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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秦記》第160章
第四章 暗室春潮

  項少籠伏仕草叢,細察敵人的營帳。

  只兩夭工大,他便完成了平常最少要走十天的路程,到了中牟前方十吊許處的趙軍軍營。

  他原本頗有信心偷過敵人的防線,潛佇中牟。可是當見到實際的情況,迄芙夢丘像炮沫艇抵不住現實的陽光而破滅了。

  最頭痛是李牧把附近一帶能提供遮掩的密林全砍棹了,又在灼著他這方面的平原挖了辰長的陷坑,通道處均有人把守。

  就算他叮通過陷坑,還須乃過"一重柵寨,才可進入趨營。何況縱能潛過連綿數十里的營帳,還有中牟外一片金無掩蔽的廣闊千原。以李牧的佈置,是絕不宵許任何人任來中牟。

  現在的他,就像餓得半瘋的貓兒,兒到芙味可口近在咫尺的魚兒,偏是吃不進肚子內太,那種痛苦,實是難以形容。唯一今他感到趺慰的是李牧雖把中牟圍得水不通;顯然仍對中牟這堅城毫無辦法攻破。他最靖楚中牟的情況,守上個一壞半戟,絕伴難季。現在他只有兩個選擇,一是照原定計劃回到大梁去,冉潛往趙境,由那-裘返屯留躬桓騎會合。另一方汰就是遽越巾卒,再偷過趙人的邊防,逕回秦國立。一選擇當然危險多了。以李牧的算無遺策,必在邊境廣設哨站,防止豢國援軍東來。茗他沒有猾雪板,這樣做只等於自拉躲網。但現卜卻非役有城功的機食。這慾望像烈般燃燒菁他昀心時,一陣蹄音犬吠聲,由囪南方傳來。

  項少龍的心查沉下去,就在此刻,他放棄了這誘人的想法,爬了起來,朝大桀的方向逃去。

  翌日黃昏時,他到了魏都大梁城的郊野處"重回舊地,想起已作古人的信陵君魏無忌,不禁百感交雜。

  此時他早吃盡干櫃,既饑且累。

  而大梁城的防禦也明顯地加強了,所有制高點均設有崗哨,最令他拽氣的是攔路的幾條大河和人工戍的河。

  觀察了一會後,他知道必須先渡河到大梁,然後再越過大梁另一邊的河溝方能奔赴趙境。

  痘樣便得先購買足夠的食帶在身邊,因際此夭寒地凍之時,再不能像以前般可拘取野集充飢了。

  他目前最大的優勢,就是魏人並不知他到了這裡來。所以耍越過大梁奔赴趙境;並非不可能辦到。

  打定了主意,他先把俏雪板、滑雪杖、弩弓等物找一處地點埋下,立了標誌記認,才爬上一裸人樹,掃掉了積雪,在樹尉處瑟縮一團,苦候夭明的來臨。

  到午夜時分,雨雪紛紛的從夭而降,冷得他宜發抖。

  飢寒交迫下,他只好咬牙苦忍。

  自遇襲逃亡後,他一直靠緊強的意志屢次從敵人的羅綢中脫身出來。

  但現在沒有了敵人步步進逼的戚脅後,反而胡思亂想起來。

  例如荊年派出的人,是否能遇知滕翼等有關他的消息呢?又假如遠存咸陽的愛妻美婢們,若知道他的情況,會有什麼反應?。

  這裡裡憂慮,似如千斤重擔般制壓著他的心頭,令他完全沒法炊鬆下來。

  肉體的痛苦,實遠及不上心籃的負擔。

  忽地打了兩個寒戰,腦際昏昏沉,意識逐漸模糊"冉醒來時,揮身痛,才發覺自己由樹匕掉了下來,身上堆滿雪花。冬陽帝出來了,軟誚無力的陽光由樹頂進林內來。他奸小容易才爬了起來,只覺臉額火辣辣般燒著,意志接近崩績的邊緣。他竟在違要命的時刻病倒了。項少龍只覺無論心靈肉體均是無比的軟弱,但父知若不繼續行程,到寒夜來臨時,他便休想有命再見明大的人陽。想起嬌妻愛兄,他勉力站起身來,跌跌撞撞,倒卜又爬起來的往密林邊浴殮而去。勉強來到林木稀疏的邊沿處,終支持不住,倒了下來:也不扣昏迷了多久,醒過來時,車輪磨擦電地的吵音傳入耳際。他睜目一看,只見林外往大梁的官道處有一隊騾車隊經過。陽光竿消失了,天空烏雲密佈,正醞釀另一場火當。項少龍知道此刻正是生死闋頭,顱准無人注急,勉力竄了出去,趕到其中一輛騾車後,爬上卓了,鑽入布帳緊蓋的拖卡去,倒在軟綿綿似是麥子一類的東酉裘。然後失去了一切意識。車外的人聲把項少龍驚醒過來。雖仍是陣客陣熱,身體痛,頭重如鉛,但感覺己比先前好上一點,不過喉嚨卻像火般灼熱,極霜喝大量冰惦的茶水消解。須少龍掀開覆蓋拖車的帳篷一看,只見大害漫天中,兩旁屋舍臨立。像在一個噩夢中,忽然到了大粱城內。驃車緩緩而行,朝某一個目的地進發。項少龍正拿不定主意該否溜下車去,驃馬隊轉人一條橫巷、進入一處宅院。項少籠運集所餘無幾的鬥志和力量,等候機會。驃車隊最後停在右後一列倉庫前。迄時大已黑齊,運貨者顯然並不打算、立即卸貨,只解卜騾了,倏各自散去。瑣少龍暗叫僥倖,符了一會,介O盡了九牛二虎之力,讓臼己由車上掉到積雪的地上。他伏在地上提起精紳觀察了週遭的形勢,見到食庫這邊黑沉的,但前院的方向卻是燎火通明。以他的角度看去,亦知這宅院必是魏國某一權貨的大宅,被高牆團團圍住。目下姜身處是個長方形的廣闊露夭後院,除了這停下來載貨的十多輛車予外,再無他拗。院子的一邊是馬驃的廠子,另一邊看來是下人住宿的房舍,緊貼院牆。一聲犬吠,在前院某處響了起來。項少龍立時魂飛魄散。在這時代,權貴之家大多飼養惡犬。睡覺時便放出來巡邏莊院。以項少龍現在的體能,耍攀牆而去,根本是後有可能的事,唯一的方法是找個地方躲起來,待明夭再設法離開。不知那兒來的氣力,項少龍爬了起來,往倉庫那邊摸過去。在這刻他似感到臼己的體力正在回復的當兒,精神亦好多了。到了其中一個倉庫的,才發覺重門裸鎖,無怯進入。項少龍心焦如焚,逐道倉門摸過去。到了尾端的一座倉庫,發覺惟有這個洽門是沒有上鎖的,大喜下推門而入。才闕上門,隔斷了前院映過來的燈光,一個火辣辣的女體突然投進懷(巢來,且低聲怨道:"還以為你不來了?少奶奶不是要你駕卓送她回娘家嗎,竟造麼快欽回來了。"

