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愛我們小說狂人的話,可以多多使用登入功能ヽ(●´∀`●)ノ
登入也能幫助你收藏你愛的小說~跟我們建立更深的連結喔 ♂
《尋秦記》第113章
第一章 內憂外患

  項少龍嚇了一跳,暗忖以圖先這麼沉穩老到的人,也要叫糟,此事必非同小可,忙追問其詳。

  圖先道:"令舅昨晚到相府找呂不韋,談了足有兩個時辰,事後呂不韋吩咐呂雄和我派人監視你的動靜,還大發脾氣,臭罵了你一頓,說你不識抬舉,又舉薦徐先作左丞相,看來令舅對你必然沒有什麼好說話。"

  今趟輪到項少龍臉青唇白,忙使人把岳父烏應元和滕翼請來,說出了這件事的內情。

  烏應元拍桌大罵道:"這忤逆子竟敢出賣家族,我定要以家法把他處死。"

  滕翼的臉色亦變得非常難看,若呂不韋有心對付他們,確是非常頭痛的事。

  項少龍道:"究竟廷威少爺向呂不韋說了什麼話呢?假若呂不韋知道了整件事情,應該會避忌我,甚或立即把我處死,不會像現在般仍著我為他辦事。"

  烏應元整個人像忽然蒼老了近十年,頹然歎道:"幸好我早防了他們一手,只說呂不韋這人表面看來豁達大度,其實非常忌材,不大可靠。現在少龍得大王王后愛寵,恐會招他之忌,所以必須早作防範,預好退路。至於細節,卻沒有告訴他們。"

  滕翼沉聲道:"我看廷威少爺仍沒有這麼大膽,此事或有族內其他長輩支持,所以未調查清楚,切勿輕舉妄動。"

  圖先點頭道:"滕兄說得對,假若抓起了廷威少爺,必會驚動呂不韋,那他就知有內奸了。"

  烏應元再歎了一口氣,目泛淚光。烏廷威畢竟是他親生骨肉,那能不傷心欲絕。

  圖先續道:"以呂不韋的精明,見少龍你出使不成回來之後,立即退隱牧場,又準備後路,必然猜到給你識破了他的陰謀。此事若洩漏出來,對他的影響非同小可,他絕不會放過你們。"

  烏應元拭掉眼淚,冷哼道:"現在秦廷上下都對少龍另眼相看,我們烏家牧場又做得有聲有色,他能拿我們怎樣?"

  圖先道:"新近呂不韋招納了一位著名劍手,與以前被少龍殺死的連晉同屬衛人,聽說兩人還有師兄弟的關係。此人叫管中邪,生得比少龍和滕兄還要粗壯,論氣力可比得上囂魏牟,劍法騎術則猶有過之,有以一當百之勇。人又陰沉多智,現在成了呂不韋的心腹,負責為他訓練家將,使呂不韋更是實力倍增,此人絕不可小覷。"

  滕翼和項少龍均感頭皮發麻,若此人比囂魏牟更厲害,恐怕他們都不是對手。

  當日之所以能殺死囂魏牟,皆因先用計射了他一箭,否則勝負仍是難以預料。

  烏應元道:"圖管家和他交過了手嗎?"

  圖先苦笑道:"和他玩過幾下子,雖沒有分出勝負,但圖某自知遠及不上他,否則那會把他放在心上。"

  三人無不動容。

  要知呂府芸芸家將中,圖先一向以劍術稱冠,假若連他也自認遠及不上這個管中邪,可知他是如何厲害了。

  滕翼道:"呂不韋既得此人,說不定會在宴會的場合借表演劍法為名,迫少龍動手,再借失手為借口,殺害少龍。那既非私鬥,秦人在宴會比武又視同家常便飯,既成事實後,恐大王亦難以怪他。"

  烏應元倒對項少龍充滿信心,這當然是他不知囂魏牟的厲害。冷笑道:"少龍是那麼容易殺死的嗎?不過以後出入倒要小心點。"

  項少龍暗忖一日未和呂不韋正式反臉,很多事都是避無可避,歎道:"呂不韋四處招攬人材,還有什麼其他像樣的人物?"

  圖先道:"論文的有個叫莫傲的人,此人才智極高,見聞廣博;但心術極壞,使人假扮陽泉君偷襲你們的主意,可能便是出自這人的壞心腸。他又對醫藥之道極有心得,先王之死,應是由他下手配製毒藥。"

  滕翼皺眉道:"這事連你也不知道嗎?"

