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林含大我兩歲，是與我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

　　從小我的父母就離婚了，後來爸爸再娶，林含是隨著他媽媽嫁來我家的。第一次看見林含時，他小小的手緊抓著媽媽粉色的裙擺，害怕地躲在後面。

　　看他明明比我大卻膽小瘦弱的樣子，我露牙一笑，跑過去牽住他的手喊“哥哥！”

　　那時候，林含愣了愣，然後對我像花一樣甜美地笑了。

　　我們曾經有過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健壯的爸爸，賢淑的媽媽，林含，和我。

　　可就在爸爸將媽媽娶進門四個月後，媽媽外出時意外身亡。葬禮上，人來人往的家屬與親戚們，黑黑的衣服，黑黑的天空，一樣樣在眼前晃過來晃過去。

　　當時林含縮著身子，原本就已經怯怯的眸子現在更加空洞無神，脆弱膽小的像什麼人輕輕一碰就會粉碎了似的。

　　我還記得，那時候我緊緊握住林含發抖的手，明明自己心裏也覺得害怕，卻大聲對他喊著，就像怕沒人聽到一樣：“含含不要擔心，我不會死掉，我會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

　　從那次開始，我不喊他哥哥，喊他含含。為了讓他知道，我與他沒有血緣關係，我不是弟弟，而是個他可以依靠的人。

　　那時候旁人都對我指指點點，林含只呆呆看著我。過不久，他怯懦地反握住我的手，冰冰涼涼的觸意，許久都退不去。

　　於是，我跟林含是由爸爸一手養大的。

　　但由於爸爸忙於工作，我與林含可以說是相依為命的成長，誰也少不了誰的共生著。

　　明明沒有血緣關係，我卻覺得他對我來說比任何人還親，有比血還要豔、還要濃的，怎樣都劃不開的感情。

　　小時候林含的身子就比一般人纖弱矮小，常常生病，長的也女孩子氣，時不時就被同級生欺負，而我總是會為林含挺身而出。

　　每次被人打的渾身是傷，林含跟我就會偷偷摸摸跑回家，看見爸爸還沒回來就鬆了口氣。然後林含會一臉感激地握著我的手對我說：“含含知道自己沒用，謝謝玄。”

　　看見他這麼感動，我也跟著裂嘴笑了。因為爸爸不在，再加上對林含就有一股強烈的責任感，認定了他後，總覺得自己要負起照顧這個弱小哥哥的責任。

　　為了不讓林含受到一點傷害、不想讓林含對我失望，我強迫自己提早成熟，壓抑一切小孩該有的舉動，不撒嬌、不吵鬧、不開懷大笑，當個文武雙全的孩子，功課名列前矛，樣樣運動都學。

　　我的童年就是沒有童年。

　　左右鄰居與師長對我讚譽有佳，但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期盼林含偶爾對我說上的一句：“玄好棒！含含覺得好驕傲！”

　　這樣我就會覺得，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林含最喜歡夏天，因為夏天總是讓病厭厭的他覺得充滿活力。

　　夏天的時候，我們會下課一起到後院的空地上玩耍，一起看那顆又大又紅的夕陽，一起把對方弄髒再一起洗澡，一起到山上抓那些吵死人的蟬，我們會看著彼此然後開心的笑。

　　他從小喜歡畫畫，總是畫了他和我，雖然看起來像是亂塗鴉，我卻仍然是高興的抱著他笑；

　　偶爾我們聽見可怕的鬼故事，林含會害怕晚上抓著我睡，不斷說：“玄睡了嗎？含含好怕。”然後即使想睡，我仍會撐著眼皮不斷拍著他的背直到他睡著；

　　林含一直都身子虛，三天兩頭就生病，那時候我會晝夜不分的忙進忙出，只因為想聽間隔天早上他打起精神，朝我笑說：“玄，有你真好……”

　　林含，你可知道，我才是覺得，有你真好。

　　你似乎是我這個人存在的意義。

　　如果沒有你，我不會想做個在人人眼中都這麼棒的孩子，如果沒有你……或許我就不再會是我了。

　　一直到了林含國小畢業，我們都如膠似漆的在一起，無論到哪裡都是兩個人的影子。那段時間過得好不快樂，我只有林含，林含也只有我。

　　還記得畢業那天，林含站在花瓣紛飛的樹下，朝我雙手大開，笑得一口燦爛，露出了兩顆可愛的小虎牙，臉紅紅的咯咯笑了。他最喜歡這樣笑，我也最喜歡他那樣笑，像個未經人事的孩子，那樣單純、那樣潔白地笑著。