  項少龍心中叫苦,原來竟撞上婢僕閘的偷情頷事,正不知該否說明時,那春情勃動的女人一對殲手纏上了他的脖予,獻上香吻。

  卻之不恭下,項少龍只好帶病淵受。女子離開了他的歷,身子顫抖,低聲道:-你不是史齡,你是劉傑,休想騙我。項少龍含糊的應了一聲,怕她叫嚷,反手把她摟繁,主動吻上她豐潤的櫻唇。這女的顯在動情時刻,只象徵式掙扎了兩下,便熱烈地反應著。小知釜合肉慾上的刺激,項少龍原先頭重腳輕的感覺竟大幅削減,最妙是再不覺得那麼寒冷了。最令他感到這飛來艷福的特別刺激之處,是他連對方是何模樣都不知道,只能憑感覺知道對方身材豐滿,而旦對男女間事很有經驗。項少龍對女人雖頗有定力,卻絕非拘謹守舊的人,這刻給激起了慾火,亦一發不可收拾,更兼若不滿足她,就須把她制服或殺死,權衡輕重之下,自取前者,希望可胡混過去。一對手隨著在她身上摸索起來,展開挑情手段。那女子登時呼吸急速,身子變得又軟又熱,若有光線,定可看出她霞燒玉頰的風姿。存指尖的采索下,他感到她外衣時的衣服出奇地單薄,溫暖滑膩的大腿更是結實豐浦,使他知道她非常年輕,不會超過二十歲。她的動作反應像火般熾烈,身體不住在他懷裹蠕動揉艱,不斷撫摸他的項背,口中發出使人魂銷魄蕩的嬌吟聲,誰都知道她渴求的是什麼。尤其她明知他非是正在等待的情郎,仍然表現得如此放浪,可見她對男女之事相當隨便,所以他項少龍亦不須有負上任何責任之感。

  有了這想法後;項少龍不再客氣,放心享受與她抵死纏綿的樂趣。那女子忽地離開了他,拉著他的手往倉庫的暗黑處摸索而行。沒有了她灼熱的身體,他又感到身體虛寒軟弱,不禁心中好笑,想不到女人竟可成為醫治自己疾病的特效藥。片刻後兩人倒在一堆厚軟的麥子處,上面還鋪了一張薄被子,可知此女早曾在這倉庫內多次和人偷情,故而準備完妥。臥倒存這麼舒服的床上,項少龍再不願爬起來。女子站丫起來,寨惠眾察地迅快脫掉衣服,撲下來時成了一個光滑溫暖的胴體。她替他脫衣服時,項少龍山奇地發覺自己有了強烈的反應。正暗笑自己人窮而色心未窮,女子在他耳邊催道:"你這死人,平時已色迷迷地打量人家,也不知你給了史齡什麼好處,竟讓你代他到這時來欺負人家,還不快來。"

  項少龍一個翻身,半抱卡壓的把她摟著。

  女了道:"喜歡我嗎!"

  項少龍咕噥應了一聲,集中精神去享受男女間肉體接觸的歡樂。

  倉庫內一時春色無邊。

  項少龍努力片晌後,便感體火難繼,改為由那女子作主動。

  到那女子頹然伏在他身上時,項少龍先把她摟緊,才湊在她耳旁低聲道:"我也不是劉傑!"

  女子劇震道:"你是誰!"

