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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本宮乏了(禁宮風流帳2)》第6章
  第五章

  「你要做什麼?」走到清碧閣後頭,夏彤希新奇的看見那兒竟然有個長長的竹梯,可以直接爬上屋頂。

  徐嘉佟穀了個噤聲的手勢,「別給我的宮女看到,不然我耳根子又要幾天不得清靜了。」

  夏彤希瞪大了眼,「你要爬上去?!」

  「當然。」徐嘉佟一笑,轉身就爬了上去,「若公主怕了,自然可以不爬上來,我能理解。」

  「哼,這有什麼好怕的!」

  「先請公主在這裡等著,」徐嘉佟爬上梯子,「等我上去替公主扶著梯子再上來。」

  原本以為她是在尋自己開心,沒料到徐嘉佟還真的上了屋頂,而且看她熟門熟路的俐落樣,看來也不是第一次了。夏彤希心想這傳言還真是一點都靠不住,這樣的女人實在太超乎她的想像之外。

  「公主!」徐嘉佟從屋頂探出了頭,「我扶著了,你要上來嗎?」

  「當……」夏彤希頭一甩,「上就上,怕你不成!」

  為了不失顏面,她只能硬著頭皮,顫抖著雙腿,緩慢的一階階爬上去。

  直到握住了徐嘉佟的手,坐在屋頂上,夏彤希這才稍稍放下心中的大石頭,一抹額頭上的冷汗,不悅的說︰「真是的,什麼不好玩,玩爬屋頂,這像什麼皇后的樣子?」

  「回公主,」徐嘉伶笑著看夏彤希,「我已經不是皇后了。」

  夏彤希撇了撇嘴,有些驚魂未定,她打從出娘胎還沒這麼端莊的坐著,一動也不動,就怕一個不留心掉了下去。

  反觀徐嘉侈倒是一派悠然自得,手指著遠方,「公主你看,太陽要下山了,這景色還真是美啊。」

  夏彤希的眼楮骨碌碌的轉了一圈,「還不賴,但是沒我們西北的遼闊壯觀。」

  「這是自然。」徐嘉佟也順著她的話,「你看看,從這裡看過去,那是太后的慈甯宮,皇上的議事閣,詢兒的東宮殿還有——」

  「誰管誰住在哪裡,」夏彤希不自在的看著她,「你到底爬上來要做什麼?」

  「我要做模型啊!」

  「我方才看到的那些玩意兒?」

  她點點頭,「我想要將我眼中的皇城做出來。」

  「我真搞不懂你,你有心思應該想辦法讓我皇兄把視線留在你身上,而不是去玩那些泥土。」

  「公主就姑且說我玩物喪志吧,比起討皇上歡心,我更喜歡那些泥土。」

  「皇兄聽到你的話肯定會氣到吐血,堂堂一個皇帝,竟然比不上一堆土。」

  「所以咱們得小心點,別讓他知道了,他的心眼啊……」想起他跟詢兒爭寵的樣子,她不禁笑了,「真的挺小的。」

  「你真是——」夏彤希實在是無言了。

  「娘娘!」下頭突然傳來了蘭兒的驚呼聲,「你怎麼又上去了?!還帶著公主……你行行好,快點下來,皇上帶著大將軍往清碧閣的方向來了!」

  夏彤希驚訝的抬頭看著徐嘉佟。

  徐嘉佟一驚,臉上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心中不由得犯嘀咕。

  夏渙然怎麼都不早些通報,真是越來越沒有一個帝王的樣子,難不成還真以為這後妃的處所是尋常百姓家,能不顧禮法,隨意來去?

