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使用能幫助您收藏更多喜歡的好書,
希望大家都能多多登入,管理員在此感激不盡啦!
《皇上,本宮乏了(禁宮風流帳2)》第8章
  第七章

  一入夜,徐嘉佟整個人燙得厲害,迷迷糊糊之中,她好像回到了自己的時代,看到了爸爸和媽媽,眼眶不禁紅了,她用盡全身力量喊著他們,卻沒有人看她一眼他們已經可以笑著過生活,可她呢?她已經回不去了,還記得夏渙然說會給她一個家,但最後呢?他騙她,終究騙她!

  看著她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夏渙然內心痛苦不已。

  牛向南打了信號,要韓依風立刻清除積雪,將擋住下山路的那棵大樹給移開,立刻帶人來接徐嘉佟下山。

  「大哥,算算可能得等到天亮,路才能通。」牛向南進房來,小聲的說。

  夏渙然緊握著徐嘉佟的手,沒有回應,牛向南歎了口氣,退了出去。

  她睡得不安穩,不停喃喃的說著他聽不明白的話,只能牽起她的手放在唇邊,無聲安撫。

  拿著盆水,牛嫂子走了進來,「讓開!讓我替妹子擦擦身子,誰叫你要派人砍了那棵老樹,現在可好,聰明反被聰明誤,現在困住了自己,連帶苦了妹子病得難受還找不到大夫!不過最可憐的該是那老樹,至今也死得不明不白的,不知招誰惹誰了。」

  夏渙然拿過她手中的水,沒心思跟她鬥嘴,逕自擰乾了帕子,親自替徐嘉佟擦拭。

  牛嫂子在一旁把他痛苦的神色看在眼裡,真沒想到有一日可以看他如此掛心一個女人。

  她不再多言的退了出去。過沒多久,她拿著熬好的湯藥,進去要夏渙然想辦法灌進徐嘉佟嘴裡,對為何會有這藥也不多解釋,心裡打定主意,如果他擔心她下毒,不把藥給徐嘉佟喝,她就再拿把大刀將他給趕出去。

  夏渙然沒有遲疑的接過碗,直接喝了藥用嘴喂進徐嘉佟嘴裡。

  「你還真信得過我,」等藥喂完了,牛嫂子接過空碗,「不怕我毒害皇族嗎?」

  夏渙然沒看她,只是拿手巾輕柔的擦了下徐嘉佟嘴角溢出來的藥,「三弟信你,我便信你。」

  「難得聽你說了句人話,」牛嫂子笑開了,「喂!你說做人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自己先放開胸懷,信任別人,別人也才會信任你,別總是懷著心眼做事,苦了自己也苦了身旁一心為你的人。我向來只信用心才能換得他人的真心,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告訴妹子為何要將她困在山上,她是明理之人,能理解的。」

  夏渙然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這藥是咱們村裡的老神醫給的,我這回上山來特地帶著以備不時之需,我可以拿我的命保證,等天一亮,妹子的燒肯定會退,她不會有事。你若累了就歇會兒吧,別自己也累倒了,還要我們牛哥照料你。」說完,她扭頭就走。

  夏渙然聽到關門聲才輕歎了口氣,這女人不管什麼時候嘴上就是不饒人,但不也是這份真性情才讓牛向南對她死心塌地?

  他將徐嘉佟的手輕拉到自己唇邊,她曾經真心為他,但他傷她太深,不然怎麼會認為他帶她離開她打心底厭惡的宮廷,是為了要對孩子下毒手。

  他的嘴角揚起苦笑,他真是失敗,竟令她對自己誤解這麼深。

  徐嘉佟睜開眼時,覺得自己的身子有點重,除此之外倒也沒有什麼不適。她轉過頭,就看到夏渙然趴睡在一旁,看著滿室光亮,只隱約記得自己病得迷迷糊糊,似乎作了無數的夢,恍惚中好像聽到他溫柔的安撫。

