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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秦記》第109章
第五章 縱論形勢

  在呂不韋統領大軍,出征東周的前三天,以項少龍為首這使節團,在一千名精秦兵護翼下,離開咸陽,東渡黃河,踏上征途。

  除了紀嫣然、烏廷芳、趙倩和滕翼、荊俊等外人,嫡系的烏家子弟只有十二人,但這些人無不身手高,人數雖少,實力卻不可小覷。

  呂不韋方面除李斯和肖月潭外,還有精挑出來的三百名將家,這批人直接聽命於肖月潭,幸好渾身法寶的人與項少龍到此刻仍是關係極佳,故不會出現指揮不靈的情況。

  當然還有蒙驁的兩位小公子蒙武蒙恬,人年紀還少,對項少龍又非常崇拜,滕翼等都很疼愛他們。

  負責領軍的是一名叫呂雄的偏將,屬呂不韋一族,表面上雖對項少龍畢恭畢敬,但眼神閃燦,項少龍對他的印象並不太好。既要共乘一舟,惟有虛與委蛇了。

  比之上趟到趙國去,人數雖增多了,但項滕等反覺實力不大如前。

  這天將入韓境,抵達洛水西岸。

  河水曲折東流處,山嶺起伏,風光怡人。

  由昨夜開始,停了五天的雨雪又開始由天上飄下來,人人都披上毛裘斗篷,紀嫣然三女在雪白的毛裘裡,更像粉妝玉琢的美麗洋娃娃。

  她們因可以陪著上路,都心情開朗,不住指點著沿途的美景談笑著,春盈等四婢追隨身後。

  一路上李斯都混在肖月潭的呂府兵將裡,以免給肖月潭等看破了他和項少龍的特殊關係。

  到了黃昏時分,他們在水和一片紅松林間的高地臨河結營,準備明早渡河。

  呂雄派出了數百人伐木造筏,砍樹叱喝之聲,不時在樹林間響起來。

  趁諸女去打點營帳,項少龍和滕翼兩位好兄弟,沿江漫步。

  儘管天氣嚴寒,但長流不休的水卻沒有結冰,天寒水暖,水氣由河面升上,凝結在河畔的樹枝上,成為銀白晶瑩的掛飾,蔚為奇觀。

  美景當前,兩人都不想說話。

  踏足之處,腳下鬆軟的白雪咯咯作響,頭上則雪花飄舞,林海雪原,教人濾俗忘憂。

  不覺下,走出了營地外河水上游處。

  足響傳來,兩人轉頭望去,皚皚白雪中,李斯來了。

  項少龍和滕翼對望一眼,均知李斯不會只來找他們閒聊的。

  滕翼笑道:"冷嗎?"

  李斯兩手縮入綿袍袖內,張口吐出兩團白氣,來到項少龍側,看著漫天飛雪裡銀白一片的天地,回首望向紅松林,道:"這些紅樹加工後極耐腐蝕,乃建築和傢俱的上等材料,又含有豐松脂,可作燃燈之用。"

  滕翼訝道:"我出身山野,知道此樹並不出奇,想不到李兄亦如此在行。"

  李斯笑道:"行萬里路勝讀萬卷書,我自幼愛好四遊學、尋朋訪友,問得多自然知得,滕兄見笑了。"

  項少龍聽他言談高雅,見多識廣,心中佩服,暗忖難怪他能助小盤統一天下,輕拍了他肩頭道:"讓我們再隨意逛逛!"

  李斯欣然點頭,三人沿河而上。

  滕翼指著掛滿樹上的冰雪道:"太陽高昇時,枝梢滿掛的雪會如花片飄落,那將是難得見到的奇景。"

  項少龍見李斯如若不聞,暗自沉吟,知他有話要說,誠懇道:"都是自家兄弟了,李兄有什麼話,放心說出來吧!"

  李斯微笑道:"兩位大哥均是識見高明的人,對六國興衰竟有什麼看法呢?"

  滕翼笑道:"李兄乃飽學之士,不若由你點醒我們這兩個粗人好了!"

  李斯謙讓兩句後道:"兩位大哥請勿笑我,我這人最愛胡思亂想,但有一事卻想極也不通,就是現今齊、楚、燕、趙、魏、韓六國,除韓國一直落於人後外,其他諸國,均曾有盛極一時的國勢,兼且人材輩出,為何總不能一統天下呢?"