  「皇上今日還真會挑時間啊。」她小心翼翼的站起身,神色依舊,「公主,我替你扶著,你先下去吧。」

  「不如你先下去吧。」夏彤希竟然脫口說道︰「不然皇兄看到你這模樣,會降罪的。」

  「謝公主關心。」徐嘉佟柔聲說道︰「我獲罪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說起來,我對於被責罰一事還挺習慣的。」

  「這……」聽到她的話,夏彤希還真是不曉得該說什麼。

  她不想看到徐嘉佟夠責罰,也不想一個人待在屋頂上,所以也沒繼續推辭,就讓蘭兒在下面扶著,徐嘉佟在上頭穩著梯子,她自己緩緩的一小步、一小步回到地面。

  雙腳一踏地,夏彤希松了口氣,抬頭看著徐嘉佟,「你也快下來吧,不然讓皇兄看到,可要怪罪了。」

  她連忙在下頭幫忙扶著,心驚膽跳的抬頭望向徐嘉佟,這時前頭傳來聲響,看來皇兄已經到了。

  她的眼楮一轉,交代了蘭兒,「你在這看著,我去檔會兒!」

  「是,公主。」

  夏彤希跑了出去,正好看到走進來的夏渙然,身後還跟著韓依風,她皺了下眉,連忙迎上去,「皇兄!」

  夏渙然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臉上沒來得及隱去的慌張,眼裡精光一閃,「皇后呢?」

  她很快回道︰「在淨身!」

  「公主來訪,皇后竟然去淨身?」他大步越過她,「朕的皇后可不能像你一樣沒規矩。」

  「皇兄啊!」夏彩希伸手試圖要拉住他。

  夏渙然眼角餘光見了,立刻靈巧的一閃,閃過了她的手,她只能在原地跺腳。

  「你闖禍了啊。」韓依風帶笑的聲音在她耳際輕響起,這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夏彤希嘟著嘴,「這次可不是我起的頭。」

