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龍之森林與魔法荆棘

妖精會以交換或竊取的方式將人類帶走，爲了救回那些人，從古至今流傳著許多秘法。

　有些方法確實管用，有些方法則成效不彰;古人成功地救回被妖精帶走的人，但是救援失敗而永遠失去被妖精帶走之人的例子也不在少數。

　姑且不論秘法是否奏效，自古以來就有人想盡辦法闖入妖精的巢穴，只是爲了從妖精手中奪回摯愛。

　盡管闖入妖精界十分危險，不過對既不具魔法亦無力與妖精抗衡的人類而言，能做的唯有下定決心並且勇敢實行。

　不知何故，妖精界的法則無法切斷人與人之間的強烈羁絆。

　這到底是爲什麽呢?莉迪雅茫然地思索原因。

　是因爲人類擁有妖精所欠缺的情感吧。

　或許這就是妖精想要竊取人類之子的原由。

　越深入鍾乳石洞穴，空間也更加寬廣。

　莉迪雅與格魯比一同前進，她一想到再往前定就是瓦姆的棲息之處，就感到緊張不已。

　她在心中不斷模擬找到蘿塔和瑪莎的孩子，並且折斷瓦姆荊棘的情景，因爲她能想到的方法僅限于此。

　這時，莉迪雅突然止住腳步。

　「格魯比，你有沒有聽到那個聲音?」

　「什麽聲音?」

　「……樂曲聲，是蘿塔在吹奏陶笛呀！」

　莉迪雅往樂曲聲傳來的方向疾步走去。

　「等一下！莉迪雅，萬一瓦姆在蘿塔身邊該怎麽辦！」

　然而莉迪雅卻無視于格魯比的警告，一意孤行地奔向豎起一根根石灰柱、宛如宮殿般的洞穴深處。

　她看見蘿塔正坐在岩石上方吹奏陶笛，身旁還有一堵滿是鱗片的高大牆壁。

　這想必不是牆壁，而是瓦姆的腹部。瓦姆的身體橫越這個空間，將頭伸入洞穴的更內側，根本無法看見，不過格魯比還是將莉迪雅拉到柱子後方躲藏。

　莉迪雅從住子後方窺視著蘿塔，並朝她丟了一顆小石子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蘿塔注意到莉迪雅的存在之後便停止演奏，小心翼翼地察看瓦姆的模樣，不過瓦姆動也不動，看來似乎睡著了。

