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總裁辦公室。

　　東方龍坐在辦公桌前，手裏拿著鋼筆，眼睛盯著桌上的檔，但心思卻飄向昨晚江語塵所說的每一句話。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江語塵的感情，他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看待江語塵，難道就誠如江語塵所說，該等到江語塵玩膩了，自動離開自己的身邊，再去尋找另一個物件？那麼的話，他能否就此放手呢？這不是正如自己的意嗎？他不也認為，遲早有一天會和江語塵分開嗎？那麼為何他的心會感到如此不舍，為何會感到如此的不想和江語塵分開呢？

　　而且光是想到江語塵和別的男人共枕同眠，他的心就如同刀割般的疼痛，那他到底該怎麼做才好呢？或許應該依江語塵的意願，這樣子江語塵是不是會比較快樂呢？但如果依江語塵，不快樂的將會是自己，到底江語塵是去那裏找來這麼多愛慕者的，每天讓他去牛郎店，果然會帶來不好的影響。

　　「總裁，江語塵來了。」秘書的聲音從對講機傳來。

　　「讓他進來，」東方龍才想到他，真是說到曹操，曹操就到。

　　「總裁，這是西方集團第二波的廣告設計案，請您過目。」江語塵以很專業的態度報告著，並遞出報告書。

　　「語塵……」東方龍欲言又止，他將報告書擱在桌上。

　　「什麼事？」看著東方龍那深邃又認真的眼神，江語塵突然覺得有股說不上來的害羞。

　　「語塵，你是不是不要去牛郎店比較好？」東方龍出乎意料之外的，居然不是用命令的口氣，而是用詢問的。

　　「為什麼？」江語塵疑惑到了極點，這種語氣一點也不像東方龍。

　　「你說的那些追求者，是在那裏認識的？」東方龍依然一本正經，深邃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江語塵，等待他的答案。

　　「你在說什麼啊？」江語塵愣了一下，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啊，他根本沒有追求者，哪來的答案啊，他有點慌張的想轉移話題。

　　「是不是在牛郎店認識的？」東方龍的口氣，帶著他特有的冰點。

　　「拜託，這叫我怎麼回答啊！」江語塵的眼神飄了一下，但他力圖鎮定，以免東方龍看出一丁點兒端倪。

　　「你說實話，或許我會考慮你的建議。」東方龍的口氣雖然有點酸澀，但仍不易察覺，要將江語塵推到別的男人的懷裏，令他的心臟隱隱作痛。

　　「什麼實話？」江語塵有點震驚，難不成東方龍因為昨天他所說的一席謊話，已經開始考慮踢掉他了？若真是如此，那東方龍也實在太無情了，他可是還沒有找到下一個男人耶！

　　「你只要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如果我覺得他不錯，我或許可以考慮讓你離開。」東方龍認真的解釋，他梭巡著江語塵微妙的表情，希望能夠找到一丁點的不想離開他身邊的情緒。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何況，我離不離開你，是我的自由，你無法替我做主。」江語塵心虛的壯大聲勢，以防被東方龍看出他是在撒謊。

　　「如果我不要你離開我身邊，你會繼續留著嗎？」東方龍試探的提問，他瞅著江語塵可愛的臉蛋，希望找到一絲願意。

　　江語塵沒有回答，他一聽到東方龍的話，反而覺得高興不起來，一個快要結婚的男人，有資格說這種話嗎？難道他想要繼續包養床伴嗎？

　　「你還沒有回答我。」東方龍看到江語塵那不悅的神情，心底頓時覺得受到了傷害，他何曾如此求過人，好不容易開口，卻被視如垃圾。

　　「你是真心的嗎？」江語塵突然哀傷的說。

　　「當然。」東方龍疑惑江語塵為何如此詢問。

　　「但是你喜歡我嗎？」江語塵繼續追問著。

　　「就算不喜歡你，也是可以和你在一起的啊！」東方龍一時口快，脫口說出了令人受傷的字眼。

　　「不喜歡我，為何還有辦法和我在一起？難道就當真只是因為你喜歡我的身體而已？如果真是這樣子，你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江語塵哀怨又悲戚的說。