  言下之意確實是闖了禍,韓依風揚起嘴角,扶著妻子,跟上夏渙然的腳步。

  走進了擺放模型的小房間,裡頭根本沒有徐嘉佟的身影,夏渙然皺了皺眉頭,看向跪在地上的宮女。

  「皇后娘娘呢?」

  花兒低垂著頭,老實的回答,「在屋後頭。」

  「屋後頭?」他愣了一下,「做什麼?」

  「爬屋頂啊!」

  夏彤希的眼楮瞪得差點掉出來,這宮女實在該打,怎麼可以不忠心的為主子隱瞞,皇兄才開口問一句,就老實的全都招了。

  夏渙然猛然轉身,大步走向屋後,看到爬在梯子上的徐嘉佟,心陡然吊到了半空中,「這是在做什麼?」

  聽到身後的聲音,蘭兒被駭得扶著梯子的手一抖,梯子上的徐嘉侈身子也跟著晃了一下。

  夏渙然咒了一聲,長手一伸,沖上去壓住了梯子。

  徐嘉佟穩住自己,這才松了口氣,她低下頭,目光正好與夏渙然震奴心的神情對上。

  「還不下來!」他吼道。

  徐嘉佟不太情願的一步步下來,雙腳才踏地,一口氣還沒順過來,整個人就被拉了過去。

  她腳步一個不穩,撞進了他的懷裡。

  「你搞什麼鬼?」他差點被她嚇死。

  「回皇上,」她的聲音不冷不熱,像是在談天氣,「臣妾只是突然想要看看風景。」

  「看風景?!」他雙眼瞪到快要掉出來,「爬到屋頂上看風景,你腦子到底在想些什麼?你是皇后,這像什麼樣子?」

  她暗暗的撇了撇嘴,連忙站直身子,離開他懷抱恭敬的跪下來,他是皇帝,要罵誰就罵誰,反正這次被撞個正著就當是她倒楣,被責罰也就認了。

  「若是摔下來,你的小命就沒了!」看她跪在地上,夏渙然更氣,「你可有話說?」

  「臣妾惶恐,無話可說。」

  他一股氣梗在喉頭,看了身後的韓依風一眼。

  韓依風淺淺一笑,扶著夏形希,「臣告退。」

  夏彤希覺得有好戲可看,不是很想走,「可是我想跟皇嫂再聊聊。」

  「改日吧。」韓依風輕哄著,「來日方長。」

  「可是——」

  「你想讓你皇兄知道,這事兒你也有一份嗎?」韓依風笑著在她耳際低語,但眼底可嚴肅得很,「而且你還敢爬上屋頂,也不想想自己現在是什麼身子!」

  夏彤希這才慢半拍的想到自己有孕三個月,立刻閉上嘴,什麼話都吞進肚子裡了。

  「走吧,全部的人都退下,看不出我皇兄拿我嫂子沒辦法嗎?給他點顏面,走了、走了。」她立刻變了張臉,討好的勾著韓依風的手,「將軍,咱們回宮吧。」

  「是。」韓依風溫柔一笑。

  蘭兒擔憂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徐嘉佟,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跟著小六子公公退下。

  「人都走了,所以收起你這委屈的樣子,」夏渙然覺得自己在她面前,還真是一點顏面都沒有,「解釋清楚。」

  「皇上,就是看風景。」她不厭其煩的重複了一次。

  他哼了一聲,「看風景哪兒不行非得上屋頂,也不怕摔下來。」

  「至少臣妾現在好好的。」她跪在地上,也沒起來的打算,手一伸摸了下身後的梯子,「這是臣妾親手做的,堅固得很。」

  她的表情不見心虛,還帶了一絲得意。

  「堅固?」他長手一伸,用力劈向竹梯,梯子應聲而斷。

  她沒料到他會突然動手,一臉震驚。

  「還有話說?」他一把拉起了她,現在是喜是惱總有個反應了吧。

  徐嘉佟若有所思的看著斷裂的梯子,淡淡的道︰「真是可惜了這把梯子。」

  他一把抓過她,直視她的雙眼,不滿的道︰「真要惹惱我?你的膽子越發大了。」

  她歎了口氣,看著斷掉的梯子,臉色一閃而過一抹落寞。連最後這麼一丁點自由都沒有了。她幽幽的說道︰「臣妾認罰便是。」

  清楚見到她臉上的落寞,只覺得胸口憋悶得難受。他用力將她給摟進懷中,「你將自己的安危置於何地?」

  她臉貼在他胸前,聽著他心臟有力的跳動,沒掙扎,只是靜靜的任他抱著,神情有些恍惚。

  「這些梯子全都當柴燒了!」

  「是。」她悶悶不樂的應允。

  他低頭不悅的盯著她。「朕真不懂,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悵然一笑,眼角有些發澀,「只想有一塊容身之地,過些自己想過的日子。」

