打不過。」一劍道。

  武功向來是莫秋的痛處,被一劍戳中要害,他整個人幾乎跳起來。莫秋不甘願地張嘴要反駁,這時卻有顆藥丸彈進了自己嘴裡。

  莫秋動了一下舌頭,臉頰頓時皺得比陳皮乾。「苦的!」

  那又苦又怪的味道令莫秋噁心,他作勢想吐掉,一劍原本醉得迷茫的雙眼卻突然精光大作,喝了聲:「嚼碎吞了,不許吐出來!」

  一劍沉穩的聲音有著天生的威嚴,不容莫秋抵抗。

  莫秋平時敢對一劍沒大沒小,那其實是一劍對他孩子氣的縱容;可當一劍正起姿態管教他時,莫秋便只能從嗷嗷叫的小狼變成喵喵叫的小貓,乖乖聽舅舅的話,半點都不敢反抗。

  「吞下去了沒?」一劍問。

  莫秋痛苦地點點頭,吐出舌頭,上頭只有些黑黑綠綠的藥泥。他嚼得很碎,味道噁心的要命。

  「惡——」他打了個氣味十分要不得的嗝。

  一劍敲了一下莫秋的頭,帶了點縱溺的語氣道:「這可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的,對你學武的進展有莫大的幫助。盤膝運功,將真氣導入丹田,快些。」

  「……哪來真氣?」莫秋碎碎念了句。

  可話還沒說完,他便感覺喉頭處開始發乾,身體悶悶發熱,經脈中慢慢出現若有似無的真氣,雖弱,卻是十分精純。那些真氣並非自己所有,因無法融入進身體內,沒一會兒就鼓噪亂竄起來。

  莫秋驚疑不定地看了一劍一眼,一劍卻鎮定地將掌心貼住莫秋胸口,如往常一般耗費自己的真氣為莫秋引路。

  莫秋突然明白方才吃的肯定是那叫小七的人所給的奇藥,不敢拖延,立即盤膝坐好,在一劍的幫助下緩緩收起這些真氣。

  剛強而又霸道的內力緩慢注入莫秋體內,每達一個窒礙的穴道,便停在其上打轉。

  一劍緊閉雙眼,額間冒出冷汗,他在察覺莫秋體內阻塞無法通行的經脈穴道後,便以自身真氣夾帶著莫秋本身的內力強硬衝破,而後更將那些放出的真氣全數歸導入莫秋氣海,收歸莫秋所有。

  莫秋日前功力尚淺,完全不知一劍注入他體內的真氣最後竟是被自己所用,如今得了奇藥,一刻間似乎靈竅全開,竟能察覺身體經脈間那些內力的翻攪運行。

  莫秋心裡有些慌、有些亂,卻又高興萬分,他心緒一動張開雙眼,才想說話,卻聽見一劍說:「默暈赤霄訣,機不可失,舅舅現下助你行功,你便能突破第一重,到達第二重。」

  「舅舅……」莫秋輕聲道:「你這樣會耗掉自己不少修為……」

  一劍睜開眼,赤霄訣行功時本是戾氣最盛之時,然他眼裡精光散去,興起一抹笑,只道:「無妨。」

  短短二字,卻是重擊莫秋心扉。

  一直以來一劍都是這麼做的,將練武之人視為最重要的內力分送給自己,為了替自己築基,從沒有一絲一毫不捨。

  莫秋的心緒亂了一下,而後趕緊收斂心神,隨一劍運行內功心法,不想浪費一劍的苦心。

  過了兩個時辰,兩人慢慢收功。

  一劍臉色蒼白,出了一生冷汗,耗費過多真氣的結果令他內腑受創,渾身虛弱乏力氣息微促。

  莫秋喘著倒進一劍懷裡,他是得利最多之人,真氣自行運轉一周天竟毫無阻礙,氣海充盈真氣豐沛,赤霄劍進入第二重,武功至此略有小成。

  一劍失去太多功力。莫秋這麼一靠,他便給壓倒在床上。

  「……舅舅,你說我現下能不能打贏陸玉?」莫秋氣喘吁吁地說著。

  「還早著。」一劍累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你那藥還有多少,一次全吞了成不?」莫秋解下一劍腰間繡工精細的荷花錦囊,稍稍掂了掂重量。