  項滕兩人同時一呆,這道理看似簡單,打不過人自然難以稱霸,但真要作出一個答案,卻是不知從何說起。

  李斯停下來,望著下方奔流的河水,雙目閃動著智慧的光芒,跌進了回憶裡悠然道:"三年前某個黃昏,我在楚魏交界看到一個奇景,就在一口枯乾了的井內,有群青蛙不知如何竟惡鬥起來,其中有幾隻特別粗壯的,一直戰無不勝,到弱者盡喪後,它們終彼此於交手,由於早負傷纍纍,最後的勝利者亦因失血過多而亡。於是恍然大悟,明白六國就像那群井內之蛙,受井所限,又纏鬥不休,結果盡敗死,這才動心到秦國一碰運氣,當時我心中想到的是:只有秦國這只在井外觀戰的青蛙,才能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項滕兩人無不點頭,這比喻生動地指出了秦國為何可後來居上,凌駕於他國的原因,正因她僻處西陲,未受過戰火直接摧殘。

  李斯一直沒有展露才華的機會,這時說起了興頭,口若懸河道:"六國裡最有條件成就霸業的,本是楚人。楚國地處南方,土地肥沃,自惠王滅陳、蔡、杞、莒諸國後,幅員廣闊,但正因資源豐富,生活優悠,民風漸趨糜爛,雖有富大之名,其實虛有其表,兵員雖眾,卻疏於訓練,不耐堅戰。"

  滕翼點頭同意道:"李兄說得好,楚人是驕橫自恃,不事實務,歷代君王,均不恤其政,令群臣相妒爭功、或諂諛用事,致百姓心離,城池不修。"

  項少龍想起李園和春申君,不由歎了一口氣。

  李斯續道:"若只以兵論,六國中最有希望的實是趙人,國土達二千里,帶甲數十萬,車千乘、騎以萬計,西有常山,南有河漳,東有清河,北有燕國。到趙武靈王出,不拘成法,敢於革新,胡服騎射,天下無人能敵,可是此後卻欠明君,空有廉頗李牧,仍有長平之失,一蹶不振,最是令人惋惜。就若井內之蛙,無論如何強大,只要有一個傷口流血不止,即成致命之傷。"

  項滕兩人心中奇怪,李斯來找他們,難道就是要發表這些高見嗎?

  滕翼道:"韓人積弱,燕人則北臨匈奴,後方夾於齊楚之間,現在雖繼四公子後出了個太子丹,仍是難有作為。剩下只有魏齊兩國,前者有信陵君,後者有田單,均是不世出的人材,李兄又有麼看法?"

  李斯傲然一笑道:"強極也只是兩隻負傷的井蛙吧!"

  頓了頓淡然自若道:"信陵君傷在受魏王所忌,有力難施;田單則傷於齊人的心態。"

  項少龍想起他曾在齊國拜於荀子門下,心中一動道:"願聞其詳!"

  李斯背負雙手,往上游繼續走去。

  項滕兩人交換了個眼色,均覺這落泊文士忽然間像變了另一個人般,有種睥睨天下的氣概,忙跟在兩旁。

  李斯完全不知自己成了主角,昂然仰首,深深吁出一口長郁心內的豪情壯氣,道:"齊人最好空言闊論,嘿!說真的,在下也曾沾染了點這種習氣。別的不說,只是稷下學士,便多達千人,要他們論政治,遊藝講學,天下無人能及,但若要出師征戰,則誰都沒有興趣和本領。田單雖因勢而起,挽國家於將亡之際,可是事過境遷,那些只愛作空言者,誰都提不起爭霸的勁頭。"

  轉向項少龍道:"太傅今趟出使諸國,目的在於化解他們合從之勢,若從齊國先入手,必能事半功倍,只要齊人龜縮不出,楚人那敢輕動干戈,齊楚既然袖手,趙人又與燕國纏戰不休,魏國還有可為嗎?"

