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翌日下朝後,戚敬元被适才得知的消息給震得一時回不了神。
「戚太傅這是怎麼了,為何失魂落魄的?」趙琛走過來,那看似關心的語氣裡隱含著幸災樂禍。
戚敬元很快收斂起心事,看向他時,神色已恢復如常。
「勞五殿下關心了,下官最近忙著處理八月皇上要秋巡之事,日日都直到夜半才能睡下,故而精神有些不濟。」
趙琛取笑地呵呵一笑道︰「我還以為戚太傅是為了父皇要將六皇妹許給壽王次子之事感到震驚,這才失神呢。」
戚敬元不動聲色地答道︰「下官也算教了公主幾年,乍聞此事,確實略感吃
驚,不知皇上怎會突然要將公主嫁給壽王爺的二公子?」
趙琛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盈雪年紀也不小,是該嫁人了。祁浩天不論是家世或是人品,都稱得上極好,最難得的是他同父皇一般,文武兼備,也難怪父皇會挑中他。」他的目的只是要讓盈雪嫁出去,至於嫁給誰都無妨。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父皇竟將婚期定在兩年後,讓盈雪還能在宮中多留兩年。不過待盈雪嫁人後,只剩太子一人就容易對付多了。
戚敬元雖是太子太傅,但從他周旋在眾位皇子之間便可以看得出來,就連他也不看好太子能在儲君位上坐穩幾年。
戚敬元若是聰明,此刻就該明白要效忠何人,但若他仍不為自己所用,區區一個太子太傅,自己要除去他是易如反掌。
思忖半晌,趙琛再道︰「說起來戚太傅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未娶妻?若是沒有合適的人選,我知道朝中有幾位大人的千金都才貌雙全,可要我做個媒,替戚太傅引見?!」他拋出此話是明著想拉攏戚敬元。
戚敬元宛如沒聽懂他言下之意,不卑不亢地答道︰「多謝五殿下關心,下官把心思都放在國事上,目前尚無意成親。」
「戚太傅能如此為國盡忠甚好,但古人也雲,先齊家才能治國,戚太傅還是早日娶個賢內助,才能更加全心為父皇和朝廷效力。」趙琛勸了句。
「不瞞五殿下,下官幼時曾得相師蔔得一卦,說下官要待到二十六歲以後再娶妻,才能一生平安順遂,因此目前下官暫不考慮婚事。」他隨口捏造了個理由來搪塞。
「二十六歲?這樣一來戚太傅豈不是還要再等兩年?」
「是。」
趙琛一時分辨不出他這話是在敷衍,抑或是真的,看了他一眼道︰「既如此,那我就不勉強了。」
待他離去後,戚敬元也跟著離開,深黑的瞳陣裡閃過一抹陰驚。
紫苑宮。
趙央昨日就察覺皇姐從父皇那裡回來後便愀然不樂,似有心事,問她卻只說沒事。
今早他才從來報訊的太監那裡得知,父皇將皇姐許給了壽王次子。
「皇姐是不是不想嫁給祁浩天?」他俊秀的臉上透著關心。
趙盈雪沉默著沒答話,低頭擺弄著從鑄造處帶回來的那座鎏金雕花時鐘,上頭一長一短的兩支指標剛好分別指向八與四,就像她此刻的表情一樣,嘴角揚不起來,往下垂著。
這座時鐘在昨天便已全部組裝好,只要上緊發條就能轉動,但時間並不準確,還需要再調整一部分的零件。
趙央不忍見皇姐這般落落寡歡的模樣,說道︰「皇姐要是真不想嫁祁浩天,我去求父皇。」
趙盈雪終於開口了,「你是想去討罵嗎?」
「我只是不想見皇姐這般堵心不快。」他好恨自己的無能,一直以來全是皇姐在幫自己,他卻幫不上皇姐的忙。
趙盈雪神色緩了緩,「我知道你是好意,但這件事父皇已決定,是不可能再改變了,你去了也只會被他斥責。」
就連她都改變不了父皇的心意,又豈是他能改變得了的?
