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縱使與徐家一門沒太多感情,但徐嘉佟瓜竟是出自輔國公府的,所以在夏渙然下旨之後,她的心情明顯受到影響,過了幾日,精神氣色依然不是太好。
蘭兒服侍著徐嘉佟用膳,看著今日她的食欲好些,這才稍稍安心。
「你娘和弟弟可好?」
聽徐嘉佟問起,蘭兒立刻答,「回娘娘,我娘和弟弟都出發到南方去了,這一切還得謝謝娘娘。」
看著蘭兒的眼眶微紅,徐嘉佟輕歎,「是你娘和弟弟自個兒有福,只是可惜了,皇上雖放過了他們,但此生卻不能再回京,苦了你了,連送行都不成。」
「蘭兒一點都不覺得苦,皇上和娘娘饒過奴婢的娘和弟弟,這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
徐嘉佟輕拍了拍蘭兒的手,小福子的聲音爽朗的傳來,「麗貴妃求見!」
昨日才被准許離開慈雲宮,今日就來了。徐嘉佟心情不好,實在不想理會,但人到了門口,又不得不見。
「叫她進來吧。」她被扶到椅上,淡淡的交代。
「娘娘萬福金安。」麗貴妃進了門柔柔的行禮。
「起來吧。」徐嘉佟昏昏欲睡的用手撐著頭,看著麗貴妃明顯樵悴的身影,看來這一陣子在慈雲宮裡過得不是太愉快,「才從太后那出來,麗貴妃不好好歇息,怎麼來了?」
麗貴妃的笑容有些勉強,雖然她被責罰一事宮中人盡皆知,但可也沒人敢當著她的面說,就這皇后……
「聽聞娘娘身子不適,今兒個臣妾特地煮了些燕窩給娘娘養養身子。」
「麗貴妃有心了。」徐嘉佟向一旁的蘭兒使了個眼色,蘭兒上前接過了燕窩放到一旁。
「看娘娘氣色,身子該是好了許多。」
徐嘉佟壓根不認為麗妃真是為了她的身子來的,她跟那個不知隱其鋒芒的李墨芸比起來含蓄許多,平時待人處世進退有度,後宮有不少人都對她讚譽有加,但這世上可怕的是那不會叫的狗,她的城府之深,遠在李墨芸之上,道次會把宮裡的一個小宮女折磨至死,還讓長平公主給抓個正著,倒是大大栽了個跟頭。
她意興闌珊的扯了下嘴角,「身子是好了許多,就是容易累,若麗貴妃沒事就退了吧。」
「是,只是娘娘,」麗貴妃嘴角揚起一抹柔和的笑,「臣妾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徐嘉佟冷冷了掃她一眼,平時還有心思應付,但徐家才出事,心情正差,現在看她這做作樣子,實在很礙眼,「看你的樣子,不管本宮允或不允,你想說還是會說,又何必多此一問?」
麗貴妃輕聲一笑,一臉無辜,「臣妾只是怕娘娘這陣子身弱,腦子就把一些本該牢牢記得的事都給忘了,所以才特來關心幾句,娘娘可不要弄到最後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徐嘉佟懶懶的看著她,聽出她話中有話,輕挑了下眉,「本宮的事還輪不到你來嘴碎。」
「本是如此,只是……」麗貴妃聲音陡然一低,「少了冊封,娘娘在這宮裡可什麼都不是,縱使現在皇上寵著,但也是名不正言不順,還陷皇上落了個yin亂後宮之實,太后現下是睜隻眼閉隻眼,但可說不準會忍到何時,臣妾實在替皇上擔心啊。」
徐嘉佟神情依舊,但心頭倒是有些驚訝,這麗貴妃竟然知道她被廢之事,看來她跟太后之間的關係比她想像中還親近。
「娘娘心裡該明白,徐氏一門已滅,朝廷上下的局勢今非昔比,臣妾還請娘娘凡事多思量,別做非分之想,自然可以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徐嘉佟輕聲一笑,「我也想安穩過日子,但皇上要來,我能擋得了嗎?麗貴妃如此皇上著想,不如去跟聖上說說,要他別來了,以免yin亂後宮,落人口實。」
