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韓寒幾乎是落荒而逃的。
步伐倉促地走在小徑當中,夜漸深,單薄的粗襖擋不了寒,他得把外衣拉得緊些,才不至於冷得發抖。
這時候得風寒真是要命,韓寒咳了兩聲,腦袋昏昏地想。方纔那番掙扎不但讓他僅存的力氣全耗光,還讓他手腳虛軟無力連走路都成問題。這回別說是人了,只要風再強些,恐怕就能把他吹倒在地。
忽地,一點又一點的白色雪花落在韓寒眼前,韓寒以為是下雪了,可那些白色雪片卻停在他肩膀上扇啊扇地開合著。
韓寒慢慢地在湖岸邊停下腳步。他神色漸漸平靜,甚至露出了睽違已久的笑容。
他們,找到他了。
寒山上有一種奇特的小白蝶,不滿指甲大小。
這種小白蝶喜食寒山山巔的續天花,當年他娘為了找滿山遍野跑的他,就曾用續天花粉為餌,以驅蝶術放滿天的白蝶找他。後來他娘將這門功夫教給了門下幾名弟子,其中便有幾人練成這種驅蝶之術。
當日他在馬車上沿路撒下以續天花製成的續天膏粉末,心裡想的便是若驅蝶之人察覺白蝶有異動,便能發現他留下的蛛絲馬跡,進而找到他。
韓寒抓下一隻小白蝶,摸摸那潔白如雪的羽翅。
看著小白蝶緩緩地扇動翅膀,心裡覺得這真是近來看得最順眼、最讓人感到心情愉快的小東西了。
「自個兒在那裡笑什麼?」
眼前突然出現一個身影,韓寒猛地抬頭,見到金花帶著一抹鬼魅般的笑,晃晃悠悠地,臉蛋幾乎要貼到他面前。
韓寒抖了一下連退幾步,狠狠磨牙道:『你嚇死人啊!』
「你還活著,我怎麼嚇『死人』?」金花說。
韓寒可沒想到平日根本連理都懶得搭理他的金花竟會說起玩笑話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金花忽爾笑了,噴在韓寒臉上的氣息帶著濃濃酒味。
韓寒這才驚覺原來這人是醉了,而且醉得糊塗,否則絕不可能對著他這般笑。
金花突然臉色又一變,手搗住嘴「惡」了一聲,當他再「惡」第二聲的時候臉頰鼓了起來,看來便是有東西從肚子裡衝了上來。
為免自己遭殃,韓寒連忙將金花的腦袋移到旁邊。說時遲那時快,金花哇拉拉地嘔了滿地穢物,全是酒水。
『怎麼喝成這樣!』韓寒嘆了口氣。
這時吐完的金花神色一冷,抬起頭來反手給了韓寒一掌。韓寒一下子沒站穩,連連退了好幾步,直至湖邊。
韓寒趕緊穩住身形,怒問:『做什麼?』
金花冷哼一聲:「不是聽說你今日被個客人留下?怎麼,最後還是發覺你那張臉看了倒胃口,不要你這醜八怪伺候了?」
韓寒先是一愣,而後低頭想了想。他就說怎麼一從徙雲居出來就遇著這麻煩,原來……
韓寒臉上綻開一個笑靨,開心地道:『狗子他們去報信了,對不對?所以你趕來救我,是不是?』
可這話才剛出口,韓寒對面那人就一整個變了臉色,惡狠狠地吼了一聲:「誰來救你!」跟著惱羞成怒地一腳踹上他的小腹,狠狠地把他給踹入湖裡。
韓寒被踹飛好遠,在冰冷的湖水中浮浮沉沉一陣掙扎後,才努力從湖中游了回來。這時金花已經又不知跑到哪裡去,只剩寒風颼颼不停往他身上吹,還有不遠處走過的小倌見他模樣狼狽,掩嘴輕笑個兩聲慢步離去。
韓寒冷得牙齒直打顫,他環緊濕漉漉的自己,猛地打了一聲大噴嚏。
『啾——』
兩行鼻涕掛到他臉上的同時他開始覺得天旋地轉,身上一會兒涼一會兒熱,風寒好像更加嚴重了。
可惡的金花!
『啾——啾啾啾啾——』
◇ ◇ ◇
韓寒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偏院通鋪,他渾身濕淋淋,隆冬寒風一吹叫他抖得不成人樣。
他實在想不透金花怎麼老愛針對他,自己到底又哪裡惹著他了?
他如今也不過就是相公館裡的雜役小廝,就像金花講的,不只又聾又啞還生著一張醜臉,那朵小金花幹嘛就愛折騰他,他左想右想就是想不通。
通鋪其他兄弟應該都還在前頭忙,大屋子裡就他一個人而已。他連忙把衣帶解開扯下外衣,而後在箱子裡翻翻找找,想找出一套夠厚的衣服來換。
忽地一陣風吹來,滅了桌上剛點的油燈,突如其來伸手不見五指讓韓寒一愣,他轉身想點燈,可才走到桌邊,卻猛地被一雙鐵臂牢牢箍住。
韓寒嚇出一身冷汗,直覺反應便是開始掙扎。
對方由後方緊緊地抱著他,力道大得他幾乎以為自己的骨頭要碎了,灼熱的氣息噴在他耳旁,他越是想掙脫,對方便摟得他越緊。
韓寒心跳得都快從咽喉裡吐出來了,心想怎麼會有人跑到下人的偏院來,該不會是有什麼特殊癖好,就愛嫖不掛牌的相公小廝吧!