「父皇不喜歡你溫順的性子,你現在只要好好學習怎麼變得霸氣就好了,其他的都別去想。」
趙央懊惱地垂首,「皇姐,我是不是很沒用?」什麼事都做不了。
趙盈雪安慰他,「不,皇姐其實很喜歡你這種性子,若你是生在一般百姓家裡,也會很討人喜歡,但可惜你生在帝王之家,又是太子,日後你將成為統禦萬民的帝王,這樣的個性不利於你駕馭百官、統治群臣,所以你要變得更剛強果斷一些。」
她是真的很喜歡這個自己一手教養大的弟弟,可戚敬元說得沒有錯,她不能一直陪在他身邊,他只有自己堅強起來,才能在這個殘酷的皇宮裡走得更遠、活得更久。
看著一直以來都悉心照顧著自己的皇姐,趙央下了決心,點頭說道︰「我會好好學著怎麼變得更霸氣,以後就由我來保護皇姐。」只要他足夠強大,就沒有人能再勉強皇姐做她不願做的事了。
「嗯。」她欣慰地笑了笑。
想到一事,趙央小心翼翼試探地問︰「皇姐不想嫁給祁浩天,是不是因為戚師傅?」他感覺得出來,戚師傅與皇姐之間隱隱約約有著什麼。
被他一句話點破心事,趙盈雪一愣,接著便否認,「不是,你不要亂猜,跟戚師傅無關。」
「我感覺得出來戚師傅似乎不太喜歡我,不過他卻對皇姐很好,只有在面對皇姐時,他眼裡才會帶著笑意。」他的性子雖溫順,卻不笨,一個人對他是帶著善意或是惡意,他能察覺得出來。
「你不要胡思亂想,因為我是姑娘,所以戚師傅才不好對我太嚴厲,而你是太子,他對你的教導自然嚴格一些。」不願他再提這個話題,趙盈雪說道︰「趁這會兒沒事,你快去練習吧,別再操心我的事了。」
他的話令她心裡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又甜又澀的情緒,甜的是,不是她自個兒一廂情願,就連趙央都看出來戚敬元對她的不同;澀的是,縱使他真對她有情,那份情意卻遠遠比不上他的雄心壯志。
趙央還想再說,但見了她眉目間那抹悒鬱的神色,不想惹得她更心煩,便吞回了想說的話。
「那我去練習了。」為了皇姐,他一定要變強。
趙央走後,趙盈雪想了想,吩咐一名宮女,「你去找個戲子來。」
她心忖依趙央那性子,要讓他變得霸氣剛強一點,只怕沒這麼容易,不如找個人直接演給他看,讓他從演戲中慢慢學習揣摩,也許更能幫助他。
在宮女領命離開後,有個太監進來通報。
「公主,戚太傅說有事與您相商,請您若是得空,前往育心閣一趟。」
這是女眷所住的深宮內苑,外臣不得隨意進入,因此戚敬元才會邀她到育心閣相見。
趙盈雪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示意一旁的宮女給這名來報訊的太監打賞。
猶豫片刻,她才起身前往育心閣。
因為賜婚的事她心情很低落,原本並不想在這個時候見他,但想到也許戚敬元突然找她是為了她的婚事,她想聽聽他對父皇要將她嫁給祁浩天有什麼想法,是懊悔是遺憾?還是……只是想要向她賀喜?
隱忍沉潛了十幾年,戚敬元從來不是沉不住氣之人,但此刻他卻覺得心浮氣躁,無法靜下心來,不時抬眼看向門口處,期盼那一抹身影的到來。
先前聽見皇上要將她許配給祁浩天時,宛如一道驚雷在他耳邊炸開,震得他幾乎要失控地朝那端坐在龍椅上的男人怒咆,要他不准擅自將她許給別人。
他耗盡全身的力氣才壓抑住胸口湧起的那股憤怒,讓自個兒冷靜下來。
他不能因一時衝動莽撞而在這時觸怒皇上,這會毀了他正在籌謀的大事。
但若不見她一面,他又不甘,他要親口問問她的意思。
不久,當他想見的那抹倩影踏進這間平日裡他為她和趙央授課的屋子裡時,戚敬元的目光再也無法從她臉上移開,他靜靜地睇看著她,所有的情緒都隱藏在那雙黝黑的雙眸裡。
他沒開口,趙盈雪也不出聲,沉靜地迎視著他深不見底的黑眸。
此刻屋子裡闐寂無聲,只有兩人交會的陣光,似是在傳遞著什麼。
半晌後,她忽綻一笑,道︰「戚太傅,你打算這樣同我對看到什麼時候,直到誰先忍不住移開眼嗎?要是這樣的話,那麼我認輸好了。」