  項少龍早好答案,輕柔地道:"我叫陳武,是隨騾車送糧來的人,想進倉內看看情況,卻遇上大姐你,老天爺對我真太好了。大姐你叫什麼名守?女子猶豫片晌,忽地咕咕的浪笑連連,好一會才道:"你這死人呢;竟佔了人家的大便宜。我叫秋琳,是大少爺的小婢。

  啖!你這人哩!不過你比大少爺和史齡都好多了,劉傑來也沒你那麼壯健。

  項少龍放下心來,問道:"有沒有辦法弄點吃喝的東西來,千萬不要讓人曉得。"

  女子坐了起來,愛不釋手的摸著他寬闊的胸膛,柔聲道:"放心吧!若讓人知道這事,我也要沒命呢。"

  言罷穿衣去了。

  項少龍忙穿好衣服,再躺下時怎柢受得住那一再勞累,侃侃睡了過去。

  不知多久後,他給秋琳弄醒過來。她點著了一盞小油燈,正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項少龍坐了起來,也同時打量對方。

  這秋琳的姿色固然遠比不上咸陽的妻婢,但亦屬面貌娟好,最引人是她飽滿玲瓏的肉體,正散發著迷人的青春活力,難怪那史齡拚死都要勾搭上她了。無論在那一方面,這艷女都可當得上惹火尤物的贊語。

  秋琳伸手摸仁他長滿鬍子的面頰,喘著氣道:"我從未兒過像你那麼威武英俊的人呢7只是疲了點"項少龍把她褸過來,再纏綿一翻後,才道!"有其麼吃的好東酉帶來!"

  秋琳打開帶來的包裹,取出一壺茶和十多個饅頭。

  項少龍看得饞涎欲滴,狼吞虎嚥一番後,秋琳問道:"你這個連著腰帶的鉤於是作什麼用的!"

  項少龍胡謫道:"是用來搬貨的。"

  秋琳顯然非是思慮周密之輩,深信不疑道:"你這麼溜了進來,趕糧的謝老大不曾怪你嗎!"

  項少龍道:"我古欣了他要去找朋友,該不會有問題的。"

  秋琳吃吃笑道:"那是找甚糜朋友,你想去嫖才臭,只是碰巧嫖上了人家。"

  項少龍見她澡蕩風騷,心中一熱,差點又要把她拉過來大快朵頤,心中阿時大喜;知道經此。"鬧",出了一身大汗,病情竟大有轉機,早先那能料想得到。

  秋琳作出幽怨之色,瞟了他一眼道:"以後我都不理史齡了,只盼能永遠和依好;"項少龍忍不住瞪了眼她高聳的酥胸,艾道:"依不想和我好也不成呢。"

  接著隨口套問,很快裁弄清焚違宅院的主人是魏朝的一個大官,還有他家中大概的情況等等秋琳歎了一口氣道!"人少莆快回來了,我要走了呢:你……項少龍把她摟入懷襄,茉聲道:"什麼時候你可再來!"

  秋琳意亂情迷道:"要看情枇才行。但您樣告欣你呢!"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為了秋琳姐,我陳武什麼都肯幹,橫豎沒事,我就在造裹等你,肯機會琳蛆就來找我。但記緊要帶些吃喝的東酉來,若有衣服裁更好了。"

  秋琳正戀姦情熱,那會想及其他,吻如雨下般落在他臉欠,不斷點頭答應。

  項少龍還怕她內人查問自己,吩咐了她不要這麼做後,才放她離閒。

  把這跪時的合樂窩借燈光搬到倉康一角的隱蔽處,才躺下來休息倉內放的都是木柴一類的東酉,這在嚴冬卻是不可缺少的必霜品暫時可說鬆了一口煞,不但有女為伴,還不虞會給魏兵尋到。

  只待耆好身體,便立即可趁夜憑鉤索攀牆離閒。

  不過人的體能始終有限,在這夭寒地凍的時刻,假如日夜都要在冰雪的世界中度過,恐怕捱不了多少犬就要給活活凍死。

  趙國在魏國北方,天氣更寒冷。自己當時急於回返中牟,想錯了一著,捨南取北,實屬不智含件南方的楚國去,就不用陷於眼前遠等進退維谷的境況了。

  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坎日有人來搬走了幾困柴枝,一點也沒注意到他的存在。

  到黃昏前,秋琳送來了食物,歉然道:"武郎你將就一點吧!大少爺的衣服又不合悴穿,像悴那麼高大的人可很少有呢!"

  項少龍早心滿意足,與她溫存一番後,才放她離去。

  這時他的體力已回復火米,暗忖不宜久留,遂趁惡犬放出來前,偷偷攀牆離閒,來到街上。

  夭上雪花飄舞,街上行人稀少,縱有路人亦是如匆而行。

  頂少龍把從薄被撕下的一截布塊蓋著頭臉,恢記憶朝北門趕去。

  當城牆在望,深慶得計時,驀地大吃一驚,原來城牆結滿厚冰,猾不留手7縱使在巔辜狀態,亦休想可以攀避。

  他還心有不甘。找到一截城牆,試了,多次仍沒法鈞制牆額,這才廢然而返。

  至此才明白為何很少有人在冬犬打仗攻城。

  這時縱想回到倉庫,亦有所不能。

  無京下片好找了一條橫巷,瑟締了一晚,到夭明才試采往城門的方向走去。

  雪在午夜時分停了,天亮時陽光又從天際下來。

  碩少籠走在街上,生山無遮無掩的赤裸感覺。

  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體型,此時恰好成了最大的負謄。

  他專揀橫街窄巷以避人耳目,來到一處空地,一蕈小孩正在踢毽子為樂。

  其中一個小孩瞥見他,忽地臉色大變,高呼道:"殘盜來了!"

  燕他孩子見到他,都駑惶四逃。

  項少龍心中苔笑,雞道自己長得家殘盜嗎?