  一劍斥道:「武學之道在於循序漸進,還沒學會走就想飛,小心跌個粉身碎骨!」莫秋性急,輕重不分,一劍怕他會出意外。

  「那有什麼!」莫秋趴在一劍胸口,抬頭輕輕用鼻子哼聲,有些慵懶有些沙啞,還帶了點撒嬌意味地說:「有舅舅你在,無論什麼事你都會幫我,我才不怕。」

  「你這孩子真是。」一劍無奈。「好了,快起來,別壓在舅舅身上。」

  「不想我壓著你,把我推開得了。」莫秋耍賴不肯離開。

  「舅舅一下子失去了太多功力,現下渾身發軟,動不了了。」一劍連聲音也虛軟無力。

  莫秋問道:「你之前不也都這麼幫我?怎就沒事。」

  一劍說道:「因為咱遇見鐵劍門的人了,舅舅多給你一些功力,你就也能多一分能力自保,沒想到……竟然會累成這樣……」

  莫秋凝視了一劍好一會兒,喃喃念了句:「這不是故意給我可乘之機嗎……」

  一劍沒聽清楚莫秋說了什麼,只感覺莫秋忽地輕輕笑了一下,而後臉龐便壓了下來,柔軟的嘴唇貼上他的,緩慢地親吻。

  莫秋伸出舌尖在一劍唇縫打轉,一劍忍不住低吟了聲,抵抗不了徘徊舔舐硬是想進來的莫秋,鬆開了牙關,放任這人對他動作。

  莫秋的舌柔軟靈活,滑過一劍齒列,舔著口裡的每一處溫暖,一劍僵了幾分,有些詫異莫秋探索般的動作。

  莫秋彷彿是想將一劍每個地方都舔遍,無論多細微之處皆不放過,最後尋到了一劍縮到後頭動也不動的舌頭,輕輕地摩擦纏繞。

  碰著喜歡的人便無法控制,莫秋喉間發出細細的顫音,那微弱的震動由兩人緊緊接觸的地方傳到了一劍喉間深處。

  一劍下腹升起熟悉的灼熱感,那種無法控制的感覺令他覺得不妥,他使盡吃奶的力氣想將莫秋推開,然而實在是一點氣力也無,最後還是莫秋察覺道,才退離開來。

  一劍的臉很紅。

  莫秋嘟著嘴的表情很不滿。

  一劍尷尬得支支吾吾,開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莫秋雙眸盈盈猶若一灣柔柔春水,嗔道:「舅舅你做什麼推開我,你的鬍子扎得我疼我都沒介意了。」

  「既然會疼那就別親了!」一劍立即道。

  莫秋睇了一劍好一會兒,心想這人真是不解風情,都箭在弦上哪能說不親就不親,難不成要叫自己像上次一樣含恨入睡,隔日起來洗褲子不成?

  「可是我想親舅舅很久了!」莫秋低聲道:「喜歡的人天天在面前晃,晚上又睡在身邊,我以前碰到喜歡吃的東西都是第一口就吞下肚的,能忍到現在已經很了不起了。」他的聲音有著淡淡的哀怨。

  「什什什什……什麼!?」吃的東西!?一劍結巴。

  莫秋笑了笑,伸手摸摸一劍臉龐,轉移他的注意力道:「舅舅,讓我幫你刮臉好不?」

  莫秋想起不過才幾日前的事,那時犯病的自己迷迷糊糊差點割斷一劍咽喉,不知經歷過那樣的變故,一劍對他的信任還是不是如同以往,仍否願意把性命,交付到他手中?

