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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變》第3章
☆、除夕

  當鄭宴趕到醫院時,靜息正在急診室接受搶救。

  蹲在門口的謝原哆哆嗦嗦的抬頭,看著鄭宴,顫聲說:「我沒有推她。」

  鄭宴沉默的站著,俯視著一身狼狽的謝原。

  「宴……」謝原伸出手,想拉住鄭宴的胳膊,卻被大力甩開。他看見鄭宴望向自己的眼神,變得冷漠而又陌生,不禁癱倒在原地。

  急診室門終於被打開,幾個醫生從裡面走出來:「誰是病人家屬?麻煩來簽個字。」

  鄭宴開口道:「我。」

  「是她的丈夫還是?」

  鄭宴猶豫了幾秒,答道:「我是她男朋友。」

  謝原眼神一滯,滿眼都是震驚。

  醫生:「患者輕微腦震盪,左腿腳踝骨折,身上有幾處擦傷,其他沒什麼大礙,需要住院觀察。真是萬幸,這幾天一直下大雪,積厚的雪地救了她。」

  鄭宴鬆了口氣,轉身走進急診室。

  靜息安靜的躺在病床上,臉上有好幾處傷口,手背上掛著吊針,那麼大瓶的鹽水,正一滴一滴流進她瘦弱的體內。鄭宴走過去,輕輕握住對方冰涼的手。

  「你來了。」靜息虛弱的開口。

  「對不起。」鄭宴深深地皺起眉。

  靜息沒有說話,而是將目光投向門口呆站著的謝原。

  「拜託,不要報警。」鄭宴壓低聲音,幾乎是乞求著說。

  靜息自嘲的笑起來,身體每一處關節都發出劇烈的疼痛,然後她閉上眼睛,說:「好。」

  鄭宴俯下身吻了吻靜息的額頭,在她耳邊低聲說:「謝謝。」

  謝原退後兩步,猛地撞上端著治療盤的護士,盤子裡的酒精瓶啪的一下摔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破碎聲。護士立即尖著嗓子抱怨起來,可他一點都聽不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手握著手、親吻在一起的兩人,直到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最後徹底陷入一片黑暗。

  致親愛的鄭宴。

  我喜歡你,是想要跟你共度一生的那種喜歡。

  共度一生的涵義,就是如果有一天你遺棄了我,那麼我的人生也將終結。

  ——愛你的,謝原。

  除夕如期而至,整座城市都響起震耳欲聾的鞭炮聲,街道上擠滿了人,情侶、一家三口、老夫老妻,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大人貼春聯,孩子調皮的在雪地裡放煙花。

  謝原坐在馬桶上,握著刀片,機械的對著胳膊一下又一下的劃著,刀片劃開肌膚的滋味,就像用圓珠筆在胳膊上寫字,癢癢的,隱隱的痛,一條,兩條,三條,像在比賽誰先滑落到地板上,鮮紅的血液爭相從被劃開的肌膚滲出來。

  我從未明白活著的意義是什麼,機械的重複相似的每一天,做相似的事,說相似的話,直到遇見你。只有當你在我身旁時,我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臟在跳,我能看見你迷人的五官,聽見你溫柔的聲音,聞見你身上的洗髮水味,我伸出手,能觸碰到你溫熱的肌膚。這就是活著。

  哪怕你離開我半分鐘,我也如墜地獄,惶惶不可終日。

  然而如今你一直在醫院照顧那個叫莊靜息的女人,已經好幾天沒有回家了。

  「發個短信給伯母吧。」

  靜息躺在病床上,對正在削蘋果的鄭宴說。

  鄭宴頓了一下,沒有吭聲。

  「既然不接電話,那就發短信好了。」靜息繼續說,「一直發一直發,她總有一天會看的,總有一天她會原諒你的。」

  「不會原諒的。」鄭宴放下沒削完的蘋果。

  「會的。」靜息執拗的堅持著。

  「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你腿還痛不痛?」鄭宴抬頭望著靜息,她膚色比前幾天紅潤了許多,臉上的傷口也淡了。

  「不痛了,一點都不痛了。」靜息盯著自己打著石膏的腿。

  鄭宴沒有說話。

  那天謝原用自己的手機給她發了短信,約在天橋見面,然後將她推下了天橋,那是赤裸裸的殺意。

  如果沒有下那麼大的雪。

  如果當時正好有車經過。

  如果她死了。

  那麼謝原肯定會進監獄。

  物證,人證,一切都顯示是謝原殺死了她。

  得知她沒事的那一瞬間,他長長鬆了一口氣,並不是為她,而是為謝原。

  因為她還活著,所以他就有機會為謝原求情,阻止她跟警察說出實話。

  那卑劣、自私、陰暗的內心深處,不斷折磨著鄭宴,每看見靜息那張臉,看見她一無所知的衝自己笑著,心臟就像被扔進了滾燙的開水,劇痛無比。

  造成這種痛楚的原因是她,能消除這份痛的同樣也是她。

  只有呆在她身邊,陪伴她,照顧她,才能減輕心中的罪惡感。

  唯有如此。

  鄭宴寧願這個女人大聲哭著掐住自己的脖子,罵他,打他,恨他,而不是在她遍體鱗傷的躺在病床上無法動彈時,還在想著緩解自己跟母親的關係,還在逞強說著一點都不痛,還在溫柔地對他說:「你已經好多天沒回去了,今天是除夕,回去陪謝先生吧。」