  圖先歎道:"莫傲娶了呂雄的妹子,可算是呂不韋的親族。這種天大重要的事,除了他自己的族人外,連我這跟了他十多年的親信也瞞著,如今還設法削掉我的人呢,唉!"說到最後,露出了傷痛悵惘的心情。

  烏應元忍不住道:"圖管家為何不像肖先生般一走了之呢?"

  圖先臉容深沉下來,咬牙切齒的道:"這種無情無義的人,我怎也要看著他如何收場。幸好我尚對他有很大的利用價值,只要他一天不知道我已識穿了他的陰謀,他仍不會對付我,表面上,他怎也要擺出重情重義的虛偽樣子。"

  項少龍陪著他歎了一口氣道:"剛才你說文的有這莫傲,那武的還有什麼人?"

  圖先道:"還有三個人,雖遠及不上管中邪,但已是不可多得的一流好手,他們就是魯殘、周子桓和毒。"

  項少龍劇震道:"毒?"

  三人同時大訝的瞪著他。

  圖先奇道:"你認識他嗎?他雖是趙人,但三年前早離趙四處碰機會,後來在韓國勾引了韓闖的愛妾,被韓闖派人追殺,才被迫溜了來咸陽。少龍理應沒有機會和他碰過頭。"

  項少龍是有口難言,在秦始皇那齣電影裡,毒乃重要的奸角,勾搭了朱姬後,脫離呂不韋的控制,干擾朝政,密謀造反。這些事怎能對他們說呢?

  苦笑道:"沒有什麼?只是這人的名字很怪吧了!"

  三人仍懷疑地看著他。

  項少龍攤著手道:"說實在的,不知為何我聽到這人的名字就有點心驚肉跳的感覺。嘿!這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他這麼說,三人反而可以接受,無不心生寒意。

  滕翼本是一無所懼的人,但現在有了嬌妻愛兒,心情自是迥然有異。

  圖先沉吟片晌道:"毒這人很工心計,最擅逢迎吹拍之道,很得呂不韋歡心。兼之他生得一表人材,有若玉樹臨風,許些婦人小姐見到他,就像餓蟻見到了蜜糖。在咸陽裡,他是青樓姑娘最歡迎的人。"

  頓了頓又道:"據說他天賦異稟,晚晚床笫征戰亦不會力不從心,曾有連御十女的紀錄。呂不韋就是最愛利用他這專長,要他勾引人家妻妾,探聽消息。哼!這人是天生無情無義的人,也不知誤了多少良家婦女的終身,若不是有呂不韋護著他,早給人殺了。"

  四人沉默下來。

  呂不韋招攬的人裡,有著不少這類"奇人異士",若和他公然對抗,確非一件愉快的事。

  烏應元歎了一口氣道:"圖管家這樣來找我們,不怕呂不韋起疑心嗎?"

  圖先道:"今次我實是奉他之命而來,邀請少龍三天後到咸陽相府赴宴。至於他為何宴請少龍,我卻不知道了,看來都不會是什麼好事。烏大爺卻不在被請之列。"

  項少龍想起呂不韋迫婚的事,歎了一口氣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走著瞧吧。有些事避都避不了的。"

  烏應元道:"外憂雖可怕,內患更可慮。若不痛下決心,清理門戶,將來吃了大虧,那才要後悔莫及呢。"

  圖先道:"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更不可讓廷威少爺知道事情敗露,甚至不妨反過來利用他製造假象,瞞騙呂不韋。"

  轉向項少龍道:"呂不韋是我所見過最擅玩弄陰謀手段的人,咸陽內現在唯一能與他周旋的,就只有你項少龍一人。你們烏家有廷威少爺這內憂,相府內亦有我圖先,就讓我們來與他分個高低好了。"

  項少龍回復了冷靜,微笑道:"多餘話我不說了,只要我項少龍有一口氣在,終會為各位被害死的弟兄和倩公主他們討回公道的。"

  項少龍回到後院,烏廷芳、趙致、紀嫣然和田氏姊妹正在弄兒為樂。

  項少龍雖心情大壞,仍抱起由紀嫣然取名寶兒的兒子,逗弄了一會,看到眾女這麼興高采烈,想起危難隨時臨身,不禁百感交集。

  紀嫣然慧質蘭心,看出他的不安,把他拉到一旁追問原因。

  項少龍把烏廷威的事說了出來,同時道:"最緊要提醒廷芳,假若這小子問及出使的事,怎也不可把秘密透露他知道。"

  紀嫣然沉吟片晌後,道:"我倒想到一個方法,就是由廷芳之口洩露出另一種假象,廷威必會深信不疑,還會搶著把事情告訴呂不韋,說不定我們可把他騙倒哩!"