  他守了她一夜嗎?她顫抖的伸出手,輕觸了下他的臉。

  夏渙然一震,睜開眼,驚喜的看著她明亮的雙眸,「你醒了?!」

  她身體一僵,猛然收回手,移開目光,一字不吭。

  他也不顧她的冷漠,一把將她抱緊,「你可嚇死我了!」

  「放開我!」她顫聲說道。

  她的抗拒早在他意料之中,他堅決不放,低柔的開口,「我承認此生做了許多連我自己都覺得殘忍的事,但我就算不要這條命也絕不會傷你、傷詢兒!」

  徐嘉侈無言,她已經不知道該不該信他,失望得不想再去猜他的用意。

  「詢兒沒事,我已叫人將山路開通,」他溫柔的輕撫她的背,「回宮後你自會看到他,到時你就會信我了。」

  她依然不發三日,那疏離的模樣令他心頭揪緊。

  「妹子,喝點熱湯!」這時牛嫂子端了還在冒煙的魚湯,爽朗的走了進來,「你醒了就好,不然你家這口子都要急瘋了。」

  夏渙然鬆開手,接過碗轉身想要喂她,但是徐嘉佟抗拒的往裡頭縮了縮,令他眼神一黯。

  「你來吧。」他看著牛嫂子,「麻煩你。」

  牛嫂子一眼就知道兩人的心結未解,她雖然不太喜歡夏渙然,但徐嘉佟是個好女人,相處幾天真把她當成姐妹了,捨不得看她難受。

  「你出去吧。」她看了夏渙然一眼,「這裡有我顧著便成了。」

  夏渙然並不想離開,但也只能依言退了出去。

  「來吧,妹子。」牛嫂子柔聲哄道︰「趁熱喝一口。」

  徐嘉佟並沒什麼胃口,輕搖了下頭,勉強擠出一抹笑,「謝嫂子好意,我不想——」

  「你可別小看這碗魚湯,」牛嫂子打斷了她的話,逕自說道︰「這冰天雪地,他跟著牛哥去抓魚,手都凍傷了,你可有看到他手上的傷?他是天子,能做到這樣已經不容易了。」

  徐嘉佟心一突,看了看那碗熱氣騰騰的魚湯,覺得眼楮酸澀。

  「喝一些吧!」牛嫂子軟聲安慰,「他帶你來這裡,不過是心裡明白你討厭宮中那片綠瓦紅牆像籠子般困住了你,這才起了心思帶你出宮,想說要讓你自在的過幾天,沒旁的心思,俗話說的好,虎毒不食子,事情沒妹子想的如此不堪。」

  在牛嫂子期盼的目光之下,徐嘉佟勉為其難的喝了口湯。

  「牛嫂子,你不明白,」她幽幽的說道︰「在他心中,我終究是一枚棋子。」

  「我們這些人哪個不是枚棋子,但下棋的是老天爺,我們隨著老天爺的安排走著便是。」牛嫂子的聲音帶著笑意,「你家那口子縱是天子,可也不能事事盡如他意,人有千算,抵不過天一算,他想怎麼安排,還得看老天爺賞不賞臉,我知道要妹子在宮裡活著不容易,但事情遇上了,逃不掉也就只能陷進去。

  「我跟牛哥過了幾年的舒服日子,可我知道若有一日真有戰事起,我家牛哥也會第一個沖去幫他,把自己的命豁出去。我是他的女人,他心頭有我,但也不能只能有我,更何況你家那口子要放在心頭上的事比我家牛哥多得多,他有份心為你,把你放在心上,你就只管收下,別為了些小事在心裡過不去。妹子聰明,怎麼現在就糊塗了?他是天子,要什麼有什麼,要不是真有心,也不用費心討好你,你就不要思量太多。」

  徐嘉佟細細品味牛嫂子的話,淺淺一笑,「我現在倒是可以理解為何當初萬歲爺會放人了,嫂子是個奇女子,若牛大哥錯過了你,將會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

  「奇女子終究也只是要求個平安日子。」她拍了拍她的手,低柔的開口,「妹子也一樣,聽嫂子一句話,不論是你那口子還是你兒子,他們是男人,要打要殺就由著他們,你只要在後頭撐著,支持他們就成了。那傢伙擔心了你一夜,也守了你一夜,我是看到了他的真心,現在就看你要不要原諒他了。」

  牛嫂子的話令徐嘉佟沉默,她的心裡是舒坦了些,可是沒有見到詢兒平安,她的心就是無法踏實。

  「再睡會兒吧,醒了得再喝些藥,」牛嫂子扶她躺下,「算算時間,等你醒來,山下的人也該上山了。」

  徐嘉佟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牛嫂子的話在腦子裡不停打轉,她原不想睡,但最終還是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沒多久,徐嘉佟隱約覺得有雙手不停踫著她的臉,撫上後又離開,離開之後又撫上來,她輕皺了下眉,睜開眼,入目的是夏巨集詢那雙閃亮的眼眸。