她的笑聲劃破了屋裡凝滯的氣息。
戚敬元欠了欠身,「是下官唐突了,請公主恕罪。」
「無妨,不知戚師傅找我來有什麼事?」她此時的心情遠沒有臉上來得平靜,
方才他那樣注視著她時,她一度以為他會對自己表明心跡,可他卻什麼也不說,只是默默地看著她。
「下官請公主來,只為問公主一事。」他壓下波動的心緒,不急不躁地開口。
「何事?」
「公主可想嫁給祁浩天?」
她睞他一眼,淡淡地問︰「想嫁如何?不想嫁又如何?」
「若公主不想嫁,下官可幫公主。」他緊盯著她,要聽她親口說出答案。
趙盈雪愣了愣,脫口問︰「你有什麼辦法?」
「請公主先回答下官,想不想嫁給祁浩天?」他執意得到答案。
她沉默地睇看他須臾,才徐徐啟口,「不想。但父皇賜婚的聖旨已下,是不容抗旨,你能有什麼辦法?」
聽她親口說出「不想」兩個字,戚敬元眼裡登時浮現一抹柔色,心頭的焦躁瞬間定了下來,「下官自有辦法能讓公主不違抗皇上的旨意,又能不嫁給祁浩天,不過現下還不能告訴公主。」
「你真有辦法?」她狐疑地道。
「沒錯。」
「你……為什麼要幫我?」她問,眼裡含著一絲期待。
「下官忝為公主的師傅,公主有難,自然要幫。」他不是不想向她說出真心話,而是時機未到。待那件事成功了,他自會風風光光來見她。
仍是沒聽見想聽的話,趙盈雪難掩失望,他為她如此費盡心思,卻什麼都不肯說,令她有些惱,故意說道︰「我雖不願嫁給祁浩天,但總不能一直不嫁。就算沒了祁浩天,父皇還會再為我招另一個駙馬,總有一天我仍是要出嫁的,戚師傅難道能一而再地幫我嗎?」
聞言,戚敬元心頭一緊,不待細想即脫口而出,「給我兩年的時間。」
趙盈雪一怔,他的意思是要她等他兩年嗎?
話既已出口,戚敬元索性再說︰「最多兩年就會有結果,公主可願給下官兩年的時間?」
「為何要兩年?」她質疑。
「這件事請公主暫時先不要問,兩年後自會有分曉。」
趙盈雪沒有再追問下去,他這已算是給了她一個明確的回答,想了想,她頷首
答應道︰「好,我等你。」
這兩年也算是給自己的期限,若是兩年後,仍沒個結果,她便要對他徹底死心,不要再有任何期待。
自老戚國公在六年前過世後,由其嫡長子承爵位,戚敬元便搬離戚國公府,自個兒在外頭另外購置了一座府邸。
回府後,他的三名心腹部屬在書房裡等著他。
戚敬元入座後,幾人開始商討事情。
「屬下已暗中聯絡了梁大人等人,他們全都承諾,一旦主子舉事,他們願為內應,襄助主子共成大事。」開口的是一名面色偏白,唇上蓄著短須,年約三十幾的男子,他名叫辰剛。
戚敬元贊許地點頭,「很好,這趟辛苦你了。」他接著看向另一名壯碩魁梧的男子,問道︰「紹和,你那邊如何,此次前去可見到衛將軍了?」
「屬下已見到衛將軍,但衛將軍希望能與主子見一面。」管紹和稟道。
一旁另一名年約四旬,形貌矮小的中年男子,聞言皺起眉,「衛將軍為何要見主子?」
管紹和答道︰「他以為主子早已不在人世,不相信主子仍活著,因此才要親眼一見。」
戚敬元略一沉吟,望向那名形貌矮小的男子,徵詢他的意見,「這事聶叔怎麼看?」
聶寧自打他出生那年就服侍于他,當年在那場動亂中,更是與辰剛和管紹和等人一路護著他逃出生天,因此在所有的部屬裡,是最得他信任之人。
聶甯說道︰「衛將軍手握十萬大軍,咱們的大事能否成功,衛將軍的支持可說至關重要。他性情耿直,以往又一向支持主子,想見主子應當只是想確認主子確實沒死,這其中應該不會有詐。不過為防萬一,主子若要前去見他,還是另行做些準備為好。」
思量片刻,戚敬元很快有了決斷,「紹和,你派人通知衛將軍,十天之後,我前去與他一會,這地點就約在與北鑫國接壤的陘江鎮。」
「是。」管紹和應道。
談完正事之後,戚敬元接著吩咐聶甯,「聶叔,你派個人去盯著祁浩天。」
聶寧不解的問︰「主子說的可是壽王次子?」
「沒錯。」
「咱們與王府的人一向沒有往來,主子為何突然要派人盯著祁浩天?」聶寧有些疑惑。
