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多年後又碰見林含，心裏亂糟糟的一片。其實，我有好多好多話想對他說，好多好多事想問他。

　　問他好不好？問他去了哪裡？問他有沒有給人欺負？問他冬天有沒有加件衣服？問他感冒有沒有好好吃藥？問他會不會晚上怕黑又扯著人睡了？

　　問他當初……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喉間、肚子裏都脹滿著東西，可是怎樣都開不了口。

　　只光聽見他的聲音，看見他一個影子，都足以讓我動彈不得。他帶給我的恐懼與心裏的陰影，足以讓我一輩子無法在他面前抬起頭。

　　現在，我只希望他消失，消失在我眼前，消失在我的生命裏。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人。

　　然而，在昨夜被林含又一次次粗暴的侵犯後，隔天早晨被鬧鐘吵起床，身子像散了一樣發酸。讓我知道，真的不是夢。

　　勉強起身，發現下身正緩緩流出黏稠的液體，一愣。

　　真的像當初一樣。

　　我突然想笑，隨便洗了個澡，四處晃晃，林含已經不在了。

　　想去冰箱拿點東西喝，卻發現上頭留著紙條。

　　“玄：

　　乖乖等我回來。

　　含含”

　　我就這麼愣在冰箱前看著紙條。

　　含含……原來他還記得，我是那麼喊他的。

　　我心裏悄悄地激起小小的漣漪，後來再看看紙條，思考了會。等他回來？什麼意思？難道說，他昨天說的，要和我在一起……

　　我搖搖頭，先不去想這個，上班比較重要。

　　於是我空腹來到公司，熟悉的環境與人事讓我略感安心，舒口氣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只要進入工作，就可以暫時遺忘心煩的事物。

　　我木然地看過一份份公文，門外的秘書敲敲門走了進來。

　　“經理，這是關於這次新出的產品宣傳，人事那邊呈上的企劃書。韓總經理已經過目了，但他認為都不可行。總經理說他有適當的人選，那個人是現在設計商場上的新人，剛從國外得了獎回來，市場對於他的接受度似乎頗高，而且稍加的創意也很引人注目，總經理還說……”

　　秘書頓了頓，然後學起韓境連的口氣：“這些垃圾你就當掩人耳目隨便看一看，等等直接拿去回收。我告訴你，那個小子的企劃我是要定了，跟你講一下是給你面子，哼哼……”說完，秘書自己窘迫地輕笑了起來。

　　我無奈接過秘書手上的一疊紙，目光有點同情：“我知道了。”

　　秘書對我稍稍躬身就離開了。我隨意翻過，果真是沒什麼可行的方案，一個個都很籠統死板。

　　這次我們公司將要新出的產品就是給方氏代工出產的，然而宣傳廣告的部份就由我們公司自己負責，可我自己也沒想到部下們呈上來的企劃書就這麼不值一看。

　　不過，那個能讓韓境連這麼感興趣的人……真想見識一下。

　　一直到了窗外掃進帶有點濃豔的橙光，我才知道已經到了傍晚。今天方塚沒有打過來，我也覺得很累，不需要像年輕人那樣死纏著對方，讓彼此有個喘息的時間都好，所以我也沒打電話給他。

　　下班後我沒去哪逗留，直接回了家。

　　可到了家門前，我卻猶豫了，腳步躊躇。

　　那個人，該不會在裏面吧？如果他發現我沒有在家裏等他，他會生氣嗎……？

　　不對。我愕然驚醒，被自己這種愚蠢的想法嚇到了，我不是當年的我了，不需要害怕他，不需要討他歡心，不需要。

　　邊安慰自己，邊想那個人沒有我家的鑰匙，怎麼可能在裏面……安心了，打開房門。

　　“玄可終於回來了。”林含慵懶地坐在沙發上，帶著燦爛的笑。身上穿著Ｖ領的寬鬆衣服，有點大號的名牌衣飾卻意外的襯托另一種設計感。

　　我傻在門前。

　　“你怎麼進來的……”