　蘿塔悄悄起身走向莉迪雅，但是她的腳上卻拴了枷鎖和鐵鏈。

　「蘿塔，你腳上的鎖是……?」

　「瓦姆表示剛來到妖精界的人類可能會想要逃跑，所以就用鎖鏈拴住我，還說過一陣子就會幫我解開。」

　因爲一旦時間久了，蘿塔將深受魔法影響，難以返回人類的世界。

　「你們快趁那家夥還沒醒來前逃走吧！它命令我唱歌給它聽，于是我只好吹吹陶笛，沒多久它就睡著了，不過它還命令我在它醒來之前要准備好食物，它的餐點是石頭。它居然

要我幫它敲碎石頭耶，怎麽不自己做啊！」

　看來蘿塔已經無法忍受瓦姆的使喚了。

　「皮諾也來到這裏了，他會帶貝蒂逃走，所以我們要留下來救你。」

　「這是瓦姆的鎖鏈，不可能切斷。」

　格魯比在一旁提醒莉迪雅。

　「沒關系，只要把瓦姆的荊棘折斷，留住交換之子的法力就會消失，鎖了也沒用。」

　「瓦姆的荊棘是什麽?」

　「在瓦姆巢穴的某處應該有它親手栽植的荊棘。」

　「那個東西對它來說很重要嗎?它是有警告我不可以到森林的另一頭去，不過我聽不懂它指的是哪裏。」

　「森林?這裏裏到處都是岩石，有樹木能夠生長的地方嗎?」

　莉迪雅心想，總之先找到那個地方再說。

　「蘿塔，你再忍耐一下，記得在心裏想著對你最重要的人喔。你要不停地對自己說，爲了最重要的人一定要回去！」

　「嗯，我知道了。莉迪雅，你不會有事吧?」

　莉迪雅看到蘿塔擔心的眼神，不由得嚇了一跳。

　「當、當然羅，這是我的工作嘛。」

　「你的心裏想著誰呢?」

　「咦……」

　「爲了能夠回去，你在心裏想著誰?」

　莉迪雅感到些許猶豫，她的腦海中或許有那麽一瞬間浮現出愛德格的身影。

　「……我的父親。」

　「是嗎?」

　可是對莉迪雅而言，思念父親過于平常，因爲她與父親太過了解彼此，反而使得莉迪雅對人類世界的執著不是那麽強烈。

　即便如此，莉迪雅還是喜歡人類居住的地方，因爲那裏不僅有父親在，也是她的母親最後選擇留下來的地方。

　沒有任何一種執著可以取代莉迪雅對父母的思念。

　「我似乎有點想見見祖父。」

　蘿塔煩惱地說道。

　「我從以前就覺得自己不是當公主的料、覺得身世背景怎麽樣都無所謂，把我一手扶養長大的頭目和周圍的朋友才是最重要的。但是當我聽到祖父一直在尋找我的下落時，才

發現自己其實渴望知道過去、想了解親生父母，也想見見一直思念著我的祖父。」

　「你一定可以見到他的，你對祖父的思念能夠驅散妖精對人心的蠱惑。」

　蘿塔用力地點點頭，並緊握住莉迪雅的雙手。

　這時她們才注意到，瓦姆微震空氣的打呼聲已經停止。

　莉迪雅緊張得轉頭張望。

　「喂、莉迪雅，瓦姆醒來了！」

　格魯比擡起頭仰望上方，瓦姆巨大的眼睛正從洞穴頂端向下俯視著他們，就算躲在石柱後方也沒用：

　（你們這些家夥是從哪裏來的?居然敢擅自闖入我的宮殿！）

　「快逃！」

　格魯比火速拉起莉迪雅的手腕。

　「莉迪雅，危險！」

　蘿塔大叫的同時，某個物體橫掃而過，原來是瓦姆揮動尾巴展開攻擊。

　要不是格魯比及時抓住莉迪雅閃躲得當，莉迪雅早就和石灰柱一起被打個粉碎。

　「可惡！」

　格魯比忿恨地啧了一聲，因爲瓦姆如銅牆鐵壁般的身軀橫擋在通路上，讓他無法帶著莉迪雅循原路逃走。

　「莉迪雅，快來這裏。」

　就在此時，另一個角落傳來呼喚莉迪雅的聲音。

　是愛德格！他爲什麽會在這裏?