  她立刻露出燦爛笑容,「詢兒?」

  「母后!」夏宏詢撲了上去,緊摟著她,「兒子想你了。」

  「母后也想你!」徐嘉佟也緊緊摟著他,懷中的溫暖身軀令她整顆心都放了下來。

  「父皇不准詢兒摸母后,」夏宏詢小聲的告狀,「才踫一下就把人家拉開,可是人家想你。」

  她抬頭看了一旁黑著臉的夏渙然,就見他長手一伸,直接把孩子拎了起來,「夠了,人已經看到,你可以滾出去找驃騎將軍了。」

  夏宏詢的手不依的舞動著。

  夏渙然哼了一聲,他這才不太情願的停下耍賴的動作,依依不捨的看徐嘉佟一眼,拖著腳步走了出去。

  「莫名其妙!」把門一關,他啐了一聲,「依風也不不想想這天寒地凍的,硬帶著他來做什麼?」

  看著他陰鬱的臉色,徐嘉佟冷冷的回嘴,「明明是你自己先起的頭,天寒地凍的時節帶他出宮,現在怎麼還有臉說別人?」

  徐嘉佟的諷剌沒有激怒夏渙然,反而使他開心的笑了出來,至少她已經願意搭理他了,他的手輕撫著她的額頭,見沒再發燒,這才放下心中大石。

  她正要躲開他的手,他快一步拉住她,貼在她身旁,「詢兒你是看到了,那小子活蹦亂跳,連根頭髮都沒少,你是什麼心思,竟然以為我要傷害他?!」

  想到自己懷疑他要殺了孩子似乎是過分了些,她輕咬著下唇,心裡有愧疚,卻不認為自己有錯,「雖然我是魯莽,但也是因為你騙我在先。」

  「我沒騙你。」他擺明瞭睜眼說瞎話,「我只是沒把話跟你明說。」

  她簡直說不出話來,耍賴到這種程度,他也算天下第一了。

  「我不要跟你說話!」她撇開臉,不想看他。

  他勾著她的下巴,不准她逃開,「你一心都掛在那小子身上,若我只帶著你離宮,你會任由我把他獨自留下嗎?」

  她看著他閃閃發亮的雙眼,沒有回答,但沉默的態度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我就是知道你的心思,才不把話跟你挑明瞭說,所以你現在怪我實在沒道理。」

  「你真的是——」她實在覺得好氣又好笑,「好,我只問你一句。」

  「問!」

  「宮裡真沒事發生?」

  「一點事都沒有!」他的語氣十分肯定。「就算有事也有我擔著。」

  換言之不就是有事發生嗎?她無奈的在心中歎了口氣,內心實在是五味雜陳。

  聽到外頭詢兒笑鬧的聲音,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接過牛嫂子送進來的湯藥,一口

  口的喂,她想他這輩子應該沒有太多伺候人的經驗,最後一絲怒氣也散了。

  「看來你似乎是真擔心我了。」她低喃。

  他將已經空了的碗給放在一旁,重新將她緊緊摟進懷中,「什麼似乎擔心,我明明就是非常擔心!你一整晚病得糊塗,睡得不安穩,還說著夢話,害我急瘋了。」

  她靜靜的枕在他胸口,想起那似真似假的夢境,「我只是……夢到了我的父母。」

  他眼底閃過一絲不舍,低頭吻了下她,「我知道你的父親在你出生前便戰死沙場,是夏家對不起他。」

  他以為她提的是輔國公那死在戰場上的大兒子,不由得苦笑,溫柔的輕撫著她的背又道︰「都過去了,以後有我。」

  她眼底因為他的話而閃過一絲安慰的光亮,但隨即滅去,幽幽的說︰「我夢到的父親不是他。」

  他覺得困惑的皺了下眉頭。

  她縮了下身子,要他陪她躺下,他便直接躺在她身旁,把她摟著。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像是做下什麼決定似的,在他懷中低柔的開口,「接下來我說的話,或許你會感到難以置信,但這卻是千真萬確的。我……不是徐嘉佟。」

