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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秦記》第121章
第五章 巧布圈套

  項少龍回到都騎衙署時,腦際仍充滿了對琴清的甜美回憶。

  亦在生著自己的氣。

  不是打定主意再不涉足情關嗎?

  但偏在善柔噩耗傳來,心情惡劣、徹夜無眠、宿酒未醒這種最不適當的時候,反情不自禁,有意無意地挑惹琴清,真是沒來由之極。

  人確是難解的動物,他對自己的行為感到莫名其妙。

  假若琴清擺起一向的架子,直斥己非,那倒"相安無事",偏是這以貞潔美行名著天下的絕代佳人,也是神態曖昧。

  似嗔還喜、欲迎還拒。

  兩人間現在那種微妙的關係,本身已具有最強大的誘惑力。

  神思恍惚時,在大門處撞上荊俊,這小子神秘地道:"三哥!昨夜釣到了一條大魚!"

  項少龍一呆道:"什麼大魚?"

  荊俊得意洋洋道:"你聽過呂邦這人嗎?"

  項少龍清醒了點,低聲道:"是否呂不韋的人?"

  荊俊道:"不但是呂家賊子之一,還是呂雄的寶貝兒子,這傢伙不知如何,看上了人家美麗的嬌妻,竟當街調戲,剛好徐先路過,才解了圍。那知這小子心有不甘,人家小夫妻已離城避開他了,這色鬼仍鍥而不捨,漏夜率領十多名家將追出城去,截著人家,打傷了男的,正要對女的行淫時,給我及時趕到,將他和一眾從犯當場逮著。哈!你說這條魚夠大嗎?"

  項少龍訝道:"你怎能去得那樣及時呢?"

  荊俊更是眉飛色舞,笑道:"這全賴陶公的情報組,知道了此事後,立即通知小弟。我最清楚呂邦的性格,他看上了的東西,從不肯罷休。於乎著人監視著他,這小子果然給逮著。今趟確是萬分精彩,秦人對姦淫之徒,刑法嚴峻,只要將呂邦解送都律所,他怎樣都逃不了刑罰,最好給他來個閹刑,只要想想呂雄那心痛的樣子,就可為倩公主她們稍出一口惡氣了。"

  項少龍思索半晌後,問道:"現在呂邦等人被扣押在那裡,相國府的人知道了這件事嗎?"

  荊俊拉著他穿過衙堂,往後堂走去,興奮地道:"昨夜我把有關人等,包括那對年輕夫婦,全部秘密運到這裡來,呂邦和他的人給關在牢裡。唉!不過卻有個頭痛的問題,這小子當然矢口不認,推得一乾二淨,最糟糕是那對受害的小夫妻,知道呂邦是相國府的人後,慌了起來,不肯挺身作證,只是求我放他們走,說以後再不想踏足咸陽城了。"

  項少龍立即頭痛起來,若沒有人證,給呂邦反咬一口,可能會弄到週身是蟻。問道:"二哥呢?"

  荊俊歎道:"他今早的心情看來不佳,問了呂邦沒夠兩句,就賞了他一個耳光,現在去了對那小夫妻軟硬兼施,真怕他會忍不住揍人。"

  項少龍最明白滕翼現時的心情,忙道:"先去看二哥再說!"

  加快腳步,隨荊俊往扣押那對小夫妻的內堂走去。

  尚未跨過門檻,傳來了滕翼悶雷般的喝罵聲,守在入門處的烏言著等人,都是一面無奈的神色,不用說是到現在尚沒有結果。

  項少龍步進等若辦公室的內堂,與那對呆立在滕翼跟前的年輕夫婦打個照面,同時愕然。兩人叫道:"恩公!"

  項少龍暗忖又會這麼巧的,原來是那天赴圖先約會時,在市集遇到給惡漢追打的那對夫婦,當時項少龍不但給他們解了圍,還義贈了他們一筆錢財。

  滕翼愕然道:"你們認識項大人嗎?"

  項少龍誠懇地道:"這事遲點再說!賢夫婦差點為奸人所害,何故卻不肯指證他們?豈非任由惡人逍遙法外。說不定很快又有別的人遭他們的毒手了。"

  周良和嬌妻對望一眼後,毅然道:"只要是恩公吩咐,愚夫婦縱使為此事送命,亦不會有半點猶豫。"

  滕翼大喜道:"兩位放心,事後我們會派人送兩位離去,保證沒有人能傷害你們。"

  項少龍淡然道:"最遲明天早上,賢伉儷應可遠離險境了。"

  就在這刻,他擬好了對付呂雄的整個計劃。

  趙倩等人之死,呂雄是主要幫兇之一,現既有此千載一時的報復良機,他肯放過嗎?