  項少龍苦惱地道:"但有什麼謊話,可解釋我們要到塞外去避開呂不韋呢?"

  紀嫣然道:"呂雄就是個可資利用的人,只要我們說猜到呂雄和陽泉君的人暗通消息,因而懷疑是呂不韋在暗中唆使,那呂不韋最害怕的事,便沒有洩露出來。因為呂不韋最怕人知道的,就是偷襲者根本不是陽泉君的人。"

  項少龍喜得在紀嫣然臉蛋吻了一口,讚道:"就這麼辦!有你這女諸葛為我籌劃,還用擔心什麼呢?"紀嫣然愕然道:"什麼是女諸葛?"

  項少龍這才知說漏了口,諸葛亮是三國的人,要幾百年後才出世,紀才女當然不知道。

  幸好這時趙致走了過來,怨道:"柔姊真教人擔心,這麼久都不托人捎個信來,蘭姊更怪她不來看她哩!"

  項少龍想起善柔,同時也想起趙雅,剛因紀嫣然的妙計而稍為放下的心情,又沉重起來。

  安慰了趙致兩句後,項少龍對紀嫣然道:"明天我們回咸陽,琴清不是約你去她家小住嗎?我可順道送你去。"

  紀嫣然含笑答應,過去把烏廷芳拉往內軒,當然是要借她進行計劃。

  項少龍不忍見烏廷芳驚悉乃兄的壞事而傷心的樣子,溜了去找滕翼練劍。

  為了將來的危難,他必須把自己保持在最佳的狀態中。

  在這戰爭的年代裡,智計劍術,缺一不可。

  這未來十年,將會是非常難熬的悠久歲月。

  次日正要起程往咸陽時,才發覺烏應元病倒了。

  項少龍這岳丈一向身體壯健,絕少病痛,忽然抱恙,自然是給不肖子烏廷威氣出來的。

  項少龍囑咐了烏廷芳好好侍奉他後,憂心忡忡的和紀嫣然、滕翼、荊俊及十多個精兵團頂尖好手組成的鐵衛,趕往咸陽。

  烏卓和一千子弟兵,離開牧場足有個多月了,仍未有任何信息傳回來,不過既有王翦照顧他們,項少龍亦不用擔心。

  次日清晨,進了城門,項少龍忍著了見琴清的慾望,遣非常樂意的荊俊負責把紀嫣然送往在王宮附近的琴清府第去,自己則和滕翼返回烏府。

  剛踏入府門,見到烏廷威和陶方不知為什麼事爭執著,烏廷威見項滕兩人來到,冷冷打了個招呼,怒沖沖的走了。

  陶方搖頭歎了一口氣道:"真拿他沒法!"

  三人坐下後,陶方道:"他前天才向我要了五錠黃金,今天竟又迫我再給他五錠,我給他沒要緊,但大爺責怪下來時,誰負那責任。哼!聽說他最近幾個月迷上了醉風樓的婊子單美美,難怪揮金如土。冤大頭永遠是冤大頭,他拿金子給人,人家卻拿金子去貼小白臉。"

  項少龍想不到這類情況古今如一,順口問道:"那個小白臉有這種本事,竟可讓青樓的紅阿姑倒貼他呢?"

  陶方不屑道:"還不是呂相府的哥兒,他自誇若用那條傢伙來抵著車輪,連騾子也沒法把車拉動,你們相信嗎?"

  項少龍和滕翼對望一眼,都感內有別情。

  前者沉聲道:"是毒嗎?"

  陶方愕然道:"你也聽過他嗎?"

  陶方仍未知烏廷威出賣家族的事,項少龍借這機會說了出來。

  陶方聽得臉色連變,歎道:"我早猜到有這情況發生了。自少龍你來烏家後,一直把這個自視甚高的忤逆子壓著,他怎會服氣。而且咸陽這麼熱鬧繁華,要他離開前往塞外捱苦,那更甚於要了他的命。"

  滕翼道:"看來呂不韋一直在利用著他,否則毒不會通過那單美美來操縱烏廷威。我們要提高十二個精神,假設呂不韋害死烏爺,家業將名正言順落在這不肖子手裡,加上其他長輩的支持,我們還怎能在烏家下去呢?"

  陶方臉色倏地轉白,顫聲道:"少爺不致這麼大膽吧!"

