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公子,你們怎麽現在才回來,山裏連下了三天大雨,我都快急死了,擔心你們會發生意外,還有東村的橋被衝走了,一村子百余來口苦不堪言,屋子破損,牲畜流失……”
“別急,慢慢說,阿壽受了點傷,我先扶她進去休息。”這急驚風的性子何時才能穩重些?
沒人知道在山裏發生什麽事,除了當事人,在朝夕相處三日夜後,清心淡泊的阿壽似乎不一樣了,恬雅平靜的眼眸竟有了小女子的嬌羞,
她靠著陌千臾的肩膀被扶進了屋裏,輕輕安置在睡慣的竹床上,連日下雨才剛放晴,因此掖至頸下的被子有些黴味。
教入不解的是男人的態度,他不畏流言地親自替她蓋被,動作輕柔而細心,以她的舒適爲主,不時流露出關懷的眼神。
但這些細微的轉變,點墨全沒注意到,他心裏挂念的是兩人的安危,以及東村百姓的慘況。
這幾天,他急得像無頭蒼蠅,一方面想著主子若出事怎麽辦,另一方面又被急著求醫的村民煩得六神無主。
總而言之,就是心急如焚,哪還有心思去想男女有別的事。
“壽姊姊沒事吧?她的臉色好蒼白,是不是你們在山裏遇到了野獸?”真是急死了,要是他有公子的本事,就可以跟在公子的身邊了,
“瞧你緊張的,有我在,還怕她出什麽事?”落雁山的藥材,俯手可拾。
點墨的心稍微放下。
“我當然會擔心啊,這幾夭,又是風又是雨的,我擔心你們的安危,還要應付求你出診的村民,我一個頭兩個大,連夜裏都不敢睡沈,唯恐公子一回來,咱們的茅草屋卻沒了。”
“好、好、好,別急,先說說東村的情形。”陌千臾聲音清潤,給人安定的力量。
“情況可慘了,前年公子叫他們別砍樹,他們不聽,硬是砍伐大片山林種起水稻,本來以前妹淹過大水,這會全泡在水裏,土石流衝進村裏,屋毀人傷……”
村民短視近利,加上村長是貪心的人,早些年一村子的壯丁把樹砍了,刨根松土,植秧插苗。
收成是好了,黃澄澄的稻穗取代綠油油的山林,個個眉開眼笑,不愁餓肚子。
可少了樹木的盤根固本,土壤變得松軟,大雨一下就被帶走,終釀成災難。
砍一棵樹不過是一刻鍾的事,斧起斧落就沒了,但種一luo樹到成蔭卻要十年、百年,甚至更久,人們濫伐濫采,終將自良惡果。
“好,我大概了解,點墨,你先把我采的藥草分別放好,其中有幾片靈芝和腕大的人參擱我屋裏,對了,還有只血龜用水缸裝著,水少許,用厚一點木板壓住白口,別讓它見光。”他細細叮囑,神色一如往常的淡雅風逸。
“是的,我馬上去辦。”
有事可做,對悶得慌的點墨來說是件開心的事,他手腳利落扛起快滿的蘿筐,照公子教過的將藥草分門別類,該曬的、該收的全做得有條不紊,還差點被作困之獸的血龜咬了手。
一會工夫,又有村民找上門來,陌千臾也不耽擱,背起藥箱和點墨急忙趕往東村。
這一出門便是沒日沒夜的忙碌,除了回來洗澡、小歇一下,幾乎是看不到人,三餐僅以硬得像牛皮的幹糧果腹,連水都喝不多。
因爲土泥渾濁了溪水,只剩下幾口並勉強度口,爲防爆發疫情,陌千臾三令五申嚴禁村民飲用生水,一定要煮沸後方可下肚。
等到都忙完之後,已經過了數日,疲意不堪的主仆倆才拖著蹒跚的步伐回家。
不遠處炊煙升起,還有盞剛點亮的小油燈,看得他們熱淚盈眶,滿是溫馨的暖蕙。原來還有人熱著飯菜在家裏等著,不是冷竈冷飯、冷夜孤寂,他們也有家可以回去。
心裏滿溢感動,步代也就越走越快,歸心似箭地往前奔去……
“啊!這是什麽鬼?我們屋裏怎麽多出一只、一頭……呃,一個小不點……”
點墨大叫,伸出的食指差點被咬了。
不只他驚訝,陌千臾也有些錯愕,除了臉是正常膚色,一身紅的女童紮看松垮雙髻,一臉凶惡的在桌子底下跑來跑去,還不時呲牙咧嘴.