  小盤聽畢整件事後,皺眉道:"犯事的只是呂邦,況且他又沒有真的姦淫那婦女,只可將他重重打上幾杖,很難真的拿他怎樣。"

  李斯笑道:"微臣看項統領胸內早有奇謀妙計了!"

  項少龍失笑道:"想瞞過李大人確是難比登天,我現正安排把消息巧妙地傳入他爹呂雄的耳內,騙呂雄說他的寶貝兒子犯了姦殺良家婦女的頭等大罪,只要他情急下闖進都騎衙署來要人,我或有方法教他入彀。"

  小盤深思熟慮地緩緩道:"呂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項少龍和李斯對望一眼,交換了心中驚異之意。

  這政儲君愈發不簡單了,開始有自己的思考方式和見地。

  項少龍從容道:"此人其實只是個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的庸材,自到秦國後,便以呂不韋之下呂族中的第二號人物自居,氣焰迫人,據聞今趟他雖當上都衛副統領,卻是非常不服氣給管中邪騎在頭上,見到他都不肯致敬施禮。"

  小盤訝道:"項卿怎能對相府的事如此清楚?"

  項少龍當然不會把圖先這大內鬼抖露出來,輕描淡寫道:"呂不韋可以收買我的人,臣下自不會對他客氣了。"

  小盤沉吟片晌,思索著道:"呂雄若是這麼一個人,確是可以利用。"

  轉向李斯道:"李卿家立即使人把呂不韋、鹿公、徐先、王、蒙驁、蔡澤、王綰等數人召入宮來議事,寡人務要令呂雄求助無門,好教他魯莽行事。"

  李斯欣然領命去了。

  小盤等書齋內只剩下他和項少龍後,才露出興奮之色道:"此事鬧得愈大愈好,我可借此事立威,一殺呂不韋的氣焰,這奸賊最近得到太后的支持,更是趾高氣揚,竟向太后進言,要正式把他策封為攝政大臣,確是無恥之尤。"

  項少龍皺眉道:"太后怎麼說呢?"

  小盤忿然道:"太后給那毒迷得神魂顛倒,除了在師傅的事上不肯讓步外,對他總是言聽計從,曾兩次找我去說這件事,唉!為了這事,我兩晚睡不安寢了。"

  項少龍想起在電影裡的呂不韋,人稱"仲父"。"仲"喻指的是春秋時齊國的一代賢相管仲,又含有是另一個父親的意思,乃呂不韋自比賢如管仲、又儼然以儲君父親身份自居之意。忍不住笑了出來道:"那不如給他打個折扣,只封他為仲父,順便害害他了。"

  小盤精神大振,連忙追問。

  項少龍道:"此事必須在滴血認親後才可進行,否則會招來反效果。"

  於是把"仲父"的喻意說了出來,又解釋了這稱謂的另一意思。

  小盤皺眉道:"那我豈非真的認賊作父了嗎?"

  項少龍輕鬆地道:"這只是個虛銜,全無實質的權力,但卻有兩個好處。首先是安了這奸賊的心,教他再難提出更狂妄的要求;另一方面卻可使鹿公等對他更是不滿,由於有滴血認親這如山鐵證,鹿公等大臣只會認為是呂不韋硬把自己捧作'假王父',使他更是位高勢危,沒有好日子過。"

  小盤大訝道:"師傅為何竟能隨意想出這麼特別的名銜呢?"

  項少龍有點尷尬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腦海裡忽然冒出了這個名詞。"

  小盤看了他好一會後,徐徐道:"此事待我想想,師傅啊!我並非不採納你的意見,只因事關重大,還該聽聽李斯的想法。"

  項少龍欣然道:"儲君開始有自己的灼見,我高興還來不及,怎會不高興呢?看著你長大成人,已是我最大的欣慰了。"

  起立告退道:"呂雄應接到消息了,我該回去應付他。"

  小盤站了起來,有點難以啟齒地低聲道:"師傅可否見見母后,只有你才可使母后脫離毒的控制。"

  項少龍苦笑道:"看看怎辦吧!"