  忽地虎軀劇震,明白到問題出在什麼地方了。

第五章 預留後著

  項少龍再顧不得洩露身份,匆匆朝北門趕去。

  假若他猜得不錯,那些小孩之所以喚他作"強盜",皆因曾見過張貼在某處的懸賞榜文,認得他的圖像,才會有這種反應。

  現在他已成了魏人的公敵。如果那些小孩回家告訴父母曾見過他,那不用片刻就會驚動整個大粱城。

  所以現在他若不立刻離城,錯失良機後便插冀難飛。

  這時他已無暇責怪自己疏忽,猶幸老天又開始烏雲蓋日,城門在望時,雪花已漫天飛舞,為他提供了點掩護。

  當到了可清楚觀察城門的位置時,他躲到了路旁一棵大樹後,靜候出城的機會。

  城門處眼見到大約有近三十個守軍,對進出的人車作例行的檢查,並不似特別謹慎嚴格。

  項少龍放下心來,找尋機會。

  若遇上像上次進城來那樣的騾馬隊,他便可輕易離城。

  只恨待了近半個時辰,不但沒有出城的車馬隊,連商旅也只得幾起人。

  際此天寒地凍的時刻,實在不適合出門。旅人稀少,是最合理的事。

  就在此時,急猝的蹄聲轟然響起。

  一隊過百人的魏國騎兵,全速馳來,到了城門處紛紛下馬,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風雪中,項少龍隱隱聽到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

  一顆心直沉下去。

  他最不希望發生的事終於發生。

  魏人己知他人在城內,而他卻不能及時離開。

  雪愈下愈大。

  項少龍在一間銅鐵鋪買了一些小工具後,再潛回那倉庫躲了起來,然後在鞍底做手腳,把一把尖利的小鋸和兩枝細鐵枝藏在挖空的鞋底處,才再將底層黏回去,除非被人脫掉鞋子,否則休想能發現內有乾坤。他現在還不知這些小玩意會有什麼用途,只是作為防範的措施。

  弄好一切時,秋琳又來了。

  項少龍躲了起來,硬著心腸不理她的呼喚。

  秋琳失望離開後,他便靜心等待,到了黃昏時分,才離開倉庫,回到了風雪漫天的街道上。

  路上不時有魏軍馳過,通街處還設有關卡,盤問經過的路人。

  項少龍知道魏人已展開了嚴格徹底的搜查,於是憑著鉤索攀牆越屋,幾經辛苦,才到了魏國獨有的御道處。

  只見兩旁排列得以若士兵站崗的青槐樹,均已枝殘葉落,代之是晶瑩的冰掛。

  項少龍耳內仍像響著信陵君介紹御道的說話,腦海泛起他的音容笑貌。

  想起槐樹依然,人面全非,不禁湧起神傷魂斷的感覺。

  只不知平原夫人是否安好?一陣蹄聲,驚破了他深情的回億。

  項少龍收拾心情,借風雪夜色的掩護,朝公卿大臣府第集中的王宮區潛去。

  由於這裡住的非富則貴,反不見往來巡邏搜索的魏兵。

  項少龍以特種部隊的身手,忽停忽跑,時緩時快地在街巷左轉右轉。

  最後他在一所宏偉的府第前停了下來。

  門匾上雕有"龍陽君府"四個大字。

  項少龍深吸一口氣後,沿牆往後宅的方向奔去。

  到了後院,才逾牆而入,肯定沒有巡邏的惡犬,才落到地上去。

  他並不急於去找尋龍陽君,看清了院子的形勢後,才揀取了一棵靠牆的大樹,徒手攀了上去,射出勾索,掛到外牆頂上。

  佈置妥當後,才把血浪、匕首等物全放在樹杈處。

  這才回到地上,一口氣潛過數重屋宇,來到後宅的大花園裡。

  由於大雪的關係,宅內的人都躲進屋子裡,提供了他無比的方便。

  他穿過花園,沿著一絛石板路,步過一道石橋,來到一座高樓之前。

  只看這三層高樓位於後院屋舍的正中間和其迫人的氣勢,便知這是龍陽君起居的地方了。

  這時已是午夜時分,但三層樓均透出燈光,還隱有人聲傳了出來。

  項少龍躡足掩到樓側的一扇窗旁,悄悄望進去。

  裡面是個大廳,兩名僮僕正坐在門旁打呵欠。

  他見此情景,便知龍陽君尚未回來。所以這兩個可憐的僮僕才要撐著眼皮苦候主人回府。

  他項少龍來到大梁的消息,龍陽君自然知曉,刻下說不定正在王宮與王增論此事。

  項少龍沉吟半晌,猛下決心,徒手往上攀去,到了最高一層,才推窗入內,來到了他認為該是龍陽君的臥室。

  這間房的佈置非常女性化,秀榻椎帳低垂,還以香斜薰過,弄得滿室春意。

  在靠窗幾上一盞油燈的映照下,室內陳設高雅,其中一個櫥架擺滿小玩意,惟只牆上掛的寶劍顯示出主人尚武的精神。

  項少龍毫不客氣揭帳躺到榻上去,倒頭便睡。

  不知過了多久,足音把他驚醒過來。

  項少龍坐起來,凝神瞪著正敞開來的房門。

  龍陽君像腳下拖著千斤重擔似的舉步走進房來,道:"你們去睡吧!"

  後面的僮子應了一聲,自行去了。

  龍陽君茫然的走進來,"幽幽"歎了一口氣。

  項少龍低喚道:"君上!"