很不馴的小丫頭,看起來沒什麽教養,過大的女子衣裳讓她看起來很瘦小,可是流露凶光的雙瞳,讓人知道她並不好惹,少接近爲妙。
“你說誰是小不點,你再用手指看我,我就咬你,咬爛你。”警告著,她跳起來想咬人。
點墨一驚,連忙後退幾步。
“公、公子,她會咬人。”
瞧著退到身後的藥童,陌千臾好笑地揚唇。
“她咬你,你咬回去不就得了。”
個子比人高,膽子卻不如人。
“她……她很凶呐!莫名其妙欸,這是打哪兒來的小妖怪?我看鬼見到她都會怕。”點墨小聲地咕哝著。
不是怕,是不想跟個小丫頭計較,輸了,他面子難看,贏了也不光彩。那小小的個頭才到他肩膀。
今年十二歲的點墨身子修長,有點偏瘦,鼻側長了幾顆雀斑,雖然比陌千臾矮了一些,不過比起同齡人,已算手長腳長個子高。
“你才是小妖怪,你是壞人,我不喜歡你,我要咬碎你當晚膳……”小丫頭撲上前,兩排尖牙甚爲嚇人,張口就咬。
“紅紅。”
一聲女子輕喚,原本張牙舞爪的女童突地安靜,忿忿打住咬人的舉動。
“阿壽,這是怎麽回事,這小丫頭是誰家的孩子?”十分陌生,不像附近人家的小孩。
“撿來的。”
一身布衣,發上插著一支烏木簪,沒有多余的配飾,身形袅娜的阿壽硬是穿出風雅出塵的感覺,仿佛碧湖中一株白蓮,
陌千臾目光一柔,繞過小丫頭,以指輕拂她如瀑烏絲。
“哪拾來的,她父母不找人嗎?”
她指著水缸。
“從那裏來的。”
一怔,他笑出聲。
“阿壽倒會開玩笑了,幾天沒仔細瞧,你都變頑皮了。”
“公子,水缸裏的烏龜不見了。”點墨喧喳呼呼地喊著。
“血龜不見了?”陌千臾訝異,眉間微微一擰。
那龜似有靈性,八成趁夜溜了。
“我把它放走的,關著它太可伶了。”阿壽斜睨一眼縮著脖子的紅紅水眸,輕搖了搖頭,他無奈地表示,“放了就放了吧,你心善,就當是積德,”
陌千臾不曉得的是,夜半血龜泣擾阿壽不得安甯,她一大清早掀蓋放龜,省得它鬼哭神號。
哪知血龜一爬出了水缸,四足落地竟成渾身赤luo的女娃,哭腫雙眼,臉蛋紅通通的,
看她模樣還挺討喜的,阿壽也沒想她是血龜變的妖怪,便留下做伴,給了她幾件較小的衣服將就著穿,免得赤身luo體,惹來閑話。
“那她……”
看一眼八、九歲左右的童顔,他神色不變的說:“就留看吧!反正不缺她一雙筷子,你喜歡就當小丫頭使喚。”
陌千臾一如往常的慣著她,即使百年難得一見的血龜被放走,他臉上也沒有一絲責怪,只有濃濃的笑意和寵溺。
“我不當小丫頭,我叫紅紅,我是一只一一”靈龜。
紅紅話才說到一半,淺淺的女聲打斷她。
“紅紅,我幫你綁辮子,發髻松松垮垮的容易掉,”當人要有當人的樣子,打理外表是第一步。
明眸輕輕一溜,紅紅扁著嘴,乖巧地走近,讓巧手的阿壽將發髻松開,編成兩條粗黑辮子。
和別人不一樣是阿壽對自身的認知,打從恢複神智以來,她就能看見他人看不到的東西,有時是山魈,有時是精魅。
事實上她不僅看得到,還能與之交談,雖然不算是深交,他們偶爾會過來探看一二,好奇她的與衆不同,
這件事她沒有跟任何人提及,包括對她關懷備至的陌千臾,因爲說了也沒人相信,怪力亂神向來被視爲無稽之談。
另一方面,西村村長的女兒愛慕陌千臾多時,一心想嫁他爲妻,因此看貌若美仙的阿壽不順眼,只要陌千臾不在便上門冷嘲熱諷兩句。
所以生性涼薄的阿壽也學到一句,人言可畏,就算她行得正、坐得端,還是難擋悠悠衆口。
“壽姊姊,你煮了什麽?我好餓,可以吃下一頭牛了。”聞到香味就更餓了。
點墨的“吃下一頭牛”是誇大之詞,可紅紅一聽卻嚇白小臉。連牛都吃得下,她一只小小的血龜不就讓他一口吞了?