  剛離開書齋,立即給昌文君截著,這傢伙道:"少龍先原諒我洩露你行的過錯,舍妹正在宮門處候你,嘿!你該知她不會有什麼好事做出來的了。"

  項少龍急著趕回都騎署對付呂雄,聞言嚇了一跳,道:"那我只好由別處溜走了。"

  今次輪到昌文君嚇了一跳,道:"萬勿如此,那樣她就知是我洩露了她的伎倆,你還是去敷衍敷衍她吧!就當是賣個人情給我,今晚我來找你去喝酒,以作贖罪。"

  項少龍失笑道:"我聽過有對子女二十四孝的老爹,似你般對妹子二十四孝的親兄,就從所未聞了。"

  昌文君以苦笑回報,低聲道:"我看舍妹對少龍很有好感,當然哩!她嘴上怎也不肯承認,但只要看到她昨晚見過你後興奮雀躍的樣子,便瞞不過她哥哥我這對銳利的眼睛。哈!她算不錯吧!"

  項少龍搖頭苦笑道:"莫要說笑了,先讓我去看她又有什麼耍弄我的手段吧。"

  兩人談笑著往正宮門走去,穿廊過殿,轉入正門廣場前,昌文君才溜掉。

  項少龍硬著頭皮往正守待著他的十八鐵衛走過去,隔遠看到嬴盈和鹿丹兒這兩個刁蠻秦女,正在試騎他的愛騎疾風,旁邊烏舒等鐵衛對她們沒有半點辦法。

  嬴盈隔遠看到了他,一抽馬韁,朝他奔來,笑意盈盈地道:"項將軍你好,我們姊妹不服氣,又來找你較量了。"

  看著她那刁蠻可愛、充滿青春活力的誘人樣兒,項少龍真想跳上馬背,箍著她的小蠻腰,靠貼香背,繞城痛快地馳上一個大圈,可惜此事只能在腦中想想,苦笑道:"這事何時才能完結呢?"

  疾風在他旁停下,伸長馬頸,把頭湊過來和他親熱。

  項少龍愛憐地摟拍疾風,拉著它和馬上的嬴盈朝鹿丹兒等人走去,苦笑道:"我認輸投降好了,大小姐可否高抬貴手,放過在下。"

  嬴盈不悅道:"那有這麼無賴的,項少龍你是否男子漢大丈夫?我不管你,快隨我們到城外去先比騎術,再比其他的。"

  鹿丹兒笑著迎上來道:"是否又多了個膽怯沒用的傢伙哩!"

  項少龍為之氣結,忽地心中一動道:"算我怕了你們,比什麼都可以,但我要先返衙署,處理了一些事後,才陪你們玩耍。"

  嬴盈矯捷地跳下馬來,嗔道:"誰要和你玩耍?只是見你還勉強像點樣兒,本姑娘才有興趣秤秤你的斤。"

  鹿丹兒接口道:"男人都是這樣,給點顏色便當作大紅,嘿!臭美的!"

  項少龍擺出毫不在乎的高姿態道:"不讓我回去衙署便拉倒,你們不稀罕就算了!"

  兩女失聲道:"稀罕?"

  大笑聲中,項少龍躍上馬背,大嚷道:"不管你們要怎樣也好!弟兄們,我們回署去了。"

  輕夾疾風,箭般往大門馳去。

  項少龍和兩個刁蠻女跳下馬來時,無不感受到衙署內有股特別的氣氛。

  大堂處擠滿了都騎軍,人人臉露憤慨之色,堂內隱約傳來喝罵的吵聲。

  項少龍心中暗喜,領著兩女往大門舉步走去,擠在入口處往裡望的都騎軍,見項少龍回來,忙讓出路來,有人低聲道:"統領,都衛的人來鬧事了。"

  "統領大人到"的聲音響起時,項少龍在開始感到有趣的兩女陪伴下,昂然進入大堂。

  堂內壁壘分明。

  一端是以滕荊兩人為首的十多個都騎軍高級將領,另一邊則是呂雄和二十多名都衛親兵。

  項少龍使個眼色,烏舒等十八鐵衛扇形散開,包圍了呂雄等人的後方處。

  呂雄頭也不回,冷笑道:"可以說話的人終於回來了。"

  這句話配合著呂雄的神態姿勢,可看出他不但不將項少龍當作高上兩級的上司,甚至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內。

  嬴盈對秦國軍制相當熟知,把小嘴湊到項少龍耳旁低聲道:"都衛不是你轄下的人嗎?"