  項少龍冷哼道:"色迷心竅,再加利慾薰心,他什麼事做不出來。單是向呂不韋洩漏秘密,和實質的殺父沒有什麼分別了。"

  滕翼一震道:"記不記得圖先曾提過的莫傲,最擅用藥,害死了人,事後什麼都查不到,這一手不可不防呢。"

  陶方的臉色更難看了,站了起來,道:"讓我回牧場一趟,和大少爺談個清楚。"

  項少龍點頭道:"岳丈正染恙臥榻,你順便去看看他也好。"

  陶方與烏應元主僕情深,聞言匆匆去了。

  他剛出門,王宮有內侍來到,傳項少龍入宮見駕。

  項少龍連那盞茶都未有機會喝完,立即匆匆入宮去了。

  才到王宮,禁衛統領安谷迎上來道:"大王正要派人往牧場找你,聽得太傅來了咸陽,倒省了不少時間。"

  項少龍訝道:"什麼事找得我那麼急呢?"

  安谷湊到他耳旁道:"魏人真的退兵了!"

  項少龍才記起此事,暗忖今趟信陵君有難了,不由又想起趙雅。

  安谷又道:"太傅謁見大王后,請隨末將到太子宮走一轉,李廷尉希望能和太傅敘舊呢。"

  項少龍把李廷尉在心中念了幾次,才省起是李斯,欣然道:"我也很想見他哩!安統領現在一定和他相當廝熟了。"

  安谷領著他踏上通往內廷的長廊,微笑道:"李先生胸懷經世之學,不但我們尊敬他,大王、王后和太子都佩服他的識見。"

  項少龍心中暗笑,自己可說這時代最有"遠見"的人,由他推薦的人怎錯得了。李斯若連這點都做不到,將來那能坐上秦國第二把交椅的位置。

  這小子最管用的就是法家之學,與商鞅一脈相乘,自然對正秦人的脾胃。

  廷尉雖職位低微,卻是太子的近臣,只要有真材實學,又懂逢迎小盤,將來飛黃騰達,自是必然了。

  左思右想之際,到了內廷的宏偉殿門前。

  登上長,踏入殿內,莊襄王充滿歡欣的聲音傳來道:"少龍快來,今趟你為我大秦立下天大功勞,寡人定要重重賞你。"

  項少龍朝殿內望去,只見除了呂不韋和徐先這兩大丞相外,鹿公、賈公成、蔡澤、嬴樓、嬴傲、王陵等上次見過的原班權臣大將全來了,只欠了一個對他態度惡劣的大將杜壁。

  他忙趨前在龍廷前跪下,道:"為大秦盡力,乃微臣份內之事,大王不必放在心上。"

  莊襄王笑道:"快起來!如此不動干戈,便化解了破關之危,最合寡人心意。"

  項少龍起來後,偷望了呂不韋一眼,只見他眼內殺機一閃即沒後,堆起笑容道:"少龍就是這麼居功不驕的人,不過少龍尚無軍功,大王異日可差他帶兵出征,凱旋歸來時,再論功行賞,不是更名正言順嗎?"

  這時項少龍退至末位,正嘴嚼著呂不韋剛才眼神透露出的殺意,暗忖明天相府宴會時,定要小心點才成,否則說不定真會給呂不韋借比試為名,活生生宰掉了。

  不過剛才莊襄王說者無心的一番話,正顯示出他不喜妄動干戈的和平性格,實與呂不韋的野心背道而馳。

  只聽鹿公呵呵笑道:"右相國的想法未免不懂變通了,不費一兵一卒,就使魏人退兵,其他四國更難再堅持,這還不是立了軍功嗎?"

  莊襄王開懷道:"鹿公此言正合孤意,各位卿家還有何提議?"

  此刻只要不是聾的或盲的,均知莊襄王對項少龍萬分恩寵,誰敢反對?商議了一番後,決定策封項少龍為御前都統兼太子太傅,與安谷同級,假設秦王御駕親征,他和安谷便是傍侍左右的親衛將了,但目前仍只是個虛銜,沒有領兵的實權。

  眾人紛紛向他道賀。

  在這情況下,項少龍可說推可無推,同時也知道,莊襄王的恩寵,進一步把他推向與呂不韋鬥爭的路上。

  以前就算對著趙穆這麼強橫的敵人,他也沒有半丁點懼意。可是只要想起歷史上清楚寫著莊襄王死後那十年的光景,呂不韋一直權傾朝野,無人敢與其爭鋒,又自己不知會否栽在他手上,想想就頭皮發麻,苦惱難解。