  他低頭專注的看著她,「胡扯什麼?」

  「我是說真的。我不過是住在這身子裡的一抹魂魄,來自一個自由自在,對女子沒有太多約束的地方,」她深深歎息。

  「當年我出了車禍,醒來後竟然成了個十歲的小姑娘,那時我只覺得那一張張陌生守在我身旁的臉都是怪物,所以我逃了,最後是你救了我,還因為你的勸慰才讓我冷靜下來,那時我還覺得,這小男生長得還真俊,不當明星真是浪費了這張好看的臉。

  「我還記得你送我回到輔國公府時的神情,當時徐尚允處心積慮的想要把我嫁給你,你痛恨徐府一門,該是恨自己陰錯陽差的救了我。」想起過去,她有些黯然神傷。

  「過去是我盲目,」他喃喃低語,「沒看出你跟他截然不同。」

  「我與他們當然不同,因為我根本就不是徐家人。」她抬起頭,與他四目相接,看他雙眼微睜,不禁露出自嘲的微笑,「嚇到你了吧?當年他們都以為我瘋了,現在連你都覺得我瘋了吧?」

  他迅速低頭吻住她的紅唇,幾乎使她不能呼吸。「胡說,你沒瘋!」

  她驚訝的看著他,「你信我?!」

  他的嘴一撇,自己身上發生的際遇不也跟她雷同,若她瘋了,他自己不也是瘋的?

  老天讓她與他有此奇遇,更證明了兩人的命中註定。

  「你是我愛的女人,我自然信你。」

  她內心狂喜,感動的抱住了他,沒想到他會輕而易舉的信她,而不是認為她是個瘋子。

  「從沒有人相信我,都以為我瘋了,我怕害了更多人,所以絕口不提,但我心頭真的難受。」

  他安撫的拍著她的後背,「以後在我面前,你想說什麼便說,回宮之後我會收回旨意,你還是皇后,沒人可以動你分毫。」

  「我無所謂,我只要有你和詢兒就好。」

  「從今而後牢牢記著,只有你好,我跟詢兒才會好!」他拿出懷中的虎狼符,掛在她脖子上。

  她覺得胸前一重,驚訝的看著那塊熟悉又陌生的權杖,眼中又染上了一抹水霧,「你還了我,難道不怕徐尚允得知,又有了邪念?」

  他冷冷一哼,「他早已不是我心中顧忌,而且我信你,你不會將此物交給他。輔國公夫人將此物交給你,便適要你求個自保,你給了我,便是把自己的命給我,但我不要你的命,所以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若有一日真有危險,縱使是我下令要殺了你,你也得逃。」

  從他的字裡行間,她隱約知道將來宮中有變,不想將她捲入,內心感動萬分。

  「回宮吧。」她將自己埋入他懷裡,呼吸著熟悉的味道,柔聲說道︰「這幾天,宮裡應該有許多人夜不安眠,也該回去看看了,別讓下面的人忘了主子是誰。」

  他若真有心為她,已經足夠。

  回宮之後,宮中看似太平,實則有股山雨欲來之勢。

  太醫院死了兩個在皇帝跟前伺候湯藥的太醫,巧的是兩人同樣都是因積勞而暴斃,宮中內外雖有些議論,但也很快就平息。

  而向來被誇讚賢良淑德的麗貴妃,竟然在自己的宮裡責罰宮女致死,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料到正巧被長平公主撞見,事情自然就傳到了太后耳朵裡,麗貴妃連夜就被叫進了慈雲宮裡,聽說是被罰要在那裡自省己過,至今未被放出。

  至於靜貴妃卻安分的沒有任何動作,這可大大出乎了徐嘉佟的意料之外。

  時間平靜而過,轉眼間過了年,又是新的一年的開始。

  一大清早,徐嘉佟望向窗外,天空一片烏雲密佈,看來隨時都會下場大雪。她的腳因為之前在冰上摔了一跌,還未好全,所以她根本不出清碧閣,但她不想管事,事情卻不長眼地追著她來。

  她手中捏著土,專心做著模型,等待著在自己被廢之後,就壓根沒了消息的徐家人進殿。

  蘭兒從外頭進來,輕聲說道︰「娘娘,三夫人來了。」

  徐嘉佟微斂下眼,她的叔母在徐尚允被黜之後沒有跟著去南方,反而留在京裡,對外的說法是身有舊疾,怕南方氣候潮濕,身子撐不住,但明眼人都心知肚明,她是留在京裡當眼線,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可以快馬傳到南方。