她又驚又懼的瞪大眼,死活都要賴在阿壽壞裏,寸步不離。
“我弄了香煎豆腐、炒素什錦、翡翠雪筍、麻婆茄子和松蕈(xùn)飯,湯是芙蓉百合湯。”她滿有煮菜天分,居然煮得出這些菜肴,
阿壽自己也不明白,感覺上她似乎從未下過廚,細嫩的掌心跟那些長年操持家務的大娘更是完全不同,可菜一下鍋,雙手自然而然動了起采,翻翻炒炒,信手拈來,便是一道好菜。
她常匪夷所思,一手好廚藝打哪來的,不會做菜卻像掌了二十幾年的廚,鹽下多少,醬油幾許,分寸都拿捏得絲毫不差,
“聽得我口水快要流出來……呃,不對,好像全是素菜,沒肉嗎?”他還在發育,無肉長不結實欸,
“吃素清腸胃,油膩吃多總是不好,素菜清淡以養脾性。”少殺生,多積福。
“嘎?!”點墨錯愕。
阿壽和紅紅把煮好的菜端上桌,當真不摻一點肉末,從湯到米飯都是素的,看得無肉不歡的點墨滿臉菜色。
陌千臾倒是不以爲意,盛了一碗飯便坐下來吃,豆腐、茄子吃得津津有味,嫩筍一片又一片,舀起湯一喝,直贊鮮美,
他對飲食向來不挑剔,比起自己煮的飯菜,這已是珍馐(xiū)佳肴,更何況還是心上人煮的,吃在嘴裏更香甜,每一口都是得來不易的心意,
“阿壽,明天我有空,帶你進城做幾件新衣,順便買些存糧,家裏的食物快吃完了吧?”他想寵她。
公子,你說反了吧!是先買存糧,有閑余時間再去逛衣鋪。點墨在心裏嘀咕,骨碌碌的眼珠在兩人身上溜來溜去,
“還能穿,犯不著添購新衣。”衣服對她而言,意在蔽體,新舊差異不大。
陌千臾眼泛笑波地握了握她小手。
“我想寵你,你就順著我一回。”
一聽公子過于溫柔的語氣,點墨一口湯差點噴出。
“我……嗯,隨你。”她臉頰微紅,似想起什麽而不自在。
瞧見她嬌羞的面容,他心下一動,眉眼愉悅上揚,溫潤笑意始終不散。
桐縣不算大縣,和繁華熱鬧的長安一比,簡直是小門小戶,寒怆得很。沒有大搖大擺的官員通行,也少了流油的富商,穿金戴銀地招搖餅市。
不過不在天子腳下,一些見不得光的水貨倒是不少,每隔七天一次的市集,琳琅滿目的貨物任君挑選。
波斯的地毯、匈奴的彎刀、賀蘭山的羊毛……種類多到不可勝數,教人看得眼花缭亂。
滿街的大唐衣物中還摻雜著胡人的獸皮衣,毛絨絨的免毛和虎皮十分顯眼,當中走動的外邦人,藍眼睛高鼻子,雜亂的金發像沒梳好的狗毛。
在一群趕集的攤販中,也有幾個醒目的焦點,一身儒白衣袍的俊雅男子笑得清雅,不忘護著身側的嬌妍女子,不時低頭與之談笑,爲她遮陽拭汗。
在兩人身後是對吸睛的金童玉女,少年略高,唇紅齒白,還算秀逸的臉龐透著早熟的神采,女娃眼大臉小,膚白肉細,活脫脫是個粉雕玉琢的人兒。
只是前方那對有說有笑,神色惬意而歡快,看得出是郎有情妹有意的小倆口。
但後頭那兩個卻是臭著臉,好像跟誰鬧別扭似的冤家,互不理睬也不講話。
“阿壽,這只玉镯看起來很襯你的膚色,你來試戴看看。”陌千臾不由分說地將一只玉镯套入細滑皓腕。
玉質沁涼,她舉腕一瞧,
“顔色淡了些,偏綠。”
“你不中意?”他大有她一點頭,他便換上更貴重玉器的豪邁。