  龍陽君"嬌軀"劇震,駭然朝帳內望過來。

  項少龍揭帳而出,低笑道:"君上別來無恙!"

  龍陽君"花容失色"道:"少龍!你真的來了!"

  項少龍作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千萬不要驚動任何人。"

  龍陽君回過神來,淒然道:"少龍你為何會到大梁來,還暴露了行藏,現在大王從城外調來一師二萬人的精兵,正要逐屋逐巷去搜索你的影蹤呢。"

  項少龍微笑道:"你大王好像忘了他之能夠有今天,又娶得心愛玉人為後,全因有我項少龍哩!"

  龍陽君"秀目"閃過複雜無比的神色,苦笑道:"為了保存他現在所有的一切,大王連父母都可犧牲,何況是你。"又歎了一口氣道:"少龍你太厲害,亦把我們打怕了。現在六國都認識到有項少龍一天,我們就有難保國土的威脅。在國破家亡的陰影下,設身處地,少龍請說我們該怎麼辦呢?"

  項少龍深深望進他眼內,淡然道:"那龍陽君你呢?"

  龍陽君微顫了一下,垂首道:"就算我要賠上一命,對少龍仍是義無反顧。"

  項少龍道:"君上果然沒有令我項少龍失望,現在我在大梁可說舉目無親,只有君上才有辦法神不知鬼不覺的送我出城。"

  龍陽君道:"你要到哪裡去?"

  項少籠沉吟片晌,答道:"我想到趙國去,那處環境我熟悉多了,要回秦國也將容易得多。嘿!有沒有辦法先弄點吃喝的東西來。"

  龍陽君道:"這個容易,我吩咐下人弄些吃的來,就當是我肚子餓好了。"

  項少龍道:"不要驚動任何人,只要有些清水和糕點就成了。"

  龍陽君一震道:"你難道連奴家都不信任嗎?"

  項少龍歉然道:"不要多心,但小心點總是好的。現在這樓內有沒有其他人?"

  龍陽君答道:"只有兩個僮子,該在二樓睡覺了。你在這裡待一會,我到樓下取些糕點來給你。"言罷推門去了。

  項少龍見他步出房門時兩手微顫,心中暗歎,知道今趟可能是來錯了。

  沒有了龍陽君的幫助,他完全想不到逃離這大粱城的辦法。

  刻下還要提防龍陽君找人來逮捕他,幸好他早預了有這可能性,留下了迅速逃走的後路。

  心中一動,又推窗攀了出去,來到樓下時,龍陽君亦剛好回到褸內。

  透過窗戶,只見龍陽君在廳中默默流著眼淚,不知由那裡取來一個小瓶,從瓶子傾瀉出一些粉末,倒進茶盅裡。

  項少龍目睹這"好友"的行動,手足都冰涼起來,深深後悔此行。

  不過他是別無選擇,才會來找龍陽君。而直至此刻,他仍沒有半點責怪龍陽君要出賣他。

  片刻後,項少龍重回三樓龍陽君的閨房內,裝作若無其事的靜待他回來。

  拭乾了淚漬的龍陽君推門而入,捧著的托盤放了那盅加了料的清茶,還有幾件精美的糕點。

  兩人在一角的長几坐下,項少龍狼吞虎嚥的掃清了糕點,忽地裝出傾聽的神色,沉聲道:"好像有人來了!"

  龍陽君皺眉道:"怎會有人來呢?"

  項少龍道:"我剛才好像聽到窗外有人聲,你看看是否我聽錯了。"

  龍陽君不疑有他,起身移往窗門處。

  項少龍趁機把盅內的茶撥在幾下地席和牆腳間處,然後再放回几上去。

  龍陽君探頭左看右瞧,自然毫無發現,返回席上,坐下道:"沒有人啊。"

  項少龍歎道:"這叫杯弓蛇影,現在我聽到風吹草動,都覺是追兵來了。"言罷取起茶盅,裝摸作樣的一飲而盡。

  龍陽君眼中射出哀怨之色,默然無語。

  項少龍拍拍肚皮道:"李牧反攻中牟的戰況如何呢?"

  龍陽君苦笑道:"你該比我更清楚,除了你外,誰能像反掌般容容易易一舉攻陷中牟。聽說李牧為你也折損了一批人。現在天降大雪,秦人援兵難以東來,等到春暖花開時,秦軍一至,李牧便只能退返長城內去了。"

  項少龍放下心事,摸了摸額頭,奇道:"不知是否太過疲累了,我有點昏昏欲睡哩!"

  龍陽君低聲道:"那就睡一回吧!明天我會設法把你送往城外去。"

  項少龍裝作舉步維艱的站起來,由龍陽君扶到榻上睡好。

  他呻吟了兩聲,便扮作昏迷了過去。

  龍陽君喚了他兩聲後,伏在他身上悲泣了一會,歎道:"少龍莫要怪我,為了大魏,我再無其他選擇。"