  項滕兩人恍然大悟,至此才明白李斯說了這麼一番話的真正目的,就是指出此行的第一個目標,非是魏國而齊人。

  他們雖急於要上趙雅和趙致會合,但事關重大,把私事暫放一旁,亦應沒有其麼大礙。但這麼一個轉變,各方面都必須重作一番的部署才行。

  項少龍歎道:"李兄確是識見高明,項某人有茅塞頓開的感覺,便讓我們改道往齊,再到楚國,好完成大王交下的使命。"

  三人再談了一會有關齊國的事,才回到營地去。

  項龍立即把肖月潭和呂雄兩人召到主帳,說出了改道往齊事,卻故意不解釋理由。

  肖月潭沉吟道:"既是如此,我立即派人先往齊國遞交文牒,知會此事,但趙國有別於韓,我們應否先打個招呼,好借道而行,但過門不入,徙招趙人之忌。"

  這番話合情合理,項少龍倉猝決定改變行程,一時間那想得這麼周詳,聞言不禁大感頭痛,難以決定。

  現在趙齊交惡,他若如此明著去攏絡齊國,趙人不理,說不定晶王后把心一橫,派李牧來對付他們,那就糟透了。

  呂雄面色微變,道:"呂相曾明令指示,此行先到之處,乃魏京大梁,行程早安排妥當,太傅這麼說改就改,怕會影響策略和軍心,而且前途凶險難測,太傅可否打消這念頭呢?"不知是否過於敏感,項少龍隱隱感有點不大妥當,一時卻說不上來,沉吟不語。

  肖月潭卻是站在他的一方,道:"將軍怕是誤會了相爺的意思了,相爺曾吩咐肖某,離開咸陽後,一切由太傅權宜行事,太傅改道赴齊,其中必有深意,呂將軍還是研究一下,看看如何作妥善安排好了。"

  項滕均感愕然,想不到肖月潭對呂雄如此不留情面。

  呂雄反應卻更奇怪,反堆起恭順之色,點頭道:"小將有點糊塗了,這就去找屈斗祁商量,等有了初步行軍部署,再來向太傅和肖先生報告。"言罷出帳去了。

  肖月潭看著他離開,雙目現出不屑之色,冷哼一聲。

  項少龍忍不住道:"肖兄似乎不大滿意此人哩!"

  肖月潭歎了一口氣,搖頭道:"我也不明白以呂爺的精明,為何要揀此人來負責領軍,這等只知諛媚弄巧之輩,德能均不足服眾,當年我和圖爺為呂爺奔走之時,他們這群呂氏族人,都不知廁身於那裡,現在呂爺榮登相國之位,他們卻爭著來巴結邀功,相爺偏又重用他們。"

  項少龍這才白他們間的關係。

  如此看來,即使呂不韋之下,亦可大致分作兩個系統,一個是以圖先和肖月潭為首的家將派系,另一則是包括了呂雄在內的呂不韋本族之人,為了權力而致互相傾扎。

  呂雄剛才提起的屈斗祁,是領軍的另一偏將,本身雖是秦人,卻是蒙驁的心腹手下,名雖為呂雄的副手,但在軍中的資歷威望,均非呂雄這被破格提的人能望其項背。

  鬥爭確是無處能免。

  只是這小小一個千許人的使節團,情況已非常複雜。

  肖月潭壓低聲音道:"少龍你為何忽然改變行程呢?是否怕陽泉君勾通了韓人,在路上伏擊我們?"

  項少龍倒沒有想及這方面的問題,亦知剛才和李斯密話,這位老朋友定會大感不舒服,乘機道:"這只是原因之一,剛才我找到李先生,問了他有關齊國的形勢後,發覺齊人最易說話,這才改變主意,決定先往齊國。"

  肖月潭欣然道:"原來如此,少龍真懂用人,李斯這人見多識廣,對天下形勢更是瞭若指掌,只可惜不為相爺所喜,未得重用。"

  又微笑道:"現在我才明白少龍為何要指定李先生隨行哩!"

  滕翼插入道:"呂雄這人靠得住嗎?"

  肖月澤歎了一口氣,道:"這個真是非常難說,基本沒有什麼問題,此行若出了事,誰都不能免罪。"

  頓了頓續道:"少龍是自己人,我也不怕坦白說出來,今趟在出使人選上,曾經發生過很大的爭拗,我和圖爺均力主由你出使,呂雄他們的呂氏一族,卻主張應由呂夫人的親弟弟諸萌擔當,只是相爺權衡輕重後,終採納了我們的意見,但已鬧得很不愉快了。"

  項少龍暗付不揀我可最好了,但現在米已成炊,上了虎背,怨恨只是白費精神,陪著他歎了一口氣,苦笑起來。

  肖月潭誠懇地道:"我和圖爺都知少龍淡薄功名利祿,可是現在我們和以諸萌為首的呂家親族勢成水火,少龍至緊要為我們爭這一口氣。"