　莉迪雅心中滿是疑問，不過不忘跑向愛德格所在的狹窄洞穴。

　就在瓦姆的尾巴奮力掃中岩石、讓整座洞窟搖晃不止的那一瞬間，莉迪雅和格魯比有驚無險地滑進洞穴內。

　幸好狹窄的洞穴並未因瓦姆的蠻力而崩塌。

　瓦姆想將爪子伸入其中，但是不論如何用力都無法成功，于是無可奈何地放棄了，整個洞穴也在瞬間靜止。

　莉迪雅松了一口氣後回過頭去，看到愛德格、雷溫和雅美就在身後。

　愛德格馬上將莉迪雅抱在懷裏。

　「還好我趕上了。」

　他以雙手包覆住莉迪雅的臉，並目凝視著她的雙眼。

　「你有沒有受傷?」

　這種時候，愛德格總會理所當然地擺出未婚夫的態度，他的態度是那麽地自然，反而讓人覺得遲疑不前的莉迪雅很奇怪，這也是莉迪雅煩惱的地方。

　莉迪雅稍微猶豫了一下，隨即用雙手推開愛德格。

　「尼可已經將事情的經過告訴我了，若你坦白地跟我講一聲，我一定不會讓你一個人跑來涉險。」

　「莉迪稚才不是一個人、還有我陪著她！」

　愛德格自動將格魯比的存在當作空氣，然後向前邁進，將莉迪雅逼到牆角繼續訴說：

　「我明白，你是不是認爲就算與我商量妖精的事也沒意義呢?不過保護你是我的責任，若你有個萬一，我無法以不知情爲借口原諒自己。」

　「你不必這樣……」

　我又不是你真正的未婚妻。愛德格猜出莉迪雅想講的話，于是馬上換了一個說法：

　「而且我也有身爲雇主的責任。更何況問題是發生在我的領地內。」

　「……對不起，我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我本來只是想先探探情形……」

　莉迪雅的態度稍見軟化，愛德格就馬上得意忘形，如同對待戀人般地撫摸她的發絲，還眯起灰紫色眼眸深情注視著她。

　「不要緊，你平安無事就好，不能再像這樣碰觸到你，才是令我最害怕的事。」

　雅美和雷溫都在這裏，爲何他還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這些台詞呢?

