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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秦記》第164章
第四章 泥足深陷

  由於項少龍休息了一會,神經鬆弛過來,感官特別敏銳,更加上連對方是董淑貞、幸月、祝秀真,甚至較少可能的小屏兒都弄不清楚,那種剌澈確是難以抗拒。

  費了狠大的定力,他才閃脫了她的香唇,揍到她耳旁道:"你是誰?"

  那女子嬌喘鈿鉑道:"你有很多女兒家這樣來找你嗎?"

  項少龍仍認不出她蓄意改變了的聲音,笑道:"恰恰相反,假若以前有女孩子這麼來過,我便會誤把你當作是她呢!還何用問你是誰呢?"

  女子用力摟著他的腰,把俏臉埋到他胸膛上,以蚊納般聲音道:"但也可能是你有很多女人,所以一時分不辦清是誰來相就。"

  項少龍已可肯定此女純非小屏兒或幸月,因為前者正生自己的氣,而後者則該知自己"守身如玉",不受引誘。

  順手在她身上摸了幾把,低笑道:"若是如此,我便應在你鑽入被內時立即以手認人,不用問你了。"

  女子睜唔作聲,似是頗為情動。

  項少龍按捺不住,一個翻身,半抱半壓地把她摟個結實,同時探手到席旁的小几上拿火折。

  女子嬌吟一聲,把他的手扯了回來,瞠道:"你難這不怕人難堪嗎?現在那是點燈的時候?來吧!"

  只要有點星光,項少龍也可勉強看到她的臉貌輪廓,但在這烏雲滿天之夜,又在船艙被窩之內,使他睜目如盲。

  但偏是這種情況,特別使他容易燃起情慾之火。

  尤其想到她是董淑貞、祝秀真又或小寧兒三女之一,無不是嫵視媚行的惹火尤物,一顰一笑,都使人欲醉。這種至為刺激的感覺,更使他難抵肉誘。

  幸而隔著幾重衣物,否則可能已把持不住。

  項少龍隱隱覺得假若這樣佔有對方,只代表了自己與其他好色的男人毫無分別,是某一種形式的投降。

  所以對方在懷內的扭動廝磨雖帶來強烈的誘惑,而自己亦起了生理上的反應,仍壓下狂升的慾火,上身仰起一點,故意騙她道:"我知道你是誰了?"

  體下的女人嬌軀微顫,道:"我是誰呢?"

  憑她震驚的微妙反應,便知她以為自己是不能猜中她是誰的。

  這麼說她便不該是董淑貞又或祝秀真,因為兩女對他早有撩逗,一再暗示會獻身相就,不該有這種信心。

  一個令他大吃一驚的想法湧上心頭,駭然道:"大小姐?"

  女子頓時靜了下來,噓氣如蘭地柔聲道:"正是鳳菲,你不歡喜嗎?"

  項少龍一陣傷心,慾火消退,暗忖張泉說得不錯,她只是找自己作替死鬼,所以才這麼紆尊陣貴的來獻身給他這個下人。

  若非如此,又怎能使得他自認為是她的情郎呢。

  一直以來他心目中的鳳菲都是高不可攀,這麼一來,自然在他心中大為貶值了。

  項少龍冷然道:"大小姐為何要這樣做?"

  女子以帶點哀求的語氣輕輕道:"不要問這問那好嗎?好好的疼人家吧。"

  項少龍忽然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道:"原來你並非大小姐,而是小屏姐。"

  若非她仍不敢以平常的聲音說話,他可能會繼續猜錯下去。

  小屏兒回復了正常的聲音語調,嬌吟一聲,香唇再湊了上來,熱烈地吻他。

  項少龍以一半的心神駕輕就熟的應付著,另一半的心神卻在盤算思量。

  照理小屏兒應該與主子鳳菲共進退,換句話說她無需要像幸月等有急尋歸宿的要求。

  但她現在把自尊拋到一旁,來向自己投懷送抱,一是她真的對自己情不自禁,而更有可能是奉鳳菲之命而來犧牲色相,好控制和駕馭他項少龍。

  這想法非是沒有根據。,

  雖然他仍把握不到鳳菲的退隱大計,更弄不清楚為僕麼定要使自己變成替死鬼,但肯定一點是鳳菲一直以謊言來騙他。

  鳳菲沒有理由將她的前途幸福擺到他這陌生人手上去。

  "啪!"

  火折把油燈點亮了起來。

  小屏兒抗議的"嗯"了兩聲,星眸半閉,不堪燈火的刺激,好一會才睜開美目。

  項少龍仰起上身,仔細打量這換回女裝,秀髮披散枕上的美女,驚覺她的艷色實不遜於董淑貞諸女,只是平時被她的男裝和不假辭色的模樣瞞過了。

  兩人目光相觸。

  小屏兒泛起既羞且喜的表情,灼熱的眼神裡隱含某種令人難解的迷悵。

  項少龍心中暗歎,更堅定了自己的懷疑。

  低頭吻了她兩片朱唇,柔聲道:"你是否第一趟和男人親嘴?"

  小屏兒赧然點頭。

  項少龍咬牙強忍肉體緊貼廝磨所帶來的挑逗,冷冷地道:"是大小姐要你這麼做嗎?"

  小屏兒立時杏目圓睜,吃了一驚,好一會才方寸大亂的答道:"你怎會這麼想的?"