  一劍的臉被莫秋摸得有些癢,他原本尷尬非常,不想再被莫秋這般摸來摸去,然而當他看見莫秋一臉希冀地望著自己時,卻不由自主地點下頭同意莫秋動作。一直以來,他都未曾拒絕過莫秋的請求。

  莫秋歡快的低呼一聲,手腳並用地跨坐到一劍身上,他雙膝跪夾在一劍腰側,迅速掏出懷中的玄鐵匕首,「鏘」地匕首出鞘聲響亮非常。

  瞧莫秋高興成這樣,一劍不解地問道:「刮個臉罷了,你幹啥高興成這般?」

  莫秋笑得眉彎眼彎,開心得不得了,臉上的小窩窩也深好幾分。他說:「因為舅舅肯讓我刮臉,就是信任我、喜歡我、毫不猶豫把自己交給我!」

  這話說出口莫秋突然察覺自己洩漏了心事,他有些忐忑地盯著一劍想瞧一劍由什麼反應,但一劍卻陷入沉思,正努力理解鬍子和信任與喜歡之間到底有何關聯。

  一劍這憨樣更是招人喜歡,莫秋拿著匕首在一劍臉上比劃,這麼個沒心機的人,從哪裡開始下手好呢?

  雖然等一下都是要拆解入腹的。

  手中的匕首慢慢動作,莫秋臉上神情認真,彷彿多專注於那些雜生的鬍子,然而他的小屁股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手上刮一下,臀便蹭一下,又挪又動地,在一劍的腰腹間磨來磨去。

  那恰到好處的力道施在一劍身上,成功地攪亂一劍原本平穩的氣息,一劍糊里糊塗地被勾起了反應,悶悶地喘著粗氣。

  清理乾淨了一劍的門面,莫秋將匕首放到床頭,摸著一劍乾淨俊朗的剛毅臉龐,聽著他紊亂失控的喘息。

  一劍滿臉通紅,才要開口趕人下去,莫秋卻說:「舅舅你頂著我了。」

  他含笑的眸子晶瑩剔亮,彷彿不解人事的稚子,說著無關風月的話。

  「因為你一直亂動亂動……」一劍咳了聲,低聲吼道:「還不下來。」

  莫秋張著清澈的大眼,歪著頭看著一劍,他將手搭在一劍腹上,好奇地捏了捏。

  「你知道嗎舅舅,小時候我老是仰頭看你,覺得你就像座山,強壯而不可動搖。可後來你回來,我也長大了,才發覺你並不是那麼巨大的存在。原來你不比我高多少,刮了鬍子,整個人就清俊起來;你也不比我厚實多少,脫下衣物,輕輕便摸得到骨頭。」

  宛若像想證實自己的想法般,莫秋將一劍的腰帶解了下來。

  衣襟敞開,露出一劍結實的身軀,由上往下望,緊緊貼附骨上的肌膚是滑膩誘人的麥子色,莫秋微微彎腰伏身,一劍身上清新的味道夾雜些許酒香,令他有些醺然。

  莫秋的手在一劍身上游移,帶著情慾意味的撫摸,讓一劍有些克制不了。

  一劍因渾身乏力而任人宰割,心裡有氣地怒問:「你這是在幹什麼?」

  莫秋無辜地說:「摸你啊!」

  「摸、摸、摸、摸我做什麼!」一劍不爭氣地又臉紅了。

  「不為什麼,就是很想摸啊!」莫秋將這等曖昧字眼說得再自然不過,他凝視著一劍,還帶著些許稚氣的臉龐天真而單純,明亮的雙眼裡沒有絲毫污穢,只是真摯而渴求。他低低地訴說著:

  「舅舅不是說過喜歡我,我也喜歡舅舅啊!兩人間若是互許終身,這等事不過是因情而起,因為太喜歡了,所以不想分開,所以想成天在一起,所以想彷彿地碰觸,反覆地確認對方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舅舅,你別趕我好不好,你已經很久沒有讓我摸摸了。你不是喜歡我嗎?我也喜歡你啊,所以讓我摸摸好不好?」