麗貴妃表情微僵,這些話她哪裡有膽子去說,一個不好,可會惹惱了皇上。
「不過我還是得謝貴妃娘娘抬愛,」徐嘉佟站起身,在麗貴妃驚訝的神情下跪了下來,「我以後凡事自當小心為上。」
看著徐嘉佟恭敬的舉動,麗貴妃若有所思。她當然不會信她,這宮中的爭鬥養成了她多疑的性子,原以為這個虛有其表的中宮不再是威脅,反而是壓制靜貴妃的好棋子,現在看來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她原本沉得住氣,願意等待,但是這次皇上竟然帶著她出宮,一去數日沒有音訊,她心中七上八下,就在這個時候抓到了跟靜貴妃通風報信的宮女,一氣之下杖責了一頓
,卻正好被來訪的長平公主撞見,還被不顧顏面的斥責了一頓,最後更鬧到了太后的跟前,被罰抄佛經,拘在慈雲宮內,她心中的憤恨不平可想而知。
看著恭敬的徐嘉佟一臉淡然,令她幾乎忍不住想要狠踹她一腳,她可不信她心中真不眷戀權勢。
只是原想大大掃她的顏面,諷剌一番,但如今她直接示弱,倒令她不知該如何發作。
「皇上駕到!」
麗貴妃聞言大驚,連忙伸手將徐嘉伶拉起,若這副景象讓皇上見了可不得了。徐嘉佟夠動的讓她拉起來,看著麗貴妃臉上換上嬌柔的淺笑,不禁覺得可笑,這宮裡的女人個個不簡單,翻臉比翻書還快。
「皇上!」麗貴妃一雙美目深情的望著夏渙然。
夏渙然只是掃了她一眼,逕自拉著徐嘉佟坐了下來,再也沒有看向麗貴妃。
麗貴妃受到冷落,心頭不是滋味,卻又不敢發作。
「這幾日天氣多變,」麗貴妃柔聲說道︰「娘娘才回宮,所以臣妾特意來看娘娘。」
夏渙然冷冷一哼,看都沒看她一眼,意有所指的說︰「有心思想著旁人,不如跟著太后多看些佛經,心懷善念才是。」
麗貴妃臉上的笑容有些僵,原以為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死不足惜,沒料到搞得人盡皆知不說,現在連皇上都厭惡,不由得雙眼含淚委屈道︰「臣妾冤枉,這一切都是靜貴妃所害,那小小宮女是靜貴妃——」
夏渙然狠狠瞪了她一眼,麗貴妃立刻噤聲。
「事到如此還不知自省,真是無可救藥,」他斥了一聲,「滾出去!」
麗貴妃心有不甘,卻也只能無可奈何的退了出去。
徐嘉佟見狀,忍不住輕歎了口氣。
夏渙然長手一伸拉過她,「沒事歎什麼氣?」
「一歎麗貴妃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二歎皇上心狠,不知憐香惜玉。」
「她是太后許給朕,又不是朕要的。」
這話實在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她看了一旁的蘭兒一眼,蘭兒一笑,走了出去,把空間留給兩人。
「等等,」夏渙然看著蘭兒,「手上拿的是什麼?」
「回皇上,」蘭兒老實的回答,「是麗貴妃方才呈上的燕窩。」
夏渙然臉上沒有太多情緒,只冷冷的下令,「拿出去,倒了!」
「是!」蘭兒點頭,領命退下。
徐嘉佟輕挑了下眉,替夏渙然親自倒了杯茶,淡淡道︰「好好的東西怎麼就倒了?」
「人家呈上的東西就吃,不怕有毒嗎?」夏渙然一哼,喝了口她呈上的茶,「瞧你平日機靈的,怎麼現下就笨了?」
「若真要下毒,連皇上現在喝的這杯茶都能動手腳。」
夏渙然泰然自若的將口裡的茶水吞了下去,看著她道︰「朕信你不會害我。」「麗貴妃溫柔婉約,也沒那個膽子敢毒害中宮。」
「什麼心思就做什麼事,這宮裡頭個個不容易,不害你不是溫柔婉約,而是留著你還有用處。」