  只從她的反應,項少龍立知自己的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

  若她只是因自己情不自禁來向他投懷送抱,聽他這麼說,自然大受傷害,不是大怒而去,就是一副含冤受屈的可憐樣兒。

  像現在般反應,只表示她確心中有鬼,故出言反駁,希望能瞞過他。

  項少龍這數年來差不多每天都在斗事中度過,這麼一個年青女孩自遠不是他的對手。

  項少龍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瞧她。

  一滴清淚由眼角瀉下,沿著嬌白粉嫩的瞼蛋,滑到枕上去。

  小屏兒別過俏瞼,避開他無情的目光,神志崩潰了的默默灑淚抽泣,悲切道:"你不歡喜我?"

  項少龍睡到她側旁,舉袖為她拭淚,淡淡道:"其實我該早猜到是小屏姐,換了是其他人,在鑽入我的被窩前,是該懂得先脫掉衣服的。"

  小屏兒停止了抽泣,無助地道:"你這人真厲害,人家投降了,行嗎?"

  項少龍心中一軟。

  自己是否太殘忍呢?

  竟以這樣的手段對付如此嬌癡可愛的一個少女,而她只不過是盡忠於主子。

  為了緩和她的情緒,項少龍遂道:"你這樣根好看啊,為何整天要以男裝示人呢?"

  小屏兒淒然道:"若我常以色相示人,現在你懷內的就不會是完璧之軀了。"

  項少龍感到這句話內所包含的無限辛酸,心中暗歎,道:"那你惡兮兮的樣子也是裝出來唬人的了。"

  小屏兒露出一絲笑意,秀目閃亮道:"開頭是裝的,但慢慢就習慣了。唉!你有點像另一個人。"

  項少龍生出輕微妒意,道:"那是你的情郎嗎?"

  小屏兒有點不滿地道:"你想到哪裡去了!那人我只見過一面,不過也像你般最懂咄咄迫人,眼睛像是可看進人心內去那樣。小姐對那人印象也很深呢!"

  這回輪到項少龍嚇了一跳,知她說的正是自己,那敢再問下去。

  小屏兒赧然道:"剛才你抱得人家很舒服,原來男女間的滋味是這樣的,難怪雲娘要找談先生到她房內去了。"

  項少龍失笑道:"小屏姐今年貴庚?"

  小屏兒含羞道:"足十七呢!十五歲時就鬻身給大小姐了。"

  項少龍硬著心腸緊迫道:"大小姐為何要你這麼做?"

  小屏兒淒然道:"不要迫人家好嗎?小屏兒現在矛盾死了。唉!我該怎麼樣才好呢?"

  項少龍半扶半抱的讓她坐起來,貼著她耳珠柔聲道:"可能怎麼樣呢?

  老實的回去告訴大小姐,她的機謀已給我識破,這個他奶奶的什麼正執事我不想幹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他像放下了心頭大石。那確是他難以勝任的工作,而且風險太大了。

  小屏兒駭然道:"那怎麼行?"

  項少龍溫柔的愛撫她動人的玉背粉頸,微笑道:"你把這番話回去向小姐直說就可以,其他都不用你來煩心。"

  小屏兒顯是非常沉醉於他的撫摸,夢囈般顫聲道:"你怎能知道是小姐差使我來的呢?"

  項少龍坦然道:"因為那根本不像你一向的作風。"

  小屏兒像變了另外一個人似的,不依道:"但人家的確有點喜歡你嘛。"

  項少龍失笑道:"你也說只是有點歡喜了!來,乖乖的回去,我不想在你是奉命的情況下得到你。"

  小屏兒"嚶嚀"一聲,投入他懷裡,心顫神迷的道:"小姐說得不錯,你是個很特別的人,與其他男人都不同。"

  項少龍滿懷軟玉溫香,不禁又激起欲焰,吃了一驚,暗知絕不可神迷失守,否則就不能辭去執事之職,半強迫地把她抱了起來,送到門口。

  小屏兒忽然大膽地伸展雙臂,摟著他脖子,獻上熱吻。

  纏綿一番後,小屏兒才帶著幽怨得可把他的心絞碎的眼神,依依不捨的離開。

  項少龍下了門閂,強迫自己什麼都不想,倒頭大睡。

  天明時,肖月潭神態舒暢的回來,聽到他昨晚的艷遇,大訝小屏兒的行為,點頭道:"你想給鳳菲辭退不失為明智之舉,這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我始終不明白她為何這樣做。咦!"

  項少龍見他一臉驚容,嚇了一跳道:"什麼事?"

  肖月潭變色道:"你說雲娘昨夜來找我,是否也是出於鳳菲的指示,否則小屏兒怎知我到了雲娘處。"

  項少龍舒了一口氣道:"不要嚇小弟了好嗎?現在我是驚弓之鳥,就算是那樣!也不值大驚小怪。"

  肖月潭啞然失笑道:"因為倘若如此,雲娘的話就不很可靠,我從她處得到的便可能是假消息。"

  項少龍憑窗外望,道:"管得他是真是假,總之我是不幹的了。"

  "咯咯!"

  肖月潭道:"譙?"