“不是不中意,而是我沒有配戴飾品的習慣,總覺得重得很。”打扮簡單輕便就好,她不愛好時下女子穿戴的珠钗寶玉,陌千臾斜看一眼她垂挂胸前的壽字玉墜,笑得僵柔。
“留著,改天我替你買個盒子,把我送你的小東西全往裏擱,當作嫁妝。”
“嫁妝?”她臉一紅,不太能接受他過于露骨的暗示。
對于男女情事,她是一知半解,不知道喜歡究竟是什麽,卻不排斥陌大哥的親近,他身上有股令人安心的甯和。
在山裏的那三天,他一直對她很好,哄著她吃藥,替她換藥,有水她先喝,有東西她先食,當她是寶的呵護著,不讓她有半絲不適。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雖然她不明白心裏熱熱暖暖的感受是什麽,但他以她爲重的心意她感受到了,也不抗拒,他對她的好始終在心底煨著。
“哪天嫁給我了,你就不用費心添妝置物。”他有意逗弄,低下頭,唇瓣不經意滑過她耳根。
阿壽倒抽了口氣,擡眸一瞋。
“你……你正經點,這兒人多,你別胡來,”
他故作不解的眨眼。
“我做了什麽,你耳根紅得像血珠。”
“哪來的僞君子,根本是表裏不一,你的儒雅敦厚全是裝出來的。”她羞燥的捂著耳朵不讓人瞧。
陌千臾呵呵笑地拉下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對你是情難自持。”
“越說越離譜,明明以前總三句不離名節,如今卻沒個正經,我……我看人畫糖,不隨你瘋言瘋語,”她滿臉困菩,藉詞閃避他的調戲。
黃澄澄的糖絲一牽,畫出個戴花的小泵娘,身穿紅衫碧羅裙,手上拿著一枝荷花,紅紅的胭脂笑出姻緣來。
本來是湊個熱鬧的阿壽看到老人的好手藝,不免著迷的駐足,看他用長出老繭的手牽畫出一個又一個精致的小人兒。
陌千臾會心一笑,掏出幾枚銅錢要求老叟以他倆爲人物畫個永結同心,我心裏有她,她心裏有我,甜甜蜜蜜,如膠似漆,此情永不渝。
“陌大哥,你……”一根修長食指點住她唇心,阿壽的抗議聲沒于唇中,
“叫我千臾。”他輕聲低喃。
“不順口。”她微微扭怩,神色稍慌。
“多叫幾次就順口。”她不懂情,他一次一次教到她懂爲止。
“……”她看著他,绯紅雙頰如桃花初綻。
“再不喊,我在衆目睽睽之下咬你小嘴。”他半是認真、半是戲弄地俯下身。
“你別……哼,怕了你這無賴,喊就喊!千……呃,千……千臾……”她試了幾次才發出蚊蚋(ruì)般的氣音。
阿壽是張不沾點墨的白紙,哪敵得過行走江湘的厚顔郎,三兩句話就敗下陣,樂得陌千臾嘴角上揚,頗爲得意地輕握素白小手。
從淡漠到小有情緒,偶露女子嬌氣,他的“循循善誘”功不可沒。
其實他也意外自己在感情上是個這麽熱情積極的人,過去他以爲就算有天自己娶妻也不會有什麽改變,直到她睜眼的那一刹那。
沒法形容的感受,比雷擊還震撼,一眼瞬間改變一切。
“這回先放過你,等你喊順口,我可不許你敷衍。”他故作不甚滿意,瞳眸卻承載著令人呼吸一窒的深濃笑意。
心慌著,她逃避地看著畫糖老人,假裝被他一手絕活吸引住目光,
“畫出的糖人能吃嗎?”