　　他一邊笑，邊對我說道：“玄，要一直一直保護含含哦。”

　　林含被落花渲染，像是要消失在那粉豔的漩渦裏一樣。那時候我覺得，林含好美。

　　我感覺臉也燙燙的，對他用力點了好幾次頭，認真發下了誓：“我會永遠、永遠保護含含的！”

　　然而，等我上了國中，林含已經要上高中了。他不再愛跟著我玩，不再跟我不分彼此的分享與聊天。

　　於是那幾個夏天，我費盡了工夫想再討他對我一笑，抓了好幾只好大好大的蟬給他，他以前最喜歡這種大聲鳴叫的蟬，可是不知怎麼了，如今看見卻嗤之以鼻。

　　那時候我突然覺得，夏天的太陽也不這麼亮了。

　　林含上了高中後的身子明顯抽高了許多，雖然還是又白又纖細，可是卻也有種貴公子的氣質。我發現有些女孩子會寫情書給他，林含也開始帶女孩子回家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心裏抽抽的，不舒服。

　　林含似乎離我越來越遠了，我害怕地想。

　　為了讓自己不去想這件事情，我開始比以前更認真的讀書，我從小成績就好，現在更是每次都考全校前幾名。

　　爸爸對此很開心，說什麼要讓我出國好好栽培我，我對他笑一笑，沒什麼興趣。因為我說好要一直保護林含的，怎麼可以丟下他去國外呢？

　　即使……他現在或許不需要我了。

　　可是某天放學回家，已經許久沒有跟我說過話的林含卻突然叫我進他的房間裏，我有些怯怯的，很久沒有跟林含好好相處了。

　　林含坐在床上看著我，那張比以前更可愛的臉朝我一笑，我感覺心跳漏了一拍。林含說：“玄，永遠跟含含在一起好不好？”

　　我愣了。

　　突如其來的這麼說……我抬頭，呆呆地看著林含的臉，看見林含對我燦爛一笑，像花一樣漂亮。我著迷了，對他點點頭。

　　林含笑得更開心，兩個酒窩在粉臉上像月彎兒似的深深露了出來：“絕對，不能背叛含含哦──”

　　後來，又過了幾天，我在家旁邊的巷子瞧見林含跟一個女生在接吻，我沒來由的就覺得難受至極，沖上去硬是把他們兩個人分開。那個女生又羞又氣，對著我劈頭就罵，林含則是睜著大大的眼睛對我眨呀眨，沒說話，牽著我的手就回家。

　　後來他把我帶進他的房間，讓我在他的床上坐下，也跟著坐在我旁邊。我心裏忐忑不安，怕林含一個生氣就不理我了。沒想到沉默不久後，林含問道：“玄，你喜歡我對不對？”

　　我嚇著了，臉一下就燙紅。手腳局促不知道往哪裡擺，支支吾吾的不曉得該說什麼。其實我也不清楚自己對林含的感情，被突然一問也一時無法找到答案。

　　我一切窘迫的模樣都被林含收進眼底，還不等我整理好自己的思緒，林含就對我甜膩一笑：“這樣很好啊，我也喜歡玄哦，如果兩個人彼此喜歡的話，就永遠不會分開了。”

　　我怔怔地張著眼：“真的不會分開嗎？”即使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即使知道那或許是謊言，但只要想到，我和林玄能一直一直的在一起，我似乎就什麼都願意。

　　林含點點頭，我又愣了。瞧我沒反應，林含湊了上來，在我的唇上“啾”地親了一口。

　　第一次接觸到這種事，而且對像還是林含，我羞到耳根都紅了，低下頭不敢看他。而後還沒反應過來，已經一把被林含推倒在床上。

　　林含有些急躁地撕扯我的衣服，吻也斑點落在我的身子上，沒有什麼前戲，林含就進入了我的身體。

　　“啊──！好痛，好痛──！”我慘叫，林含卻沒有停止，一手粗魯地捂住我的嘴，惡狠狠地：“不許讓任何人聽見！”

　　於是我記得那天晚上，我緊緊抓著林含的後背，張著嘴，不敢發不出一點聲音。可是，真的很疼很疼，就連整顆心臟也在犯抽。

　　事後，林含起身穿好衣服，瞅了一眼目光呆滯躺在散亂床上的我，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感情：“玄不要怕，我們以後永遠不會分開。”

　　我聽著這句話，身子一顫。

　　從那天開始，我的身心徹底迷失在林含這個人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