  小屏兒的聲音在門外應道:"談先生早安,大小姐召見沈執事。"

  項少龍與肖月潭交換了個眼色,才推門出去。

  小屏兒避開他的目光,領路朝長廊一端走去。

  她不但回復了男裝,且緊蹦俏臉,似乎昨晚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項少龍很想逗她兩句,但知這只是自尋煩惱,遂壓下這股衝動。

  項少龍尚是首次踏足鳳菲在船上的閨房,那比項少龍的房子大了一倍,分前後兩進,被一道垂簾隔著,外面是個小廳的擺設。

  鳳菲當然不會在秀榻上等他,這時她側臥在一張鋪著獸皮的臥幾,上身斜倚軟墊,頭髮有點剛醒來的凌亂,玉臉朱歷,透出一股誘人的嬌慵美態,看得項少龍怔了半晌,才懂施禮。

  暗忖難怪美女真可傾國傾城了。

  像她這種絕色,這時代以女人為私產的權貴誰不想據為己有,不你爭我奪才是怪事。

  小屏兒關門退出房外。

  鳳菲容色平靜,指指身旁一張小席道:"請坐!,"

  項少龍見她毫無慍色,摸不善頭腦的坐下來,鼻內立時充盈由她身體傳來的雅淡幽香。

  鳳菲微微一笑道:"小屏兒絕非你的對手,否則怎會被你幾句詐語就露出破綻來?"

  項少龍想不到她如此坦白直接,立感不易招架,乾咳兩聲道:"我可否說句真心話呢?"

  鳳菲淡淡道:"若是要辭職不幹,就最好不要說!"

  項少龍有點手足無措,但又大惑不解道:"小姐留我還有什麼意思?"

  鳳菲眸子一轉,道:"昨天張泉找你說話,是否想收買你?"

  項少龍苦笑道:"不用我銳,你也該知他是想怎樣了。我真不明白為何要把他留下,將他和沙立一起逐走,不是更乾淨利索嗎?"

  鳳菲嫣然一笑,鳳目生輝的柔聲道:"讓我們一宗一宗的來說,現在我只有兩個願望,你想聽嗎?"

  項少龍收攝心神,沉聲道:"若是小姐的秘密,最好不要說出來。"

  鳳菲不以為忤,笑意盈盈道:"你不但是個特別的人,還是個非常古怪的人。我所認識的入中,即管是所謂淡薄名利的君子,他所以能自鳴清高,皆有本身的條件,例如不愁衣食,生活豐足等,可是你這人連御者的微薄酬勞都不肯放過,但偏又擺出毫不在乎,不怕餓死的樣子。沈良你來告訴我是什麼一回事好嗎?"

  項少龍暗暗心驚,知道自己因心切離開,露出破綻,引起了這狡猾美女的疑心,忙補救道:"唉!這正是我的性格使然。既不肯低聲下氣求人,更不願被人像呆子般奉著鼻子走。哈!大不了便餓死街頭,我才不在乎呢。"

  鳳菲細看了他好半晌,似乎要從他的神色觀察他說話的真假,片刻後才道:"只看你現在的坐姿神態,便知你不是慣於屈居人下的人,不如你坦白告訴我,你究竟是什麼人好了?"

  項少龍心中狂跳,知她可能有點疑心自己就是"項少龍",但又未敢肯定,最主要原因是張泉確是通過魏人的官辦馬廄聘他回來的,這可是鐵般的"事實"。

  他知道此刻絕不可露出絲毫猶豫之態,皺眉道:"小人不是早告訴了太小姐嗎?坦白說吧!我之所以生出去意,是怕小命不保。以前我還以為大小姐會在背後撐我的腰。到昨晚才知大小姐是同一個模樣般像其他人對我暗使手段,小人能不心寒?"

  鳳菲不悅道:"誰對你使手段,人家只因你達成了鳳菲第一個願望,可編出壓倒兩個大對頭的歌舞,才使小屏兒去陪你一晚,好解你寂寞,同時更怕你受不住董淑貞引誘,對我倒戈相向。但你卻不識好人心。"

  項少龍怕愈說愈露出自己是項少龍的破綻,不敢辯駁,苦笑道:"那我是誤會了!"

  鳳菲柔聲道:"當然是誤會。但我絕不會強迫小屏兒去做不甘願的事,我也希望能替她尋個好歸宿。"

  項少龍記起自己的下人身份,還有什麼好說的。

  鳳菲淡淡道:"只要你助我安離臨淄,我不但可予你一世無憂的豐厚報酬,還可把小屏兒許你。"

  項少龍不解道:"你以後不用她侍候嗎?"

  鳳兼美目掠過淒迷之色,道:"誰會想一世都當婢僕奴材呢?唉!你好像對小屏兒看不上眼,真不明白你的心態。"

  項少龍道:"像小屏姐這麼標緻的女孩子,沒有男人會不動心。不過追求是男兒的功業,暫不宜有家室的牽累,望大小姐體諒。"

  鳳菲白了他一眼道:"又是個不知戰爭可怕的人,這樣吧!事成後我就給你一封薦書,你要在哪裡得到個晉身的機會都沒有問題。至於將來能否立得功業,就要看你的本性和造化了。"

  項少龍還有什麼好說的,只好裝出千恩萬謝的樣子走了。

  離去時靈機一觸,想起當年肖月潭的詐死脫身,心想說不定肖月潭可調配出像"殉情記"裡茱麗葉所吞服能令人假死之藥,那就可以脫身。

  想到這裡,登時燃起希望,腳步也輕鬆起來。

第五章 欲離難去

  走不了兩步,前方一扇門"伊丫"聲中掩開,祝秀真以舞蹈的曼妙姿態,蓮步輕搖的走出來,攔住了項少龍的去路,眼神既幽怨,似乞憐的道:"沈執事有空嗎?"