  他沒料到她會說出這些話,幽深的眸子對上她,更加用力的將她給抱緊,只是縱使抱得再緊,她漠然的神情還是讓他覺得握不住她,心臟狂跳不止,十分害怕會失去她。

  「我答應你,在清碧閣裡,你可以自在的做自己,沒有外頭那些規矩,如此可好?」

  徐嘉佟心中滑過一絲暖流,說出這句話,該是一個帝王最大的讓步,只是他話中有幾分真,幾分假,倒是令她感到疑惑,畢竟她也不過爬個梯子,他就氣得像要殺人似的,真是奇怪。

  不過他既已經開了口,她就姑且過一天是一天,享受他的寵愛,看看他的底線能到什麼程度。

  她露出淺笑,「好,皇上明兒個就派人來替臣妾做梯子吧。」

  夏渙然身子明顯一僵,臉色一沉,「什麼?」

  「梯子,」她帶著笑意指著被弄壞的梯子,「皇上威武神勇,一出手就把梯子給折斷了,總得再做一個賠給臣妾。」

  「朕不准你上去!」

  「聽聽,皇上這是什麼話?!」她從他的懷中退開,「方才才說這清碧閣裡,臣妾可以自在的做自己,現在就打了自己的嘴巴了。」

  夏渙然正想斥責她,但看到她的頑皮神情,心頭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情感擴散。

  「隨你,」他無奈讓步,「但你最好別傷到一分一毫,不然朕就要了你清碧閣宮女、太監的命。」

  「皇上別忘了,君無戲言,以後這清碧閣的事,臣妾說了算,所以皇上不能要了清碧閣裡任何一個人的命。」

  夏渙然黑著臉,抽了抽嘴角,怎麼有種挖了坑給自己跳的感覺?!她勾住他的手,原本不快的夏渙然,卻因為她主動親近一下子心情大好,也不在乎自己到底承諾了什麼。

  「你以後要做什麼,去做就是了。」他笑著說道。

  「謝皇上。」她靠著他,「今日就找詢兒來用膳吧,臣妾好些時候沒在他睡前給他講故事,今晚得好好陪他,皇上就自個看看要去宿在哪個妃嬪宮中吧!」

  「徐嘉佟!」

  聽他連名帶姓叫她,她帶笑的看著他,「怎麼?」

  他用力的吻了她,「別得寸進尺!」

  清晨下了場大雪,徐嘉佟冷得只想待在被窩裡,但今日是出行狩獵的日子,天還沒亮,她就得強迫自己離開溫暖的床榻,讓蘭兒替自己更衣。

  「娘娘,為什麼花兒不能去?」這個問題花兒已經問了好幾日。

  「皇上下令,只許輕車簡從,你跟我都好好的待在清碧閣等著娘娘回來就好。」蘭兒不厭其煩的替徐嘉佟回答。

  「可是我會想娘娘!」

  「快則三日,慢則五日便歸。」徐嘉佟笑看花兒一眼,「在你想我前,我就回來了。」

  「沒個十天半個月才回不來。」花兒嘟起了嘴,揉了揉眼楮,一臉委屈。

  「傻丫頭!」徐嘉佟拍了拍她的臉,「皇上已經下了旨,真的三、五日便回,我會要蘭兒每天都弄好吃的給你,這樣可好?」

  說到吃的,花兒來了精神,用力點頭,「如果每天都有好吃的,娘娘去久一點也沒關係。」

  「你就是個貪吃鬼!」徐嘉佟一笑,聽到小福子在門口恭敬的來報,便整理妥當出去了。

  馬車已經等在了宮門口,她的車裡鋪了軟墊,還有溫暖的皮毛,一點都不覺得寒冷。

  這次夏渙然只帶著韓依風和為數不多的侍衛出去,在徐嘉佟的眼中看來,他將自己和詢兒的安危看得未免太過兒戲。

  在晨曦中,一行人出了宮門,她輕輕一掀簾子,一道冷風吹來,讓她不由得縮了下脖子,就見夏宏詢與韓依風共騎,一副雖冷卻異常高興的樣子,她見狀,放下了心,正要將簾子放下,目光卻對上了夏渙然,正好看他不以為然的撇嘴。