　但是他們兩人依舊平靜地在一旁待命，只有格魯比不高興地踢了牆壁一腳．

　「對了，我找到貝蒂了。皮諾應該帶著她離開這裏了。再來就是要救出代替貝蒂留下的蘿塔，還有瑪莎的孩子……」

　「問題是要怎麽救，對嗎?」

　莉迪雅早以下定決心，但是她沒想到愛德格他們會來到這裏。

　「只有你們三個人來了嗎?尼可呢?」

　「他本來和我們在一起，不過剛才差點被瓦姆吃掉，所以暫時不想接近這一帶吧。」

　尼可差點被吃掉嗎……

　盡管莉迪雅同情尼可的遭遇，但是他竟然中途逃跑，果然是一只無情的貓。

　不過比起擔心尼可，莉迪雅也在心中盤算著是否要更改當初的計劃。

　假如真的折斷瓦姆的荊棘，對瓦姆以外的妖精應該不致于造成不良影響，雅美和格魯比不會有事，而愛德格和雷溫又都是人類，更不會受到魔法影響，他們只要往大海的方向

前進，自然能離開洞穴。

　至于貝蒂，莉迪雅也只能相信皮諾會帶著她順利逃出去。

　雖然莉迪雅會不會受到影響還是個未知數，但是普通人類看不見魔法荊棘，而妖精又不能觸摸荊棘，所以一切只能依靠莉迪雅了。

　「總之我們先出去吧，等稍微喘口氣之後，再來思考該如何救出蘿塔和嬰兒。」

　莉迪雅用力搖頭否決愛德格的提議。

　「不行，只有一個方法可行，我要直接采取行動。」

　「但是，莉迪雅……」

　「你們先回去吧。」

　愛德格說不動莉迪雅，不知該如何是好。

　格魯比見狀笑了出來。

　「伯爵，你這個花花公子似乎也拿莉迪雅沒辄嘛。」

　「我只是不想讓莉迪雅涉險。」

　「你再怎麽說也沒用啦，反正有我在，莉迪雅要怎麽我行我素，我都一定奉陪到底。雖然她盡說些幫她扣鈕扣啦、別摸我胸部之類的麻煩話，不過這些都不算什麽，就算是瓦

姆的巢穴，我也會勇往直前！」

　格魯比，你在亂說什麽啊~~！

　「鈕扣?胸部?」

　不出所料，愛德格果然只對這兩個字眼有反應。

　「你對我的未婚妻做出不入流的事嗎?你竟敢強迫她……！」

　格魯比沒有對我做什麽啦！

　「既然如此，我就有資格殺了你。」

　愛德格向格魯比逼近。

　「你又殺不了我，還敢說大話。」

　「你們都給我住手！」

　莉迪雅擋到愛德格和格魯比中間想制止他們。

　「莉迪雅，這關系到你我的名譽。」

　「你誤會了！」

　「愛德格伯爵，瓦姆又有動靜了。」

　雷溫在一旁提醒愛德格。瓦姆將腹部貼在地面、拖著龐大身軀爬行造成的震動從裂縫外傳了進來，令大家緊張不已。

　「這下糟了。」

　格魯比自言自語。

　「喂，快逃！有熱氣，瓦姆要噴火了。」

　愛德格立刻抓住莉迪雅的手腕開始奔跑。

　所有人都拚命往洞穴深處逃去，莉迪雅感覺到背後發出轟隆一聲，緊接著一股熱氣襲來，她忍不住回頭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莉迪雅身後已經成了整片熊熊燃燒的紅色火海。

　這時格魯比停住腳步。

　「這裏交給我來擋，你們快逃！」

　「但、但是瓦姆的火焰對你來說也很危險呀。」

　莉迪雅想要停下來，愛德格卻拉著她繼續往前跑。

　「格魯比，我不會讓你白白犧牲的。」

　不清楚愛德格是否在開玩笑，他丟下這句話便作勢要離開現場。

　「你在說什麽！情況不妙的話我也會逃走的，在那之前你們盡量定遠一點！」

　格魯比大概是爲了讓不停回頭的莉迪雅安心，老神在在地繼續說道：

　「莉迪雅，趕快把事情解決，跟我回蘇格蘭高地生活喔，可別忘了。不過就算你忘記一切，我也會把你帶走的！」

　莉迪雅聽到格魯比的聲音自後方傳來，當她轉進旁邊的洞穴後，格魯比的身影隨即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莉迪雅就這樣和愛德格在宛若迷宮的洞穴中繞來繞去。

　等到脫離瓦姆火焰所及的危險地帶後，大家才停下腳步，莉迪雅跑得氣喘如牛，連話都說不出來。

　雷溫與雅美表示要去附近勘查地形便掉頭離去，莉迪雅還在調整呼吸，愛德格則握著她的手、追問她和格魯比的事。

　「你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嗎?」

　莉迪雅一時無法會意愛德格的意思。

　「你要和那匹馬去蘇格蘭高地生活是怎麽一回事?」

　「那是因爲……」

　莉迪雅實在無法說出她可能會忘卻一切的事。

　假如對愛德格說出這種話，就彷佛要與他永別。

　莉迪雅低下頭，她不明白自己爲何對此感到恐懼，腦袋一片混亂、難過得就要掉淚。

　愛德格似乎對莉迪雅的反應有點不知所措，安撫似地輕撫她的秀發。

　「莉迪雅，我並不是在責怪你，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變心的。」

　愛德格一如往常地說出溫柔的話語，不過他越是這樣，莉迪雅就越是開不了口。

　「我是認真的，你不相信我嗎?就算格魯比強迫你就範，都不會成爲我們結婚的阻礙。」

　什麽?

　「你在說什麽……?」

　「你不用因爲被格魯比偷襲就覺得自己很汙穢。」

　等、等一下！現在到底在說什麽?

　「我才沒有被他偷襲！」

　「我明白，你都不讓我這個未婚夫吻你了，所以只要一些微不足道的事，就足以讓你覺得背叛了我吧。可是，你若是因爲這點理由就決定嫁給格魯比，那麽總是以紳士態度對

待你的我不就虧大了。」

　這家夥根本在狀況外嘛。

　而且還說什麽紳士風度，哪有呀?