  項少龍當然不會蠢得相信這些歌姬的任何表情,蓋因她們都是演戲的第一流專家。

  不過縱使董淑貞和祝秀真曾佈局害他,現在比較弄清楚是什麼一回事後,他對她們不但沒有怨恨,還探感憐惜。

  說到底,她們都是在這男權當道的社會追求自己理想而掙扎求存的女子,雖然手段太過份,但亦只是迫不得已。

  只恨自己身為東方各國的頭號公敵,自顧不暇,縱想幫她們亦是有心無力。

  這刻他想到的只是如何脫身,不用捲入這牽涉到多方面的漩渦裡。

  他尚未來得及回答,祝秀真已扯著他衣袖,硬把他拉進房內去。

  忽然間,項少龍清楚感到自己成了舞伎團內分別以鳳菲和董淑貞為首的兩大派系間鬥爭的關鍵。

  無論鳳菲想脫身退隱,又或董淑貞要繼承鳳菲的位置,均須通過他這掌管一切的"下人"去部署安排。

  而他更是對外接觸的橋樑。

  他現時的角色有點像二十一世紀超級巨星的經理人,又或劇團的經理。

  若沒有他的合作,鳳菲和董淑貞便無牙無爪什麼花樣都變不出來。以前張泉和沙立得以親董淑貞和祝秀真的香澤,原因正在於此。

  豈知給鳳菲利用張泉和沙立間的鬥爭,連消帶打地一下粉碎了董淑貞和祝秀真的優勢,把這最重要的職位交到他項少龍的身上去。

  這時他已有點明白為何鳳菲肯把張泉留下來,其實此乃非常厲害的一著棋。

  因為張泉與董淑貞既有曖昧關係,這使董淑貞很難當著張泉的眼前明目張膽的來勾引項少龍,唯一方法只有聯合張泉來迫走他、那自然會迫得項少龍更靠攏鳳菲。

  假設董淑貞真的撇掉張泉,後者走投無路下,說不定反會向鳳菲投降,出賣董淑貞的計劃和秘密。

  至於祝秀真本是倚仗沙立,沙立一去,遂變得孤立無援,只好投向董淑貞,任她擺佈。可是只要她再有憑恃,可能又會與董淑貞爭奪繼承者的位置。

  不過可能連鳳菲、董淑貞和祝秀真都不知這的是張泉早被人收買,正密謀不軌。

  目下的形勢是鳳菲籠絡不了他,董淑貞想陷害他又告失敗,張泉當然更不能打動他,一時成膠著之局。

  最可笑是他一心只想脫身。

  如此錯綜複雜的關係,電光般掠過他腦際時,祝秀真關上房門,轉身把他摟個結實,悄臉埋入他胸膛裡,情深款款的道:"你怎可對秀真如此無情?"

  項少龍清楚感到她動人肉體高度的誘惑力,心中泛起憐意。雖明知她是虛情假意,亦生出同情之心。

  他沒有反擁她,亦沒有把她推開,只是昂然站著,淡淡道:"秀真小姐不須如此,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好了。"

  祝秀真仰起俏臉,竟已梨花帶雨,淒然道:"我很害怕!"

  項少龍想不到她有此一招,心中一軟道:"秀真小姐!"

  祝秀真把俏臉埋在他比一般人寬闊得多的胸膛上,悲切地哭了起來,把他襟頭全染濕了。

  項少籠慌了於腳的連哄帶勸,扶到她在席上坐下,任她摟緊脖子坐入懷中,又為她拭掉熱淚,她才止泣收聲,只間中香肩抽搐一下。

  他幾可肯定她是戲假情真。

  這情當然不是愛他之情,而是對己身命運茫然的驚恐之情。

  祝秀真淒然道:"你該知大小姐已準備解散舞伎團,且準備把我們送人套交情,好使自己可以安然脫身。"

  項少龍愕然道:"竟有此事?"

  祝秀真道:"此事絕對不假,以前團內有好幾位姊妹,離團嫁入豪門後,遭遇都很淒慘,有人活生生給大娘打死,有人因主子丟官抄家成為官伎。倘若只是遭受冷落已是很幸運的。秀真情願死去好了。這樣的活罪太難受。"

  項少龍皺眉道:"你們都是大小姐買回來的嗎?"

  祝秀真淒然點頭,悲切道:"不要看她表面待我們這麼好,只因我們還有利用價值,可助她博得天下第一名妓的美名。事實上她只會為自己打算,而我們則是她的工具。"

  項少龍知她六神無主,才會如此傾欣心內的恐懼。心中暗歎這時代女的悲涼地位,但亦感有心無力,道:"你這麼坦白,不怕我向大小姐出賣你嗎?"

  祝秀真苦笑道:"什麼男人我沒見過,你是那種天生正義的人,開始時人家看錯了你,但現在再不會犯這錯誤,所以只好厚顏求你。"又歎道:"我們這些小女子對團外的事一無所知,離團後寸步難行,只能任人擺佈。"

  項少龍道:"可是你終要嫁人啊!"