  項少龍這時才知道自己成了圖先一派爭取的人,更是啼笑皆非。

  此時帳外忽傅來兵刃交擊的聲音和喝彩聲,大奇下,三人揭帳而出。

  主營外的空地處,一身戎裝的紀嫣然,正與蒙恬互持長矛對打練習,好不激烈。

  烏廷芳、趙倩、蒙武、荊俊和一眾親衛,則在旁吶喊助威,熱鬧非常。

  紀嫣然雖佔盡上風,可是蒙恬仍苦苦支撐,似模似樣。

  滕均想不這十七歲許的小子如此了得,不由齊聲叫好。

  蒙恬見項少龍在旁觀戰,精神大振,一連三矛,使得矯若游龍,挽回了少許頹勢。

  紀嫣然倏地把對手的重矛橫拖開去,待蒙恬一失勢時,她便退了開去,矛收背後,嬌笑道:"假以時日,恐怕嫣然不是小恬的對手哩!"

  蒙恬連忙施禮謙讓,令人大生好感。

  足音響起,呂雄面有得色地領著一面忿然之色的屈斗祁,往他們走來。

  三人交換個眼色,都知呂雄從中弄鬼,煽動了屈斗祁來作出頭的醜人。

  兩人來到三人身前,正要說話,項少龍先發制人,微笑道:"這些日來,尚未有機會和屈偏將說話,請!"

  轉身入帳。

  屈斗祁微一錯愕,跟了入去。

  呂雄想入帳時,卻給滕攔著,客氣地道:"呂將軍對改道之事,必已胸有成竹,太傅有命,著本人與將軍商量,不若到本人帳內談談吧!"

  呂雄無奈下,惟有隨他去了。

  剩下肖月潭一人在拈鬚微笑。

第六章 草木皆兵

  主帳內。

  兩人席地坐好後,屈斗祁緊繃著臉道:"太傅是否要臨時改變行程,未知是何緣故?"

  項少龍暗忖連莊襄王都放手任自己去辦事,現在竟給你這麼個偏將來質詢,可知自己在秦國軍方內沒有什麼地位,充其量只是秦君的一個寵臣,呂不韋的親信而已。

  忍著氣道:"屈偏將有否聽過陽泉君派人來對付的事呢?"

  屈斗祁故作恍然道:"若是為了此事,太傅可放心了,蒙帥早有吩咐,所以這十多天末將一直放出偵騎,如有什麼人跟蹤我們,保證逃不過我的耳目。"

  項少龍微笑道:"屈偏將對今趟的行程,是否早便擬定了下來呢?"

  屈斗祁亦是精靈的,聞絃歌知雅意,道:"雖是早定下來,但除了末將,領軍和太傅等數人外,連呂相都不知詳細規劃,所以太傅更不用擔心這方面會出消息。"

  項少龍很想說老子要怎樣就怎樣做,那到你來說話,終還是忍下了言口氣,淡淡道:"只畏屈偏將手下裡有一人是奸細,就沿途留下標記,讓敵人銜著尾巴追來,找尋適地點偷襲我們,特別在毗連韓境的地方,最是危險。"

  屈斗祁若無其事道:"若是如此,改變行程也沒有用,他們大可在我們進入趙境前對付我,倒不若依照原定路線,打不過總逃得了。"

  項少龍奇道:"屈偏將似乎很介意我改變行程,未知是何因由呢?"

  這一著非常厲害,假若屈斗祁說不出原因,項少龍自可責他不從軍令之罪了。

  屈斗祁微一愕然,雙目閃過怒意,冷冷道:"蒙帥既把太傅安危交由末將負責,末將自然以安全為第一個考慮因素了。"

  項少龍心頭發火,冷笑道:"現在我實弄不清楚屈偏將和呂將軍誰是負責的人了?他剛剛才接了我的軍令,現在屈偏將顯然沒把我的吩咐放在眼內,屈偏將可解釋一下嗎?"

  屈斗祁微微一震,知道項少龍動了真火,軟化了點,卑聲道:"末將怎敢不聽太傅指示,只不過……"

  項少龍耐煩地打斷他道:"明天我們便要渡河,你有派泅水過去察看嗎?"

  屈斗祁一呆道:"木伐尚未做好,河水又那麼冷……"

  項少龍長身而起,到了帳門處,大叫道:"荊俊!"

  正和蒙武運劍練習對打的荊俊走入帳來,道:"太傅有何分咐?"