  叔母該是耳聞夏渙然對她的態度轉變,而有了別的心思,三番兩次來求見,徐嘉佟咕沒興致應付,只派蘭兒去打發,誰知道她臉皮厚,依然沒隔幾天就來,還一大清早就站在宮門前,最後傳得宮中人盡皆知,若再不接見少不了閒言閒語,徐嘉佟只好勉為其難的見她一面。

  「叫她進來吧。」她連衣服也沒換,上頭還有一早起來和土時沾的髒汙,她也不以為意,手上逕自捏著泥土。

  「娘娘吉祥!」三夫人張氏步進,雖然已經有了年紀,但是依然看得出她年輕時是個美人,身後還跟了個低頭不語的女眷。

  「起來吧。」徐嘉佟對於張氏的態度一貫淡然。

  張氏起了身,看著徐嘉佟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不快,好歹自己也是長輩,她卻連正眼也不瞧一眼,還一副如同村婦般的打扮,她看得氣在心裡,但在宮中也不好發作。

  「娘娘,這是蕙兒,」張氏扯著笑,介紹著身旁的女眷,「娘娘可還記得?」

  徐嘉伶這才抬起頭,多瞧了張氏身旁的女人幾眼。印象中,這是叔父三姨娘所出的閨女,想她當年出嫁時,蕙兒不過才六、七歲,轉眼間也是個標緻的大姑娘了。

  徐嘉佟意思意思的扯了下嘴角,蕙兒立刻害羞的低下頭。

  「許久未見,」張氏在一旁熱絡的開口,「娘娘看來氣色極好。」

  「叔母看起來也不錯,看來留在京裡還真是對極了。」

  徐嘉伶沒賜坐,張氏也不好坐下來,只能認分的站著說話。

  張氏笑得有些尷尬,「妾身這身子骨不行,更何況老爺還一心記掛著宮裡的娘娘,要妾身留在京裡,好有個照應。」

  「在我被廢之後,輔國公府上下對我不聞不問,怎麼現在又開始掛心我了呢?」

  張氏笑容微隱,眼底閃過不悅,不過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仗著老夫人生前疼愛就無法無天了,也不想想要不是有她和老爺,她能有這份福氣進宮來嗎?

  「瞧娘娘說的。」她皮笑肉不笑的說︰「被廢這可是太大的笑話,是誰說出這荒謬的消息?」

  張氏是從丈夫那得知,自然也知道廢後的旨意是秘而不宣。

  徐嘉佟冷冷的看著她,張氏觸及她的眼神,訕訕的收起了笑意。「是否眾所周知不重要,重要的是叔父明白我現下的處境,」

  徐嘉佟一字一句說得清楚,「我已非以前的皇后娘娘,對徐家更無利用價值。在這宮裡,我過的就是一日日等著年華老去的日子。南方風景宜人,還麻煩叔母替我傳個訊,要叔父在那裡好生修身養性,別做他想。」

  張氏抿了下唇,最後還是擠出一個笑,「娘娘畢竟是輔國公府出來的,總得為徐家費心二丁更何況被廢之事,皇上也還沒昭告天下,娘娘對外依然是母儀天下的皇后,現在正得恩寵,收回旨意也只是皇上一句話的事。」

  徐嘉佟握箸泥土的手一緊,神情依然雲淡風輕,「要不要收回旨意確實只是皇上一的事,但叔父先前巡視西北,弄得民不聊生,還搶了民女當七姨娘,這種種作為讓他丟了官不說,連帶讓我這個所謂輔國公府出來的徐家人,也沒臉面去求皇上再賞賜什麼。」

  張氏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不知如何回話,畢竟她家老爺荒唐也是事實。

  「叔母此次進宮已見到我了,退下吧。」

  「娘娘,」張氏的笑意有些虛假,「妾身除了來看娘娘是否安好之外,其實還有一事,這蕙兒也到了婚配的年紀,想請娘娘費點心思,給她找門好親事。」

  「找門好親事?」徐嘉佟冷笑,「叔母倒不如直接說要我把她送上皇上的床!」

  張氏一楞,臉上火辣辣的燙,沒料到徐嘉佟如此直截了當,「妾身送來蕙兒不是要跟娘娘爭寵,而是宮中有徐家的姐妹,娘娘有個親近的人伺候著也是好事。娘娘是聰明人,這些年的冷暖嘗盡,應該明白娘娘自個兒的地位跟徐家的權勢有直接關係,靜貴妃那家人可不是什麼善類,若真讓他們欺到頭上來,娘娘的下場可就……」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徐嘉佟一眼,「這些日子,有人在打聽娘娘年幼時的病,若讓皇上知道,這情況可就糟了。」