  祝秀真在他懷裡仰起猶帶淚漬的俏臉,輕輕道:"最好當然是不用嫁人,我們人人都有積蓄,足可一世衣食無憂,但卻須人為我們做得妥善安排,現在沙立給大小姐趕走了,只好求你。"旋即垂頭赧然道:"就算要嫁人,都不希望被對方知道自己當過歌舞姬,秀真寧作窮家子的正室,死不作豪門的鱔妾賤婢。"

  項少籠心中恍然,這正是關鍵所在。

  歌伎團內有野心者如董淑貞,目的是要取鳳菲而代之,沒野心的如祝秀真,則希望能憑這些年來的床頭金,過點自己選擇的理想生活。

  無論何種目的,都是想獨立自主,把命運盡量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首次認真考慮縱使可輕易脫身,是否能狠心離開,置她們不顧?最佳選擇是安排她們到秦國安身立命,一來那處不會直接受刻戰爭的蹂躪,更重要是他只要說一句話便沒人敢欺負她們。

  這群姿色出眾的姜女,若願意的話,他還可為她們安排好歸宿。

  問題是他眼前自身難保,團內又明爭暗鬥,加上張泉這內鬼,在這困難重重的情況下,他是否仍有相助之力?他決意先試探祝秀真的真誠,輕輕道:"沙立是因我而被逐走,你有沒有想過為他向我報復呢?"

  祝秀真嬌軀微顫道:"原來給你看穿了,難怪不肯來哩!秀真就此賠罪,任憑處罰。"

  項少龍當然不會"處罰"她。還下了決心不可與團中任何女子發生肉體關係,以免惹上情孽。

  就在這一刻,他下了決心要盡力助這歌舞伎團的可憐女子,都能達到心頭的願望,就當是為這時代的男人補贖少許罪過好了。

  他好言婉拒了祝秀真的獻身後,回房把事情向肖月潭說出來。

  肖月潭點頭道:"雖要冒點風險,但大丈夫立身處世,自該有不畏艱難的膽色胸懷。事實上我對她們都很同情,但自問又力不足以保護她們。假若能安排她們安全地到咸陽去,不但你可以回家與塚人團聚,她們亦可獲得安全之所,確是兩全其美的事。"

  項少龍皺眉苦思道:"但鳳菲顯然有她的打算,也不會告訴我們。"

  肖月潭笑道:"她這麼倚仗你,自然在她的計劃裡你是其中重要的一環。那只須看她吩咐你做什麼事,就可尋出蛛絲馬跡。現在首要之務,是要與團中所有人混熟,像你指揮軍隊般如臂使指,要做起事來便容易應付多了。"

  項少龍歎道:"現在沙立的人都投向張泉,大部份人視我如仇敵,表面尊敬,暗裡恨不得我塌台。這就是眼前最大的煩惱,沒有一段時間,如能贏得地們的信任。"

  肖月潭哂道:"張泉這種小腳色,拿什麼來和我們鬥。只要我一句話,可教他永遠消失。不過最好先找出他為誰辦事,知己知彼,才能取勝。"

  項少龍道:"除非用刑,否則他怎肯招供?"

  肖月潭失笑道:"若說陰謀手段,還是老哥我比你在行。用刑乃下下之策,況且他胡亂拿個人出來搪塞,我們亦難辨真偽。哈,我卻有個更精彩的方法,不但可去掉張泉,還可收買人心。"接著附耳對項少龍說了一番話。

  項少龍聽畢歎道:"幸好打一開始你便是我的好朋友,否則我可能已輸掉給呂不韋了。"

  午後大雪從天而降。

  船隊此時離臨淄只有十個時辰的水程,明早便可抵達這齊國文化薈萃的大都會了。

  項少龍改變了主意,設法去掌握舞伎團的運作,連過往的賬簿都不放過,始知原來歌舞伎佐團不但收入豐厚,只是各國權貴的禮物便裝滿了四十多個箱子。

  誰能娶得鳳菲,等若平添了一筆幾達天文數字的財富,名副其實的財色兼收。

  張泉雖說鳳菲有秘密情郎,可是他卻不太相信。可能是張泉想當然吧了!晚飯後趁鳳菲排舞的時刻,項少龍主動去找張泉說話。

  張泉見他來,喜出望外道:"我正要去找你呢。"

  坐好後,項少龍接過他遞來的茶盆,低聲道:"今早大小姐找了我去,許以百錠黃金的報酬,又說可推薦我到齊國做事。坦白說吧,人不外求名求利,加上大小姐又對小弟有提拔之恩,換了張兄是我,肯拒絕嗎?"

  張泉臉色微變,好一會才道:"我背後的人亦是出得起資財的人,其身家更非鳳菲能比,不過我要向他先作請示,才可以肯定報酬的數目有多少,但保證不會少於一百五十錠黃金。"

  項少龍聽他這麼說,那麼此人若非齊人,就必是來臨淄賀壽的某國使臣,否則張泉怎能向他報告此事。

  他當然不滿足於這個情報,搖頭道:"張兄不用多此一舉!錢財雖重要,但功名更是我夢寐以求的東西。大小姐交遊廣闊,誰都要賣點面子給她。"

  張泉打斷他道:"沈兄是明白人,當知現時若論強人,莫過於秦,我這主子正是秦國舉足輕重的人物,沈兄若要謀得一官半職,只有隨我去投靠他。否則恐怕位子未坐穩已成亡國之奴。"

  項少龍心兒劇跳,幾可肯定此人是呂不韋。

  以呂不韋的好色和佔有慾,鳳菲又曾到過咸陽,這傢伙不見色起心才怪。

  憑他的財勢,耍收買張泉這種小人物還不是手到拿來。

  而呂不韋剛好要到臨淄去,各方面情況吻合下,故可斷定此人必是呂不韋無疑。

  巧取豪奪,不擇手段,正是他的本色。

  不過他有田單照顧,應付起來確不容易。

  裝作大訝道:"此人究是何方神聖?"