  莫秋的溫言軟語沒有太多油腔滑調的調情,但光是一而再地重複的「喜歡、喜歡、喜歡」,便叫一劍的心酥了起來。

  「舅舅,好不好……」莫秋如小動物般蹭著一劍,輕聲央求著。

  「那……那……摸……摸幾下就好……」一劍不慎被唾沫嗆著,猛咳了幾下,臉色漲紅。

  得了一劍的應許,幾乎便在同時,莫秋便來到一劍的胸膛,撫摸這他左胸上前些日子被自己咬出的齒痕,而後輕輕地一捻這人淡紅色的乳首。

  一劍帶著薄汗的肌膚上浮起一顆顆小凸起,一股熱流直衝下腹,興起的戰慄讓他皺眉強忍。明明只是這麼普通的碰觸,心裡卻像燃起了火一般,丁點的火星突然燎原。莫秋帶起他體內沉寂已久的情慾騷動,從來便只有這個人,能讓他如此悸動。

  莫秋的手滑到一劍柔韌而消瘦的腰間,感受著那處結實緊致的腰線,忍不住重重搓揉。然而這樣似乎還不滿足,他挪下了些,張口便朝一劍的腰側咬下。

  一劍吐出沉重的悶哼,如果不是渾身無力的話,這回他可能痛到從床上彈起來了。

  一劍底氣不足地喘息,莫秋抬起頭來,看著這個眼底氤氳著情慾,又因突如其來的痛楚而泛起淚光的男人。

  「實在是……秀色可餐呢……」莫秋低笑。

  「咋……」一劍懵了懵,什麼秀色可餐?