  她下巴一揚,回視過去,這可是他的兒子,跟他爭寵,要說出去實在是給人笑話。

  出了城好一會兒,坐在馬車裡的徐嘉佟已經昏昏欲睡時,不知何時馬車已停下,簾子突然被掀開,灌入一道冷風,她一驚,抬頭撞上夏渙然晶亮的雙眸。

  他問︰「要不要騎馬?」

  這事她是心有餘有力不足,她根本就不會騎馬,嘟著嘴正要回絕,他卻沒讓她有說話的機會,直接伸出手將她從馬車裡抱了出來。

  她忍不住驚呼了一聲,緊張的看著四周,除了夏宏詢笑開了一張圓臉盯著他們瞧,侍衛們包括韓依風在內,個個目光不是看著天,就是看著地。

  她忍不住輕捶了下他,「這丟臉可丟大了,成何體統?」

  「都出了宮,就自在些吧,讓依風帶著詢兒先在山下的莊園安頓好。」他一把將她抱上馬,用身上的大氅將她包個密實,「我帶你先行一步!」

  沒等她反應,他立刻策馬奔去。

  出了宮,呼吸了自在的空氣,整個人都放鬆了起來,雖然冷,但她還是探出頭,看著一片蒼茫景致。

  他們特地繞了路,不打擾倚鳳山下的村落,「都說倚鳳山上有棵終年不落葉的夫妻樹,咱們去找找如何?」

  他的高昂興致也影響了她,她抬頭與他四目相對,相視一笑,「好,再騎快些!」

  他低頭親了下她的臉,立刻快馬而去。

  傳說有兩名年輕男女,因身分懸殊,不被祝福,所以相約在倚鳳山上殉情,最後化為兩棵樹,生生世世守在一起。

  站在兩棵大樹前,徐嘉佟側著頭,「你說,是不是沒有結果的淒美愛情,才能令人永世傳頌?」

  「當然不是。」他隨意將手中的韁繩給勾在樹枝上,摟著她的肩,神情自得的說︰「我們幸福一輩子,還能令後人傳頌。」

  她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說這話還真不害臊。」

  「這是事實。大不了等天氣好點,朕就派人上山種兩棵樹,代表咱們生生世世都要守在一起。」

  這樣都行!她忍不住搖頭失笑。

  「冷嗎?」

  「不冷。」她靠著他,「這裡好美。」

  他將她摟得更緊,「你若喜歡,等暖和點再帶你來。」

  「好,等溫暖些,帶我來種樹。」她拿著他的話取笑他。

  「朕是當真的,」他笑著橫抱起她,「我們兩夫妻一起種夫妻樹。」

  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她主動貼著他。

  天空飄下陣陣白雪,這一瞬間,仿佛世間只有他們兩人存在。

  「天冷。」他輕聲說道︰「我們回去吧。」

  她點點頭,從他懷中退開,此時在樹旁的馬卻突然動了一下,驚得她踉蹌。

  夏渙然雖伸手扶她,卻慢了一步,她整個人跌在雪地上,馬兒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鳴叫了一聲,拔腿就跑,隨意勾在樹枝上的韁繩跟著滑開,馬兒一下子就跑得不見蹤影。