  張泉歎了一口氣道:"若可以說出來,我早說出來了。但若我張泉有半字虛言,教我不得好死,如此沈兄可放心了吧!"

  項少龍道:"狡兔死,走狗烹。若他得到大小姐後反口食言,我和張兄豈非不但一無所有,還要賠上小命兩條。"

  張泉歎道:"你的形容真是非常生動傳神,不過卻大可放心。此人出名滿門食客,比你的舊主無忌公子還愛招羅各方名士豪傑,怎會沒有容人之量,沈兄大可放心。"

  項少龍道:"這事張兄只能以空言保證,這樣吧!先教他下一半訂金,收妥後,我才傾心和張兄合作。"

  張泉如釋重負道:"這該不會有問題。不過莫說我沒有誓告在先,若沈兄收了金子卻沒有為他辦事,保證不能生離臨淄。"

  項少龍笑道:"大丈夫一諾千金,幸好我仍未答應大小姐,只是在敷衍著。"

  張泉欣然道:"這就最好。現在沈兄不妨仍與大小姐虛與蛇委,弄清楚誰會幫她,又或誰是她的姘頭,那我見到那人時,亦好有點交待,向他索財都容易一些。"

  項少龍笑道:"收到錢,我自然把得來的消息奉上,張兄是明白人,當知交易的規矩是一手收錢,一手交貨。"

  張泉拿他沒法,只好答應。

  項少龍心中好笑,想不到來到齊國後,還要暗裡和呂不韋鬥上一場。

  此事保證可令肖月潭非常興奮。

  他們都是深悉呂不韋性格和手段的人,已有了孫子兵法所說"知己知彼"的有利條件。

  反是呂不韋對他們這敵手卻一無所知,故雖有田單幫手,仍未必定可佔在上風。

  更精彩是田單本身亦陷於本國的鬥爭中,加上鳳菲乃人人爭奪的目標,若他和肖月潭能好好利用這種形勢,說不定可大玩一場,勝他漂亮的一仗。

  想到這裡,那還有興趣和張泉糾纏下去,遂告辭離開。

  踏出房門,走不了兩步,便給人在背後喚他,原來是繃著冷臉的俏屏兒。

  項少龍停下步來,小屏兒來到他身前,冷冷道:"你是否由張泉處出來?"

  項少龍只好點頭。

  小屏兒不悅道:"你究竟在弄什麼鬼,是否想出賣大小姐?"

  項少龍看她神情,便知鳳菲已把今早自己所作的表態告訴了她,使她大受傷害。不過長痛不如短痛,只好任她如此好了。低聲下氣道:"我怎會是這種人?這處不宜說話,小屏姐是否有事找我呢?"

  小屏兒雙目一紅,跺足道:"誰要找你這狠心的人?是小姐找你。"

  項少龍心中一軟,柔聲道:"聽我解說好嗎?我……"

  小屏兒掩耳道:"我不要聽。"話尚未完,情淚奪眶而出,哭著去了。

  項少龍只好搖頭苦笑。

  就算狠心亦要來一次。

  他實在不想再有感情上的牽纏負擔。

  鳳菲不是在排舞嗎?為何要見他呢?

第六章 周旋到底

  鳳菲這出"仙鳳來朝"作出了很大的改動,表現出清楚動人的故事性,歌舞連場中更是變化萬千,不過鳳菲只作好了眾姬和唱的序曲,內容說的是諸仙在天界上,凡間正有盛事的情景。

  鳳菲在歌樂舞上的天份是無容置疑的,只是欠缺了題材,現在給項少龍略一提點,靈感立時像衝破了河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項少龍和其他婢女鼓掌叫好時,鳳菲雙目發亮的來到他旁,興奮地道:"沈良,現在是否好多了?"

  項少龍衷誠地道:"大小姐的樂舞就像古代一個神秘的咒語,像織綿帛般杷主旋律反覆織入樂舞的每一個片段裡,鋪陳出一種綺膩纏綿的氣氛,倘再加上大小姐的歌聲,必能令頑石也要點頭。"

  鳳菲秀目掠過難以形容的彩芒,破天荒首次牽著他的袖角,扯他到了遠離其他人的一隅,先打手勢吩咐董淑貞她們繼續排演,帶著前所未有的感情道:"鳳菲從沒聽過比你的讚美更動聽的說話。唉,頑石真會因動心而點頭嗎?那真是歌者最大的榮耀。沈良啊!我該怎麼對侍你這個人呢?"

  項少龍暗罵自己"不檢點",刻下又重蹈當年以"絕對的權力絕對的腐化"一語挑起紀才女的情絲般敲動了鳳菲的芳心。不過亦證明了張泉的猜測大概不假。

  鳳菲實是暗中有個情郎,否則何用唉聲歎氣,心中矛盾。他當然不能橫刀奪愛。更不想惹上這個連他都無法不承認能使他頗為動心的美女,謙虛道:"這只是給大小姐的樂舞引發出來,有感而言吧。"

  鳳菲狠狠看著他的眼睛,香肩輕觸了他的臂膀,像小女孩般雀躍道:"我的主曲已大致擬好,只還差一點修飾。老天待我真不薄,竟在我退隱前遇上你這個知音人。"

  項少龍乘機道:"大小姐若能完全的信任我,什麼都不隱瞞,我沈良可用性命擔保,能教大小姐達成願望。"

  鳳菲一震道:"你以為我有很多事瞞著你嗎?"