　「就跟你說是誤會了！我只是拜托格魯比幫我扪上鈕扣，因爲他是妖精，又不是人類男性，還有，我是不小心摔倒才會碰到胸……就只是這樣！」

　愛德格凝視著莉迪雅的雙眼，想確認她有沒有說謊。

　「真的嗎?所以你並沒有被格魯比傷害羅?」

　「你不要亂猜好不好。」

　莉迪雅滿臉通紅，害羞地低下頭，愛德格卻仿佛打從心底松了一口氣似地擁住她。

　因爲愛德格一直不願放開莉迪雅，所以她扭轉身子表示抗議，結果卻讓愛德格的手碰到她背後的鈕扣。

　莉迪雅霎時緊張地僵直背脊。

　被格魯比觸摸時明明沒什麽感覺，然而愛德格的手只是輕觸到一顆鈕扣，意義就大爲不同，莉迪雅不由得爲了自己爲何會有這種想法而困惑。

　「不過呢，就算格魯比既是妖精又是一匹馬，基本上也算是男性，你還是小心爲妙。下次找我幫忙就好了，譬如你想解開鈕扣的時候。」

　莉迪雅本以爲愛德格真的在爲她擔心，沒想到他又開始不正經了。

　「不用你雞婆！」

　莉迪雅憤怒地用力推開愛德格。

　「你不是說過要放棄我嗎?」

　「我們還有時間，而且我所謂的放棄，是指你說『不』的時候喔。你真的不需要我的陪伴嗎?我希望你能考慮清楚再給我回覆。」

　愛德格話鋒一轉，突然又認真起來。

　看到愛德格如此嚴肅的表情，讓莉迪雅覺得如果再像以前一樣拒人于千裏之外，這次他直一的會離開自己。

　他是否再也不會像對待戀人般地觸碰我了呢?

　這樣也好，以後我就可以安心地過自己的生活。

　不過這樣真的好嗎?

　可是，就算與愛德格許下約定，也無從確認他的真意。

　這些根本無關緊要，我只要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心情就好。

　「……我知道了。」

　「那就好。我們回歸正題吧，既然格魯比沒有對你做出什麽事，那他又爲何要說出那些話呢?」

　真是的，聽過就算了嘛。

　愛德格遇到不利于己的事就會巧妙地蒙混過去、轉變話題，但是面對與莉迪雅有關的事，卻會打破沙鍋問到底。

　不過現在不是追問的好時機。

　瓦姆的咆哮聲響徹洞穴。

　地面又開始搖動。

　這次的地震非同小可，前幾次的震度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莉迪雅看見雷溫和雅美匆忙地調頭回來，而地面傳來的劇烈搖晃使她無法站穩，只好伸手扶住一旁的石柱。

　「莉迪雅，快離開那根柱子！」

　莉迪雅聽到愛德格的警告之後猛然擡起頭，才發現柱子上有道巨大的裂痕，應該馬上就會倒塌。

　愛德格將手伸向她，莉迪雅也努力地想要抓住他的手，但是就差那麽一點點。

　此時，愛德格腳下的地面龜裂迅速擴大，千鈞一發之際，雷溫靈敏地將愛德格往自己的方向猛拉，然而地面的龜裂卻往莉迪雅的方向延伸而去。

　莉迪雅的手腕忽然被人抓住，拉離石柱旁。

　「雅美……」

　「請跳到對面去！」

　雅美說完，立刻用力將猶豫不決的莉迪雅推了過去。

　莉迪雅轉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即將坍塌，而雅美因爲被落石阻擋，所以來不及離開。