  給她如蘭的芳香口氣吹進耳內,又癢又舒服,項少龍柔聲道:"你兩個乖乖留在這裡,不要讓他們知道,好給我作個見證。"

  兩女更是興奮,並不計較項少龍吩咐的口吻,擠在入門處看熱鬧。

  佈置妥當,項少龍來到滕荊兩人中間,對著臉如火炭般的呂雄故作驚奇道:"呂大人口中那個'可以說話的人',未知指的是何人呢?"

  滕翼和荊俊為了挑起他的怒火,故意哄笑起來,其他都騎軍也合拍地附和著。

  呂雄眼中閃過充滿殺機的怒火,一字一字地道:"指的當然是項統領,你不是可以話事的人嗎?"

  項少龍目光一凝,毫不留情喝道:"好膽!"

  堂內的細語和笑聲,立時斂去,變得鴉雀無聲,氣氛更趨緊張。

  呂雄想不到項少龍竟敢對自己這個相府紅人如此不客氣,臉色大變,但又知自己確是說錯了話,逾越了身份,一時間失了方寸,不知如何應付。

  項少龍淡淡道:"呂雄你見到本將軍,不施軍禮,已是不敬,還口出狂言,沒有上下尊卑,是否知罪?"

  呂雄自有他的一套,傲然冷笑道:"統領若認為我呂雄犯錯,大可向呂相投訴。"

  在場的都騎將士,全體嘩然。

  荊俊嬉皮笑臉道:"異日呂雄你若被派往沙場,是否亦只聽呂相一人的話,只有他才能管你呢?或事事都要派人回咸陽找呂相評理呢?"

  都騎軍又發出一陣哄笑,夾雜著嬴盈和鹿丹兒的嬌笑聲。

  呂雄被人連翻哂笑,面子那掛得住,勃然大怒道:"荊俊你算什麼東西,竟敢"

  滕翼截斷他哂道:"他若不算東西,你更不算東西,大家都是副統領,說起來荊副統領還比你要高上半級。"

  這些話出來,登時又是哄堂大笑,兩女竟然鼓掌叫好,一副惟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呂雄和他的手下們的臉色更難看了。

  項少龍不容他有喘息定神的機會,大喝道:"呂雄你太放肆了,給我跪下!"

  堂內外處雙方近七十人,立時靜了下來,屏息以待。

  呂雄愕然退後一步,聲色俱厲道:"項少龍你莫要迫人太甚?"

  滕翼知是時候了,下令道:"人來,給項統領把這違令狂徒拿下!"

  眾都騎軍早摩拳擦掌,登時撲出了十多人來。

  呂雄目的本是來要回被扣押的寶貝兒子,豈知在項少龍等蓄意挑惹下,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裡,兼又一向恃著呂不韋這大靠山,看不起任何人,此時怎容給人當犯人般拿著,"鏘!"的一聲拔出佩劍,失了理智的狂嚷道:"誰敢動手?"

  他的隨從都是來自呂族的親兵,平時橫行霸道,心想有呂不韋作後盾,那怕你小小一個都騎統領,全體亮出兵器,佈陣護著呂雄。

  項少龍與滕荊兩人交換了個眼色後,先喝止了不知應否動手的都騎兵,搖頭歎道:"呂副統領若不立刻放下手中兵器,跪地受縛,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呂雄獰笑道:"你能拿我怎樣呢?"

  項少龍從容一笑,打出手勢。

  十八鐵衛敏捷一致地解下背上的弩弓,裝上勁箭,搶往戰略性的位置,瞄準敵人,把呂雄一眾硬迫往一邊牆壁處。

  到退無可退時,呂雄醒覺過來,喝止了手下們示弱的行為,厲聲道:"項少龍!你這是什麼意思?"

  荊俊怪笑道:"你手上的長劍是什麼意思,我們手上的弩箭就是那種意思,你說是什麼意思了?"

  由於氣氛有若箭在弦上,一觸即發,沒有人敢弄出任何聲音來,只有嬴盈和鹿丹兒兩女那理得這麼多,給荊俊的語調說話逗得"噗哧"嬌笑。

  今趟呂雄當然察覺到她們的存在,往入門處望去,沉聲道:"這兩個女娃兒是誰?"