掙扎間韓寒發覺對方緊緊靠在自己臀部某個本就不是太軟的地方竟然越來越硬,令得他當下臉色發白。
他喉中傳出「喀、喀、喀」的氣音,激動得試圖大喊,然而無奈嗓子早啞,不論如何努力也只是徒勞無功。
突然間韓寒整個被壓到通鋪的木板床上,而後被翻過身來。這時韓寒抓準時機曲起膝蓋想要踹這傢伙絕子絕孫,只可惜對方的動作比他還快,握住他的膝蓋往旁邊一扳,而後整個身體卡入他雙腿之間,整個人將他死死制住。
「喀……」淫賊!
藉著微弱的月光,韓寒看清楚這人面目。壓著他的正是方才在徙雲居裡意圖強……那啥他,結果被他一瓶子打得頭破血流的夏爺。
夏爺不動了,急促的氣息噴在他臉上,斷斷續續地,似乎正急切地說著什麼。
突然夏爺伸手摸了自己的臉,而後「刷——」地一聲將上頭那張沾染著血的人皮面具撕下,露出原本的臉來。
一滴血落在韓寒臉上,韓寒嚇了一跳,從驚嚇中緩緩回過神來,愣愣地看了這個人一眼。
屋外星月交輝,明明就映照出了這人的面目,但韓寒仍無法置信,有些恍惚自己所看到,以為幾乎睽違了千年萬年的俊逸面容。
對方身上傳來的淡淡水檀香味讓韓寒既熟悉又陌生,他覺得自己應該認得他的才對,但怎麼方纔那陣混亂中卻什麼也沒有察覺,還把他打得趴在榻上呢!
「小寒、小寒、小寒!」穆襄開開合合的嘴裡,反覆喊著他的名字,擔憂的眼裡,滿滿映的都是他的影子。
『阿襄……』韓寒吸了一下鼻子,喃喃念著。
怎麼會是……你……
望著穆襄,驀地,韓寒驚慌了起來。
『你的頭!』韓寒急忙爬起身摸著穆襄的腦袋,手足無措地說:『我打破了你的頭!』
但他又想起自己早沒了聲音,整個人不知如何是好,焦急不堪。
「我沒事。」穆襄緊緊握住韓寒的手,比起身上的傷,他還更擔心韓寒的情況。他急急問道:「你聽得見我說話的聲音嗎?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何你會突然間聾了又啞了?是不是清明閣裡的人做的?」
韓寒想了想,搖頭又點頭,而後指指穆襄的嘴唇,接著攤開穆襄的手在他掌心中寫道:『你慢慢說,我就看得懂。我被下毒引致如此,但只要找到趙小春他便能替我解毒,你別擔心。』
「我怎麼能不擔心!」穆襄臉上儘是自責的神情。「若非那日我不慎讓你走了,你也不會遭到清明閣的毒手,是我害了你。」
『不關你事!』韓寒搖頭,再寫:『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我以為寒山弟子會先找到我。』
穆襄凝視著韓寒,緩緩將韓寒臉上的人皮面具揭掉。韓寒痛得皺起眉頭,露出原本那張令人見了便要為之傾倒的俊逸面容來。
穆襄撫著韓寒臉上略微發紅的肌膚,有些不捨地道:「記不記得你在涵揚蘇雪樓遇見玉兒時,她正被兩名登徒子調戲?」
韓寒目光專注地停駐在穆襄雙唇上,細細讀著這人的話語。他回想了一下當日情形,而後低頭寫道:『記得,那兩個衣冠禽獸還說自己是涵揚莫家人……』
『……莫家?』韓寒猛地抬頭,臉上帶著幾分驚訝。『我在這裡遇上了姓莫的,難道?』
穆襄點頭。「你失蹤後我心急如焚,用盡各種方法都得不到你的下落,直到半個月前有人捎信告訴我你的下落,那人署名涵揚莫二。我得到消息便立即部署一切,快馬加鞭趕到汝陽來,幸好終於找到了你。」
穆襄眼下有著一圈青黑,面容還帶著倦意,汝陽與寫意山莊相距豈止兩三日路程,這人所為的快馬加鞭不知是奔得如何之快,光是想到這裡,韓寒便一陣心疼。
『我以為、你會當我只是出外晃蕩歷練了,沒、沒想到……』
韓寒還沒寫完,在穆襄掌心中畫的手指便被緊緊抓住。
韓寒抬頭,穆襄悠悠嘆息。「你怎麼會這麼想……」他的語氣中有著淡淡的責備與不知該拿這人怎麼辦的苦惱。
「你啊……你……」穆襄找不出該用什麼樣的言語來形容自己心裡對韓寒的感覺,他因找到這人而覺得安心,又因這人受苦而感到心疼,他是該罵罵這人為何如此讓人操心,但又不忍怪他怨他,因這人這些日子所受的折磨不知如何之多。