　　「不是這樣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東方龍察覺到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是如此的傷人時，已經來不及了。

　　「你明知道我喜歡你，但你卻一點也不重視我的心情，我認為，我們真的不應該再繼續維持這種關係了。」江語塵哽咽的低語，儘早分開，對他，對他未婚妻，以及自己都好。

　　「不是這樣子的！」

　　東方龍站起身子，走到辦公桌前，緊緊擁抱住江語塵瘦削的身子。一聽到江語塵說要分開的字眼，他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為何會脫口說出這種傷害江語塵的話呢？難道自己真的一點也沒有喜歡上江語塵嗎？但自己是在意他的，這一點他很清楚。

　　江語塵吸著鼻子，含著淚水激動的說：「那你為什麼要這麼說，難道，我在你的心裏一點地位也沒有嗎？真的完全就只是一個床伴嗎？」

　　「我要你知道一點，在我心中你是很重要的，只是我不知道這樣到底算不算喜歡你，我需要時間厘清自己的感情！」東方龍只能回答到這樣子了，因為他真的不懂什麼是感情，他這輩子從來沒有喜歡上任何人過，所以他真的不懂。

　　「好，那你說，你要多久才能厘清自己的感情？我不可能等這麼久。」江語塵的腦海裏浮現他未婚妻那高貴美麗的臉孔，有她在，就算東方龍再如何的在乎自己，是不是永遠也不可能喜歡上自己？

　　「為什麼你不能等？既然你喜歡我，就應該有時間等我。」東方龍自然的將江語塵這句話，解釋為別的男人在等待他，所以江語塵才會沒有時間等待他的答案。

　　「我喜歡你，但我怕你不可能喜歡上我，所以你永遠也無法瞭解我的心情！」江語塵的音量越來越大聲，情緒也越來越激動。

　　「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給你滿意的答案的。」東方龍慎重的回答。他不是個會打誑語的男人，在他什麼都不肯定的情況下，他是不可能給予任何承諾的。

　　但這些話聽在江語塵耳裏，卻覺得東方龍只是在敷衍他，喜不喜歡，還需要考慮嗎？

　　「為什麼你需要考慮？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做決定有這麼困難嗎？」

　　「但我就是不知道，我不懂，所以才希望你給我時間。」東方龍盡可能的解釋完善一點，江語塵已經為這件事跟他吵鬧兩天了，他怕他若再不想出個好法子，江語塵真的會離他而去。他什麼都不怕，東方企業體的敵人和對手他都不怕，但最怕江語塵對他拿喬。

　　此刻，江語塵的心裏就只想著東方龍他未婚妻那美麗又高貴的倩影，認定因為東方龍愛的是未婚妻，所以才無法給他肯定的答案，這已經夠了，一個男人無法對感情許下承諾時，也就是該結束的時刻了，他傷心的想著。

　　「你說話啊！」東方龍擔心的看著突然一句話也不回應的江語塵，他在江語塵的眼底看到悲傷、絕望以及豁然。

　　「好吧，就等你想清楚再告訴我吧，我要回辦公室了。」江語塵用衣袖擦擦自己臉上的淚水，他知道再這麼吵鬧下去，也無法得到東方龍的答復與感情，反倒是越吵鬧，越讓東方龍對自己厭煩而已，何不留下美好的印象給東方龍呢？

　　「呃……好……」江語塵態度的急遽轉變，令東方龍一時反應不過來，他只能出於反射的附和著。

　　東方龍無奈的看著江語塵離去的背影發呆，到底怎麼一回事？前一刻還吵鬧著要知道他的答案，下一刻卻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的離開？東方龍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什麼是情，什麼是愛，他根本不懂，從來沒有人教會他，情和愛這兩件事情。

　　從他懂事以來，他就只被教導如何成為東方集團的繼承人，其他的，他一概沒有被教會，但以他貧乏的感情，他卻知道自己非常的在乎江語塵，非常的想要和他在一起，非常的希望江語塵快樂。