  項少龍深知若不顯點手段,絕不能使到她聽教聽話,眼中射出森嚴的寒芒,直瞧進她秀氣得已達至令人驚心動魄的美目裡,冷然道:"大小姐可知張泉背後的主子是誰?"

  鳳菲不敵他的目光,垂下眼簾道:"不是淑貞嗎?"

  項少龍冷笑道:"二小姐只不過是個受害的可憐女子,為自己的命運而奮戰。"

  鳳菲鄂然不悅道:"你在說什麼?"

  目光與項少龍一交觸,又垂了下去,以帶點哀求的語氣道:"不要這樣瞪著人家好嗎?"

  項少龍大感滿意,知道她再難把自己當作一隻任意擺佈的棋子,步步進逼道:"張泉己成了呂不韋的走狗。"

  鳳菲變色道:"什麼?"

  項少龍重覆了一次,道:"大小姐正身陷險境,呂不韋一向與齊人關係密切,而因秦國勢大,誰部不敢真的開罪他,他若想得到大小姐,絕非是沒有可能的事。"

  鳳菲顯已因聞呂不韋的惡名而失了方寸,仰手抓住項少龍臂膀道,"那怎麼辦呢?不若我立即把張泉趕走。"

  給她的小手拉著,項少龍差點連心都融化了,忙壓下綺念,正容道:"大小姐必須作出選擇,一是全心全意信任我,一是再不用我。假若仍是舉棋不定,則後果難料。假如呂不韋派人來把大小姐強行擄走,又對外宣稱大小姐榮休後嫁入他呂家。恐怕沒有多少人敢公然干預和反對。大小姐該知只有一晚光景,此後便有許多不同了。"

  鳳菲六神無主道:"你有什麼辦法應付他呢?"

  項少龍微笑道:"當然還是利用張泉,只要讓他告訴呂不韋大小姐的情郎是一個在目下的形勢中連他都惹不起的人,那他只能待你偷偷離開時才出手,我們就有緩衝的時間了。"

  鳳菲呼出一口涼氣,凝神打量了他半晌,才幽幽道:"你這人真厲害,竟一點都不怕呂不韋。又像對他的為人非常熟悉的樣子。唉,現在人家不倚靠你,還有誰可倚賴呢?"

  項少龍知她回復了冷靜,淡淡道:"大小姐是倚賴我而非信任我,既不能得到大小姐的推心置腹,那我沈良只好於明天抵臨淄時離開,免致死得不明不白。"

  鳳菲怔怔瞧了他好一會後,歎氣道:"愈與你相處,便愈發覺你這人不簡單,好吧,到我房中再說吧。"

  項少龍心中暗喜,在連番軟硬兼施下,這美女終於肯作出讓步。

  鳳菲坐在他旁;神情溫婉,柔聲道:"你想我告訴你什麼呢?"

  項少龍道:"大小姐敢到臨淄去,必有照顧的人,請問此人是誰呢?"

  鳳菲道:"確有這麼一個人,但能否到適當時刻,我才告訴你呢?"

  項少龍不想迫人太甚,點頭道:"這也無妨。但舞伎團解散後,大小姐準備怎樣安置其他舞姬,而大小姐又何去何從?"

  鳳菲猶豫片刻,輕歎道:"我已安排好她們的去處,沈執事不要理這方面的事好嗎?"

  項少龍不悅道:"怎能不理。眼前所以會弄到這種不安局面,正因她們都在擔心將來的命運。我沈良雖是山窮水盡,但仍有幾分骨氣剩下來,絕不肯助大小姐出賣她們的幸福。"

  鳳菲秀目掠過怒色,旋又軟化下來。湊然道:"大家都是迫不得已,有很多事更不得不妥協。但若非淑貞這丫頭把我要退隱的事洩了出去,也不會出現這麼令人進退兩難的情況。"

  項少龍道:"你或者錯怪二小姐了。照我看是張泉透露給呂不韋知道,再由呂不韋傳播開來,那他就可公然來掠奪你這美人兒回家了。"

  鳳菲露出深思的表情,不一會神情堅決地道:"但我已答應了別人有關淑貞她們歸宿的問題,此事再難改變。而這個更是我開罪不起的人。"

  項少龍不以為意道:"這世上有什麼事是不能改變的。不過此事暫且擱在一旁,大小姐尚有一個問題末曾答我。"

  鳳菲微嗔道:"這個問題定要回答嗎?只要你能把我神不知鬼不覺地送離臨淄,自有人會把我接走。你便可回復自由。又得到一筆夠你終生受用不盡的酬金。"

  項少龍拂袖而起道:"說到底,你仍不是肯信任我,現在只因知道田單牽涉在內,而你那所謂肯幫你的人,恰正是田單。故此害怕起來,才對我稍假辭色!算了!由現在開始,休想我再為你賣命。"

  鳳菲大吃一驚,情急下一把抱著他,淒然道:"真的什麼都瞞不過你,天啊,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再坐下來細談好嗎?"