  到龍陽君推門去後,項少龍跳了起來,迅速逸去。

  翻過牆頭,落往地上時,項少龍感到無比的孤獨和無助。

  現在最佳的躲藏地點莫如王宮,因宮禁森嚴,地大人多,更沒有人敢去搜查。

  不過由於王宮特高的城牆和護城河卻使他望而卻步。

  想到這裡,心中一動,記起了自己熟悉的那所信陵君生前所住的大宅和下面的地道。

  魏無忌雖被安厘王拉了去陪葬,可是府第仍在。假若換了主人就更理想,說不定新主人根本對下面的地道毫不知情。

  那敢猶豫,忙趁大雪未歇的當兒,朝不遠處的信陵君府狂奔而去。

  若他是龍陽君,見他失了蹤,絕不會張揚開來。只能啞子吃黃連的把整件事吞進肚內去。否則魏王增便說不定會治龍陽君以失職之罪。

  約半個時辰後,他來到信陵君府南牆外的密林處,找到了那地道的進口。

  想起當日背著美麗的趙國三公主趙倩由這裡逃出來,更想起她溫婉的性情,一點沒有沾染趙宮的齷齪氣,百般感覺,頓時湧上心頭。

  神傷魂斷下,他摸著地道入口鐵蓋的邊緣處,試探的往上掀起。

  鐵板應手而起。

  項少龍不由呆在當場。

  他只是存著姑且一試的心,並不以為真個可拉開地道的封蓋。

  所有地道的設計,均是供人在危急時逃生的,故只能由內開啟。現在這情況,顯是有人曾從這裡逃了出來,而事後沒有人從內將出口鎖上。只從這點推斷,便可知現時大宅該已換了新人,並且不知道地道的存在。

  項少龍心中大喜,鑽了進去,關上了入口。

  從囊中取出火石,燃著了火燭子。

  在閃動的火焰光餞照射下,地道無限地延展開去。

  項少龍記起那支貫通地道和信陵君臥室的銅管,遂放輕腳步,躡手躡足的往另一端摸去。

  今次特別留心,發覺除了通往少原君當日居住小樓的出口外,另外還有三個出口,當然是通往府第內不同的屋舍。走了十多丈,忽有所覺,朝地上瞧去。

  兩錠黃澄澄的金子,正反映著火光。

  項少龍俯身檢了起來,放在手中,心中恍然。

  當日信陵君被賜毒酒,自知難逃大難,於是下令愛妾親信一類的人從地道的寶庫各取珍寶逃亡,由靠石山密林一端的出口溜走。

  可想像當時人人心亂如麻,倉皇逃命,連遺下了金子都懵然不覺。

  他項少龍現正懷內欠金,有了這兩錠金子,自然大是不同。至少可輕易買一匹馬兒來代步。

  把金子納入囊裡,繼續前進,最後來到了敞開的寶庫大門處。

  裡面一片凌亂,金銀珠寶一類可攜帶的物品半件不留,剩下的都是玉馬、竇鼎、兵器一類的大型珍玩。其數量足可在二十一世紀作一個重量級的古物展覽。

  室內四壁都設了油燈,一角還放置了裝著燃油的大瓶子。項少龍心中欣然,吹熄火折,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室內靠壁坐下來。

  至少在這刻他是絕對安全。

  但怎樣才能逃出這魏國的都城呢?尚有兩個多月嚴冬才會過去,他難道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躲他兩個多月的時光嗎?若每天都要出外去偷取食物,上得山多終遇虎,遲早會給人發覺。

  不過他現在已沒閒暇去想這些令人困苦的問題。

  只有在夢鄉中,他才可與遠在千里之外的嬌妻愛兒們聚首共歡。

  為了他們,他定要奮鬥到底,好好的活著回去與她們相會。

第六章 寸步難行

  項少龍睜開眼來,眼前仍是漆黑一片,不辨晝夜,頭腦則昏昏沉沉,還想繼續睡下去。

  他是被別人說話的聲音驚醒過來的,初時大吃一驚,以為有人搜捕他來了。及見地道毫無異樣,聲音只來自密室一角,才恍然聲音是由銅管傳下來。

  那支銅管既可監聽密室的動靜,那上面的聲息自可由銅管傳下來。

  項少龍打著了所餘無幾的火折子,然後點燃了其中一盞油燈,銅管赫然入目。

  它彼裝在入口側旁,閃閃生輝。

  項少龍提起精神,小心翼翼的移到銅管旁,把耳朵貼上去。

  冰涼的感覺和人聲同時傳入耳內。

  只聽一把男聲淫笑道:"你的身材愈來愈豐滿了,難怪昨晚大王都目不轉睛地打量你。"

  一個女子的聲音不依道:"若君上你把人家送給大王,奴家情願自盡好了。"

  項少龍心中叫絕,此女深明男人心理,就算明知和接受主子要把自己送與別人,仍要表現得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果然上面房內傳來親嘴纏綿的聲音。

  女干撒嬌道:"君上不是得去赴晚宴嗎?竟偏要在這時刻逗人家。"

  項少龍一聽下大吃一驚。

  假若現在是晚宴的時刻,那自己豈非睡了半夜連一天,少說也有十個時辰亦即二十個小時,怎會這樣渴睡?一時間他忘了去聽上邊男女的對話,逕自苦思。

  漩即醒悟過來,知道地道雖有通氣口,但始終是空氣不流通,自己若非給驚醒過來,說不定會因缺氧在睡夢中茫然死去呢。

  忽聞"項少龍"三字傳入耳內,忙又傾神細聽。那君上道:"現在滿城風雨,什麼大宴小宴都給項少龍鬧得取消了。大王有令,凡窩藏項少龍或知情不報者,均要抄家滅族,哈,沒有一條死屍比項少龍更值錢了,只屍首就可得賞五百金,累得人人都在找尋這傢伙。"

  女子道:"奴家看他早已離城遠去了,否則為何整個大梁給翻轉了過來,仍找不到他半根毫毛呢?"又歎道:"這人真厲害,要來便來,要去便去,誰都莫奈他何。"