　「雅美——！」

　盡管莉迪雅大聲喊叫，但是完全無法拯救雅美，她連閃躲落石都已經很吃力了，愛德格好不容易才將她拉到自己身邊，然後躲在岩盤下的凹陷處。

　地震總算歇止，莉迪雅卻依然嚇得全身發抖。

　雅美掉落之處形成了一個斷崖峭壁的深谷，愛德格站起身，朝深谷下方一望。

　他不斷呼喚著雅美，卻毫無回應，洞穴內只傳來一陣陣回音。

　「我下去看看吧。」

　雷溫向愛德格提出建議。

　「太危險了，說不定等一下還會發生強烈震動。」

　現在不是退卻的時候，莉迪雅奮力站起。

　我必須趕快找到瓦姆的荊棘才行。

　這麽做或許也可以拯救雅美。

　莉迪雅本來想開口叫住愛德格，卻突然改變心意。

　她心想愛德格一定不願意離開這裏，而且反正都得獨力完成此事，幹脆就自己去吧。

　莉迪雅悄悄地往後退，從盯著深谷下方的愛德格和雷溫身邊離開，接著轉身朝著未被瓦姆震裂的方向前進。

　剛才的大地震是瓦姆刻意引起的，而且它還在莉迪雅等人躲藏的洞穴附近發動攻擊。

　瓦姆居然大費周章地徹底攻擊微不足道的人類，可以見得它在保護著某樣東西。

　荊棘可能就在附近。

　目前唯一的線索是森林，不過應該不是指一般的森林。

　莉迪雅一面絞盡腦汁思考，一面快步前進。

　此時有人冷不防從莉迪雅背後抓住她的肩膀。

　「你打算一個人去哪裏?」

　愛德格微怒地將莉迪雅拉向自己。

　「我一直在叫你，你卻不停下來。」

　莉迪雅大概是想荊棘的事想得太出神，才會沒聽到愛德格在呼喚她。

　莉迪雅無法直視愛德格，不禁低下頭，她認爲雅美下慎摔落都是自己的錯，而且愛德格看起來心情不太好，應該是雅美的意外讓他相當沮喪吧。

　所以莉迪雅更加覺得，自己只能在能力範圍內盡最大的努力。

　「我要去尋找瓦姆的荊棘。」

　愛德格大感不解地歪頭看著莉迪雅。

　「我打從一開始就有這個打算。只要折斷瓦姆的荊棘，蓄積在瓦姆巢穴中的魔力便會一眨眼煙消雲散，被偷的嬰兒和蘿塔也會因此得救，雖然瓦姆的力量只會削減一下下，但

是應該足夠救出雅美，若是需要人手幫忙搜尋雅美，我也可以請多比幫忙。」

　「我懂了，那我就跟你一起去。」

　「我自己去就好了。」

　「不行，雅美的事就交給雷溫吧，我不能讓你自己一個人去冒險。」

　愛德格溫柔低語，臉上還泛出一抹微笑。

　他的眼神如此認真，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是真心愛著莉迪雅。

　但是莉迪雅知道，愛德格愛的人並不是自己，這大概連愛德格本身都沒發現。

　對呀，愛德格說不定還沒察覺自己真正的心情，他將對珍愛之人的思念封印在內心深處，繼續蒙騙自我。

　「你會這麽做，是因爲我們訂婚了嗎?因此你覺得自己有責任陪伴我、保護我嗎?你真傻。」

　「我很擔心你，若是連你都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會崩潰。」

　剛才雅美掉下去的時候，愛德格一定也是焦急得幾近崩潰吧。

　「掉下去的人是我就好了。」

　莉迪雅再也忍不住，不小心吐露自己的心聲。

　「不是這樣的，這並不是你的錯。」

　「可是，雅美是爲了救我才掉下去的！」

　愛德格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大概是覺得現在說這些也無濟于事。

　「你掉下去一定會當場沒命，若是雅美的話，還有生存的機會。」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莉迪雅真正想說的是，自己的死對愛德格而言比較好。

　不過現在說這種話根本沒意義，于是莉迪雅保持沈默繼續往前走。

　愛德格也跟了上來。

　「你跟來也沒用，而且我說不定無法回倫敦，你最好馬上死心。」

　莉迪雅只是希望能自己一個人靜一靜以沈澱心情，不禁自暴自棄地對愛德格說道。

　「難道這和格魯比說的事有關嗎?」

　「…………」

　「我就知道。」

　愛德格急忙繞到莉迪雅面前停下，害莉迪雅差點和他撞個正著。

　爲了不讓莉迪雅逃跑，愛德格將她抱在懷裏。

　「你不好好講清楚，我就要親你了。」

　這是哪門子的威脅啊?