她輕聲一笑,「這可不是皇上該說的話!」
「別跟我說該不該。」他忍不住伸手輕捏了下她的鼻子,又問︰「可有受委屈?」
她搖了搖頭,「那丁點心思,臣妾還看不在眼裡,倒是皇上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累了,想來你這裡歇會兒。」說著,他竟然直接就躺在她大腿上。「看你精神好多了,朕也能稍稍安心。」
他不是不知她心中還是介意他處置徐氏一門,但這卻是情非得已,不得不為之。
她低頭看著他,想要提醒他記得自己的身分,卻想著他說清碧閣裡沒這麼多規矩,便閉上了嘴。
想起麗貴妃離去前那抹哀怨的神情,她不禁輕搖了下頭,忍不住拉了下他的頭髮。
他悶哼一聲,睜開了眼,「做什麼?」
「你睡得安穩,也不想想你的女人給我惹了多大的麻煩。」
「你在清碧閣裡閑了這麼些年,也該管管事了。」他意有所指的道︰「別讓下頭的人爬到了你的頭上。」
「你似乎忘記我已經被廢了。」
他臉色沉了下來,這是他最不想提及的一件事,「就說要收旨意,你偏不要,這不是自個兒找氣受嗎?」
「這不是給自己找氣受,而是無論有沒有恩寵,我的日子也一樣在過,君無戲言,怎有下旨又收回的道理,皇上就省點心思吧。
「你——」他翻身要起來。
她輕壓他的肩,制止了他的動作,「睡吧,未來就像是天上的雲,誰也不知要變化成什麼模樣,就像之前牛嫂子跟我說的,千算萬算算不過天,我知道你的心就好。」
他輕哼了一聲,「你倒是想得開。」
「不想開點,日子怎麼過?」她彎下身,在他的額頭上印上一吻。
他在她抽身離開前反拉住她,結結實實的給她一吻。
如今天雖還冷著,但已經不下雪了,剛下了場雨,太陽露了臉,徐嘉佟難得踏出清碧閣,過幾日便是夏宏詢七歲生辰,她自然又以身弱為由,將事情交給了李墨芸發落,夏渙然心中不快,但也拿她沒辦法。
宮中為了太子生辰而忙碌,連帶著她也好幾天沒看到夏宏詢,所以今日她特地做了些糕點來給他,又怕夏渙然知道後又吃莫名其妙的飛醋,所以也叫人送了一份去清思殿給他。
「皇姑母送我一匹很漂亮的小馬兒!」夏宏詢一見到她,像是獻寶似的沖了過來,拉著徐嘉佟不放,他剛與幾個年齡相仿的皇族子弟上了一個上午的近身搏擊,流了整身汗也不顧太監要拉他去梳洗,興匆匆的說道︰「讓詢兒帶母后去看!」
「好,等會兒看。」徐嘉佟臉上帶著淺笑,從蘭兒手上接過帕子,細心擦著他額上的汗。
「皇后娘娘!」一個比夏宏詢大一些的孩子恭敬的行禮。
「是靖王爺的小世子。」從小跟在夏宏詢身旁的劉嬤嬤輕聲開了口。
「原來是靖王爺府的世子爺,轉眼已經這麼大了。」徐嘉佟對他一笑,知道夏渙然很重視靖王爺這個堂弟,讓夏宏詢跟著幾個世子玩在一起,很多事都不言可喻了。
「先帶主子們下去梳洗,本宮做些點心送給太子和世子們。」
「是!」劉嬤嬤連忙點頭,招呼幾個小祖宗離開。
「難得能見到皇嫂踏出清碧閣。」
聽到聲音,徐嘉佟嘴角一揚,看著遠遠走來的夏彤希。「公主。」
在徐嘉伶行禮前,夏彤希伸手扶住了她,「說說話而已,還行什麼大禮,我沒這麼多的規矩。」
「詢兒一見臣妾,就提公主送的馬,樂得像要上天了。」
「他喜歡便好,我特別請五皇叔留意,這是匹難得一見的千里馬,不過還有些野性,得花點時間磨磨才行。」她拉著徐嘉佟的手,給了個眼神,宮婢們全都退了一段距離,她這個人向來沒這麼多心思,知道徐嘉佟是真心為自己的兄長,也就喜歡她,「太后今天一早又宣麗貴妃去斥責了一頓。」
徐嘉佟雙眼微斂,昨天麗貴妃來了趟清碧閣,夏渙然雖然知情,但也不至於會鬧到太后跟前,怎麼不過一晚的時間,就傳進太后的耳朵裡了?