感覺兩個人似乎貼得太近了,穆襄的嘆息幾乎拂在自己面上,從剛開始就一直刻意被忽略的東西還朝氣蓬勃地立在那裡。
韓寒發現注視著穆襄溫柔開合的嘴唇的自己也有些不對勁,他吞了口唾沫,努力試著把被夾在對方手掌心的手給抽出來。
可自己才一動,對方反而抓得更緊了。
韓寒有些緊張地抬頭看穆襄,這才發現穆襄也正看著他,眼裡……布著點點柔情……嘴角……還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
韓寒眨了眨眼,嘴巴開開,讓這芝蘭玉樹般俊逸的男子給迷惑住了。
方纔那雙唇好像差點親著了他的嘴是吧……
穆襄的嘴唇其實是有些軟又不會太軟的,還帶點淡淡的甜味。這人嘴唇的色澤也是剛好的,少一分則過淺,多一分則過朱。
還有那舌頭……啊……
親下來了……
一切就是這麼莫名其妙地發生。彷彿只要他們兩眼相望,深深注視,心裡頭就有什麼在騷動,要漲破胸膛而出似的。
穆襄的吻先是輕輕的,試探性地貼著韓寒嘴唇一次又一次地觸碰後,才輕吮起來。
剛開始也是慢慢的,探出的舌尖不敢太快,只在打開些許的齒列邊上游移。
但隨著韓寒昏沉沉地鬆開牙關,整個人被穆襄揉進懷裡,那動作便一次一次加深,一次一次加重起來。
穆襄似乎有些失控了,在這麼久的生死未卜,日夜思念後,才得以碰到這人時。
心跳得越來越快,血液幾乎沸騰,肌膚摩擦興起一陣又一陣的顫慄,舌頭彷彿開疆拓土般探入最深的地方侵略蹂躪。
韓寒覺得自己腦中一片空白,完全喘不過氣來。穆襄的手伸入衣衫底下溫柔撫摸著他,但雙唇的吸吮、舌頭的勾引、齒間的啃咬卻激烈得不像他所認識的那個溫和靜逸的人一般。
那麼地急切。
下腹緩緩抬頭的部分被握入對方手中,讓韓寒一下子從床榻上彈了起來。
穆襄安撫般將他壓下,而後手中繼續動作。韓寒緊閉起眼抓住穆襄衣襟,面對這樣突如其來的變化,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
穆襄揉著他的頂端凹處,那地方滲出了濕潤的濁液,就著那些濕潤,在熱塊上滑動的速度也快了起來。
韓寒覺得渾身酥軟無力,他的雙腿被穆襄大大分開,每回想要合上,便又讓穆襄給拉回原處。
穆襄的手指沿著柱身慢慢往下滑,隔著囊袋揉捏著裡頭兩顆玉丸,韓寒的膝蓋因這奇異的感覺而難以克制地抖了起來。
他喘息著,眉頭微皺,亟欲抵抗這種陌生的滅頂快感。可穆襄的手卻像燎原星火,被他所碰觸到的地方便燃起一簇簇火花,叫他激烈顫抖,叫他難以克制。
『阿襄、阿襄、阿襄……』韓寒嘴裡無聲地喊著這個人的名字,堆疊而起的快感即將到達頂點。
穆襄的手滑過韓寒臀間幽地,就著些許濕潤輕輕壓了進去。修長的手指在甬道間來回擴張,感受著內壁的柔韌,而後手指抽了出來,粗大的熱塊被慢慢送了進去。
韓寒不停喘息著,偶爾略微皺眉,帶著疑惑的朦朧目光還不知為何身體那難以啟齒之處會被撐得漲痛,而穆襄又為何要將自己的腳抬到他肩上。
『啊……』韓寒覺得有些難受,可又不知為何難受。
穆襄伸出手,輕輕地撫著韓寒眉間的皺摺。
穆襄帶著笑,笑裡有種淡淡的厭足。他的手指描著韓寒面部輪廓,守了這人十多年、愛了這人十多年,曾以為那全是兄弟之情,但原來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失去了這人以後他才知道,原來這人早深埋在自己心裡,成為了自己一部分。
腰間的動作十分緩慢,抽出,再進入。韓寒眼裡泛著淚光,被侵入的地方傳來痛楚,但穆襄的手指劃過他的嘴唇,卻又是那麼溫柔。捨不得放走那樣的溫柔,他輕輕一張嘴,將穆襄的手指吮入口中。
穆襄顫了一下,半瞇起眼,喘息有些亂了。
韓寒舔弄了一下,難耐地咬了一下他的指尖。迷迷糊糊中卻感覺埋在他體內的那部分似乎又漲大一圈,並且開始前後擺動起來。韓寒忍不住抓住穆襄的手臂,試圖抵擋穆襄越來越重的力道。