  其中一個都騎軍的校尉官叱喝道:"連這兩個鼎鼎有名的女英雄嬴盈小姐和鹿丹兒小姐都不識芳駕,呂雄你還當什麼都衛副統領。"

  呂雄總算有點小聰明,聞言臉色劇變,大感不妥。

  若沒有都騎軍以外的人在場,無論他犯了什麼錯誤,事後總可推個一乾二淨,但現在當然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項少龍監貌辨色,知他生了退縮之意,豈容他有反悔機會,大喝道:"呂雄你若不立即棄劍下跪,我會教你後悔莫及!"

  他始終堅持呂雄下跪認錯,就是要教他難以接受。

  呂雄猶豫了片晌,尚未有機會答話,項少龍下令道:"射腳!"

  機括聲響,十八枝弩箭電射而出。

  在這種距離和室內的環境裡,根本避無可避,呂雄的手下登時倒下了十八個人,都是給勁箭透穿了大腿。

  弩箭再次上弦架好。

  呂雄雖沒有受傷,不過已銳氣全消,更怕項少龍公報私仇,憤然擲下長劍,厲聲道:"算你狠!我倒要看看你怎樣向呂相交待。"

  他身後七名尚未受傷的手下,紛紛棄劍投降。

  嬴盈和鹿丹兒想不到項少龍真敢痛下辣手,都看呆了美麗的大眼睛。

  項少龍打了個手勢,都騎軍擁了上去,把呂雄等八個沒有受傷的人綁個結實,硬迫他們跪了下來。

  在咸陽城裡,都騎軍一向自視高於都衛軍,怎受得這種閒氣。項少龍這種敢作敢為的手段,正大快他們心懷。

  項少龍不理那些倒在血泊裡呻吟的人,來到呂雄面前,淡淡道:"呂副統領,這是何苦來由?令郎只不過是打傷了個人,為何要鬧得動刀動槍的呢?"

  呂雄劇震

  頭,失聲道:"什麼?"

  項少龍柔聲道:"你聽不清楚嗎?不過什麼都沒有關係了。現在我就和你到呂相處評評理,看看是誰不分尊卑?是誰以下犯上?"

  呂雄臉上血色盡退,剎那間,他知道一時不慎下,掉進了項少龍精心設計的陷阱裡。

第六章 始皇立威

  咸陽宮西殿的議政廳中,小盤高踞三級台階最上一層的龍席,負責文書紀錄的李斯的席位設於他後側處。

  次一層坐著太后朱姬。

  其他大臣分列兩旁,席地而坐。

  一邊是呂不韋、蔡澤、王綰和蒙驁,另一邊是徐先、鹿公、王三人。

  當討論到鄭國渠一事時,昌平君神色凝重地進來稟告,說項少龍有急事求見,眾人大感愕然。

  小盤自然心中有數,立即命昌平君把項少龍召入來。

  項少龍昂然進廳,行過君臣之禮後,把整件事陳說出來,然後道:"此事本屬臣下職權範圍內的事,可是呂雄口口聲聲說要由呂相評理,由於事關呂相清譽,臣下不敢私自處理,故報上來望由儲君、太后和呂相定奪。"

  呂不韋氣得臉都青了,大怒道:"這混賬傢伙現在那裡?"

  只看這麼一句話,就可知呂不韋的專橫。

  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在身為儲君的小盤表示意見後,才輪得到其他人說話,呂不韋如此霸氣迫人地發言,實犯了不分尊卑先後之罪。

  而他雖表示出對呂雄的不滿,卻仍是以家長責怪下輩的口氣,非是秉公處理的態度。

  小盤早有準備,從容道:"右相國請勿動氣,首先讓我們把事情弄個一清二楚。"

  轉向朱姬道:"太后!王兒這麼做對嗎?"

  朱姬望著階下傲然挺立的項少龍,鳳目射出無比複雜的神情,又瞥了正瞪著她打眼色的呂不韋,幽幽歎道:"照王兒的意思辦吧!"

  在這種情況下,她只有支持自己的愛兒。

  鹿公徐先等露出訝異之色,想不到這年輕的儲君,竟有應付複雜危機的大將之風。

  任何明眼人都可看出,此事牽涉到呂不韋和項少龍的鬥爭,事情可大可小。

  小盤壓下心中興奮,不理呂不韋,向項少龍平靜地道:"呂邦所以尚未犯下淫行,只是因及時被人揭發,不能得手,此乃嚴重罪行,不知項卿家是否有人證?"