  莫秋的手沿著一劍的窄腰往下滑,緩緩伸入一劍的褻褲。

  「那裡不給摸!」一劍心裡一驚,吼了出來。

  莫秋才不理會一驚,反正這人現下動彈不得,拿他沒辦法。他人往前倒去,喘息著貼在一劍胸口上,褻褲裡的手慢條斯理地搭上對方愈發灼熱的慾望,上下捋動起來。

  「小小小秋……」一劍重重呻吟一聲。

  一劍雖然扭動著身軀想要抗拒,然而卻是徒勞無功。

  莫秋聽著一劍胸口的搏動越來越強烈,想著這人是因自己而激動,便也有些克制不住地加重手裡的動作。

  一劍的喘息聲由唇縫間溢出,他抗拒不了莫秋溫柔而又執著的愛撫。

  當莫秋倚在他身上,鼻間還能隱約聞到莫秋身上傳來沐浴過後的皂莢香味,越推越高的快感令他感到天旋地轉,幾乎令他失神。

  一劍即將潰堤的剎那,漲大的分身在莫伙手中彈跳了一下,莫秋可還不想這麼快便結束一切,他鬆開手撐起身子,摸出了一瓶碧綠罐子,笑笑地看著一劍。

  「舅舅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莫秋問。

  一劍早就頭暈眼花了,張了眼努力看了一下也不過是綠綠的東西,便搖了一下頭。

  莫秋笑了聲,捉住一劍的手指沾起瓶中乳白色的藥膏,而後分開雙膝跨跪在一劍身上,輕輕抬起臀,帶著一劍的手指,緩緩將其送入臀瓣甬道之間。

  「有這藥……嗯……便能容易些了……」莫秋略微困難地動作,而他底下的一劍則煞是好看,一會兒紅一會兒黑,屢屢張嘴卻老是說不出話來。

  粗淺弄了幾下後,莫秋拔出一劍的手指,雙手抵在一劍堅硬平坦的腹部上,目光正對著一劍,在兩人互相凝視下,慢慢往下坐,一點一點地吞沒那炙熱的楔子。

  一劍喉間咕噥了幾聲,發出的聲音中夾帶著慾望被牢牢窒住的痛楚與歡愉。

  他年紀明明比莫秋大,如今卻全由莫秋擺弄,心裡有些不解氣,但在觸及莫秋柔情似水的眼神時,卻又無法真的對他生氣。

  更何況莫秋帶來的痛苦一波強過一波,但那令人顫抖得都快無法自已的酥麻也一輪勝過一輪。

  當莫秋無預警地一下子坐到底的時候,一劍長長低吟了一聲,差些一洩如注。

  莫秋一直注視著一劍的臉龐,明白一劍方才險些克制不住,他想笑出聲,可開口卻發出呻吟。

  或許真是有些逞強了,這麼一下強壓下去,傳來的疼痛感讓他冷汗直流。

  一劍察覺莫秋的異樣,焦急地看著莫秋。

  「舒服嗎?」莫秋卻問。

  「你怎麼這麼亂來!」一劍斥責。「還不快起來。」瞧莫秋額間都滲出了冷汗,一劍心疼得不得了。

  一劍鐵柱似的分身堅硬勃發,與柔軟的內壁完全契合,莫秋甚至能感覺到接合處那一點一點傳來的,屬於對方的脈動。

  他輕輕往上提了一下,而後再度坐下,果不其然引起一劍的輕喘。莫秋執著問道:「舒服嗎?」

  一劍嘴張了幾張,而後才在莫秋堅持的目光下吶吶說道:「……舒、舒服……」

  莫秋輕輕一笑,雙手撐在一劍腹上,臀緩慢地動了起來。

  剛開始疼痛多了一些,不只莫秋,連被壓在底下的一劍也顯得難受。

  後來莫秋又用上許多帶著花香的藥膏,當房內瀰漫起濃郁得幾乎令人無法呼吸的芙蓉花香味,那上下的擺動也一次比一次快,低嘎的喘息也越來越急促。

  抽插吞沒的動作間帶起酥麻,微微擰起的眉頭是越來越無法承受的表示。

  莫秋身上衣衫還完好,連接著一劍的地方完全隱藏在布料底下,他搖動腰肢,讓一劍進到最深處,一劍身上細細冒出汗珠,肌膚微微泛紅,越來越巨大的愉悅讓這人深陷其中,甚至伸手扣住莫秋的腰,帶著他起伏。

  尖端與內壁摩擦時抵到了不知名的地方,莫秋興起強烈的顫慄,甬道因此無法克制地痙攣。

  一劍的唇張開些許,急促無聲地喘息著,俊朗剛毅的臉龐變得柔和,迷濛的黑眸滲著水光。

  莫秋從未見過沉溺於情慾中的一劍,自律甚嚴的這人因自己而失控,連偶爾承受不住而哼出的濕潤鼻音也如此迷人。

  一劍半啟的唇間偶爾會有一兩聲低啞的呻吟,這些簡直激得莫秋骨頭都酥了,他加快了搖擺的動作,不停晃動自己的腰。

  還不夠、還不夠,他還想得到更多,想將這人所有的一切都占為已有,不留一丁點給其他的人。

  「舅舅……」莫秋染上情慾的聲音沙啞柔軟。

  「嗯……」一劍氣息急促。

  「其實我好想將這藥膏用在你身上,你下次讓我用好不好?我……我也想摸摸……摸摸看你裡面是不是也和前面一樣……這麼熱……」

  正當情慾高潮時莫秋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一劍腦中想及那種場景,不由自主地一窒,埋在莫秋體內的慾望也更堅硬漲大起來。

  「啊……」莫秋急喘了一下。「好大……」

  情潮突然間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將一劍猛烈捲入其中,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滅頂瞬間一劍抓住莫秋的腰猛力往上一頂,滾燙楔子在莫秋體內釋放一波又一波的熱流。

  莫秋敏感之處被凶狠一撞,令得他拔高聲音叫了出來,分身也無可忍耐地同時迸發,濁白的欲液噴灑而出,濺在一劍胸膛之上。

  清晨雞啼,就算累得腰都挺不直,一劍還是掙扎了幾下努力起身。

  洗漱後拿出行囊中的替換衣物,一劍眉頭皺了一下,這衣裳一葉是什麼時候塞進去的?浮氣又繁複,裡裡外外七八層,到底要怎麼穿?