大腿根被壓著,一下又一下地侵入,穆襄的臉上紿終帶著醉人的笑意。韓寒看得意亂情迷,難以言喻的快感更在這麼一晃一蕩的抽插中蔓延至四肢百骸,讓他方才便叫囂著要釋放的分身微微抖了起來。
穆襄握住韓寒那處,深深注視著韓寒,只是臉上神情有多麼深情,底下交合之處傳來的嘖嘖水聲便有多麼淫靡。
韓寒感覺自己像是一葉扁舟,在狂風大作的激流裡被高高拋起,又迅速跌落下去。直到這幾番反覆實在讓他承受不住,最後被推上浪頭高峰攀上頂點時熱流激射而出灑在穆襄手裡,他才似氣力都被抽乾一般,渾身軟了下來。
穆襄將韓寒抱了起來,讓他橫跨在自己腿上,韓寒暈呼呼的不知穆襄想做什麼,嘴唇無力地動了動。
穆襄微微笑著對韓寒說道:「這樣你會舒服些。」
穆襄眼角眉稍染著淡淡情慾,原本溫和的笑頓時誘人萬分。韓寒哪堪穆襄這麼勾人,當穆襄按著他坐下,分身完全沒到底,深入到難以置信的地方,他喉頭上下一動忍不住渾身顫慄,才發洩過的垂軟肉塊竟又顫巍巍地滴垂著淚抬起頭來。
穆襄握著韓寒的腰頂入,緩慢而平隱地,讓韓寒毫無招架之力。他的身體每一寸都在渴求著穆襄,敏感的內壁微微痙攣,想將穆襄圈得更緊,不願他離開。
穆襄親吻著韓寒,舌尖與他交纏,聽著韓寒輕輕的低喘,內心澎湃而激昂。
他覺得怎麼要這個人都不夠,於是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地索求這個人。直至韓寒仰著潔白的頸子,眼角泛著淚光,幾乎要被磨人的快感逼出淚水來,穆襄捨不得這人受苦,才緊緊摟住韓寒,將自己的欲液釋放在他體內深處。
◇ ◇ ◇
『……』韓寒背對著穆襄拿著乾淨的衣衫準備換上,他將因為縱慾過度而抖個不停的膝蓋抬起來,跨入褲子當中,再用也是因為縱慾過度而顫抖不已的手困難地將腰帶繫上。
方纔那濺得他們倆渾身黏答答的東西已經讓穆襄仔細用濕巾子拭去,可韓寒只要一想到剛剛兩個人纏成麻花辮,穆襄成了野獸一直往他體內撞的模樣,頭就越來越低,完全抬不起來。
趙小春的春藥果然厲害……等他和穆襄回過神來,早已經不知換了幾次姿勢,做了多少次。
可趙小春這傢伙果然誆他,說什麼這藥性只能維持一個月。去他奶奶的都過了四個多月了,這藥不但沒有減弱的跡象,他和穆襄不過才看到對方一眼、一眼而已,兩個人居然就這麼完了。
可惡的趙猴子!他為了躲避穆襄藏在這處辛苦這麼久到底算什麼!
「小寒。」穆襄將手放在韓寒身上喚他,沒想到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韓寒竟是一驚,幾乎整個人跳了起來。
韓寒微微抬頭看著穆襄,濕潤的眼裡有著一絲茫然與恍惚。
這樣的目光,這樣仰望的姿勢,讓這個向來直來直往的青年染上了淡淡柔順之色,穆襄胸口忽地緊了一下,氣息又亂了起來。
「對、對不起……方纔我失分寸了……」穆襄根本無法直視韓寒。他怕再多看這人一眼,又會難以控制地將人往床榻上壓。
趙小春那藥……真是要不得,竟讓他平素引以為傲的自製宛如窗紙一戳全破,理智潰不成軍。雖說那人是為了他與韓寒好,但剛剛激動得就像個毛頭小子,肯定是傷了韓寒。
韓寒沒料穆襄會出現這種閃躲的眼神,他心裡像是突然被針紮了一下,刺痛起來。他扯起笑,笑容有些苦,開口想說話,又忘了自己早啞了,只是雙唇開開合合,無聲地說著:
『不要緊,反正是因中了春藥之故才會做出這等事情,你別……放在心上……』
心裡的苦澀一下子溢到臉上,韓寒覺得自己整張臉幾乎垮了下來,眼眶灼熱、鼻頭酸楚。
他太過沉醉於穆襄的溫柔了,所以他忘了這一切並不是穆襄所想,單單只是自己一廂情願而已。
春藥對於情投意合的人來說是一帖良藥,不知彼此情感的兩人能因此心意相通;但對他們而言,便是一劑毒藥了。
只是他們今日這樣了,那接下來的日子又該如何面對對方?