  項少龍道:"那對夫婦正在廳外候命,可立即召來,讓儲君問話。"

  蔡澤插入道:"儲君明監,此等小事,盡可發往都律所處理,不用勞神。微臣認為當前急務,應是弄清楚呂副統領是否因出於誤會,一時意氣下與項統領發生衝撞,致冒犯了項統領。都騎都衛兩軍,乃城防兩大支柱,最重要是以和為貴,化干戈為玉帛,請儲君明察。"

  這番話自是明幫呂雄。

  蔡澤乃前任宰相,地位尊崇,換了在一般情況,小盤會給他一點情臉,但現在當然不會就此了事。

  本要發言的徐先和鹿公,一時間只好把到了咽喉的話吞回肚內去。

  呂不韋容色轉緩,當其他人除李斯和項少龍外,均以為小盤會接受蔡澤的提議時,這未來的秦始皇一拍龍幾,昂然長身而起,負手步下龍階,到了朱姬席前,冷然道:"蔡卿家此言差矣!我大秦自商鞅變法,最重將遵軍法,稟守尊卑之序,故能上令下行,士卒用命,使我軍縱橫無敵,稱雄天下。"

  再移前步下最低一級的台階,銳目環視眾臣,從容自若道:"若有人違反軍法,公然以下犯上,而我等卻視若罔見,此事傳了開去,對軍心影響之大,誰能估計?故對此事寡人絕不會得過且過,如真證實呂副統領確有犯下此等重罪,定須依軍法處置,不可輕饒。"

  廳內人人聽得目瞪口呆,想不到這仍是個大孩子的儲君,能如此侃侃而論,言之成理,充滿一代霸主的氣概。

  呂不韋和朱姬像是首次認識到小盤般,愕然聽著。

  只有俯頭作卑微狀的李斯眉飛色舞,因為這兩番話的撰稿人就是他。

  鹿公振臂喝道:"好!不愧我大秦儲君,軍令如山,賞罰分明,此正是我大秦軍屢戰不敗的憑依。"

  小盤微微一笑後,見人人目光全投在自己身上,不由一陣心怯,忙回到龍席坐下,稍有點洩氣地道:"眾卿有何意見?"

  蔡澤被他間接罵了一頓,還怎敢作聲?噤若寒蟬地垂下了頭。

  呂不韋雖心中大怒,對這"兒子"又愛又恨,終還是不敢當著眾人公然頂撞他,而事實上他亦心知肚明這小儲君言之有理,惟有往朱姬望去,希望由她解圍。

  朱姬明知呂不韋在求她相幫,若換了不是項少龍,她會毫不猶豫地這麼做,現在只好詐作視如不見了。

  蒙驁乾咳一聲,發言道:"少龍和呂副統領,均是微臣深悉的人,本不應有此事發生。照微臣猜估,其中可能牽涉到都騎都衛兩軍一向的嫌隙,而由於兩位均上任未久,一時不察,致生誤會,望儲君明監。"

  朱姬終於點頭道:"蒙大將軍之言有理,王兒不可魯妄行事,致傷了軍中和氣。"

  呂不韋見朱姬終肯為他說話,鬆了一口氣道:"這事可交由本相處理,保證不會輕饒有違軍法的人,儲君可以放心。"

  小盤、項少龍和李斯三人聽得大叫不妙時,一直沒有作聲的徐先長身而起,來到項少龍旁,淡然道:"微臣想和少龍到外面走一轉,回來後始說出心中的想法,請儲君賜准!"

  除了項少龍三人外,其他人都大為錯愕,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項少龍欣然隨著徐先去了後,王綰待要趁機說話,給小盤揮手阻止道:"待左相國回來後再說吧!"