戚敬元沒有多做解釋,只道︰「我這麼做自有用意,你派人去盯著他,將他的一舉一動全都回報於我。」
「是。」聶寧沒再多問,領命道。
隔日,接到一個消息,聶寧、辰剛和管紹和三人頓時就明白為何自家主子要派人去盯著祁浩天了。
因為皇上要將盈雪公主許配給祁浩天。
聶甯幾人伺候戚敬元多年,多少明白他的心思,知道主子對盈雪公主的心意,可主子礙于大事未成,因此只能將那情思藏於心中,如今見皇上竟要將心上人許給旁人,也怪不得要著急了。
辰剛為自家主子被人橫刀奪愛之事感到不忿。
「主子如今也老大不小,好不容易相中一個姑娘,這會兒卻要嫁給別人,那心中定是百般滋味難以下嚥,不如我去砍了那姓祁的,這樣一來他就娶不成盈雪公主了。」他有自信,以他的身手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祁浩天。
管紹和橫他一眼,「主子都沒說要砍人,你別擅自行動。」與辰剛的心直口快不同,他身量雖然魁梧健碩,卻是個沉穩心細之人。
辰剛不平地道︰「我這不是擔心主子的心頭之愛被人給搶走嗎?」
三人裡年紀最長的聶寧出聲道︰「主子若是想除了祁浩天自會吩咐,如今只讓人去盯著祁浩天,想來心中定是另有盤算。」
「沒錯,你可別莽撞地去殺了祁浩天,壞了主子的事。」管紹和警告道。
辰剛不耐煩地擺擺手,「好好好,這事我不管行了吧,既然沒我的事,我去喝酒了。」
然而出了府後,他並未真的跑去喝酒,而是悄悄去了壽王府,結果便遇上了剛要出門的祁浩天。
他暗中尾隨著聶寧派來監視祁浩天的人,一路跟蹤祁浩天來到城郊一處宅院,在祁浩天進了裡頭的一間廂房後,那跟蹤之人進不去,他仗著自己一身絕妙的輕功,足尖一點,躍上屋頂,揭開一片屋瓦往底下一看。
他訝異地看見那廂房裡竟還另有一名女子在,兩人正在幽會,他一邊瞧著,眼清越瞪越大……
他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奸詐的笑容,嘿嘿,要是把這事告訴主子,他可就立下大功了。
當當當當……清脆的鐘聲敲了十一響,正好與此刻的時辰午時吻合。
趙知熙稀奇地看著擺在桌案上那座鎏金雕花的時鐘,道︰「這鐘竟真能測量時辰呢。」
「父皇請看,這長針每走一格,代表一刻鐘,而這短針走一格,則是半個時辰,繞一圈就是六個時辰。」趙盈雪仔細替他解說。
她花了幾天的工夫才將時鐘的時間調整到正確,為了配合古代的計時習慣,這個時鐘是依據這裡的時刻做設計的。
昨日這座時鐘做好之後,戚敬元和趙央看了都愛不釋手,她答應為趙央另外再製作一個當他的生日禮物時,他高興得都跳了起來。
戚敬元雖沒開口要求,卻是默默看著她,直到她承諾也會幫他做一個時,他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好好好。」趙知熙連連點頭,顯然頗為喜愛這只時鐘,「盈雪,你替朕做了個這麼有趣的玩意兒,你說朕要賞賜你什麼?」
趙盈雪輕啟粉唇,微笑道︰「兒臣做的這時鐘能得父皇喜愛是兒臣的榮幸,不求父皇的賞賜,只要父皇身子康健,兒臣便已心滿意足。」
「嘖,瞧瞧你這張小嘴,就會哄父皇開心。」女兒的話聽得趙知熙心情大好,雖然她不要賞賜,但他仍是賜下了重賞,黃金五百兩、白銀兩千兩、首飾十套。很快這些賞賜便送到了趙盈雪住的紫苑宮。
賞賜送來時,七公主趙春雪正好過來,瞧見了那擺滿了屋裡的金銀、首飾,眼裡閃過嫉妒和恨意,但很快便藏了起來,笑吟吟地道︰「哎呀,六皇姐又做了什麼討得父皇歡心,得到這麼多賞賜,看著真教人羡慕。」
她與趙盈雪只差了幾個月,面容雖不若盈雪那般清豔嬌美,但一張小巧的瓜子臉配上細長的柳眉和杏眸,也顯得秀美可人。
趙盈雪沒回答她的話,隨口招呼道︰「七皇妹若是喜歡,這些首飾就挑一套帶回去吧。」這些年來父皇賜給她的首飾不少,多到她都戴不完,因此很大方地贈送。