莫非、莫非從此以後,真要連兄弟都沒得做了……
穆襄見著韓寒突然垮下來的臉心裡有些困惑,他不知韓寒為何突然露出這樣的神情。他伸出手去想碰碰韓寒的臉頰,但韓寒卻明顯地往後一躲,這又讓穆襄怔愣。
「小寒?」穆襄輕聲開口,喊著這人的名字。
但正當他要詢問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讓韓寒難受了的時候,門外卻傳來一陣喧嘩過一陣的嘈雜聲。
偏院外有人敲鑼打鼓,四處喊著:「走水了、走水了!」
西邊的夜空燃起橘紅一片,黑夜裡火光搖曳,煞是駭人。
「其他人趕來了。」穆襄望向門外,神色迅速沉默下來。
「先離開這裡再說。」穆襄回過頭捉住韓寒的手,朝他一笑,淡定的神情有著睿智與自信,面對韓寒疑惑的表情沒有多做解釋,帶著他便往外而去。
【第十章】
穆襄既然敢獨闖龍潭虎穴,韓寒知道他定是有了相當對策。他這友人自幼心思縝密,不僅武功強他許多,連籌帷幄的能耐也是高他不少。
韓寒鮮少服人,但從兩人間的比試穆襄連勝他百次後起,他便認了這人,只讓這人走在他前方。
西邊的火越燒越大,濃煙密佈,漸漸往東邊蔓延過來。水月樓裡儘是倉皇奔逃的身影,賓客與小倌擠成了一團,個個都搶著要趕離開這地方。
韓寒與穆襄走到湖畔庭園處,立即發覺湖邊立著一群身形挺拔的身影。
那些人個個英姿颯颯,相貌不凡,手執長劍,固守一方。
其中有人發覺韓寒穆襄身影,立即便轉過身來,其餘戒備著的同伴也同時察覺,隨即拱手作揖,齊聲喊道:「參見少主!」
韓寒點頭。瞧這陣仗,穆襄竟是調來寒山派與寫意山莊的所有高手,要與清明閣一決高下了。
『你要正面相迎?』韓寒在穆襄手裡寫道。『打得過?』
穆襄帶起一抹淺笑,面容波瀾不驚地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而後耳邊聽見眾多腳步聲紛沓而生,遂抬首喝道:
「迎敵!」
幾乎是聲音一落,四周樹叢中迅速躍出無數黑影的同時,寒山與寫意山莊兩派底下的弟子便舉劍奔出,與來者殊死爭鬥。
穆襄抽出佩劍加入戰局,他帶著韓寒,劍式舞得滴水不漏,亦將韓寒護得周全。
整座水月樓鬧哄哄,寫意山莊與寒山派立派已久、根基雄厚,這回只見隨後趕來的弟子越來越多,而清明閣的黑衣殺手則明顯寡不敵眾。
韓寒正想著或許今日能安然離開此處之時,卻突然瞥見一個穿著紫衣華服,雍容華貴中帶著霸氣的身影,立在他們不遠的前方。
柳長月臉上已經不是那個副氣定神閒的笑,他帶著一種被算計後的錯愕和冰冷的怒意,眼神凌厲地望向韓寒。
柳長月左右站著穿著鵝黃薄紗的金花、垮著臉的白霜,與另外兩個韓寒沒見過的人。韓寒猜測這四人能如此靠近柳長月,說不準便是清明閣內四大花堂堂主了。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寫意山莊穆少莊主駕到,竟還勞師動眾為我一個清明閣撒下天羅地網。」柳長月道。
「好說,」穆襄回道:「清明閣高手如雲,若是沒有萬分準備,穆襄實在不敢輕易動手。今日這番舉動著實情非得已,在下只想帶回友人罷,若閣主能放在下等人一馬,讓我等離開,真是再感激不過。」
「在下封了韓代掌門武功,在他身上下毒,讓他當我水月樓最低賤的小廝,甚至逼他接客,折辱他至深,你若什麼也不做就這麼走了,豈不是要讓各大門派看笑話去。」柳長月笑得猙獰。「更何況穆少莊主不惜花費重金調走我閣中高手無數,如此大好良機,又怎不趁勢追擊。」
韓寒感覺穆襄握著他的手一緊,知道柳月長的一席話成功激怒了穆襄。
他心裡不禁暗自估量輕重起來。
在場的全是兩派菁英,清明閣派出的則是最厲害的殺手,他與穆襄不願弟子因自己有任何傷亡,而柳月長則不願折損人才。穆襄定是知道這點,才說出那些話,否則就算力拚到底他們也是能離開,但卻會傷了其他弟子。
只是柳長月這人心高氣傲,自己幾番拒絕已經讓他不耐,加上穆襄又攻破他水月樓,還放火燒了西邊一整排水榭亭閣,柳長月如今完全失了顏面,他們要毫髮無傷的走恐怕不容易。
韓寒緊緊回握穆襄的手,穆襄回頭看他。
韓寒緩緩說道:『柳長月肯定已經召回那些殺手,他在拖延時間。速戰速決!』他知道穆襄看得懂。
穆襄笑著點頭。
手中長劍一振,劍芒大作,柳長月身邊四人見穆襄再無和談之心,立即握著手中兵器朝穆襄韓寒攻來。
金花的銀勾短而險,纏住穆襄週身。白霜的九節鞭長而遠,封住穆襄去路。其餘兩人長戟與大刀石破天驚,一招一式相輔相成,幾乎扣住了穆襄韓寒所有命門。