  這就是知道部分命運的壞處了。

  又暢談一番後,莊襄王特別囑咐項少龍今晚要和他共,才欣然離去,返回後宮歇息。

  項少龍更是心中叫苦,因為莊襄王並沒有邀請呂不韋,擺明今趟的功勞,是全歸他項少龍一個人的。

  不過他也沒有辦法,和呂不韋虛與委蛇一番後,往見李斯。

  李斯搬到了太子宮旁的客舍居住,見到項少龍,露出曾共患難的真誠笑意,謝過安谷後,把他領進客舍的小廳堂去。

  項少龍見他一洗昔日倒霉之氣,脫胎換骨般神采飛揚,代他高興道:"李兄在這裡的生活定是非常寫意了。"

  李斯笑道:"全賴項兄提挈,這裡和相府,可說是兩個不同的天地,若要我回到那裡去,情願死掉算了。"

  這麼一說,項少龍立知他定是在相府挨過不少辛酸,例如遭人排擠侮辱的那類不愉快事件。

  這時有位俏婢奉上香茗後,才返回內堂。

  項少龍見她秀色可餐,質素極佳,禁不住多看了兩眼。

  李斯壓低聲音道:"這是政太子給我的見面禮,還不錯吧!"

  項少龍聽得心生感觸,想當年小盤常對下女無禮,被母親趙妮責怪,現在則隨手送出美女。

  不過這小子尚算聽教聽話,依自己的指示善待李斯,還懂得以手段籠絡人,真不簡單。

  忍不住問道:"李兄認為太子如何呢?"

  李斯露出尊敬的神色,低聲道:"太子胸懷經世之志,觀察敏銳,學習的能力又高,將來必是一統天下的超卓君主,李斯有幸,能扶助明主,實拜項兄之賜。"

  今趟輪到項少龍對李斯肅然起敬了。

  他對小盤這未來秦始皇信心十足,皆因他從史書預知結果。可是李斯單憑眼光,看出小盤異日非是池中之物,當然比他更要高明多了。

  李斯眼中再射出崇敬之色,但對像卻是項少龍而非小盤,正容道:"前天我陪太子讀書時,大王和王后來探太子,說起項兄曾提議一統天下後,外則連築各國長城,內則統一幣制、立郡縣、開驛道、辟運河,使書同文、行同軌,確是高瞻遠矚,李斯佩服得五體投地。"

  項少龍聽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自已被迫下"念"出來的一番話,莊襄王竟拿來作對小盤的教材,異日小盤奉行不誤時,豈不是自己拿歷史來反影響了歷史,這筆糊塗賬該怎麼算呢?

  真正的謙遜了幾句後,李斯向項少龍問起了呂不韋的動靜。

  項少龍說了後,李斯道:"項兄不用擔心,照我看大王對呂不韋的大動干戈,又惹得五國聯軍兵臨關下,已開始頗有微言,這大奸賊風光的日子怕不會太長久了。"

  項少龍心中暗歎,任你李斯目光如炬,也不知莊襄王命不久矣。誠懇地道:"老天爺並不是每事都能如人所願,將來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李兄只須記著盡力輔助太子,其他的事都不要理會。"

  李斯不悅道:"項兄當我李斯是什麼人,既是肝膽相照的朋友,自當禍福與共,以後李斯再不想聽到這種話了。"

  項少龍苦笑時,小盤差人召他去見。

  兩人均感相聚的時間短促,但既是太子有命,惟有依依惜別了。

  項少龍雖樹立了很多敵人,但也交到了很多朋友。

第二章 秦王歸天

  小盤負手立在窗漏前,看著黃昏下外面御園的冬景,自有一種威凌天下的氣度,內侍報上項少龍來臨,退了出去後,淡然道:"太傅請到我身旁來!"

  項少龍感到他愈來愈"像"太子了。移到他左旁稍後處站定,陪他一起看著園外殘冬的景色。

  小盤別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又轉回頭去,輕輕歎了一口氣。

  項少龍訝道:"太子有什麼心事呢?"

  小盤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道:"我有什麼心事,誰能比太傅更清楚哩!"