  年幼時的病?不就是說她那時吵著要回自己的時代,眾人都以為她瘋了的事嗎?現在挖這陳年舊事說穿了就是要落她個欺君之罪,而欺的還是當年賜婚的先皇,若事情真的被拆穿,到時就算夏渙然有心,也保不住她。

  「都這麼多年了,知道的人死的死,走的走,都不在了,問不出什麼東西來。」她的神情一冷,銳利目光狠狠的瞪著徐氏,「別拿過去的事嚇喊我,若說欺君,徐氏一門個個都逃不掉,大不了就是大夥兒死在一起,你以為我真怕了不成?」

  張氏神色一僵,連忙跪了下來,蕙兒見了也跟著跪。

  徐嘉佟冷眼瞧著,什麼地位,什麼皇后,她從沒放在心上,只想求個容身之地,看著夏渙然平安,詢兒長大,只是這麼簡單的心願,在這深宮後院卻好難,看著面前跪著的兩人,她不禁湧起滿心的感慨。

  她緊閉了下眼,不想為這不值得的人動氣,捏著土,繼續做著模型,「此事我會斟酌,出去。」

  沒得到徐嘉佟點頭保證,張氏顯然不太滿意。

  蘭兒上前請她離開,但她的腳卻像生了根似的,「娘娘,進宮一趟不容易,好壞總該給個答案。」

  「花兒!」蘭兒見狀,可沒那麼好耐性,喚著在外頭的花兒,「娘娘請三夫人出去!」

  花兒一聽,立刻跑了進來。她雖然搞不清狀況,但仍直接上前拉住張氏,「三夫人,娘娘叫你出去了。」

  張氏硬被拖著走了幾步,想要發火,但想起這個傻花兒是徐嘉佟的人,從出閣前就待她極好,這麼多年還留她在身邊,在徐嘉佟心中的地位可見一斑,所以也不敢斥責。

  她掙扎著,突然想起什麼,「瞧妾身這個腦子,這是老爺從南方特地送上的冬茶,不如要蕙兒親自替娘娘泡上一,嘗嘗味道可好。蕙兒,你這丫頭還不快去伺候娘娘!」心中打著把人丟下,逼著徐嘉佟收下人的算盤。

  「娘娘的吃食都由奴婢準備,」花兒不客氣的拉住了想要往回走的張氏,「三夫人放心,花兒會看著辦的。」

  張氏憤憤的掃了花兒一眼。

  花兒一臉無辜地道︰「不然東西交給我,花兒收下就是。」一手抓著人,一手直接搶了蕙兒身後婢女的東西,「是這個嗎?」

  「你——」張氏看傻了眼。

  「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嘛。」花兒的嘴一撇,「三夫人,娘娘已下令,你最好快點走,不然我叫侍衛來架你走,外頭的人可是西北來的勇士,個個人高馬大,一用力都可能會扭斷你的脖子,好嚇人的。」

  張氏面對花兒可以說是有理說不清,對她的話也有些害怕,最後只能不太情願的帶著蕙兒離開。

  徐嘉佟看著花兒把人給轟出去,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娘娘,真要給後宮添人?!」蘭兒在一旁輕聲的問。

  徐嘉佟淺淺一笑,「添不添人不是我說了算,還得皇上點頭才行。」

  以夏渙然對徐家的顧慮,就算真收了蕙兒,這年輕的生命最終也只是耗在這深宮虛度。

  有女莫入帝王家,自古多少紅顏孤獨一生,只是女兒家在這個時代只能任人擺佈,一生由不得自己,想想這徐家人真是可惡,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還在癡心妄想?