  「小秋,快點起來,怎麼還賴在床上?」換上乾淨衣物後,一劍回頭望著那個趴在床上動也不動的人。

  莫秋聽一劍叫喚,撐著身子想爬起來,可才輕輕動了一下,腰間傳來的痠痛與無力感讓他再度跌回床上。

  「腰好疼……」莫秋悶哼了聲。

  「怎麼會腰疼?閃到了?」一劍關心地趨向前去。

  床上少年雙頰泛紅眼帶春色粉嫩,趴在柔軟床褥上渾身癱軟得連屁股也撅不起來,一對大眼含羞帶怯地注視一劍。

  一劍被看得心慌意亂,別過臉去不敢看莫秋,只是輕輕握住莫秋的腰,以內力緩緩推拿。

  那恰到好處的力道讓莫秋忍不住呻吟了聲,一劍頓了一下,再繼續緩緩為莫秋揉腰。

  莫秋舒服地嘆息,開口,理直氣壯地指責起他舅舅來:「還不都是你害的,和我睡一起都那麼久了,也不肯碰碰我,害得我昨晚忍不住,一時天雷勾動地火,搖到腰差點斷掉。」

  莫秋說得這般露骨,害得一劍手中一緊,便朝他的小蠻腰直直掐了下去。

  「啊——」莫秋鬼叫了一聲,腰痠得叫他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舅舅你幹什麼!」莫秋回過頭埋怨問道。

  一劍一張臉又紅又綠,跟著一掌朝莫秋腦袋搧去,低吼道:「你不說我都忘了!你這孩子真是……真是……舅舅昨夜辛辛苦苦輸真氣,弄得全身乏力,可你竟然……竟然……」一劍說不下去了。

  莫秋雖然被一劍搧歪腦袋,可一劍這回力道輕飄飄的一點都不像生氣的樣子,再見一劍的臉頰紅通通的,說話結結巴巴,欸,這不是羞赧害臊的模樣嗎?

  莫秋哼哼兩聲竊笑道:「昨晚我也只做了一次,下半夜可是有人恢復氣力後便抓著我的腰猛晃,我喊停他也不肯停的啊!」

  「那……那……那……」一劍結結巴巴地「那」了半天,聲音小了,臉也更紅。「是你說的……因為喜歡……碰上了自然就……忍不住想要……想要……」

  聽見一劍坦白吐露情衷,莫秋樂得簡直要從榻上跳起來。他屈著身子回望一劍,臉上滿是賊笑,一劍被他盯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窘得無處可躲。

  最後一劍被這年紀比自己小的孩子逗到翻了臉,心裡發嘔收緊十指,真氣由莫秋腰間疲累的穴道貫透而入,痠麻到骨頭都要酥掉的感覺令莫秋弓起身軀,難耐地呻吟一聲。

  曖昧的旖旎聲調在廂房內迴盪,額頭上滲出點點冷汗的莫秋癱軟在床上,可這人並沒有多做反省,反而露出一臉任君採擷、多多無妨的模樣,手指頭還爬到一劍身上,輕輕勾了勾一劍。

  一劍實在忍不住他這輕佻模樣,狠狠地搧了莫秋腦袋一下。

  莫秋斷斷續續的喘笑,心裡還是樂不可遏。

  這便是日後要陪他一生一世的人了。

  這麼單純、這麼好欺負,卻是一心一意只為他著想的人。

  莫秋滿足地闔上雙眼,嘆了一聲。

  真好……真好……

  莫秋心情十分愉快,即便出廂房就收起那看來有點孩子氣的笑容,但嘴角輕揚的弧度仍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下了樓,掌櫃立即趨向前來,開口便說找到莫秋問的那幾道名菜菜譜,兩人走到邊邊垂首商量去。

  一名勁裝打扮的少女自他們下樓時便一直看著他們,神色有些猶豫,待莫秋離開後躊躇一會兒,遂走向前來朝一劍拱手說道:

  「晚輩鐵劍門第二十三代弟子陸明明,敢問尊駕是否是延陵一劍大俠?」

  「大俠二字不敢當,在下正是延陵一劍。」一劍道:「小姑娘妳有什麼事?」

  一劍雖聽得這少女自報為鐵劍門人,但瞧她十四五歲和莫秋差不多年紀,鵝蛋臉圓潤清秀,聲音清脆悅耳,倒對她沒什麼戒心。

  陸明明掩飾不了心中訝異,驚呼了聲,「真是延陵大俠!?我方才就想莫秋師弟身旁站的該是延陵大俠,但是今日的你與之前簡直判若兩人!」

  一劍不以為意,朗聲大笑。「小姑娘妳也不是第一個這般覺得,大概是鬍子擋住俺半張臉,突然刮乾淨才叫人認不得!」

  陸明明嬌笑一聲,清清脆脆。她回歸正題說道:

  「我家門主今日準備動身回鐵劍門,門主說她會履行對延陵大俠的諾言,好好照顧莫秋師弟。不知延陵大俠接下來有何打算,若賞臉的話,不如到鐵劍門作個客如何?鐵劍門受了延陵大俠的恩惠無以回報,當會好好招待延陵大俠,而且莫秋師弟與延陵大俠甥舅情深,想必不願這麼快便與你分開。」

  一劍靜了半晌,暗暗思索。

  老實說莫秋之前便有說過要重回鐵劍門當內應,他從一開始便覺得這樣太過危險,如今有這樣的機會是再好不過,兩個人一起去總是有照應,比讓莫秋單槍匹馬深入虎穴強得多。

  一劍應了聲:「好!」,抬起頭來卻發覺陸明明正望著自己發愣,他疑惑地出聲詢問,陸明明的臉蛋卻突然紅了起來。

  她咳了聲,說:「延陵大俠你穿這衣裳挺是好看。」

  一劍身上穿的戴的,全是一葉悉心挑選,他這身衣裳繡工精細,淡淡的絳紅色澤並不彰顯,但衣襟上的火雲花紋正面看與側面看皆是不同,雲不動而焰火流轉,天下無雙的繡工恐怕連御用織造坊也難以仿得出來。

  忽然,兩人的對談中爆出不屬於他們的聲音。

  莫秋的嗓音從一劍背後傳來,陰森森地道:「我舅舅不穿衣服最好看!」

  莫秋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一劍身邊,一劍聽見這話臉色猛地化作一片火紅,他伸掌迅速朝莫秋腦袋呼去,低吼道:「你這孩子胡亂說些什麼!」

  莫秋身形輕輕一挪,肩膀稍傾,一招移形幻影使來毫不費力。

  一劍掌風從他耳旁呼嘯而過,莫秋小小低呼了聲:「躲過一招!」他的功力果真有所精進。

  一劍緊接著張開手臂將莫秋攬回懷裡,怕他又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來,伸手便把莫秋的嘴巴捂了個結實。

  莫秋「嗚嗚嗚——」地叫個不停,挺是不悅。

  一劍尷尬地對陸明明道:「小秋這孩子就是有些口無遮攔。」

  陸明明看著這二人,心裡雖隱約覺得這對舅甥感情好到有那麼點奇怪,卻也只能回了個笑給一劍。

  莫秋被一劍捂得沒氣,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青的,他好不容易扳開一劍的手臂,可才說了聲:「……舅舅……」竟就哇啦啦地吐了出來。