  項少龍道:"立即找幾個兄弟,泅水過河看看對岸的情況,最緊要秘密行事,若有什麼發現,千萬不要驚動敵人,明白了嗎?"

  荊俊欣然領命去了。

  屈斗祁低垂著頭,但看神情卻是不滿之極。項少龍這麼做,分明是指他辦事不力,最要命的這確是一個疏忽。

  項少龍心中暗笑,今趟他們有備而來,其中一套法寶,就依照善柔的方法,制了一批防水皮衣,想不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

  本來他也想不到要探察對岸的動靜,一來因早先給肖月潭提醒,陽泉居說會借韓人之手殺害自己,此刻與這不尊重自己的屈斗祁針鋒相對,靈機一觸,才想出這挫折對方銳氣的方法。

  既然有理都說不清,不若就以硬碰硬,教他屈服。

  軍令不行,乃行軍大忌。

  若屈斗祁或呂雄仍是陽奉陰違,索性憑襄王賜下的軍符,把兩人革職,改以滕翼代替,一了百了。

  這時他再無興趣與此人糾纏下去,冷然道:"沒事了,屈偏將可繼續辦你的事,改道一事,除你和呂將軍兩人外,不得說予第三者知道,否則以軍法處置,明早我會告訴你採那條路線前進。"

  屈斗祁一言不發,略施敬禮,怏然走了。

  這時天剛黑齊。

  主帳內,項少龍與妻婢們共進晚膳。

  紀嫣然聽罷他改赴齊國的因由後,驚異地道:"這位李斯先生確是識見不凡,對諸國形勢的分析一針見血,對齊人愛好放言高論的風氣,更是透徹若神明,想不到相府有如此人物,少龍可否引介與嫣然一晤?"

  項少龍知她性格,樂得有人陪她聊天,點頭道:"待會我便請他過來,與嫣然見面。"

  紀嫣然欣然道:"不過更令我驚訝的是少龍你的眼光,竟憧得指名要求李斯生隨行。"項少龍暗叫慚愧,他那來什麼眼光呢?

  趙倩擔心地道:"可是項郎早派人通知了在大梁的雅夫人,著她們在那裡候你,這樣先到齊楚,豈非至少要她們呆等一年半載嗎?"

  項少龍苦笑道:"這是無可奈何的了。不過我使荊俊先生往魏國找她們,當我們由齊赴楚時,他們可和我們在途中會合了,至多是三月的光景吧了!"

  趙倩一想也是,沒再說話。

  這時夏盈為項少龍添飯,後者笑問她旅途是否辛苦。

  另一邊的秋盈笑道:"小姐在咸陽時,每天都教導我們學習騎射,這點路算什麼哩?"

  烏廷芳笑了起來,得意地道:"有我這大師傅指點,這幾個丫頭都不知變得多麼厲害呢。"

  帳外忽傳來擾攘人聲,接著滕翼的聲音在外響起道:"三弟出來一會!"

  項少龍聽他沉重的語氣,心知不妙,忙揭帳而出。

  外面空地處擠滿了人,呂雄、屈斗祁等全來了。

  剛回來的荊俊興奮道:"太傅!我們擒了敵人回來,莫要怪我,剛上岸就面對撞上了這傢伙在小解,是迫不得已才出手的。"

  項少龍心中一檁,望往屈斗祁等眾軍將,人人面色凝重,屈斗祁更是臉有愧色。

  由烏家十二名子弟組成的親衛團裡的烏言勒和烏舒兩人,把一名綁著雙手,渾身濕透,冷得臉如死灰,身穿牧民裝束的漢子推到少龍身前,把他按跪地上。

  滕翼沉聲道:"你是何人?"

  那漢子嘴唇一陣顫動,垂頭惶然道:"小人鄧甲,只是韓國牧民,途經此地,為可要動粗把小人擒拿呢?"

  仍是身穿水靠的荊俊道:"不要信他,這人身藏兵刃弓矢,絕非好人。"

  滕翼將一把劍遞給少龍,道:"看兵器的形式,這人極可能來自燕國。"

  在一旁默聽的肖月潭失聲道:"什麼?"