　　江語塵回到十樓屬於設計二科的辦公室，走回自己的坐位上坐下。在方才和東方龍交談的過程中，他的心裏面已經有一個決定成形了，雖然在陰錯陽差之下，他成了東方龍的床伴，也得到東方龍真心的對待，但自己喜歡上這個完美的男人──除了他一些惡劣個性不說──卻完全是一個意外。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一個男人，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喜歡上東方龍，明明只是一場意外的邂逅，卻將原本不同世界的兩人拉扯得這麼緊密。

　　和東方龍相處的時間越久，自己就越貪心，他不想再當無名無份的床伴，想要成為東方龍的唯一，可是東方龍早就已經有了一名正牌的未婚妻，而且肯定會在不久的將來和她結婚，那他的立場就會變得很尷尬，東方龍肯定會和他分開，那是一定沒有辦法改變的結果。

　　東方龍曾經說過，他是非常在乎自己的，但卻不知道喜不喜歡自己。如果喜歡一個人，肯定會有感覺的，會有心動的感覺，會有期許的感覺，會有見面時腎上腺素分泌的感覺，那種酸甜的感覺就是戀愛，就連他這般後知後覺的人都明白這個中道理，為什麼東方龍會不懂，那肯定是因為他對自己沒有這種感覺，他才會不明白，而他會猶豫，單單也只是因為他喜歡和自己分享性，性和愛是完全不同的，男人可以不喜歡某個人，但卻可以與其發生性關係，唯一可以說得通的理由，就是他對自己的新鮮感未退。

　　江語塵打算離開東方龍，因為他深知自己無法再從他身上得到更深的感情，但他卻又覺得捨不得，他希望能夠等到東方龍提出分開的要求，他才肯死心離開，可又怕自己越陷越深，所以他出現了兩難，是要為了自己好而儘快離開，亦或是為了多享受幾分溫存，厚顏的繼續待下去，直到東方龍提出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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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公司的咖啡真的很好喝耶，你的秘書實在太會泡咖啡了吧！」西方門攏攏自己那頭漂亮的金頭髮。

　　「嗯。」東方龍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端在手上的咖啡連一口都沒喝。

　　「龍，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提過的，那間在東區頗為有名氣的『黑貓』嗎？那個老闆居然不買我的帳耶！」西方門納悶的說著。從來沒有哪個美人可以拒絕得了他的青睞，沒想到那牛郎店的老闆，居然敢不鳥他。

　　「嗯。」東方龍低著頭，心不在焉的回應著，整個心思完全飄向了他處。

　　身為東方龍的青梅竹馬外加好朋友，他當然察覺到東方龍的異狀。

　　「聽說江語塵搬出你家了？」西方門撒著謊，想要以這個話題引起東方龍的注意力。

　　「嗯。」東方龍出於反射的回答著，但腦海卻閃過這些字眼，西方門的問話，好像是關於江語塵搬出他家了，他一驚，連忙回過神，「你說什麼？」

　　「終於引起你的注意力了，你到底怎麼一回事啊，魂不守舍的？」西方門關心的看著東方龍那心事重重的神情。

　　「也沒有啦，只是有些事情，我一直搞不懂罷了。」東方龍突然發現到端在自己手上的咖啡，啜飲了一口。

　　「什麼事？說來聽聽啊？」西方門關心的說，他從來沒有見過東方龍如此煩惱。

　　「沒事啦！」東方龍不知道要從何說起，於是敷衍的回答。

　　「一定是有關江語塵，對不對？」西方門好巧的笑著。能令我們這個萬能總裁煩惱的事情，五根手指頭都數得出來，現在排第一順位的，非江語塵莫屬了。

　　「你怎麼知道？」東方龍一臉震驚，怎麼他一個字都沒提，西方門也可以猜得出來。

　　「我太瞭解你啦。快點說來聽聽，我幫你出個主意，我猜想小不點的問題一定很棘手。」

　　西方門由東方龍那沉重的又陰霾的神情可以猜測出江語塵的問題很嚴重，從來沒有任何人可以讓東方龍放在心上，他從來不在乎別人的想法，他只做自己，看來，東方龍是真的很在意江語塵。

　　「其實是江語塵說他喜歡我，並問我願不願意永遠和他在一起，但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會永遠和他在一起，所以我無法給他任何承諾，但要拒絕他卻又做不到，因為現在的我的確是想要和他在一起，但卻無法承諾一輩子，所以我才會很煩惱。」東方龍顯得非常的苦惱，他攏了攏頭髮。