  項少龍微感愕然。

  小盤還是首次用這種"太子"的口氣和他說話,把兩人間的距離又拉遠了少許,感觸下,不禁學他般歎了一口氣。

  一陣不自然的沉默後,小盤道:"昨天呂相國對我說了一番非常奇怪的話,說這世上只有三個人真正對我好,就是父王、母后和他呂不韋。但三人中,可助我一統天下的,卻只有他一個人能辦到,教我不要相信其他人,他們只屬供我成就不朽霸業鴻圖的踏腳石。唉!看來他真把我當作是他的兒子,又以為我也心知肚明了。 "

  倏地轉過身來,目光灼灼地瞧著項少龍,低聲道:"師傅!他為何要說這番話呢?是否針對你而言?我也不知什麼時候才可登上王位,他卻好像已把我看成了秦室之主,這事豈非奇怪之極?"

  項少龍被他看得心兒狂跳。

  換了往日,他定會責他不應稱他作師傅,可是目下為他霸氣迫人的氣度所懾,兼之他竟能從呂不韋的說話中,推斷出呂不韋和他之間有點不妥當,顯出過人的敏銳和才智,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小盤恍然,回復平常的神態道:"看太傅的神情,呂相國和太傅間必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接著神情微黯道:"太傅仍要瞞著我嗎?"

  項少龍這時才有空想到小盤提出的另一個問題。

  自己知道小盤很快會因莊襄王的逝世登上王位,皆因此乃歷史,可是呂不韋憑什麼知道呢?除非我的天想到這裡一顆心不由跳得更劇烈了。

  小盤訝道:"太傅的臉色為何變得如此難看?"

  這時項少龍想到的卻是:歷史上所說莊襄王登基三年後,因病去世根本就不是事實。

  莊襄王根本是給呂不韋害死的。否則他不會在這時候向小盤說出這番奇怪的話來。

  自己怎能任他行兇呢?

  他的心跳得更劇烈了。

  自己真蠢,盲目相信史書和電影,其實早該想到這可能性。

  假設他把所有事情,和盤向莊襄王托出,他會怎樣對待這大恩人呢?

  以他和莊襄王與朱姬的關係,他的說話肯定有很大的說服力。這樣能否把歷史改變?

  項少龍猛下決心,決定不顧一切,也要設法挽救莊襄王的性命,如此才對得住天地良心。

  就在此時,一名內侍奔進來哭道:"稟上太子,大王在後廷昏倒了。"

  小盤立即色變。

  項少龍則手足冰寒,知道已遲了一步,終於改變不了歷史巨輪轉動的方向。

  同時想起剛才廷會時呂不韋眼中閃過的殺機,明白到那竟是針對莊襄王而發的。

  今趟他又輸了一著,卻是被虛假的歷史蒙蔽了。

  八名御醫在莊襄王寢宮內經一晚的全力搶救,這秦國君主已醒了過來,卻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御醫都認為他中了風。

  只有項少龍由他眼中看出痛苦和憤恨的神色。

  他的脈搏愈來愈弱,心臟兩次停止了躍動,但不知由那裡來的力量,卻支撐著他,使他在死神的魔爪下作垂死掙扎。

  當呂不韋趨前看他時,他眼中射出憤怒的光芒,口唇顫震,只是說不出蹩在心裡的話來。

  朱姬哭得像個淚人兒般,全賴一眾妃嬪扶著,才沒有倒在地上。

  秀麗夫人和成蟲喬都哭得天昏地暗,前者更數度昏厥了過去。

  小盤站在榻旁,握緊莊襄王的手,一言不發,沉默冷靜得教人吃驚。

  獲准進入寢宮的除呂不韋外,只有項少龍這身份特別的人,與及徐先、鹿公、蔡澤、杜壁等重臣,其他文武百官,全在宮外等候消息。

  莊襄王忽然甩開小盤的手,辛苦地指向項少龍。

  呂不韋眼中凶光一閃,別頭向項少龍道:"大王要見你!"說罷退往一旁,只留下小盤一人在榻側。

  項少龍心中悔恨交集,若他能早一步想到呂不韋狼心狗肺至會害死莊襄王,定會不顧一切地把他的奸謀揭露出來。可是卻鬥不過命運,終是棋差一著。

  他來到榻前,跪了下去,握緊了莊襄王的手。

  莊襄王辛苦地把黯淡的眼神注在他臉上,射出複雜之極的神色,其中包括了憤怒、憂傷和求助。

  當場所有人裡,除了呂不韋外,恐怕只有項少龍能明白他的意思。他雖不知呂不韋用什麼手法和毒藥害到莊襄王這個樣子,但極有可能是憑著與莊襄王的親密關係,親自下手。

  所以莊襄王醒來後,心知肚明害他的人是呂不韋,卻苦於中毒已深,說不出話來。

  呂不韋的新心腹莫傲用毒之術,確是高明至極,竟沒有御醫可以看出問題。

  握著莊襄王顫抖著的手,項少龍忍不住淚水泉湧而出。

  一直沒有表情的小盤,亦跪了下來,開始痛泣起來。

  宮內的妃嬪宮娥受到感染,無不垂淚。

  項少龍不忍莊襄王再受折磨,微湊過去,以微細得只有小盤才可聽到的聲音道:"大王放心,我項少龍定會殺掉呂不韋,為你報仇。"