  她歎了口氣,搖搖頭,低頭繼續做模型,把事情給丟在腦後。

  晚上夜幕低垂,徐嘉佟正要入睡,聽到門被打開,她的心微驚,剛起身,就聽到外頭夏煥然與待在門外伺候的花兒交談的聲音。

  她露出淺笑,也沒動作,等了一會兒,就看到夏渙然大步走了進來。

  「怎麼還沒睡?」他對她柔柔一笑。

  「想些事。」她上前,親自替他退下外衣,「皇上問花兒什麼?」

  「只是問你今日做了什麼,她機靈,只問一句就什麼都說了。」

  她皺了皺鼻子,「這丫頭現在還真把皇上當真正的主子了。」

  「正如你所言,這丫頭是個直性子,知道誰是真心為你,等她和蘭兒年紀到了要出宮,朕會替她們指門好親事。」

  她微愕,一個宮女可以讓皇帝親指一門親事,這可是天大的殊榮,蘭兒她是不擔心,畢竟她有娘親和弟弟在宮外,又伺候過皇室,出去之後自是高人一等,縱使有了年紀,但要尋門好親事不難。

  但花兒不同,她自幼父母雙亡,被賣進了輔國公府,無依無靠,她也想要花兒有個好歸宿,只是因為她的性子,自己也不敢貿貿然的隨意找了個人家,就拍她嫁過去會委屈,正愁她若年紀一大,就得要出宮去的事。

  她忍不住激動的緊抱著他,心中溫暖。「臣妾先替她們倆謝過皇上!」

  「你待她們如家人,朕自會把她們放心上,」他拉著她坐在床上,「還沒老實說,這麼晚還不睡在想什麼?」

  「花兒不是都說了嗎?」她一笑,「皇上何必多此一問。」

  「就算花兒不說,朕也早知道了。」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

  他對張氏進宮一事早有耳聞,也不太在意,這宮中盡是他的耳目,沒什麼事能瞞著他,更何況現在還有個很會打小龔告的花兒。

  「她帶著蕙兒來,蕙兒是叔父的三姨娘所出,長得甚是好看,府裡有心想要送進宮裡來。」

  他低頭看她,注意到她臉上沒什麼表情,似乎是在講件跟她無關的事。「你有什麼想法?」

  「沒什麼想法,只是覺得可惜了個標緻的姑娘。」她的頭枕在他胸前,「落得要進宮的下場。」

  夏渙然先是一愣,最後忍不住笑出聲,「你也真是大膽,竟然當朕的面說這些話。」

  她瞄了他一眼,不是很真心的說道︰「臣妾惶恐。」

  夏渙然眼中帶著一絲寵愛,「人朕是不會收的,你若無法看著辦,朕自會處理。她們可還有說些什麼?」

  她在心中歎了口氣,縱使存心想瞞他,但也知道他派人看著這清碧閣內外,怕是話早就傳進了他的耳朵裡。

  她的手輕撫著他的胸膛,試圖安撫他,「有人在查我未出閣前,在輔國公府瘋癲的事。」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陰沉,但隨即隱去,輕聲說道︰「不用胡思亂想,朕會護著你。」

  「臣妾明白。」她低下了頭,一點都不懷疑他的真心,「臣妾只怕皇上會為難。」

  夏渙然淺淺一笑,摟著她的手一緊,「這世上本是做人最難,她送上的冬茶,朕已叫花兒交給小六子。」

  她的心一驚,抬頭看他,「皇上要做什麼?」

  「你不是一心只想過著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日子嗎?」他捧著她的臉,親昵的吻了吻,「你就安心的過著,別管外頭的事。」

  「可是——」

  他捂住了她的嘴,眼中的冷絕一閃而過,「我只要你安然。」

  她心中幽幽一歎,隱約知道徐家一百多口的性命,就要因主子的貪婪沒了。

  「給我點時間。」她窩進他懷裡,柔聲祈求,「除了蘭兒的家裡人,府裡還有幾個老嬤嬤,是臣妾祖母生前房裡的人,還有我二叔那一房,二叔留下的兒子從來都沒有野心參與朝廷之事,只是個讀書人。當年事發之時,他們那一房也不在輔國公府裡,以叔父多疑的性子,二房應當都不知此事,皇上就放過他們,至少給徐氏一門留個命脈,臣妾也對死去的祖母有個交代。」

  夏渙然抱著她,靜了一會兒,最後妥協,「三天,只能三天。」

  她溫馴的點點頭,「夠了。」

  李墨芸斜臥在榻上,聽著底下小太監的稟告,目光透露出兇狠,「都死了?」

  「是!」小太監沒有隱瞞,直截了當的說︰「徐府意圖謀害皇后娘娘,送上有毒的冬茶被貪食的清碧閣小太監偷喝,那小太監當場就死了,皇上震怒,判了徐府滿門抄斬。」

  李墨芸雙手緊握,好不容易從輔國公府的一個老嬤嬤家人口中得知當今皇后身有舊疾,是個瘋子,當年根本不該進入東宮成了太子側妃,但派人去追查還沒個結果,徐府一門竟然就全沒了?!