　莉迪雅相當無奈，但是雙手被緊緊抓住，就算使盡全力也動彈不得。愛德格有如要覆蓋住莉迪雅似地貼近她，莉迪雅覺得他可能真的會吻自己，于是慌忙說道：

　「我說不定是交換之子喔！」

　「那又如何?」

　「如果妖精的荊棘被折斷，荊棘周遭的魔法都會失效，所以被妖精偷走的小孩就會返回人類的世界，不過相對來說，被施以魔法僞裝成人類的妖精則會回複原來的樣子……假

如我是交換之子，就會因爲魔法失效而變回妖精，並且把在這個世界發生的事忘得一幹二淨。」

　莉迪雅一口氣說完後，愛德格突然閉口不語，看起來似乎在壓抑心中的怒氣。

　但是他卻用前所未有的溫柔輕撫莉迪雅的臉龐與秀發。

　「你竟然對我隱瞞這麽重要的事，還打算獨自解決，未免太儍了吧。爲什麽不告訴我呢?就因爲我不懂妖精的事嗎?還是因爲我只是有名無實的青騎士伯爵?」

　「不、不是這樣的……」

　「那你是怕萬一再也見不到我會傷心欲絕，才說不出口的羅?」

　「什麽……」

　這家夥還真不是普通的自戀。

　她的腦海中也曾閃過因爲見不到愛德格而悲傷難過的想法，但是她打算忽略這件事。

　「就算你變回妖精、就算你忘掉所有的事，我還是不會將你交給格魯比。」

　「你是人類，我變回妖精後你就看不見我了喔。」

　愛德格以雙手捧著莉迪雅的臉頰，彷佛想否定她的話。

　「我相信你絕對不是交換之子。」

　「就算我是人類，但是我天生就與妖精有很深的因緣，一旦折斷瓦姆的荊棘就會受到魔法影響，而且我也無法肯定到時我心中是否還能維持想返回這個世界的強烈意志，不過

我覺得這樣也無妨。」

　「你想成爲妖精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是妖精，就不會傷心掉淚了。

　「你的意思是，我永遠也無法成爲讓你留在人類世界的理由嗎?」

　愛德格以十分痛苦的表情說道，莉迪雅看到他的樣子也感到一陣心痛。

　「我不懂妖精的事，也無法成爲你心中最特別的人，但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你感到孤單，請你不要連我這小小的願望也拒絕，等一切結束之後，我們一起回去吧。」

　愛德格憐愛地輕吻莉迪雅的眼皮，讓莉迪雅差點哭出來。

　莉迪雅強忍住想哭的沖動，離開愛德格身邊。

　「我們該走了。」

　愛德格點點頭，牽起莉迪雅的手往前邁進。

　莉迪雅再也無法對愛德格說，她想要自己一個人去。

　*

　冰涼的海水一點一滴地治療著格魯比被瓦姆火焰所傷的鬃毛和皮膚。

　大海對棲息于淡水中的他而言，並非最舒適的環境，但是也比陸地好多了。

　格魯比安靜地坐在海底，感覺到體內的魔力逐漸恢複。

　他心想，等身體完全複原之後要趕緊回到莉迪雅身邊，要是她真的將瓦姆的荊棘折斷，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正在沈思的格魯比看了一眼躺在身旁的女子。