  項少龍亦呆了一呆,想不到來敵竟與燕國有關,心中湧起古怪的感覺,沉吟半晌後下令道:"先為他換上乾衣,由我親自審問他。"

  烏言著和烏舒一聲領命,押著他去了。

  項少龍向圍觀的軍士冷喝道:"你們還不給我去緊守崗位,兩偏將請留步。"又回頭對紀嫣然等道:"你們回到帳內等我。"

  待空地處只剩下滕翼、荊俊、肖月潭、屈斗祁、呂雄五人時,項少龍淡淡道:"若這人真是燕國來的,我們便非常危險了。"

  人人面色沉重,默然無語。

  在昏暗的營燈掩映下,天上雪粉飄飄,氣氛肅穆。

  屈斗祁乾咳一聲,跪下來道:"末將疏忽,願受太傅罪責。"

  呂雄迫於無奈,亦跪下來請罪。

  項少龍心中叫妙,想不到誤打誤撞下,竟挫了兩人銳氣,不過形勢險惡,亦快樂不起來,搶前扶起兩人道:"只要大家能衷誠合作,應付危難,這等小事本人絕不會放在心上。"

  他也變得厲害了,言下之意,假若兩人不乖乖聽話,絕不會客氣。

  兩人像鬥敗了的公雞般,垂頭喪氣地站著。

  肖月潭道:"一切都待拷問了這鄧甲再說吧!不過我若是他,認就是死,不認反有一線生機,故怎也不會招供。"

  滕翼微笑道:"這包在我身上,幸好天寒未久,待我到附近的地穴找找有沒有我想要的幫手傢伙。"

  言罷在眾人大惑不解下,出營去了。

  果如肖月潭所料,鄧甲矢口不認。

  項少龍深悉滕翼性格,知他必有辦法,阻止了屈斗祁等對他用刑,只把他綁在一個營帳內,派人守著。

  未幾滕翼著個布袋回來,裡面軟蠕蠕,不知藏著什麼東西。

  坐在帳內的項少龍等都呆看著那布袋,只有荊俊明白,大笑道:"讓我去拿小竹簍來!"欣然去了滕翼冷然入帳,向手下喝道:"拿他站起來!"

  烏言著兩人忙左右把他挾持著。

  鄧甲露出駭然神色,盯著滕翼舉在他眼前,不知是什麼東西正蠕動其中的布袋。

  屈斗祁道:"滕先生準備怎樣對他?"

  滕翼毫無顧忌地探手袋裡,熟練地取出一隻毛茸茸的灰黑田鼠,遞到鄧甲面前笑道:"你招不招供?"

  看著在滕翼手內正掙扎吱叫的大田鼠,連項少龍、肖月潭這等足智多謀的人都一頭霧水,不知他怎可憑這東西令鄧甲屈服?

  鄧甲昂然道:"我根本只是個畜牧之人,有什麼可招的?"

  肖月潭冷笑道:"還想不認,你不但語帶燕音,且牧人怎能在這等情況下仍昂然不懼,你還想騙人嗎?"

  鄧甲一聽,才知露出破綻,硬撐道:"我根本不明白你說什麼,若仍不信我是對岸鄧家村的人,可派人去一問便知。"

  這時荊俊拿著竹簍回來了,嚷道:"快給他脫褲子!"

  眾人齊感愕然。

  烏言著等兩三下動作,鄧甲下身立時光禿禿的,盡露眾人眼下。

  荊俊親自把竹簍口覆蓋在他下體處,以繩縈繞過他臀部縛個結實。

  鄧甲駭然道:"你們想幹什麼?"

  滕翼笑道:"很快你便會知道了。"向烏言著兩人吩咐道:"按他坐在地上!"

  這時眾人心中明白,無不叫絕,感到這比毒打他一頓還要殘忍百倍。

  滕翼揭起小竹簍另一端的蓋子,把田鼠放入竹簍內,再蓋好簍子。

  裡面立時傳來田鼠動的聲音,簍子和鄧甲同時抖動起來。

  鄧甲尖叫道:"項少龍你好毒!"

  呂雄蹲下來道:"鄧甲兄你怎知他是項少龍呢?"

  鄧甲知說漏了口,不過這時已無暇辯駁,眼珠隨著籮子裡田鼠的走動一起同時轉動著。

  帳內諸人裡,當然只有他一人"切身體會"到田鼠的動作了。

  項少龍學呂雄般蹲在另一邊,拍拍他臉頰,柔聲道:"乖乖說吧!若證明你說了實話,我們走一段路後就放了你。"

  滕翼冷然看著他正急速起伏的胸口,沉聲道:"這田鼠走累了,快要吃東哩,你不是想待到那時才說吧!"