弟子們本正專心應對其餘對手,有兩人見他們被圍攻立即趕過來加入戰中。
韓寒心裡著急。他和金花打過許多回,深知這些殺手出身之人招式陰狠毒辣,出手必至要害,只要一個不慎,便會被奪了性命。穆襄修為較高,起手間應對雖還可以,但其餘兩名弟子卻節節敗退,身上已被劃出了多道傷口。
那是為了保護他的緣故!韓寒發現這般下去自己肯定拖累他們,遂咬牙鬆手推開穆襄,急急退到後頭,不願在這關鍵時刻讓他們分神。
「小寒!」穆襄白了臉色大喊。
韓寒這時想以眼神對穆襄說道:我沒關係!但眼前卻猛地竄出一個紫色身影。
那柳長月不知何時竟從對面來到他的面前,帶著一抹讓人發寒的笑,鷹般凌厲的眼死死盯著他。
柳長月週身的戾氣壓得韓寒喘不過氣來,這時的他沒有內力絕對打不贏柳長月,但他又不是那種束手就擒之人。
一隻小小的白蝶停在柳長月肩膀上,幾隻它的同伴在旁邊飄飄地轉啊轉著圈。
電光火石間韓寒想到那年寒山上他娘驅蝶來找他的情景,急中生智的他立即屈指成哨,用盡所有氣力奮力一吹。
一聲尖銳細長的哨音響起,刺耳的聲音幾乎要穿透腦袋般令人難以忍受。
隨著哨音,忽地成群如雪花般的寒山白蝶從四面八方狂湧而來,宛若狂風暴雪席捲而至,紛紛打在在場之人身上,景象駭人萬分。
柳長月猛地被震懾了心神,但隨即回過神來。他閉氣瞇眼,在這些多到根本看不清楚前方景象的蝴蝶間尋找韓寒的身影。是他看輕了這小子,也看輕了穆襄的能耐,才讓這仗打得這麼難看。
可就算局勢不利於他,就算這兩個小子真能將他清明閣大傷,他也不會輕易任人宰割。如果清明閣被毀,他絕對會抓個墊背的,來賠。
柳長月伸出手,扣住趁著亂勢急急奔逃的韓寒。
「找到你了。」柳長月低聲笑道。
韓寒回眸,看見柳長月低頭微笑,抬起的眼眸泛著寒光,神情,陰鷙非常。
◇ ◇ ◇
柳長月走在前頭,金花跟在他身後。
金花死死扯著韓寒的頭髮將他一路拖行,嘴裡不停地「呸、呸」吐著口水,方才成群的蝴蝶鋪天蓋地而來,吃得嘴裡全都是,光是回想就讓他覺得噁心。
韓寒掙扎著,但全是徒勞無功。他們步過清明閣金碧輝煌的地下長廊直入主廳,而後金花一扯一拋,讓韓寒滾了進去,又上來朝著他腹部狠狠補了兩腳,痛得韓寒整個人都蜷曲了起來。
「哼!」金花冷哼了聲。
柳長月坐到廳上主位,曲手撐頷望著狼狽不堪的韓寒。
九爪金爐裡燃起了香煙,雕樑畫棟的大廳內置著冰冷的金玉屏風和華美的古玩擺飾,放眼望去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寶物,然只要想到這些都是一命萬金所換來,便讓人覺得肅殺而荒涼。
韓寒咳了一聲,濺出些許血沬。他隨意以衣袖擦去,奮力由地上坐起。
金花那兩腳完全沒有留情,像想要他的命似地。
韓寒看了金花一眼,金花走到柳長月座前立定,回首,那眼神幾乎想將他千刀萬剮。
韓寒一愣,不知自己又哪裡得罪了這人。他才想開口問,另外一個被他所忽視的男人在這同時發聲了。
一顆彈子打上韓寒肩頭,力道讓韓寒皺起眉頭。他將視線轉向柳長月,柳長月看著韓寒,冷笑開口道:
「穆襄為了你可真是不惜血本,一出手便是二十三條人命,一命萬金,二十三命二十三萬兩黃金。他買的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之人,更知礙於清明閣的規矩,我不得不接。這人更是神機妙算,我門中殺手一出,他便帶人來了。」
韓寒一臉『你才知道他很厲害』的神情。穆襄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只要被他找到些許蛛絲馬跡、一點漏洞,他馬上就能殺得你潰不成軍!
韓寒哼哼兩聲,表情挺是得意。
他這般模樣幾乎激怒柳長月,柳長月雙拳緊握青筋浮現,後悔當日怎麼沒讓金花殺了這小子,使得清明閣如今陷入基業動搖之危境。
「你可知他買兇殺誰?」柳長月覺得自己不能再被這小子牽著走,遂努力壓下怒氣,但仍克制不住咬牙切齒道。
韓寒看著柳長月,帶著痛的臉龐上有掩不住的好奇。
柳長月冷笑道:「二十三人,赤霄坊延陵一劍、端王東方雲傾、鬼匠不知名、烏衣教長老靳無仙……」
柳長月越說韓寒越是頭皮發麻。
這些人幾乎都是他們身邊的朋友,而且個個武功不弱,韓寒不懂穆襄為何讓清明閣殺這些人,是這些人什麼時候得罪了穆襄而他不知道嗎?他可是被清明閣追殺過好一段時間,知道這些殺手武功個個都是好得叫人膽顫心驚的!