看著她如玉嬌顔,陌千臾輕輕勾唇,
“阿壽想要什麽,我讓他畫給你。”
“我不……”蓦地,她看見已經畫好,插在木樁上晾幹的幾個小糖人,心口微震。
“這是?”
“這是福、祿、壽、喜四神座前的小仙人,活潑可人又逗趣,買一個添福添壽吧!”見有客人詢問,畫糖老人連忙兜售。
“不像。”一道道模糊影像閃過眼前,她不自覺脫口而出。
“哪裏不像,老叟願聞其詳。”他照廟裏的畫像畫,神韻八九不離十,
阿壽失神的喃喃自語,“福娃愛笑,臉蛋圓潤,喜妞調皮,眼神慧黔,祿至是哥兒,他……風姿過人……”
一抹刺痛像尖錐刺向腦門,她軟了身子,面色微白的扶著額,低吟出聲,
“怎麽了,阿壽,頭又痛了?”察覺她的不適,陌千臾趨前一扶,兩指搭上她的脈門診斷。
“嗯……”她無力地點頭,玉頰微涼。
“是想起什麽了?”關心則亂,她剛才對四小仙的熟稔口吻被他輕易忽略掉。
她搖著頭,
“不記得了,好像有幾個人,可是我不認識……”
只覺心頭很酸,想看清他們長相,他們對她似乎很重要。
這些話她沒說出口,不想他擔心,爲她過于勞心。
“不急,慢慢來,總有一天你會想起自己是誰,我會一直陪著你。”他從白色瓷瓶中取出一粒藥丸,以水化開讓她服用,那是安神藥,使人心境平和。
“千臾……”她動容,反手握了握他。
聽她朱唇喊出他的名字,陌千臾心頭更加柔軟。
一臉不耐煩的紅紅甩開點墨拉她的手,一蹦一跳地跑過來,拉住阿壽的綢裙。
“你們有完沒完,還要不要逛下去,我累了,要休息。”人好多、好煩,人聲鼎沸吵得她頭快爆炸了。
“累了嗎?瞧你額頭都出汗了。”陌千臾的溫潤嗓音是對著心儀佳人道,以袖口輕拭她額上香汗。
“我餓了,快餵我,我要吃肉。”不甘心被冷落一旁的紅紅高聲一嚷,非要人家理她不可。
陌千臾照樣忽視她,大掌不見使勁地輕輕一佛,紅紅扯裙的小手忽被拔開,小小的身子踉跄退了好幾步,她又驚又怒地橫眸瞪人。
要不是身後的點墨及時托住她,只怕會跌個四腳朝天,成了翻不了身的笨龜。
“對紅紅好一些,別老是欺負她,她還小,”以修爲而言,是初破蛋的小雛。
陌千臾深默半晌,突然冒出了一句令人啼笑皆非的幼稚話語,
“她不該跟我搶你。”
“你……你說這話羞不羞人呀!竟然跟個孩子爭寵。”她先是怔愕,繼而噗嗤一聲,
“多笑笑,很美,我的魂兒都被你勾走了。”他低下頭,陶然望著美人的嫣然笑顔。
阿壽臉皮薄,面上一熱地推了推他。
“找個地方歇會吧!真的餓了。”
“好、好,阿壽的話我就聽,前頭有間酒樓,咱們去吃頓好的,”她一笑,他的心就化成一難水。
愛倩的毒人人難逃,就差在中得深還是淺,很顯然的,陌千臾是毒入骨髓藥石罔治,他嘴角噙笑地握著柔若無骨的手,似水柔情只給一人。
“太過分了,他們怎麽可以自個兒走掉,萬一我走丟了,他們上哪找一個賠給我娘。”紅紅不滿地用力跺腳。
“別再嘀嘀咕咕了,還不快點跟上去,真要跟丟,咱們什麽都沒得吃。”點墨機靈,拉起她的手就往前跑。
俊雅公子與袅袅(niǎo)佳人在前頭喁喁(yóng)私語,濃情密意,腿短的娃兒在後頭苦苦追趕著,形成有趣的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