  小盤猛震了一下,卻沒有作聲。

  莊襄王雙目異芒大作,露出驚異、欣慰和感激揉集的神色,旋又斂去,徐徐閉上雙目,頭無力地側往一旁,就此辭世。

  寢宮內立時哭聲震天,妃嬪大臣跪遍地上。

  小盤終於成為了秦國名義上的君主了。

  項少龍回到烏府時,已近深夜四更天了。

  他和滕翼、荊俊都是心情沉重。

  沒有了莊襄王,呂不韋更是勢大難制。小盤一天未滿二十一歲,便不能加冕為王,統攬國政,呂不韋這右丞相理所當然地成了攝政輔主的大臣。

  朱姬則成了另一個最有影響力的人。

  可是因她在秦國始終未能生根,故亦不得不倚賴呂不韋,好互相扶持。

  利害的關係,使兩人間只有合作一途。

  在某一程度上,項少龍知道自己實是促成呂不韋對莊襄王遽下毒手的主要因素之一。

  正如李斯所言,莊襄王與呂不韋的歧見愈來愈大,加上烏廷威的洩秘,使呂不韋擔心若項少龍向莊襄王揭出此事,說不定所有榮華富貴、名位、權力,均會毀於一旦。加上又希望自己的"兒子"早點登基,本身更非善男信女,故鋌而走險,乃屬必然的事。

  現在秦朝的半個江山,已落到了這大奸人手裡。

  他唯一失算的地方,就是千猜萬想,也估不到小盤的真正身份。

  三人此時在大廳坐下,雖是身疲力累,卻半點睡意都欠奉。

  滕翼沉聲道:"是否呂不韋干的?"

  項少龍點頭道:"應該錯不了。"

  荊俊年少氣盛,跳起來道:"我們去通知所有人,看他怎樣脫罪。"

  待見到兩位兄長都木然看著他時,才頹然坐回席上滕翼道:"不若我們立刻離開咸陽,趁現在秦君新喪,呂不韋忙於佈置的時刻,離得秦國愈遠愈好。"

  項少龍心中暗歎,若沒有小盤,他說不定真會這樣做。為了嬌妻和眾兄弟的安全,什麼仇都可暫擱一旁,現在卻不可以一走了之。

  滕翼道:"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眼前這脫身機會錯過了將永不回頭,呂不韋現在最忌的人就是三弟,只要隨便找個借口,就可把我們收拾。"

  項少龍歎了一口氣道:"二哥先走一步好嗎?順便把芳兒她們帶走。"

  滕翼大感愕然道:"咸陽還有什麼值得三弟留戀的地方呢?"

  荊俊則道:"三哥有姬後和太子的支持,我看呂不韋應不敢明來,若是暗來,我們怎不濟都有一拚之力。"

  項少龍斷然道:"小俊你先入房休息,我有事和二哥商談。"

  荊俊以為他要獨力說服滕翼,依言去了。

  項少龍沉吟良久,仍說不出話來。

  滕翼歎了一口氣道:"少龍!說實在的,我們間的感情,比親兄弟還要深厚,有什麼事那麼難以啟齒呢?若你不走,我怎也不會走,死便死在一塊兒好了。"

  項少龍猛下決心,低聲道:"政太子實在是妮夫人的親生兒子。"

  滕翼劇震道:"什麼?"

  項少龍遂一五一十,把整件事說了出來。

  滕翼不悅道:"為何不早對我說呢?難道怕我會洩漏出去嗎?"

  項少龍誠懇道:"我怎會信不過二哥,否則現在就不會說出來了。只是這秘密本身便是個沉重的負擔,我只希望一個人去承受吧了!"