  那君上陪她歎了一口氣道:"他就走得輕鬆容易,卻累死了范大人,今趟抓不到項少龍,所有罪責都到了他這城守身上去。剛才他才來央我向大王說情。現在大王氣在頭上,我才不會笨得為他惹禍上身。"旋又道:"項少龍來得真不是時候,累我錯失了欣賞鳳菲的精彩表演,明天她便要到齊國去,不知何時才會回來呢?我明天定要去送行。"

  項少龍這才知道三大名姬之首的鳳菲刻下正在大梁,心中一動,再無心聽下去,離開寶庫,溜了出地道,藏到了後宅的山林處,好呼吸一點新鮮空氣。

  外面果然是日暮時分,還下著綿綿鈿雪。

  吸入了大量新鮮的空氣後,項少龍腦筋回復靈活,仔細思量。

  現時大粱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這條地道,但若再給人發現,就休想脫身。

  龍陽君顯然仍未將見到他的事洩露出來,否則剛才那君上不會不提。不過儘管如此,對他仍沒有什麼幫助。

  他又想起鳳菲。

  這位風格獨特的美女,若肯幫忙,說不定可帶他離城。

  但由於他們只有一面之緣,交情淺簿,她會否冒生命之險來救他呢?最頭痛是他根本不知她住在何處。

  且縱是知道,但要偷到她閨房去亦非易事。一時想得心亂如麻,突有犬吠聲自後院處傳來。

  項少籠嚇了一跳,急忙鑽回地道去,憑著記億推度上面屋舍形勢,由其中一個出口闖了上去,來到一座四合院中間的花園裡。

  這四合院就只前堂亮著了燈光,東西後三廂都是黑沉沉的。

  項少龍估計巡宅的惡犬這時仍關在後院未放出來,遂安心活動。

  憑著鉤索和敏捷的身手,他一口氣越過了數重房舍,避過了幾起婢僕,先到膳房趁沒有人在偷取了足夠的食物,又拿了一壺熱茶,才溜回地道裡,醫好肚子後,鬥志又回復了旺盛。

  無論地道或大粱,都是不宜久留。

  但問題是他仍沒想出可安全離開的辦法。

  當魏人在城內城外遍尋他而不得時,定會猜到他是在某一隱蔽處躲起來。

  魏朝不乏才智之士,龍陽君本身便是非常精明的人,遲早會想到這幢樓,項少龍曾逗留過的信陵君故宅,亦會想到宅下會有未經被發現的地道。自己偶而潛出來偷一餐半餐菜飯或點心果腹,該不會出問題,但長此下去,定會惹起懷疑。

  有了這兩個顧慮後,他下了決定,必須在兩日內離開大粱,否則就可能永遠都不用走了。

  肯定寶庫上的臥室無人後,他又偷了上去,翻開箱子,取了一套御寒的斗篷及厚袍衣物,正要離去時,房外面足音傳來,接著是有人在廳中坐下談笑的聲音。

  項少龍心中一動,移到門旁,拉開少許,透過隙縫往外重去。

  一看下不由大吃一驚。

  外面坐了三個人,另有近十名似親隨一類的人物,人人隱透緊張神色。

  其中一人赫然是龍陽君。

  他臉色蒼白,驟然間似若老了幾年的樣子,形神憔悴,再不像以前般"嬌艷欲滴"了。

  另兩人一是身穿武服的將軍,一為大夫服飾的中年男子。

  那將軍首先發言道:"今趟我們來找平丘君,實是為了搜捕項少龍的事。"

  項少龍心中一寒,知道龍陽君已猜到自己躲到這裡。

  那平丘君大訝道:"范將軍找項少龍,為何竟會找到這裡來呢?"

  他一開腔,項少龍便認出他是早先在臥室和姬妾胡混的男人。

  他們不在大廳見面,反避入內廳,不用說是怕洩漏風聲。

  那等若說他們推斷到自己藏在地道裡。

  可以想像這大梁城守范將軍,必已派人把整個信陵君府團團圍了起來。

  不過他仍不太擔心,因為這地道的出口在後山的密林裡,遠離信陵君府,絕不容易被發覺。

  龍陽君歎了一口氣道:"苑將軍敢以人頭擔保,項少龍仍未離城,假如他仍躲在城內,那最有可能就是藏在這裡了。"

  項少龍聽他說得有神沒氣的,知他因為要逮捕自己這個"老朋友"而飽受折磨,不禁心中也陪他歎氣。

  平丘君色變道:"沒有可能的。我早曾著人把府內每寸的地方都撤底裡查過,若他在這裡,絕瞞不過我們,更瞞不過狗兒靈敏的鼻子。"

  范將軍道:"我們曾問過信陵君以前的手下,證實了項少龍當日該是由地道一類的通道逃出這裡,不過卻沒人知道地道的出入口在那處。"

  龍陽君接口道:"平丘君可詢問府內各人,看看有沒有忽然少了食物衣服一類的事,便可知項少龍是否藏在地道下面了。"