「太后是什麼人啊,」夏影希撇了撇嘴,「我五皇叔都打心底害怕的老祖宗,這宮裡哪件事能瞞過她的眼,太后老人家嘴裡許多事不說,只是不想添亂子,讓我皇兄為後宮之事煩憂。麗貴妃可是她一手拉上來的人,目的也不過是要她消消靜貴妃的氣焰,可不准她有非分之心,偏偏拘著她抄了幾篇佛經也沒用,佛口蛇心,看來麗貴妃在宮裡受寵的日子也到頭了。」
徐嘉佟笑了笑,「公主長年在西北,宮中的事倒知道的比臣妾還要清楚。」
「皇嫂別取笑我了,我雖在西北,但為求自保,沒多長個心眼,放些人在宮中打探是不成的。」
生在皇室也有常人沒有的煩憂,就算貴為公主也得如此小心翼翼,徐嘉佟不由得感歎。
「這次麗貴妃宮裡被她折磨至死的宮女是靜貴妃的人,」夏彤希與徐嘉佟來到馬廄,「麗貴妃這次可是把靜貴妃給牢牢恨上了。」
徐嘉佟低頭不語,看來這宮裡早晚要出事。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見到她們,連忙從馬廄裡出來,上前跪下,「皇后娘娘、公主萬福金安。」
這是個生面孔,徐嘉佟沒見過。
「起來吧,福伯。」夏彤希對徐嘉佟介紹道︰「皇嫂,這是跟著五皇叔多年的總管,對馬特別有一套,這次還多虧了他,才順順利利的將這匹千里馬給平安送進京裡。」
「公主言重了。」福伯露出淺淺的笑,「太子方才命人來,要老奴給馬上鞍,看來是想要跑個幾圈。」
「這孩子膽子倒大,也不想想這是匹什麼馬。」夏彤希忍不住笑道︰「不愧是我皇兄的兒子,膽識過人,我皇兄在十歲時就曾馴服一匹桀驁不馴的野馬,五皇叔還誇他不簡單,到現在提起這事,還會稱讚這才是君王該有的樣子。」
「公主,詢兒不過才要七歲,這孩子是不知天高地厚,回頭得說他幾句才行。」
「這倒不用,讓他試試也好,有福伯在一旁,就牽著走個幾圈。」夏彤希多交代了幾句,「福伯,這馬初來乍到,還不能適應環境,凡事小心,可別傷了太子。」
「回公主,老奴明白。」
見夏彤希又吩咐福伯諸多事宜,徐嘉侈便一人走入馬廄,一眼就看到被綁在最內側的黑馬,忍不住上前想要觸踫,不過她才拉了下韁繩,馬兒立刻撞向她,幸好有木柵擋著才沒撞著,她一驚,下意識退了一步。
福伯從外頭進來,連忙上前拉著馬安撫。
「娘娘可要試試?」福伯問。
徐嘉佟正要開口,卻聽到身後的吵雜聲,目光一柔,看了過去,就見以夏宏詢為首,跟著幾個皇族世子走了過來。
「這孩子看來是迫不及待了。」她笑了笑。
夏宏詢在福伯的協助下上了馬,徐嘉佟與夏彤希退到遠處看著。
只是才走沒幾步,馬兒突然變得焦躁不安,福伯眉頭一皺,連忙拉住韁繩,停下了馬。
「老奴斗膽請太子下馬,讓老奴瞧瞧,這畜生似乎有些不對勁。」
夏宏詢覺得掃興,但徐嘉佟在一旁使了個眼色,他也只好點頭。
福伯伸手要扶,他擺了擺手,「福伯,我自個兒來就成了。」
夏宏詢重心才放在左側的馬上,馬鞍卻突然往一邊傾斜,他重心不穩,整個人從馬背上摔了下來,福伯雖然眼明手快的攔著,但還是讓夏宏詢給摔到了地上。
看到這一幕,徐嘉佟的心跳都快停了,一馬當先的沖上去。
夏彤希也急著向前,肚子卻忽然一痛,忍不住呻吟出聲。