  王綰想不到小盤如此威霸,只好把說話吞回肚內去。

  議政廳在奇異的靜默裡。

  眾人都不由把眼光投到小盤這未來的秦始皇身上,像首次認識他般打量著。

  他仍帶童稚的方臉露出冷靜自信的神色,坐得穩如泰山,龍目生芒,教人摸不透他心內的想法。

  朱姬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兒子長大了。

  這些天來,她正如項少龍那久旱逢甘露的形容般,與毒如膠似漆,旦旦而伐,極盡男歡女愛,好借情慾來麻醉自己,避開這冷酷的現實。

  在她傳奇性的生命裡,最重要的四個男人就是莊襄王、呂不韋、項少龍和眼前的愛兒,但命運卻使她與他們形成了複雜難言的關係。

  尤其是呂不韋下毒手害死了莊襄王,使她不知如何自處,令她愧對小盤和項少龍。最要命的是切身的利益迫得她不得不與呂不韋聯成一氣,力保自己母子的地位。

  只有毒能令她忘掉了一切。

  在這剎那,她直覺感到與兒子間多了一道往日並不存在的鴻溝,使她再難以明白自己的儲君兒子了。

  呂不韋則更是矛盾。

  一直以來,他都和小盤這"兒子"保持著非常親密的關係,對他戮力栽培,望他成材,好由父子兩人統治大秦,至乎一統天下,建立萬世不朽的霸業。

  這亦是他要不擇手段置項少龍於死地的原因,他絕不容任何人分薄了小盤對他的敬愛。

  可是他卻從未想過小盤會因王權而與他發生衝突,在這一刻,他卻清楚地感覺到了。

  他此時仍未看破整件事是個精心設計的佈局,只以為小盤在秉公處理這突發的事件。

  呂雄的無能和愚蠢,他早心中有數,否則就不會以管中邪為主,呂雄為副了。

  諸萌命喪於項少龍之手,對他的實力造成了嚴重的打擊,使他在人手上的安排陣腳大亂。現在終給呂雄攪出個難以收拾的局面來。

  他此際心中想到唯一的事,就是殺死項少龍,那他的霸業之夢,才能不受干擾。

  至於蔡澤和王綰這兩個傾向呂不韋的趨炎附勢之徒,則有如給當頭棒喝般,首次認識到小盤手上操縱著的王權,始終是凌駕於呂不韋之上,非是任由太后和權相操縱。隨著他的成長,終有一天他會成為主事的君王。

  蒙驁的想法卻較為單純。

  他之所以有今天,是拜呂不韋所賜,對呂不韋可說是死心塌地,現時他手中兵權之大,比之王有過之而無不及,成為了呂不韋手上最大的籌碼。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他都只會向呂不韋效忠。

  王的想法則比他複雜多了。

  這位秦國的大將軍是個擴張主義者和好戰的軍人。

  只有南征北討,方可使他感到生命的意義。這令他逐漸靠向呂不韋,因為在呂不韋膽大包天的冒險精神下,正好能使他盡展所長,東侵六國。

  但忽然間,他體會到這尚未成年的儲君,已隱焉表現出那種胸懷壯志,豪情蓋天的魄力和氣概,使他不得不重新考慮自己的立場。

  鹿公這軍方最德高望重的人,是個擁護正統的大秦主義者,打一開始便不喜歡呂不韋這外人。且由於項少龍的關係,使他釋去了懷疑,深信小盤乃莊襄王的骨肉,現在見到小盤表現出色,更是打定主意,決定全力扶助這未來的明主。

  殿內眾人各想各的,一時間鴉雀無聲,形成了怪異的氣氛和山雨欲來前的張力。

  頃刻後徐先和項少龍回來了。

  項少龍到了王旁止立不前,剩下徐先一人來到龍階之下。

  徐項兩人施禮後,徐先朗朗發言道:"稟告儲君太后,微臣可以絕對保證,此事非關乎都騎都衛兩軍下面的人的派系鬥爭,致生誤會衝突。"

  呂不韋不悅道:"左相國憑何說得這麼有把握呢?"

  徐先以他一向不亢不卑、瀟灑從容,令人易生好感的神態道:"呂邦在咸陽街頭,曾當眾調戲人家妻子,為微臣路過阻止,還把呂邦訓斥了一頓,當時已覺得呂邦心中不服。剛才微臣往外走上一轉,就是要看看那對小夫妻,是否乃微臣見過的人,現經證實無誤,可知此事有其前因後果,非是都騎裡有人誣害呂邦,製造事端。至於呂雄硬闖都騎衙署,強索兒子,先拔刀劍,以下犯上一事,更是人證俱在,不容抵賴。"

  眾人至此才明白他要往外走一轉的原因,連蒙驁也啞口無言。

  呂不韋則恨不得親手捏死呂邦,經徐先的警告後,這小子仍是色膽包天,幹出這種蠢事來。

  小盤冷哼一聲道:"呂邦定是想在事後殺人滅口,才敢如此不把左相國的說話放在心上。"

  眾人心中一寒,知道這年輕儲君,動了殺機。

  這正是整個佈局最微妙的地方,由於有徐先的指證,誰都不會懷疑是荊俊蓄意對付呂雄父子了。

  朱姬蹙起黛眉,沉聲道:"呂邦是蓄意行事,應無疑問;可是左相國怎能肯定呂雄確是首先拔劍,以下犯上呢?"