  荊俊笑道:"那時可能遲了,你愈快點說,你那生孩子和小解的傢伙愈能保持完整。"

  其實不用他們軟硬兼施,鄧甲早崩潰下來,一面恐怖神色,呻吟著道:"先把那東西拿出來再說!"

  屈斗祁搖頭道:"你不說,那東西永遠都留在這小簍裡。"

  肖月潭笑道:"還不懂爭取時間?正蠢材?"

  不知是否給抓了一記還是噬一口,鄧甲慘叫道:"小人招供了,今次是奉太子之命,快拿出來!"

  項少龍知他完全崩潰了,向滕翼打了眼色,著他把田鼠出來。說實在的,他自己都很怕這小傢伙,要他動手去,內心難免發毛。

  滕翼搖了搖頭,喝道:"還不快說!"

  鄧甲無奈下,立即以可能是拷問史上最快的速度,把整件事說了出來。

  當滕翼把田鼠拿出來後,儘管天寒地凍,鄧甲仍是屎滾尿流、渾身被汗水濕透,可見"毒刑"如何厲害。

  他的供詞,不但揭破了燕人的陰謀,還使項滕兩人弄清楚了當日在邯鄲外龍陽君遇襲的事。

  原來燕國太子丹因廉頗圍困燕國京城,他只能苦守,無力解圍,惟有使出橫手,派手下著名家將徐夷亂率領三千勇士,衝出重圍,分散秘密潛入趙境,希望製造混亂,令趙人自動退兵。

  於是先有刺殺龍陽君一事,敗後又把收買了的齊人殺死,好嫁禍田單。

  此計不成,又另生一計。

  太子丹這人交遊廣闊,深謀遠慮,在各國均有被他收買的眼線,此時知項少龍出使魏國,立即通知藏在趙境的徐夷亂,著他設法扮作趙人襲殺項少龍。

  要知項少龍代表的襄王,若他被殺,秦人怎也不會坐視不理,只要秦人對趙用兵,燕人京師之圍自解,這一著確是厲害。

  徐夷亂亦是智計多端的人,在項少龍赴魏途上布下崗哨,等待機會。終決定了當他們明天渡河時,扮作韓軍乘虛偷襲。那時項少龍過河不成,又不敢深進韓境,惟有被迫轉往趙境,徐夷亂便可憑著優勢兵力、憑險伏擊,務要置項少龍於死地,使陰謀成功。

  各人聽到這事時,均眉頭深鎖。

  這些燕人在別人地方行兇,全無顧忌,而他們此事又不敢驚動趙人和韓人,以免再橫生枝節,實在頭痛。

  更兼除夷亂這批人外,說不定陽泉君的人又與韓人勾結來對付他們,以他們這過千人的浩蕩隊伍,在對方有心襲擊下,目標明顯,確是無處可逃。

  若找有利防禦之地築壘防守,則成困獸之鬥,結果什麼地方都去不了,則更是不妥。

  項少龍等人在帳外商量一會,一時間都想不出什麼應付良方來。

  屈斗祁提議道:"現在我們既知徐夷亂的人藏在對岸一處山頭,不若暗潛過去,摸黑夜襲,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肖月潭道:"這事太冒險了,我早聽過此人之名,善用兵法,必會派人密切監視我,而且鄧甲失蹤一事,會惹他生疑,對方人數又是我們的三倍,這麼做只等若送死。"

  呂雄臉青唇白,顫聲道:"不若我們立即連夜離開,留下空營,到燕人發覺時,早追不及了。"

  項少雖鄙夷此人,但他提出的確是唯一行之法,點頭道:"走是定要走了,但怎麼走卻雖從長計議,這麼上千人的隊伍,縱使行動迅速,但由於有大河阻隔,遲早會給他們追上。"

  屈斗祁點頭道:"最糟是我們無論進入趙國又或韓境,都必須小心翼翼,派出偵騎探路,以避開趙韓之人,所以路線必然迂迴曲折,行軍緩慢,以徐夷亂這等精明的人,必可輕易追上我們。"

  一直默默不語的滕翼道:"我有一個提議,就是化整為零,兵分多路,如此敵人就不知追那一隊才好,我們逃起來亦靈活多了。"

  眾人均靜默起來,咀嚼著他的說話。

  項少龍斷然道:"這是唯一可行之法,就這麼決定好了。"

  雨雪愈下愈大。

  荒野內的殺機亦更濃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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