徐嘉佟跑到夏宏詢身旁跪坐下來,就看他痛得一臉蒼白,轉頭正要叫人,看到夏彤希被幾個宮女、嬤嬤緊張的圍住,這一幕幾乎讓她慌了手腳。
「立刻宣太醫,稟報皇上,通知將軍!」她急急的下了命令。
夏宏詢的貼身太監才將他抱起,一個在清思殿伺候的太監便急忙跑過來,跪在徐嘉佟的面前,「娘娘,大事不好了,皇上吃了娘娘送來的糕點,暈過去了!」
徐嘉佟頓覺一陣暈眩,蘭兒連忙扶住她,她顫抖的吸了口氣,「送太子、公主回宮,宣太醫!咕宮去一趟清思殿。」
她一臉蒼白的坐在鑾駕上,手腳都在發抖,一下子發生了太多事,她腦子一片混亂,沒有頭緒。
她擔憂的來到清思殿,等不及蘭兒扶她,自己便快步走了進去。
「來人啊!」徐嘉佟的腳才踏入殿內,李墨芸的聲音便響起,「把人給本宮押下!」
徐嘉佟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被一左一右架住,她的臉色一沉,「大膽!放開本宮!」
李墨芸抹了下臉上的淚,身旁還站著自己的父親李全利,「皇后娘娘,你真是好狠的心,竟然毒害聖上!」
徐嘉佟一心記掛著夏渙然的安危,根本沒心思跟李墨芸爭執,「靜貴妃不要血口噴人,立刻放了本宮。」
「皇后娘娘,」李全利上前,冷冷的提了一句,「皇上可是吃了你呈上的糕點後才暈過去的,太醫說是中了毒,而這毒就在皇后呈的糕點裡。」
徐嘉佟瞪了李全利一眼,她真是受夠這對父女了,「李大人可知,誣陷本宮可是死罪一條。」
「臣惶恐。」李全利嘴巴上這麼說,但依然滿臉高傲,「但事實擺在眼前,也由不得娘娘狡辯。」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斥了一聲,「把我放開!若本宮有罪,等皇上醒了自會定奪。」
「本宮不會讓你再有機會危害聖上,」李墨芸突然大聲哭了出來,那副樣子像是多痛心夏渙然受到了傷害,「把她給我拖出去,直接殺了這可怕的女人!」
「閉上你的嘴!你這樣子真是令人噁心,」徐嘉佟動了怒,用力的一腳踩向抓住自己侍衛的腳,趁他一時不留心掙脫開來,一把抽了侍衛的刀,直指李墨芸,「誰敢攔本宮,本宮便拿這把刀砍了誰!今天本宮豁出這條命,跟你奉陪到底!」
李墨芸看著眼前亮晃晃的刀,眼淚驀然停了,抓著自己父親的手,驚恐的退了一步,「以前傳聞皇后瘋癲,沒想到真是瘋了——」
「閉上你的嘴!」徐嘉佟一心掛念著夏渙然的安危,惱怒的啐道︰「給我滾開!」
「真是反了!」李墨芸下意識又退了一步,「你竟意圖謀反,本宮今天一定要你的命!」
徐嘉佟才懶得理會,她直接沖進內殿,目光看向床上緊閉雙眼的夏渙然,心頭一酸,眼裡含著淚,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她一時亂了分寸,只知道就算這條命不要也要護著他。
她眼角察覺有人影晃動,刀立刻不留情的揮了過去,李全利雖閃過,刀卻劃過了手臂,當場血流如注。
李墨芸忍不住尖叫,侍衛立刻一擁而上。
「不准動!」徐嘉佟臉色蒼白,這麼多年來,縱使有人因她而丟了命,但沒有一個是她親口下旨,她從未想要殺害任何人,而今她卻氣得想要一刀殺了這對陰狠的父女。