  徐先淡淡道:"因為當時嬴盈和鹿丹兒均在場,可作見證。"

  鹿公一呆道:"小丹兒怎會到了那裡去?"

  呂不韋冷笑一聲道:"這事真是奇怪之極,不知少龍有何解釋?"

  眾人的眼光,全集中到立於左列之末的項少龍處。

  徐先道:"這事微臣早問過少龍,不若把昌文君召來,由他解說最是恰當。"

  小盤下令道:"召昌文君!"

  守門的禁衛立時將上諭傳達。

  候命廳外的昌文君走進殿來,下跪稟告,把嬴盈和鹿丹兒守在宮門,苦纏項少龍比鬥一事說了出來。

  呂不韋的臉色變得難看之極,撲了出來,下跪道:"儲君明監,呂雄如此不分尊卑上下,違抗上級命令,微臣難辭罪責,請儲君一併處分。"

  今次連項少龍都呆了起來,不知應如何應付,呂不韋這樣把事情攬到身上,朱姬怎也不會容小盤令呂不韋難以下台。

  朱姬果然道:"相國請起,先讓哀家與王兒說幾句話,才決定如何處理此事。"

  呂不韋心知肚明朱姬不會容許小盤降罪於他,仍跪在地上,"痛心疾首"地道:"太后請頒布處分,微臣甘心受罰!"

  朱姬見他恃寵生驕,心中暗罵,又拿他沒法,低聲對小盤道:"右相國於我大秦勞苦功高,更由於日理萬機,有時難免管不到下面的人,王兒務要看在相國臉上,從寬處理此事。"

  小盤臉無表情的默然不語,好一會後才在眾人期待下道:"既有右相國出面求情,呂雄父子死罪可免。但今趟之事關係到我大秦軍心,凡有關人等,包括呂雄在內,全部革職,永不准再加入軍伍。呂邦則須當眾受杖五十,以儆傚尤。管中邪身為呂雄上級,治下無方,降官一級,至於統領一位,則由項卿家兼任。右相國請起。"

  朱姬固是聽得目瞪口呆,呂不韋亦失了方寸,茫然站了起來,連謝恩的話也一時忘了。

  項少龍趨前跪倒受命,暗忖這招連消帶打,使自己直接管治都衛的妙計,定是出自李斯的腦袋。

  小盤猛地立起,冷喝道:"這事就如此決定,退廷!"

  眾人忙跪倒地上。

  小盤把朱姬請了起來,在禁衛和李斯簇擁下高視闊步的離開。

  項少龍心中湧起怪異無倫的感覺,同時知道廳內這批秦國的重臣大將,如他般終於真正體會到"秦始皇"睥睨天下的氣魄和手段。

  而他卻只還是個未成年的大孩子。

  項少龍為了怕給鹿丹兒和嬴盈再次纏著,故意與鹿公、徐先、王等一道離開。

  踏出殿門,呂不韋和蒙驁正在門外候著,見到項少龍出來,迎過來道:"今趟的事,全因呂雄而起,儲君雖赦了他的死罪,本相卻不會對他輕饒,少龍切勿把此事放在心上。"

  鹿公等大為訝異,想不到呂不韋如此有度量。

  只有項少龍心知肚明因呂不韋決意在由後天開始的三天田獵期內,務要殺死自己,才故意在眾人前向他示好,好讓別人不會懷疑他的陰謀。當然,那個由莫傲和管中邪兩人想出來的殺局,必定是天衣無縫,毫無破綻痕跡可尋。

  項少龍裝出不好意思的樣兒,歉然道:"這事小將是別無他法,呂相請勿見怪。"

  呂不韋哈哈一笑,與鹿公等閒聊兩句後,親熱地扯著項少龍一道離宮,氣得守在門外的鹿丹兒和嬴盈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看著呂不韋談笑自若,像沒有發生過什麼事的神態表情,項少龍不由心中佩服。

  笑裡藏刀才最是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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