  「怎麼回事?!」

  「沒事吧?」他一心掛意她,根本不在意馬跑了。

  她的手指著前方,「馬跑掉了!」

  夏渙然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連忙將她給扶起來,「可摔痛了?」

  她搖頭,「這可如何是好?都怪我,要不是我嚇到了馬兒,牠也不會跑了。」

  「無妨,不怪你,別往心裡去,」夏渙然緊緊的擁著她,目光看向四周,「我們就照著來時的路走,依風會找到我們的。」

  雪越來越大,他扶著她走了一段路,眼前依然一片白茫茫。

  「這是我們來時的方向嗎?!」她的臉被凍紅,一雙大眼疑惑的問。

  夏渙然眼底閃過一絲不自在,但聲音還是肯定,「當然。」

  「皇上……」她心中感覺不怎麼可靠,「肯定嗎?」

  「放肆!」他的神色一正,將她摟得更緊,「朕自小在軍中長大,經過大小戰役無數——」

  「在軍中長大又打過戰,就一定分得清東南西北嗎?」她柔柔的打斷了他的話,「老實說吧,皇上,我們迷路了,對吧?」

  「笑話!」夏渙然假笑了一聲,死要面子,「這上山與下山不過就是一條路,怎麼會迷路?」

  「那臣妾斗膽問一句,」她微笑地看著他,「皇上可找到上山或下山的那條路了?」

  這話還真是問得一針見血,「你真是——」他歎口氣,索性老實承認,「好吧,我們是迷了路,但朕一定找得到回家的路,讓你平平安安。」

  她露出苦笑,但心中卻是甜甜的。

  他摟著她的手又緊了些,怕她走不動,乾脆在她面前蹲了下來,「上來,我背你。」

  她驚訝的看著他的動作,「一國之君如此作為,若傳出去,皇上顏面何存?」

  「少在這個節骨眼跟朕談顏面,若你真在意這些玩意,就不會處處頂撞朕,惹朕發怒。」

  竟然在這個時候還不忘數落她,她不客氣的爬上他的背,「是皇上自個兒要背,臣妾很重的。」

  「大不了就跟你一起摔在雪地上。」

  她忍不住輕敲了下他的頭,「這時候,皇上該詩情畫意的說臣妾一點都不重,輕得跟一根羽毛差不多才對。」

  「拜託,你這重量跟羽毛比,腦子沒問題吧?」

  這人實在……她無奈的歎了口氣,她趴在他背上,覺得溫暖而舒適。「女人都愛聽好聽話,這都不懂。」

  聽到她的低喃,他不由得沉默。

  這時雪已經大到幾乎看不清前方,徐嘉佟的心中不免擔憂了起來,突然,她眼角餘光瞄到不遠處似乎有炊煙,手指著前方,激動得大叫,「那裡是不是有人家?」

  夏渙然順著她的手看過去,腳步又加快了些許,「去瞧瞧就知道了。」

  他們靠近一看,那裡有好幾棟小木屋,但只有一棟有著亮光。

  「這天寒地凍的,怎麼會有人?」

  許是從窗戶看見了他們,還沒敲門,門裡就傳出了個女子的爽朗聲——

  「牛哥,開門看看是不是要幫忙?」

  「好。」門被打開來,一個留著鬍子的高大男子幾乎塞滿了整個門。

  「瞧這可憐的,是外地人吧?快進來取暖,這種天氣你們怎麼會上山來呢?」

  徐嘉佟掙扎著要夏渙然放她下來,但他依然背著她,進了屋子才將她放下。她雙腳一踏地,連忙看著熱絡的主人家,「謝過這位大哥。」

  屋子裡很溫暖,傢俱很簡單,不過就一張桌子、幾張椅子,牆上掛著一把醒目的大弓,還有好幾張虎皮,看來是個獵戶人家。

  「說什麼謝,我是牛大,這是我娘子。」牛大看著倒熱茶過來的妻子,笑得眼楮都快看不見。

  「快喝點熱茶,暖暖胃。」

  「瞧這妹子都凍僵了,快喝點熱茶,回頭我給你熬點薑,祛祛風寒,這鬼天氣妹子怎麼會來這裡?」

  「我夫君帶著我來看夫妻樹。」

  「這大冷天的來看夫妻樹,」牛嫂子掃了不發一言的夏渙然一眼,「腦子沒問題吧?」

  徐嘉佟聞言笑容微僵,「這……現在想來確實是欠了思量,總之我們的馬受了驚嚇跑了,這荒山野嶺的,一時也分不清南北,尋著炊煙才找到了這裡。」

  「你這男人沒腦子,天寒地凍帶你上山看夫妻樹也就算了,還這般沒用,連個方位都分不清?」

  徐嘉侈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噴到,連忙望向夏渙然,果然看他皺起了眉頭。

  她有些氣弱的說︰「人總不能事事完美。」

  夏渙然哼了一聲。

  徐嘉佟對他愛莫能助的聳了聳聳肩,他們迷了路,若沒這戶人家幫忙,可能就得死在外頭了,所以他就委屈點了,更何況那婦人說的也是事實,他確實分不凊南北。

  「妹子人長得美,但挑男人的眼光實在不好,這男人可不是挑個好看就成了。」

  「娘子,少說幾句。」牛大不好意思的看著夏渙然,「我娘子講話向來直來直往,這位兄弟千萬不要見怪。」

  夏渙然又哼了一聲。

  徐嘉佟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立刻得到他不滿的一瞪。

  「謝過牛大哥和牛嫂子,不然我們還在外頭凍著呢。」她對夏渙然使了眼色,在這裡,他可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皇帝,不過是個落難的普通人。

  「謝了。」他不太情願的吐出兩個字。

  「這傢伙看來脾氣不太好。」牛嫂子的聲音不大,卻這麼剛好的傳進了夏渙然耳朵裡。

  他正要開口發作,徐嘉佟搶先一步,「我家相公自幼被眾人護著、寵著,自然多些驕縱性子,牛嫂子倒是好眼力,一眼就瞧出了我家相公的性子,還請牛嫂子多多包涵,別見怪。」

  「又不是我的男人,要包涵什麼,只是可惜了妹子這等如花美貌,竟嫁了個不成材的。」

  聽這兩個女人一搭一唱,夏渙然的眉頭皺得更深。

  牛大就像個二愣子似的,聽到她們的話笑開了嘴,但目光一觸及夏渙然的表情,笑意立即隱去,「我們都是粗人,講話直接,真是不好意思。你們在雪地裡走了許久,該是餓了吧?娘子,還不快去弄些吃食來!」