「一定是你們下的毒,你們該死,我要殺了你們!」
「你瘋了!」李墨芸驚聲尖叫,「你們還傻著做什麼,立刻給我殺了她!」
「住手!」這時韓依風大如洪鐘的聲音從外頭傳來,令亂成一團的宮殿靜了下來。
他大步走進殿內,冷眼一掃,斥道︰「這是在做什麼?」
「將軍,皇后意圖謀害皇上,」李墨芸扶著自己的父親,「還傷了剌史大人,罪大惡極。」
韓依風冷冷的看著李墨芸,又看著立在一旁的李全利,他的臉色因失血而顯得蒼白。
「皇后是否圖謀不軌,皇上醒了自有公斷。」韓依風一哼,「貴妃娘娘別以為暫掌六宮事務,就可以無法無天,別忘了皇后娘娘還是後宮之首,娘娘要看皇上,你這麼一個小小貴妃竟敢攔著,縱使我這麼個沒讀過幾天書的武將都知道不合規矩。」
李墨芸的身子有些僵,一時啞口無言。
「可將軍……」對韓依風,李全利向來敬畏幾分,但在這個節骨眼了,他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捂著血流不止的手臂,聲音有些氣弱,「皇后傷了臣,難不成就這麼放了嗎?」
「這更可笑,你攔著皇后探視皇上,娘娘沒殺了你,你已該感激涕零,還敢放肆?!信不信我現在就一刀殺了你!」
「韓依風,你大膽!」李墨芸忍不住斥道︰「難不成連你也要反了嗎?虧你還口口聲聲忠心護主!」
「末將有今日是一步步出生入死走來,對皇上的心天地可證,論不到娘娘說一字半句,若貴妃娘娘認為臣言行不當,不如就到慈雲宮去請太后出來主持公道如何?」
提到太后,李家父女交換了一個若有所思的眼神,李墨芸這才心有不甘的道︰「就算不追究皇后傷了剌史大人一事,但皇上吃了皇后呈上糕點昏死過去是事實,將軍打算如何處置?」
韓依風看向一臉倔強的徐嘉侈,一個向來柔弱的女子今日竟拿刀殺人,看來真是氣急了。
「娘娘,」他柔聲對徐嘉佟說道︰「把刀放下吧!」
徐嘉佟一震,她知道自己可以信任韓依風,有他在,夏渙然不會有事,她的手一松,刀子應聲落地。
「來人,」韓依風下了令,「把皇后請回清碧閣,派人牢牢守著,不准閒雜人等進出,若有違令者格殺勿論,一切就等皇上醒了之後再行處置。」
「走吧,娘娘。」韓依風上前,低聲說道。
「將軍,」徐嘉佟看著韓依風的目光十分清澈,「不是我。」
「末將明白。」韓依風柔聲勸著,「娘娘就在清碧閣裡待個幾日,等皇上醒來,自會還娘娘公道。」
「公主和太子現在可好?」徐嘉佟想起了夏搭希和夏宏詢。
「謝娘娘關心,公主該是看太子突然墜馬,一時心急所以動了些胎氣,現在已經沒事。至於太子因為有福伯在一旁拉了一把,加上之前下了場大雨,地面鬆軟,所以縱使摔下了馬也無大礙。」
徐嘉佟聞言,這才稍稍松了口氣,突然,她感到手掌心被暗暗塞進了一樣東西。
韓依風沒有多言,她也默默的緊握在手上,被人送回清碧閣。
看著韓依風親自將人送到了殿外,李墨芸只能用憤恨的目光死死盯著。
「爹!」
「沉住氣。」李全利也是心有不快,讓一旁的太醫包紮傷口。
韓依風沒再進去,親率著人馬守在清思殿內外,一有風吹草動就能應變。