柳長月道:「你說要是我放出風聲,讓這二十三人知道要他們死的是你那摯友穆襄會如何?為救你一人買下二十三條性命,如此作為,至此之後恐怕寫意山莊再無法於江湖上立足,而穆襄的俠義之名也要毀於一旦了吧!」
『你敢!』韓寒吼。可是發不出聲音。
「我有何不敢?」柳長月笑。
『阿襄會有如此作為全是因我而起,這些事你不能算他頭上。』韓寒說。
柳長月笑道:「我可不是金花,看不懂你這一長串說的是什麼。」
韓寒著急地看向金花,用眼神希望他能告訴柳長月自己說的話。可金花抬高下頷別過頭去,寧願看著廳上橫樑也不看他。
韓寒急忙往身上摸,驚喜地發現方才換衣時竟有將草紙本和焦炭筆放進懷裡。他連忙把話寫下來,然後伸長手展給柳長月看。
柳長月瞇著眼看清草紙上潦草小字,微微搖頭道:「不算他頭上,莫非算你頭上?」
『是!』怕柳長月看不清楚,韓寒這字寫得可大了,佔了滿滿一張紙。
柳長月先是一愣,看著韓寒那堅定的眼神,臉上嘲諷的笑容慢慢地收了起來。
「金花,你說這小子是不是傻的啊?」柳長月問他的下屬。
「……」金花靜了半晌,而後緩緩開口說道:「……他就是傻的。」
金花的回答似乎很讓柳長月滿意,柳長月大笑了起來。兄弟之情、朋友之義,天地間最真摯的情感,清明閣從來就沒有過,從來就沒有過。
韓寒根本不知道柳長月笑得前撲後仰的是在發什麼瘋,對於柳長月這個人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此人非善類,而且性格陰晴不定而已。
柳長月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韓寒納悶寫道:
『我始終想不明白你留我做甚?你不一刀殺了我洩憤,也不以我要脅穆襄退出水月樓,到底是想做什麼?』
韓寒的問題叫柳長月神情悠遠起來,他道:「許久以前也有一個女人甘願為我生為我死,為我做盡一切事。我與她成親,而後形影不離,日夜相伴,濃情蜜意得幾乎便是別人口中的神仙眷侶,只可惜後來……」
『後來?』韓寒眨了眨眼。
「後來……後來她發現我只是在利用她,傷心欲絕之下,帶著肚子裡的孩子跑得不見蹤影……叫我找了十多年,也找不著……」柳長月聲音放得低緩。他看著韓寒,卻又似透過韓寒看著誰,想起那個女人,似乎連心也柔軟了起來。
『畜生!』韓寒狠狠剮了柳長月一眼。『連女人也騙!』
一直沒說話的金花這時又走過來踢了韓寒一腳,疼得韓寒二度窩回地上。
「你再敢對主上無禮,當心我把你的嘴縫起來。」金花說道。
『金花你這無情無義的小東西,』韓寒咬著牙,嘴邊又滲出了血,『你今天踢了我三腳!』
金花臉色黑了黑,腳尖略抬,可第四腳終究沒有再踢出去。
背對著柳長月,金花嘴唇微微開合。『主上是不同的,即使是你,我也容不得你說這些話。』
金花用上了「即使」兩字。因為在他心裡,眼前這個人,也是不同的。
『笨蛋……』韓寒喃喃說道。陷在愛情裡的,每個都是笨蛋。
看著韓寒慘兮兮的模樣,柳長月的心情似乎好多了,他將金花招了回來,饒有興致地看著韓寒。
柳長月說道:「既然都到這時候了,我也不怕讓你曉得。我知道你與神醫趙小春素有交情,而我要找的人,趙小春定知其下落。只要你一日在我手裡,我就不怕我會找不到她、找不到我兒子。」
『誰和那小子素來交好了!』韓寒吼。他身上的春藥還是拜那趙猴子所賜,叫他連續四個月都得待在這裡不敢回家去。
韓寒倒了,寫不了字只能幹吼,柳長月看看金花,要金花告訴他韓寒說了些什麼。金花想了想,遂道:「他說他與趙小春感情頗好。」
『金花你這傢伙……』韓寒無言。
柳長月點點頭,再說:「我本以為先來找你的會是趙小春,誰知竟是穆襄這廝。不過我也不怕趙小春不來,水月樓被穆襄這一燒,明日江湖便滿是傳言,我只要再以你性命為餌散出消息,不出幾日定能等到趙小春。」
韓寒臉色一白,想起趙小子之前因為摻和了江湖上的風風雨雨屢受內傷,身子骨破得要用什麼師門秘法縮成幼兒身形才得康復。
依那小子的性子若真和這柳長月碰上,不知又會生出怎樣的事端來,要真出什麼意外,他拿什麼賠給人家雲傾!