除了她,皇宮裡還有四個尚未出嫁的公主,除了趙春雪,其他三個還很年幼,一個八歲、一個三歲、一個才一歲多,只有春雪與她年紀相當,有空時便會來她這裡走一走。
趙春雪有時話裡雖會帶著些酸意,但除此之外其他都還好,因此趙盈雪並不討厭她。
聽見這番話,趙春雪忍不住朝那些首飾看了幾眼,想起什麼,她心思一轉,過去挑了支掐絲金髮釵,接著帶著熱絡的笑容朝趙盈雪走過來,「六皇姐,你瞧這支發釵如何?」
來到趙盈雪身前時,她突然摔了一跤,那發釵的尖端狠狠從趙盈雪手背上劃過。
趙盈雪手背一痛,還未開口,耳邊便響起趙春雪的驚叫聲,「啊,我不是故意的,都怪這該死的裙子絆到了我的腳,才不小心傷了六皇姐!」她拿著沾了血跡的發釵,一臉驚慌失措。
服侍趙盈雪的一名大宮女菲兒見狀,急忙吩咐小宮女去取來藥箱。
趙盈雪看了眼手背上的傷口,不發一語地任由菲兒為她止血上藥。
見她一句話都沒說,趙春雪一時摸不清她的心思,惴惴不安地道歉,「對不住,六皇姐,都怪我不小心弄傷了你,你若生氣,就罵我打我吧。」
趙盈雪仍是沒有開口說話,手背的傷很痛,那傷口很深,橫過了她整個手背,血流了不少,宮女花了一些工夫才將血止住。
見她不搭理自己,屋裡那些宮女也都忙著處理趙盈雪的傷口,沒人理她,趙春雪被晾在一旁,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辦。
瞥著趙盈雪手上的傷,她神色變幻不定。
方才那一瞬,她萌生了想殺六皇姐的念頭,因此衝動地傷了她,但此刻很後悔,暗暗責怪自個兒不該如此莽撞。
六皇姐眼下可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兒,自己這般傷了她,要是她去向父皇告狀,也不知父皇會不會責罰自己。
直到敷了藥,將傷處包紮起來後,趙盈雪才神色淡淡地啟口,「既然七皇妹是不小心的,這件事就算了。我有點累,就不送七皇妹了。」
「那……春雪先告退了,六皇姐好好休息。」趙春雪垂著臉退了出去。
待她一走,一旁的菲兒便出聲稟道︰「公主,春雪公主方才似乎是存心弄傷您的。」适才她在一旁看得很清楚,趙春雪是刻意用那發釵劃傷公主。
趙盈雪輕點螓首,「我知道。」
在趙春雪剛才刻意朝自己跌過來時,她就發現了,卻沒能閃開她手裡握著的那支尖銳的發釵。若不是當時下意識地退開了半步,她懷疑那發釵會不會就不是劃傷她的手背,而是剌向心臟?
「那您還讓她就這樣走了?」
趙盈雪反問︰「不讓她走,難道你要我也把她弄傷,報復她嗎?」
「可公主難道就這樣算了?」
趙盈雪搖頭道「這春雪突然跑來弄傷我,定是有什麼原因。」比起手背上的傷,她更想弄清楚春雪這麼做有什麼目的。
菲兒聞言一怔,接著思及什麼,急呼一聲,「啊,難道她偷偷在那發釵上抹了毒想害公主?若梅,你快去請太醫過來!」這種事在宮裡不是沒發生過。
聽見她的話,趙盈雪驚訝地低頭看著手背上的傷口,旋即想到,「她不至於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毒害我吧?她難道不怕父皇懲罰她嗎?」
春雪若真想害她,應該是在暗地裡下毒手才對,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是怕別人不知道是她做的嗎?
「不管是不是,還是讓太醫仔細為公主診治較妥。」菲兒勸道。
趙盈雪點點頭,下一瞬想起什麼,吩咐菲兒,「你派人去春雪那裡打聽看看,這丫頭最近都做了什麼、見過哪些人。」
春雪突然跑來弄傷她,一定有原因。要說是因為嫉妒她得到父皇這麼多賞賜便傷她,又不太可能。
因為以往父皇也賞過她好幾次,春雪也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