  項少龍暗叫厲害,那還敢再偷聽下去,忙退回入口,關好蓋子,拉過原先的草蓆子遮好,回到地道去。

  然後毫不猶豫從後山的出口溜了出去。

  茫茫雪夜中,只見魏兵點起火把,把信陵君府圍得水洩不通,幸好出口處剛好在重圍之外,否則今趟就是插翼也難飛。

  不過他並非是已脫離了險境,而是剛陷進了險境內。一隊魏兵正朝他藏身處趕來,火把光和狗吠聲,確令人心膽俱顫。

  項少龍把偷來的衣物結成一個大包裡,掛在背上,依以前帶趙倩離開的舊路,朝鄰近的房舍潛去。

  邊行邊看,不由暗暗叫苦。

  原來附近的街道全有魏兵設下關卡,最要命是屋頂都設置了崗哨,監視著信陵君故居附近街道的情況。

  項少龍生出寸步難行的無奈感覺,伏在路旁的草叢內。

  不過他很快便知這亦非安全之計。

  一隊五十多人的魏兵,正沿街而來,以長矛插入草叢,進行水銀瀉地式的徹底搜索。

  項少龍無可選擇下,趁火光還未照到身上的時刻,爬往對街,攀上了對面一間房舍的簷頭處。

  這所房舍由於比附近的房子都矮上一截,所以並沒有敵人放哨。

  魏兵過後,他正猶豫應否藏入屋內時,馬蹄聲響。

  一輔華麗的馬車從魏兵遠去的那邊駛來,前後均有騎兵護送。

  項少龍觀察形勢,落回地上,閃到路旁一棵大樹處,迅速攀到其中一枝橫伸出路面的粗干處,手足緊纏結了冰的樹身。

  假若現在不是正下著大雪,他絕不敢冒這個險。

  這可說是一場賭博。

  只要那十多名護從有一人抬頭上望,保證可發現他的存在。

  但大雪照面打下來的時刻,誰都只會低頭看著路面。

  當他的心跳到了咽喉頂的緊張關頭,馬車來到了下方處。

  項少龍先卸下背上包袱,垂手輕拋到尚差少許才來到正下方的馬車頂上,然後放開雙腳,足尖點在包袱上,這才鬆手落了下去。

  因隔了包袱的關係,他點地無聲的踏足車頂處,再伏下身來,完成了這幾乎在一般情況下難以完成的舉動。

  馬車在這變成了雪白世界的古都城緩緩而行,朝某一目的地進發。

  他完全不知道馬車會帶他到那裡去,但卻知已暫時離開了險地。

  經過一處關卡時,魏兵不但沒有問話,還肅然致敬,任由馬車通過。

  車內那人的身份必是非同小可,否則怎能受到這種優待。

  現在連他都很想知道裡面坐的是什麼達官貴人了。

  馬車內似有一聲歎息響起。

  項少龍生出好奇心,把耳朵貼到廂頂處,結了的冰雪凍得他立即放棄了這做法。

  改而略撐起身體,往外望去。

  一看下立時呆了眼睛。

  我的天!原來馬車正轉入御道,朝王宮的正門駛去。

  馬車在護衛前後簇擁下,從放下的吊橋越過護城河,進入主宮門。

  在這時代裡,王宮無論規模設施,都等若一個內城。

  為君者無不竭盡心思,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使王宮在各方面都成為一個超級的軍事據點,城堡中的城堡。

  這既是要防範外敵的攻擊,更重要是防止內敵叛上作反。

  項少龍今趟糊里糊塗來到了王城府,要離開就頭痛了。

  他又驚又喜的進入宮門,依然躺在車上一動不動,任由雪花把他覆蓋著,若非如此,城牆或哨樓上的守軍居高臨下瞧來時,他就要無所遁形。

  但這恰是他最擔心的問題。

  這麼大的雪並不常有,異日他要重施故技離開王宮,便肯定行不通。

  他藏在雪底下,頭臉貼在壓扁了的包袱上,那可說是目下唯一稍有溫曖的地方。

  眼雖不能見物,但耳朵仍可聽到聲音。

  輪聲和馬蹄聲瞽中,他感到車子在宮內左彎右曲,該是朝內宮的方向駛去。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隨護紛紛甩蹬下馬,四周足音紛起,只聽內侍宮娥齊聲叫道:"王后萬安!"

  項少龍差點驚呼出來,忍不住略翹起頭頗,偷望下去。

  車門被拉了開來。

  大雪飄飛下,單美美熟悉的動人背影,穿上華麗的袍服,頭戴鳳冠,像一個夢般出現在他眼底下。

  內侍一手打起傘子,一手曲肘橫舉,讓她扶著,緩緩往登上一座宮殿的台階走去,前後簇擁著十多名宮娥內侍,禁衛則林立兩旁。那種氣勢派頭,教人無法想像她以前只是在咸陽任憑權貴採摘的妓女。

  項少龍呆看著她的背影盈盈消沒在台階之上,心中百感交集。

  縱是明知單美美不會出賣他,他也難以和這現時貴為王后的美女接觸。

  太危險了,而且說不定單美美會像龍陽君般出賣他。

  馬鞭揚起。

  項少龍再繼續這免費的旅程。

  刻下馬車不用說都是朝馬廄開去,那時拖車的四匹健馬解入馬廄,車子則會送入倉庫,立即洗刷冰雪,如不在這之前脫身,自己便要暴露行藏。

  項少龍正苦無下車之計時,馬車來到一條兩邊大樹林立的路上。

  項少龍暗叫天助我也,小心翼翼蹲了起來,夾好包袱。

  趁那駕車的御者注意力全集中到前方時,他站了起來。

  身上的冰雪似沙石般落下時,他已探手抓著一枝橫斜伸出來的樹幹,離開了這既把他帶出險境,但又送入另一險境的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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