  「知道了,這裡沒什麼好東西,就先湊合著,」她進廚房端出個小鍋,「還沒到吃飯時間,暫時墊墊肚子,我跟牛哥先去柴房多添點柴火,一會兒就回來。」

  「我幫你們。」徐嘉佟站起身。

  「不用,瞧你這身細皮嫩肉,就知道沒幹過活,別忙了,你們先吃吧。」

  門打開,帶進了寒風,徐嘉佟不由得縮了下脖子。

  夏渙然不客氣的拖過了她,讓她坐在身旁,「身子差就別逞強,讓他們自己去忙和。」

  她好氣又好笑的掃了他一眼,「說臣妾身子差?怎麼皇上硬要臣妾隨著你們兩父子出宮的時候,就沒想到臣妾的身子?」

  「別說得好似朕逼著你來,」夏渙然臉不紅氣不喘的說︰「明明是你自己要跟著我。」

  她自己要跟著他?這皇上顛倒事實的本事也太強大了吧!她忍不住一笑,也不跟他理論這個,順著他的話說︰「臣妾是因為詢兒。」

  夏渙然有些吃味的說︰「知道你一心為那小子,你就別再提了,給朕瞧瞧,這是什麼東西?」

  看著桌上冒著煙的一大鍋食物,夏渙然皺起了眉頭。

  徐嘉佟拿起木匙輕攪了下,「該是雜菜湯吧。」

  「雜菜湯?!」夏渙然撇了下嘴,「真是,怎麼就不用點心思,給咱們弄點好吃的?」

  她沒好氣的看著他,「皇上現下落難,還指望箸錦衣玉食嗎?」

  夏煥然帶笑的回視她,「朕自然不指望,縱使現在資為天子,但朕怎麼走到今天的,難道你還不清楚嗎?朕九歲從軍,有時一打起仗來,連頓飯都沒有,餓時野菜、泥土都吃下肚,朕有今日是從死人堆裡滾出來的,怎麼會求錦衣玉食?朕只是怕委屈了你。」

  他的關心讓她的心像是被針狠戳了下,臉微微一熱,不太自在的替他裝了碗湯,放到他面前,「快喝吧,牛大哥和牛嫂子看來是好人,牛嫂子講話直接,或許拂了皇上的面子,但人家畢竟幫了我們,皇上可千萬別秋後算帳。」

  「朕有分寸。」他也沒說好或不好,只是喝著湯。

  突然門被打了開來,徐嘉佟連忙站起身,「外頭冷,牛大哥、牛嫂子快來這裡烤烤火。」

  「這風雪太大,看來已將下山的路給阻了,」牛大將手上的木柴都放在屋子角落,露出爽朗的笑容,「你們今天該是下不了山了。」

  徐嘉佟一臉無奈,「難道沒別的路嗎?」

  「沒有。」牛大無奈的搔著頭,「這冬日常會遇到這情況,等天氣好了就沒事了,妹子不用擔心。」

  「可是——」

  「妹子別可是了,留下來就是。」牛嫂子連忙吆喝著,「牛哥,既然妹子他們要留下來,咱們去把閣樓給打掃一下,再鋪些皮毛,晚上給妹子睡得安穩些。」

  「牛大哥、牛嫂子你們別忙和了,」夏渙然一定得離開,不然這天下就要大亂了,「相公與我歇一會兒就走。」

  「妹子,你就別說笑了,」牛嫂子大驚失色,「這天氣你若下山,可是死路一條!」

  徐嘉佟看著窗外的漫天飛雪,遲疑的輕咬著下唇,「皇……相公?」她收回目光看向夏渙然,要他拿個主意。

  他一派從容,不客氣的又喝了一碗雜菜湯,看到她的眼神,這才放下碗,緩緩開口,「我娘子是嫌棄這破舊地方,她向來養尊處優慣了,怎麼會住——」

  徐嘉佟的心一驚,連忙伸出手捂住了夏渙然的嘴,死命的瞪著他,她才沒這個心思!