『他與我根本毫不相熟,現下又重傷在身,怎會為我冒這個險?你乾脆殺了我比較快,他不會來的!』韓寒急急說道。
「……他說趙小春重傷在身。」金花只截了重點說出來。
『金花!』韓寒急吼,結果牽動傷勢,猛地又咳了一口血出來。
柳長月這時早已恢復了身為清明閣主的氣勢,只見他神情從容安穩,面帶淺淺笑意道:「我也知他受傷,只是這人著實能耐,清明閣無論派出怎樣的高手,他總能隱去自己的行蹤。只是,就快了,只要他落到我的手中,我就不信我問不出浮華宮所在和宴浮華的下落!」
『嗄!』韓寒整個人呆住。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聽見什麼令人震驚的事情一般。
「又怎麼了?」柳長月撥撥金爐裡的餘燼,原本已經滅了的香煙又散了幾縷出來。
他瞥了眼韓寒,只見韓寒唇抿得死白,襯著嘴角那一抹鮮紅,讓這人原來生得就好的臉龐奇異地增添了一抹艷色。
『你不早說!』韓寒一字一字地道。『我去過浮華宮。』
柳長月不用靠金花也看得懂這幾個簡單的口形。他猛地一震,幾乎抓碎椅子兩邊的龍形把手。「你說什麼!」
不只柳長月,連金花也震驚不已。
江湖上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地方,像是神仙谷、蓬萊鎮、無垠軒、山外小樓。這些地方因為只聞傳說,鮮少人知其何在,因而在眾人的杜撰揣測下,染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但只要能進得了其中,得窺其真貌,那層霧裡看花的面紗便被揭下,一切再也不是那麼神秘。
例如他如今所在的清明閣,和宴浮華那座水晶琉璃所造的人間仙境浮華宮。
韓寒怕說出的話又讓金花斷章取義,於是忍痛抓起紙筆慢慢寫道:『幾年以前魔教肆虐武林,寒山派當年武林大會,正道便曾力邀浮華宮相助。』
韓寒寫一張扯下一張,金花接了呈予柳長月,柳長月則是一字一句仔細看了。
『寒山派多年前無意中得到浮華宮落在外頭的「碧璃珠」,據說一顆碧璃珠能要求浮華宮做一件事,就算翻天覆地改朝換代也行。我拿著那顆珠子請浮華宮出手,但宴浮華不但沒收,還派人請我至浮華宮,說是……』韓寒持著焦炭筆的手頓了一頓,想了一想再寫道:
『說是魔教該除,浮華宮願為武林盡力,而那顆珠子更讓我留著,以後若有需要,還能再要求浮華宮做一件事。』
這些人之間的關係千絲萬縷,韓寒沒想到繞來繞去,原來都和趙小春身邊的人有關。
趙小春出身神仙谷,有個當魔教教主的大師兄。
宴浮華當年二話不說立刻派人相助正道,那時他想不出原因,這會兒聽柳長月這麼講,莫不是因為宴浮華也與神仙谷有關係,所以這才珠子也不收,讓浮華宮副宮主林央帶人與八大派共同圍剿魔教,清理門戶。
畢竟當年燕蕩山下他聽得清清楚楚,趙小春可是曾經脫口喊了林央作七師兄。
「你那珠子置於何處?」柳長月語氣急迫,顯得有些激動。
韓寒的筆停了下來。
「韓寒!」柳長月由座上走了下來,他一把抓起韓寒衣襟,將韓寒整個人提起,語帶威脅地道:「別以為我捨不得動你,若你不老實說出,我可有千種萬種法子變著讓你吐出真話。」
韓寒想,一個人要有多在乎另一個人,多思念另一個人,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只為見對方一面。
『你心裡……還喜歡著她嗎?』韓寒問。
柳長月的臉白了一下,沒有回答。
這也是個不愛說實話的人。韓寒想。
韓寒看了看金花,發覺金花還是那副了無表情的模樣站在原地,他於是再度拿起紙筆,寫給柳長月看。
『只要你答應別再牽連無辜之人,我便去找宴宮主,請她見你一面。』
韓寒突如其來的爽快答應,令反應不過來的柳長月錯愕萬分。
柳長月嘴巴張開都還說不出話,韓寒便似知道他心中所想般,撕下上一頁紙,繼續寫道:『因為那是你的妻子、你的兒子,夫妻之情、血緣天性,你想見他們是當然。或許你當初是有苦衷才傷了宴宮主的心,所以這些年急著找她,就是想對她說明白。
我爹娘去世那年,我每日想著自己不孝,多年在外惹事生非,沒能好好承歡膝下讓他們開心幾年。一直以來我都想再見我爹娘一面,所以,你的兒子一定也很想見你,就像你一直都想著要如何才能見到他一樣。』
柳長月慢慢地將韓寒放了下來,韓寒站到地上後有些搖搖欲墜,不過立即穩住腳步。
他看著柳長月,柳長月也看著他。
柳長月突然又笑了起來,他雙手負於身後,走回高處那張座椅之上。
他只手撐頷,道:「看來我還是挺有眼光的,瞧我揀了個什麼寶回來。」
在說這番話的同時,他的臉上顯露出一絲疲憊。那是柳長月從不會在別人面前顯露的表情,然而卻在今日,洩露了心底事。
「說吧,你要什麼代價。」柳長月淡淡問道。
韓寒頓了頓。
他看了看金花,又看了看柳長月,緩緩寫道:
『我希望你對金花好些。』
韓寒只是覺得,若不愛一個人,而那個人還死心塌地留在你身邊,你可以不喜歡他,不對他和顏悅色,但就是別利用他、傷害他,讓他因你受苦,讓他為你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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