  鄭宴回來時已是晚上九點,公寓門虛掩著,客廳的電視亮著光,無聲的播著春晚,地面一片狼藉,空酒瓶灑了一地,衛生間傳來嘩嘩的水聲。鄭宴站在衛生間門口頓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滿地的積水,花灑源源不斷的噴著水,穿著睡衣的謝原閉著眼睛躺在浴缸裡,赤裸的手臂上全是猙獰的劃痕。

  鄭宴注視著眼前這一切,好長時間沒有說話,狹小的衛生間迴盪著詭異的流水聲。

  謝原在腦子裡想像鄭宴露出責備中夾雜心疼的神色,不自覺的露出笑容。

  「鬧夠了嗎?」

  冷漠的,不耐煩的聲音。

  鬧夠了嗎。

  不是「乖,快從冷水裡起來,會著涼的。」

  不是「你手臂怎麼回事?我不準你傷害自己!」

  謝原睜開眼,看著面無表情的鄭宴,他此刻才感受到冰涼的水溫,深入骨髓的冷,刺激著他每一寸肌膚。

  半響,謝原笑起來,撒嬌般的衝鄭宴伸出手:「宴,我沒有力氣了,抱我出來好不好?」

  鄭宴抬了抬腳,但最終還是停在原地,說:「我也沒有力氣了。」

  身心俱疲。

  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一踏進302室,就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

  「哦,對了,今天是除夕呢。」謝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濕漉漉的從浴缸裡爬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向廚房,「要包餃子,做湯圓……」

  身後傳來鄭宴清晰的聲音:「分手吧。」

  三個字。

  我愛你是三個字。

  我想你也是三個字。

  讓整個世界陷入死寂的三個字。

  即使你自稱是別人的男朋友,握住別人的手,親吻別人的額頭,陪別人過夜,我也依然相信,你深愛的人只有我一個。

  一直都堅定不移的相信著。

  相信你永遠都不會跟我說那三個字。

  那一瞬間鄭宴彷彿脫離了自己的軀體,飄在半空中,以旁觀者的姿態注視著對峙的兩人。那個看上去態度堅決的自己,兩隻手卻在不停哆嗦。而謝原,曾經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的謝原,渾身濕淋淋的狼狽不堪的謝原,正錯愕的盯著自己。

  「那個鄭宴和謝原啊,好像是同性戀呢。」

  「不要亂講!班長大人才不是變態!」

  「可是我那天真的看見他們兩人抱在一起接吻了啊!」

  「咦……好噁心。」

  「都是謝原那個垃圾帶壞了班長!」

  那陣子校園裡開始瘋傳他們倆的事,走到哪裡都有人對他們指指點點。

  謝原正常的上學、放學、去菜場賣魚,彷彿周邊的一切都跟自己無關。直到親眼看見鄭宴衝上去對那些辱罵自己的人掄起拳頭。

  「現在跟我分手的話,還來得及。趁我們彼此都還沒有陷太深,趁我還離得開你。」謝原抱住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鄭宴,頭一次紅了眼眶。

  「晚了,」鄭宴伸手捏住謝原的下巴,粗暴的吻上去,「已經陷進去了。」

  明明已經提醒過你了。

  明明已經給過你機會了。

  「我去準備年夜飯了。」謝原還是進了廚房。

  鄭宴頹然的倚靠在牆上,無力的閉上眼睛。

  滿滿一桌都是鄭宴最喜歡吃的菜,鄭宴甚至都不知道那些食材是什麼時候採購的。謝原拉著鄭宴就座,在他面前擺上酒杯,斟上酒。鄭宴再次注意到謝原手臂上觸目驚心的傷痕,開口道:「你先去把身上的濕衣服換掉,胳膊上的傷口要消毒,不然會感染。」

  謝原乖順的點頭,轉身去了臥室。

  客廳只剩下自己一個人,鄭宴仰頭灌了口酒,然後手肘撐在飯桌上,摀住臉,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

  他做了什麼?

  他剛剛做了什麼?

  他居然跟謝原提出了分手?

  口袋裡的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鄭宴掏出手機,是靜息發來的信息:這些天謝謝你的照顧,新年快樂。

  鄭宴剛準備回覆,謝原就從臥室走了出來,他換了身乾淨的白毛衣,頭髮也被吹風機吹乾了,細碎的劉海稍有些遮眼。

  「宴,我穿這個毛衣好不好看?」他羞赧的抿起唇角,笑的像個純潔無垢的小孩子。

  一瞬間彷彿回到了他們初識那年。

  鄭宴放下手機,起身走向謝原,眼前的謝原彷彿跟當年的白衣少年重疊了,沉寂已久的心忽然湧過奇異的暖意,他迫切的渴望靠近謝原,然後緊緊抱住他,彷彿抱住他就是抱住了全世界。

  然而還沒等觸碰到謝原的衣袖,他就兩眼一黑,摔向地面。

  「致親愛的鄭宴。」謝原溫柔地開口,語氣像在念一封信。

  「我喜歡你,是想要跟你共度一生的那種喜歡。」

  「共度一生的涵義,就是如果有一天你遺棄了我,那麼我的人生也將終結。」

  「同樣,你的人生,也自此終結。」

  「愛你的,謝原。」

  砰的一聲,璀璨的煙花射向夜空,照亮了整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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