  她用力的一捶桌面。

  「娘娘息怒!」一旁的宮女安撫著,「徐氏一門全毀了,這也算是個好消息,娘娘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徐家是毀了,但那女人卻還是穩穩當當的待在那個位置上頭。」李墨芸沉著臉。

  皇上不過病了一場,後宮就風雲變色了,皇上對她雖然還是笑臉盈盈,但已不若以往的熱絡,看著她的眼神總多了抹意味深長的冰涼。

  雖然早知帝王寵愛不會長久,但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實在令人狐疑。她之前默許自己的父親收買了皇上跟前伺候的太醫在呈上去的湯藥裡下毒,那毒不會要人性命,只是會讓他病得下不了床,她圖的也不過是趁他病重,讓父親得以把持朝政,進而讓他改立太子,誰知道皇上的病好了不打緊,那兩個太醫還突然莫名其妙的死了。

  太醫的死令她心中惶惶不安,這些日子也就安分了許多,就怕局勢有個變化。不過經過這麼一段時間,皇上那邊再沒別的消息,只是他似乎比以前更寵著夏宏詢,特許幾個宗親年紀相仿的世子一同陪讀不說,甚至還召回了驃騎將軍,由他親自教導。

  對於韓依風,她雖有忌諱,但也不大放在心上,但是長平公主就不同了。

  她是夏渙然唯一的嫡親妹妹,年幼時就被五王爺給帶離宮,對外是說五皇叔夫婦膝下無女,看長平公主可愛,親母又早逝,王爺索性請先皇割愛給他們兩老當個陪伴,但實際則是帶著小公主遠離宮中是非,不讓人有機會拿著長平公主威脅皇上,皇上能登基,還得感謝五王爺的暗中相助。

  長平公主不單有兄長和夫婿疼愛,後頭還有五王爺的勢力,她不單不能得罪,還得費心交好,偏偏現在她也跟著一心護著夏宏詢,有她擋著,自己連要對夏宏詢下手的機會都沒有,現在徐家又在她動手查徐嘉佟過去的時候出了事……李墨芸擰著手中的錦帕,心中的不安更深。

  「那徐尚允肯定到死都不肯閉上眼,徐家竟出了徐嘉佟這麼一個忘恩負義的。」李墨芸恨聲說道︰「養到這麼大,最後竟來反咬自己的母家一口,讓徐家滅了門,這女人可比這後宮中任何一個女人都還要來得心狠!」

  「娘娘,陸郡王醒了。」

  李墨芸見嬤嬤將兒子抱了來,立刻擠出個笑,向嬤嬤伸出手,抱起揮舞著拳頭的小人兒,這可是她最大的憑恃,她的心頭肉,她這麼爭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他。

  「陸郡王道幾日睡不安穩,今早傳了太醫,說是受了風寒,沒什麼大礙。」

  「好生照料著,若郡王有個萬一,本宮要你的命!」

  「是!」嬤嬤連忙低頭,流了一身冷汗。

  「娘娘,麗貴妃出了慈雲宮,看來太后已經不再追究小桃的事了。」

  李墨芸聞言,冷冷一哼。這女人竟然發現了她派在她宮裡打探的小宮女身分,還活活把人給打死,平時一副溫柔大度的模樣,不過就是個面善心惡的毒婦。

  「小桃之前在門外伺候時聽到過,麗貴妃私下跟貼身的宮女說什麼廢後,在藥裡下癡傻藥之類的,這次出了慈雲宮,看來是會有所動作了。」

  「我就等這麗貴妃沉不住氣,」李墨芸輕聲逗著孩子,「管她要在送進清碧閣的東西裡下什麼癡傻藥,本宮等著看戲就好,派人暗中盯著她,我就不信抓不到她的把柄。」

  李墨芸看著孩子,心情一掃陰霾,現在不用她動手,麗貴妃就會對皇后下手,只要徐嘉佟一除,夏宏詢又有個萬一,她的兒子將來不就君臨天下了嗎?

  「為了我的寶貝,眼中釘一定得除。」她疼寵不已的抱著陸郡王,「你放心,母后一定會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穩穩當當的。」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