  「小秋——」一劍見著莫秋的模樣,嚇得差點沒跳起來。

  莫秋其實一早便覺得不適,他看過一劍錦囊裡的藥箋,明白服下後烈藥融經脈再造、刮瘀毒重生,那痛楚絕對比當年洗髓換骨的藥浴更甚。

  然而這是一劍的苦心,莫秋有所覺悟,才咬牙忍下不吭聲,只是無奈後來藥勁越來越強,已經超出他所能承受,這才在一劍和陸明明面前出了糗,吐得一塌糊塗。

  稍晚告別華山派和趙人雄後,一劍抱著莫秋上馬,隨著鐵劍門北上。

  藥性過了正午更發猛烈,莫秋痛得渾身發顫冷汗涔涔,甚至連抓住一劍的氣力也沒有,只能靠一劍將他緊抱,才不至於摔下馬去。

  莫秋能忍得痛,即便這如利斧鑿下的鈍痛叫他神智渙散幾乎昏迷,他只是不能忍受腹中不時翻攪上湧的酸水,往往他都痛得要暈過去了,下一刻卻又得醒來大嘔特嘔一番。

  「惡——」莫秋又乾嘔了聲。

  一劍輕拍莫秋,一路上持續不斷地以真氣安撫莫秋體內躁動的內息,他一直陪伴在莫秋身旁未曾離開,他要守著莫秋,直到莫秋安然度過這關。

  陸明明幾次驅馬過來關心,一劍皆說莫秋是風寒未癒並不要緊。

  這時疼得迷迷糊糊的莫秋會突然驚醒,眼神銳利瞪著來人,直到一劍安撫下他,才又喃念幾句誰都聽不明白的話緩緩窩回一劍懷裡睡去。

  鐵劍門多數人都有傷在身,是以陸玉就算歸心似箭,也無法要求眾人快馬加鞭趕路。對於如何當一個門主而言,陸玉還算稱職。

  一劍看著前頭馬上的陸玉神色一日比一日凝重,飛鴿也絡繹不絕,不由得多關注了這人一些,最後還是莫秋不願一劍老是看著陸玉的臉發呆,才沉不住氣抓來一劍的手,在他掌心寫下那些早安排好的事情。

  莫秋寫道:

  「咱們出來之前小舅舅接到消息,有人趁陸玉不在鐵劍門時興風作浪,加上老天也不幫她,涵揚那會兒有人將她那離家多年的丈夫竟是魔教護法一事傳了回去,現下鐵劍門內幾個看她不順眼的老傢伙提前發難,正在商量要怎麼把她趕下門主位子,陸玉糟糕了!」

  一劍聞言眼睛瞪得比銅鈴大,寫道:「你人在這裡怎麼曉得鐵劍門發生的事?」想了想又納悶寫下:「一葉聯繫你的?」

  莫秋澄澈的雙眸靜靜盯了一劍半晌,張開雙唇,虛弱的嗓音帶著病中的沙啞酥磁,懶懶笑道:「你說呢?」

  這人肯定不曉得陸玉這回帶出來的人當中有他們潛藏的探子,若連這點消息也不能掌控,將來又怎麼對付鐵劍門。

  一劍張嘴回道:「俺哪曉得,你們一個一個腸子九彎十八拐的。」

  莫秋瞧一劍認真的模樣,虛軟地笑了一下,慢慢寫道:「腸子拐多少彎都好,我們對你可都是最真,不會害你。」

  莫秋指尖劃過的力道引得一劍心裡一陣酥麻,那寫下的字猶若誓言一字一字地刻在他的掌心之中。

  一劍忍耐著等待莫秋寫完時,他的視線停留在莫秋纖細修長的手指之上,莫秋的手細嫩光滑,手指則又白又尖,令一劍不由得想起以前曾聽人形容過的,手如柔荑、指若春蔥的詞彙。

  莫秋的手煞是好看,等一劍察覺時,竟然已經握著莫秋的手凝視撫摸。

  「舅舅?」莫秋腕部被捉時有些驚訝,但等到他抬頭望見一劍的神情時,才發覺這人竟有些恍惚失神。

  「舅舅!」莫秋又喊了聲,一劍這才猛然驚醒。他尷尬地立即縮回手,又故作鎮定摸摸莫秋汗濕的額頭。

  莫秋大眼裡閃爍戲謔而愉悅的光芒,他笑著抬起手,細緻修長的蔥指在一劍眼前晃了晃,問道:「怎麼,好看是嗎?」

  一劍咳了一聲,迅速將莫秋的手抓回懷裡放好,顧左右而言他道:「風大容易著涼,別把手放在外面吹風。」他的耳根子有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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