  滕翼容色稍緩,慨然道:"若是如此,整個形勢完全不同了,我們就留在咸陽,與呂不韋周旋到底,但卻須預好退路,必要時溜之大吉。以我們的精兵團,只要不是秦人傾力來對付我們,該有逃命的把握。"

  項少龍道:"小俊說得不錯,呂不韋還不敢明刀明槍來對付我們,不過暗箭難防,我們待襄王殯殮後,立即返回牧場,靜觀其變。小盤雖還有八年才行加冕大禮,但如今終是秦王,他的話就是王命,給個天呂不韋作膽,也不敢完全不把他放在眼內。"

  滕翼道:"不要低估呂不韋,這人既膽大包天,又愛行險著,只是這麼隻手遮天的害死兩代秦君,即可知他厲害,加上他手上的奇人異士無數,縱不敢明來,我們也是防不勝防呢。"

  項少龍受教地道:"二哥教訓得好,我確是有點忘形了。小盤說到底仍是個孩子,希望姬後不要全靠向呂不韋就好了。"

  滕翼歎道:"這正是我最擔心的事。"

  急驟的足音,由遠而近。

  兩人對望一眼,都泛起非常不祥的感覺。

  一名應是留在牧場的精兵團團員烏傑氣急敗壞地奔了進來,伏地痛哭道:"大老爺逝世了!"

  這句話有若晴天霹靂,震得兩人魂飛魄散。

  項少龍只感整個人飄飄蕩蕩、六神無主,一時間連悲痛都忘掉了。

  忽然間,他們明白到呂不韋請他們到咸陽赴宴,其實是不安好心,乃調虎離山之計,好由烏家的內奸,趁他們離開時,奪過牧場的控制權。

  幸好誤打誤撞下,陶方全速趕了回去。否則烏應元的死訊,絕不會這麼快傳到來。

  荊俊跑趕了入來,問知發生了什麼事後,熱淚泉湧,一臉憤慨,往大門衝去。

  滕翼暴喝道:"站著!"

  荊俊再衝前幾步後,哭倒地上。

  滕翼把烏傑抓起來,搖晃著他道:"陶爺有什麼話說?"

  烏傑道:"陶爺命果爺和布爺率領兄弟把三老爺、四老爺和廷威少爺都綁了起來,請三位大爺立即趕回牧場去。"

  滕翼放開了手,任這因趕路耗盡了氣力的烏傑軟倒地上。然後來到失魂落魄的項少龍前,抓著他肩頭道:"這是生死存亡的關頭,三弟你若不能當機立斷,整個烏族都要完了。"

  項少龍茫然道:"我可以怎辦呢?難道要我殺了他們嗎?"

  滕翼道:"正是這樣,你不殺人,別人便來殺你,這些蠢人竟然相信呂不韋,也不想想呂不韋怎會讓人知道是他害死烏大爺。若我猜得不錯,呂不韋的人正往牧場進發,以烏族內鬥作掩飾,欲一舉殺盡烏家的人。"

  又向荊俊喝道:"小俊!若我們死不了,你還有很多可以哭的機會,現在立即給我出去把風,同時備好馬匹。"

  荊俊跳了起來,領著擁了進來的十八鐵衛旋風般去了。

  項少龍清醒過來,壓下悲痛,向報訊的烏傑道:"你是否由城門進來的?"

  烏傑答道:"陶爺吩咐我攀城入來,好避人耳目。"

  滕項兩人對望一眼,都對陶方臨危不亂的老到周詳,感到驚異,陶方竟是厲害至此。

  烏傑又道:"我們有百多人在城外等候三位大爺,備有腳程最好的快馬,三位大爺請立即起程。"

  這時烏言著倉皇奔進來道:"情勢看來不妙!西南和東北兩角各有百多人摸黑潛來哩。"

  滕翼斷然道:"立即放火燒宅,引得人來救火時,他們的人就不敢強來了,這也可救回宅內婢僕們之命。"

  烏言著領命去了。

  滕翼再向項少龍正容道:"三弟下了決心嗎?"

  項少龍淒然一笑道:"我再沒有別的選擇了。由今天開始,誰要對付我項少龍,只要殺不死我,都要以血來償還。"

  在這一切全憑武力解決的時代,這是唯一的應付方法。

  項少龍終徹底地體會到這真理。

  滕翼點頭道:"這才像樣,可以起程了嗎?"

  獵獵聲響,後園的貨倉首先起火。

  咸陽烏府房舍獨立,與屋遠隔,在這殘冬時分,北風雖猛,火勢應該不會蔓延往居去。

  叫喊救火的聲音,震天響起。

  居們當然不會這麼快驚覺,叫救火的自是放火的人。

  項少龍振起精神道:"我們立即趕回去。"

  就在這一刻,他知道與呂不韋的鬥爭,已由暗轉明。

  而直到現在,呂不韋仍是佔著壓倒性的上風。

  他的噩夢,何時才可告一段落呢?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