這風雨欲來的情況令李全利的眉頭深鎖,就只差最後一步便能除了皇后,誰知道竟跑出韓依風這個程咬金,「真不知皇上為何突然召此人回京。」
「該是看長平公主有孕在身,所以才會叫回他們夫婦倆。」李墨芸倒沒有想得太多,「父親的傷可有大礙?」
「沒事。」李全利忍著痛,叫太醫退到殿外後才開口,「剛才太監來報,太子跌下了馬,情況似乎不樂觀,我得派人再去打探打探,若他出事……我還記得當年皇上下了旨,太子養在皇后名下,若有個萬一,皇后可得提項上人頭來見,太子這次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也不怕無法治皇后的罪。」
「這次倒謝了長平公主的自以為是,送給太子爺什麼名貴的千里馬,現在太子跟那匹畜生都得死。」李墨芸冷笑。
「娘娘!」李全利震驚的看著她。「難道太子爺今日墜馬不是意外,是你的主意?」
李墨芸臉上一點都不在乎,聲音輕得像歎息,「不過是在他的馬蹬上割了一刀,那小子早該死了,當年要不是徐嘉佟出現,他一出生就該讓徐尚允派去的穩婆弄死了,現在也不會搞到他占著明明屬於陸郡王的太子之位。」
「娘娘就別再說了。」李全利的目光慌忙看看四周,慶倖已經下令讓周遭的人全都退下。
「爹,你在怕什麼?我說的可都是實話。」
「娘娘,之前咱們收買的太醫莫名其妙的死了之後,我擔心皇上對咱們起了疑心,不是要你暫時安分些時日,怎麼娘娘還是任性妄為的要危害太子,還在皇后娘娘呈給皇上的糕點下毒?皇后現在正得恩寵,皇上醒來可未必會信她會毒害於他。」
李墨芸冷冷一哼,「爹,太子之事是本宮做的,但這毒可不是本宮下的。」
李全利的身子一僵,臉色一變,「什麼?!」
「毒確確實實不是本宮下的,」李墨芸的頭微側,李全利立刻上前幾步,她壓低了自己的聲音,「這事與本宮無關,真是那女人呈上的糕點有問題,這次我就不信還不能把她從後位上拉下來。」
李全利皺起了眉頭,隱約覺得有事不對,徐嘉佟向來不忮不求,雖說傳言甚囂塵上,說什麼她挾著年幼的太子好維護將來的權勢,但在她將虎狼符交給夏渙然那一刻,他就看出這個女人愛這夏家父子更甚于自己的命,只是夏渙然因為厭惡徐丞相而盲目的未看出這一點。
這些年來,她安分守己,他原想等過些時日再給壓力,拿太子爺的命逼她出面,跟夏渙然提及改立太子一事,誰知道他還沒開口,她竟然一夕之間備受夏渙然恩寵,使得六宮粉黛無顏色,就連自己的女兒也遭受冷落,改立太子一事也變得困難重重。這麼一個已經穩操勝券的女人,沒道理會毒害夏渙然,而如果不是徐嘉佟和李墨芸下的毒,這毒又是誰下的?
他眯眼看著夏渙然,不知為何有股不安從心底生起。「娘娘,我看這些日子,娘娘就好生照料著皇上,其餘就別做他想。」
「只要那女人和太子一死,我的陸郡王將來得天下,本宮自然不做他想。放心吧,爹,不到最後,女兒不會冒險行事,你現在立刻出宮,集結咱們的勢力,若宮中一有變,」
她看著夏渙然的目光一冷,「本宮便會下令開宮門,將這些非我族類全都一網打盡!」
李全利陣光一斂,心中雖有遲疑,但還是領命退出了清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