  夏渙然看著她一臉氣急敗壞,眼底滿是打趣。

  「原來妹子是嫌棄,這也難怪,」牛嫂子失望的歎了長長的一口氣,「想我們這荒郊野外的,確實是沒什麼好東西,難怪、難怪!」

  「牛嫂子快別這麼說,」徐嘉佟放下手,連忙搖著手解釋,「別誤會,只是……只是怕打擾了。」

  「說什麼打擾,平常這裡都看不到什麼人,尤其是這冬天,更是別指望有個人上山來與我說句話,現在你來這裡,就指望著妹子可以陪我說個兩句,我日子才不至於太過無趣。」

  聽牛嫂子這麼說,徐嘉佟在心中歎了口氣,只能露出笑容說道︰「嫂子盛情,妹子就恭敬不如從命。」

  徐嘉佟看著牛家兩夫婦熱情的出去張羅,轉頭就看到一派輕鬆自在的夏渙然。

  「皇上該清楚,咱們不能留。」她低聲道。

  看她一臉擔憂,他握住她的手,安撫著她的焦躁,「你要走也行,我一定跟著你,頂多到時跟你一起在這大風雪中賠上一條命。咱們困在這裡幾日,或許朝堂會有些亂子,但等我回去自然能解決,但若我永遠回不去,留下詢兒一人……世事險惡,真不知道少了我與你,那小子是否能平安長大。」

  他的話也不無道理,她斟酌一二,只能妥協,咕噥著說︰「怎麼覺得像是中了圈套似的,早知就別隨皇上先行一步了。」

  「此言差矣,你該說是天意如此。」他看了下窗外,「朕可沒這能耐要老天爺降下這漫天風雪困住自己。」

  她悶悶不樂的看了他一副得意的模樣,他是真不擔心自己的失蹤將會引發乍心麼樣的軒然大波,也不想想自己的身分,她擔憂的看著窗外的大雪,詢兒應該也擔憂不已吧?

  「詢兒現下不知如何了?」

  「他死不了,你還是擔心朕吧。」

  她沒好氣看著他,「那是皇上的兒子!」

  「是啊,但奇怪了,朕是皇帝,你的夫君,你的天,你幹麼眼巴巴的眼裡只有那個小子?」

  「你——」一直強調自己是她的天,也不問問她心頭是否認同,「臣妾看皇上胃口挺好的。」一下子就把人家一鍋雜菜湯給吃得見了底,也沒問問牛大哥他們兩口子要不要用。

  「我肚子還餓著,怎麼還不弄點東西出來吃喝?」

  徐嘉佟在心中歎了口氣,「若你被牛嫂子給趕出去,可別怪臣妾沒先提醒皇上。」

  「她沒這個膽。」

  「人家可不知道你是皇帝。」看著他高傲的樣子,她忍不住提醒。

  他突然伸出手,用力的抱住她。

  她一驚,連忙看向四周,好險牛大哥、牛嫂不在,「做什麼?」她輕捶了下他的肩。

  「咱們是平凡的小夫妻,再叫聲相公來聽聽。」

  看他一臉愉快,她好氣又好笑,「放開我,我得去幫牛嫂子的忙,總不能受人照顧,自個兒卻做個閒人等著服侍。」

  「親朕一下,朕就放了你!」

  她嘟起嘴,飛快給了他一個蜻挺點水般的吻。

  「這是騙孩子的。」他一把抓住她,給了她一個長長的吻,要不是牛大走了出來,他還不打算放開她。

  牛大一出來就見到這場面,整個人僵住,尷尬的看著擁抱在一起的兩人。

  徐嘉佟臉一紅,連忙掙開夏渙然的懷抱,連看都不敢看牛大一眼,去後頭找牛嫂子了。

  「我們兩口子感情好。」夏渙然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

  牛大搔著頭,用力的點了點,「看得出來、看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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