　　「你認為你不喜歡他嗎？」西方門此刻才驚訝的發覺，原來東方龍是一個愛情白癡，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我就是不知道才煩惱啊！是不是不喜歡就不會想要永遠和一個人在一起？是不是喜歡就會永遠想和一個人在一起？」東方龍納悶的問著。

　　「你不明白自己的感情，我很瞭解，但對於江語塵這麼一個如此單純的男孩子來說，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分得清清楚楚，你那模棱兩可的態度，應該令他很痛苦吧。」西方門解釋著。

　　東方龍是個受過菁英教育的男人，東方集團所施予的教育，絕不會摻雜任何的感情，這種額外的東西在東方集團的菁英教育裏，是被視為垃圾的，東方家族的教育方式非常嚴苛，所以才會造就出東方龍這樣子的男人。

　　「是的，他顯然非常的難過，而且非常的不快樂，但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東方龍從未這麼挫敗過，他居然不知道該如何討一個人歡心，因為他從來沒有需要這麼做過。

　　「那可難辦囉，像他這種感情專一的男孩子，應該希望有個安全、穩定的避風港，不然可能會另求他所吧。」西方門故意說得很嚴重，並觀察著東方龍。

　　「你說的沒錯，江語塵這小子，居然跟我說有別的男人等著當他床伴耶！你認為這件事情的可能性有多大？」東方龍好像突然想到什麼重要事情似的，搶著發言。

　　「那就可能是真的喔！你知道的，畢竟他這麼可愛又天真無邪，哪個男人看了，會不想要好好照顧他呢！」西方門加油添醋。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做才好？」東方龍深邃的眸子，有著前所未有的認真。

　　「要怎麼辦才好呢？你又不喜歡人家，但又想留人家下來，又不給人家名分，你想，有那個良家男孩，會願意和你在一起啊。」西方門在心底偷笑，東方龍明明就喜歡人家，卻又搞不清楚狀況，真是有史以來頭一遭。

　　「我不知道什麼是喜歡，喜歡又是什麼感覺？我不知道，當然也就無法給他任何的承諾啊！」東方龍有點惱羞成怒，西方門這傢伙，就是看准他是個感情白癡，什麼都不懂，才會故意這麼說的。

　　「好吧好吧，我告訴你什麼是喜歡吧！喜歡就是一種甜蜜蜜的感覺，想要無時無刻見到對方，想要無時無刻哄對方開心，想要無時無刻和對方在一起，也會無時無刻的想念他，每次見到他時，心跳就會不禁加快，嗯……還有什麼呢？想到了再告訴你。」西方門看到東方龍那好像恍然大悟的神情就覺得好玩，這些情緒對東方龍而言，就好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是個嶄新的東西。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喜歡江語塵這小子囉？」東方龍一臉震驚。

　　「你要自己對號入座，我也沒有辦法。」西方門就是要捉弄東方龍，因為東方龍有今天實在是太稀罕了，不多多捉弄他怎麼行。

　　「那到底是怎樣嘛！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啊。」東方龍摸不著頭緒，搞不清楚西方門是講認真的還是玩笑話。

　　「好啦好啦，不捉弄你啦！依本人的豐富經驗來看，你應該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喜歡上江語塵啦，另外的百分之三十嘛，或許只是你以為自己深陷情海之中，畢竟人在熱戀時，總是常常會對自己的感情帶有幻想的成分。」西方門反倒說起了長篇大道，這樣子聽起來不是更複雜嗎？

　　「你……你這樣子不是有講跟沒有講一樣嗎？」東方龍一個頭兩個大，早知道就不要問他了。

　　「這種事情就留給你自己一個人好好好體會一下吧，我該走啦，拜拜。」西方門就這麼留下一大片疑雲給東方龍，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這可惡的西方門，就淨會取笑他而已！被西方門這麼一攪和，結果只是令他更搞不懂自己的感情。

　　東方龍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他從來沒有為一個人這麼困擾過，歎了口氣，走回自己的辦公桌，繼續批閱桌上的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