　　他起身，無所謂地聳聳肩：“過了這麼多年，腦袋怎麼越來越不靈光？我記得你小時候很聰明的。”他在我面前晃一晃，看見我不易察覺的抖了下，他樂得咯咯笑：“趁你還在睡的時候翻了一下，拿了鑰匙備份。”

　　以往最喜歡的那種笑，現在聽來隻覺心寒。

　　我吸口氣，想對他說把鑰匙還來，剛抬起頭，看見他的臉，我張著的口就發不出聲音。

　　快說，快說啊！快說自己不希望看到他，說自己已經有了情人，說自己過的很好，說讓他走──

　　我越催促自己，卻越發不出一個音節，心裏越來越慌張。

　　他看著我張著嘴呆愣的模樣，噗嗤笑出聲：“玄別淘氣了。昨天不是說要重修舊好嗎？”他走到我旁邊，一手環住我的腰，在我耳旁呵氣：“我愛你──”

　　我身體又一顫，半點移動不了。

　　又一次聽見他幾乎像是開玩笑的對我說出那句話，我竟然震驚的無以附加。

　　我實在脫離不了他曾經帶給我的……真的沒法。

　　“就不計較你怎麼沒在家乖乖等我了，現在好餓，玄煮點東西吧。”林含抱著我，下巴抵在我的肩頭上，對我眨眨水汪的大眼，撒嬌地說。

　　我的腦袋一瞬間閃過方塚的臉，他也很愛對我這樣做的……只不過，不是要求我煮飯給他吃。

　　“那你……放開我。”我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困難地說出口。就像當初一樣，跟他說了一句話，都覺得自己像要死掉了似的。

　　林含也很乾脆，親了我一下後就放手，我有些手腳不協調的往廚房走去。

　　打開冰箱，卻發現根本沒什麼食物。

　　好像是……自從林含跟爸爸離開我後，我就不怎麼煮飯了，因為面對空蕩蕩的房子，怎樣也吃不下。這段日子也都是方塚煮給我吃，再不就是在外面解決，好久沒有在家裏做飯了。

　　我苦惱著要煮些什麼東西，更苦惱煮不煮得出來，冰箱裏根本可以說是空的，連雞蛋也只剩兩顆……

　　似乎是我在廚房裏太安靜了，林含探過來，看見我對著空蕩的冰箱發呆，又忍不住笑：“沒食物了嗎？沒關係，沒有東西吃的話──”林含兩三步走過來，一口咬上我的脖子，我回神，嚇了一跳，他邊咬邊說：“那就吃了玄。”

　　我緊張地想推開他，手腳卻又開始不聽使喚，內心似乎憑著當初對林含的記憶行事，動也不敢動的任他亂來。

　　林含大概對於我這樣乖巧的反應感到滿足，將我的身子轉了過來吻上，我害怕地顫抖。

　　林含很甜。

　　從以前就這麼覺得，他甜的讓我沉溺、讓我沉醉、讓我覺得只要一碰上就會上癮。

　　似乎連舌尖都是沾了蜜的，他粉嫩的舌探入我的口中，我卻僵硬的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有點小生氣，輕咬了下我的舌，我皺眉，似乎流血了，林含卻又溫柔地來回舔吮著冒血的地方。

　　我被吻得頭昏，腦袋也沉沉的，全身無力地任由他擺弄。模糊的視線好像依稀瞧見林含將我擺成各種奇異的姿勢，再狠狠地進入我。我無力地張開口喘氣，依舊沉默地承受他帶給我的劇痛。

　　沒有前戲、沒有善後，與方塚完全不同，一直以來都是，他不曾施捨給我溫柔。林含似乎認為，比起溫柔的對待，痛苦更能長久的植入人心。

　　並且，他做到了。

　　他帶給我世界上任何言語，都不能表達的痛苦。

　　──即使是這樣，我仍然覺得他是甜的。

　　林含是種糖，是種蠱惑人心的的糖，是種會害死人的糖，是種會讓人痛不欲生的糖，是種明明知道不該接近，還是無法抗拒的糖。

　　是種已經甜到整顆化在我的心頭上，用手撥、用刀割，卻怎樣也去不掉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