  項少龍冷笑道:"這只是簡單的推理,若臨淄那人真能助你,要我沈良來有何作用。"

  鳳菲把俏臉貼著他寬壯的胸脯,有點意亂情迷地道:"但若非你清楚呂不韋和田單的關係,怎作得出這樣的猜測。唉,今趟如非呂不韋親口保證田單會照顧我,人家亦不會到臨瑙來。怎想得到呂不韋竟是包藏媧心?"

  項少龍笑道:"莫忘了我曾追隨過廉大將軍和無忌公子,怎會不清楚呂不韋與田單的關係。這兩人均是好色之徒。而你們這歌伎團內人人都是罕見的絕色,誰能不起覬覦之心?甚至那另一個肯接你走的人,除非真是你的情郎,否則說不定亦在騙你。"

  鳳菲顯已六神無主,死命抱緊他,湊然道:"那我怎辦才好?"

  自知張泉後面的主使者是呂不韋後,她平時的信心和冷靜早不翼而飛。項少龍把她扶了起來,淡淡道:"先告訴我,除了呂不韋外,還有誰想得到你這美人兒?"

  鳳菲不好意思地在他面前站直了嬌軀,情緒複雜的白了他鷹眼,苦笑道:"當然是些有來頭的人,我們到了齊國,最令人擔心的就是仲孫龍,他雖無官位,但在齊國勢力卻不下於田單,手下能人異士無數,支持二王子田健,與擁戴大王子田生的田單是死對頭。我在大梁時,他曾特別遠道來找我,給我嚴詞拒絕後幸幸然離去,聲言若得不到我,其他人亦休想得到我。"

  項少龍皺眉道:"是否那個專放高利貸的仲孫龍。"

  鳳菲對他的消息靈通,見多識廣已不以為怪,點頭道:"正是此人,據傳他現在的身家比以前的烏氏傑還要豐厚。各國都有他的耳目爪牙和欠他錢財的人,所以我才那麼驚惶不安。"

  項少龍道:"哪個敢不怕得罪仲孫龍的人又是誰?"

  鳳菲低聲道:"這人叫韓闖,你該聽過他吧!"

  項少龍失聲道:"韓闖?"

  鳳菲大訝道:"你認識他嗎?"

  項少龍掩飾道:"我只聽過他名字,只是想不到是他,此人出名好漁色,你怎能信任他?"

  鳳菲道:"他雖貪色,但人本身卻不錯,索性一併告訴你吧!我說好要把淑真她們送給他,以酬謝他的相助,現在人家什麼事都沒有瞞你了。"

  項少龍道:"尚有一件事。大小姐究竟是要花落誰家呢?"

  鳳菲沉吟半晌,忽然伏入他懷裡抱著他的肩腰柔聲道:"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卻須立誓不可告訴任何人。"

  項少龍心中一蕩,強壓下想反擁她的強烈慾望,立下誓言。鳳菲夢囈般道:"這人非常有名,最近還曾鬧得東方六國亂成一團。"

  項少龍聽得頭皮發麻。難道鳳菲暗中心儀自己,離團後就要赴秦找自己嗎?鳳菲續道:"他就是項少龍,東方六國最驚懼的人。"

  雖明知她會說出自己的名字來,項少龍仍忍不住心中一震,道:"他愛你嗎?"

  鳳菲仰起俏臉訝道:"你為何問得這麼奇怪?"

  項少龍心中湧起明悟,知道她仍緊守著這一關,故意拿個人出來搪塞敷衍。心念電轉,已知她的意中人絕不會是自己,否則單美美不會不告訴他。

  但這人極可能是秦人。那只要項少龍把她送回咸陽,她就可與情郎相會了。微笑道:"那我豈非該把你送到中牟。"

  心中同時明白她不得不保密的理由,因為若洩露出去,說不定她的情郎會被呂不韋害死。她當日表示奉某人之命來刺殺自己,忽又改變主意。說不定正因鍾情於這新歡,更因而動了退隱嫁人之心。果然鳳菲道:"不!他著我到咸陽等他,只要你把人家送到咸陽就成了。"

  項少龍心中有氣,一把將她擁個結實,發洩的狂吻在她香唇上。鳳菲猛地掙扎,不旋踵軟化在他的熱吻中,雖不致熱烈反應,但總是接受了。離開了她的香唇,看著她霞生玉頰嬌艷無倫的玉容,項少龍歎道:"這是對大小姐仍不肯完全坦白的懲罰。不理你是如何恨我,但目下只有我沈良有能力助你不致成為仲孫龍的禁臠,其他的人都只是別有居心。"

  鳳菲嬌體發軟倒在他懷內道:"你不也是存心不良嗎?"

  項少龍見她沒有否認說謊,心中略生好感。擁著她香肩道:"若我是存心不良,現在就該揮軍直進,得到大小姐尊貴的身體了。好好的想想吧!"言罷揚長走了。

  項少龍出奇地暢快。自被李牧打得落荒而逃後,什麼悶氣都在這長長的一吻中消掉。他回復了以前扮董馬癡往邯鄲擒拿趙穆的豪情壯氣。只不過今趟除了肖月潭外,他就只有腰間的劍。而這劍還不可帶在身旁,否則給認出來就不得了。在這一刻,他決定再跟呂不韋和田單玩上一場。無論如何,他也要令這些受盡男人壓迫的女子,達成各自的理想。這樣才能活得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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