　她正努力想要起身。

　「你總算醒了啊。」

　她不可思議地注視著格魯比，接著環視四周，她就是伯爵身邊那個女扮男裝的侍者。

　格魯比記得她的名字好像叫做雅美。

　「原來你真的沒有身爲瑟爾奇的自覺，你掉到海裏居然不會以瑟爾奇的方式遊泳，才會閃避不及、被上方落下的岩石砸到頭，簡直就跟人類沒兩樣。」

　「這裏是……?」

　「海底，正確來說是瓦姆巢穴的下方。」

　「你爲什麽會在這裏?」

　「爲了救你啊，要是你就這樣毫無意識地沈下去，絕對會被落石掩埋。」

　格魯比是一種凶猛的妖精，雅美充滿戒心地看著他。

　雅美會有所警覺大概是出自于妖精的本能，因爲格魯比會將任何生物殺害並食用，因此妖精們也非常畏懼凶狠殘忍的格魯比。

　即使雅美知道這只格魯比異于同類，不但沒有將身爲人類的莉迪雅看作食物，還是很喜歡她，不過雅美還是無法相信他救了自己。

　「你爲什麽要救我?」

　「若我說是爲了吃你才救你，你會相信嗎?我只是想到要是我見死不救，莉迪雅一定會發脾氣，所以才救你的。假如你想給我一條手臂當作謝禮，我是不反對啦。」

　格魯比的冷笑話讓雅美失去想道謝的心情，不過格魯比倒是不以爲意。

　雅美正想起身，卻又因爲一陣暈眩而坐下。

　「上面還在燃燒，先待在海底比較安全。」

　「海中的洞窟不是都會相通嗎?」

　「你如果亂跑，只會更難回到伯爵的身邊。」

　雅美手扶岩壁，再度小心地站起來。

　「你知道村子中心點的正下方大約在哪裏嗎?」

　「你想做什麽?」

　「我沒有必要告訴你。」

　「問人家問題還這種態度呀！」

　「那你就當我沒問。」

　雅美沿著海底的斷崖搖搖晃晃地走著。

　格魯比一邊站起來，一邊心想這個女人比莉迪雅還難纏，難道她只有面對那個伯爵時，才會表現出平日的忠誠與順從嗎?

　還是說……

　雅美發現格魯比跟在身後，于是回過頭去，挑起眉瞪他一眼。

　「不要一直跟著我。」

　「我只是要去我想去的地方。」

　「那請你走在我前面。」

　「要走哪是我的自由吧。」

　雅美生氣地撇過頭繼續前進，格魯比擺明就是要跟在她後面。

　「你不趕快回到莉迪雅小姐的身邊行嗎?若是你離開她的時候，她遇到危險怎麽辦?」

　「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透。」

　「……什麽事?」

　「雖然那個時候我離你們有些遠，不過剛好目擊到你墜落的那一幕，你救了莉迪雅之後明明就有余力逃開，卻故意掉下來。」

　雅美沈默不語，一味地往前邁步，格魯比依舊不死心地跟在她後面繼續追問：

　「你是算准下面是大海才敢故意掉下去的吧。但你的目的又是什麽?想去村子的中心地帶跟伯爵講一聲就好，根本用不著冒這種險。不對，你一定藏有什麽秘密，必須在不伯爵

和那個小鬼頭雷溫懷疑的情況下離開他們吧?」

　雅美倏然回過頭來，亮出一把小刀指向格魯比。

　「不要忘了禍從口出。」

　「我跟瑟爾奇一樣，人類的武器是殺不死我的。」

　「你別太小看瑟爾奇一族。」

　「火氣別那麽大嘛，我又不是站在伯爵那一邊的。」

　雅美歎了一口氣並收起小刀，然後繼續向前走，似乎已經放棄趕走格魯比。

　愛德格用計逼迫莉迪雅和他訂下婚約，因此格魯比打從心底厭惡愛德格，他應該不至于去告密。

　雅美一面前進，一面不時浮出海面確認附近的地形。

　格魯比不再主動跟雅美攀談，雅美則是完全無視于他的存在。

　接著雅美發現海底有一處微微突起，一看到較靠近海面的岩石上有小船的殘骸時，神情爲之一變。

　她在那一帶仔細搜尋，但是似乎沒有找到她想要的東西。

　這時海面上方出現類似火炬的亮光，雅美的神情瞬間轉陰，然後放輕動作盡量不掀起波浪，同時慢慢地靠近岩石後方。

　接著她悄悄地上岸了。

　海水灌入鍾乳石洞內，水邊站著兩名看似村人的男子。

　他們的腳邊躺著一具濕透的屍體，看來大概是被他們從海邊一路拖拉至此，血水與衣物吸收的海水一同流出，將石灰柱的雪白表面染上一片赤紅。

　雅美冷不防地跳到兩名男子面前。

　然後以手中的小刀刺向其中一名驚慌的男子。

　她毫不留情地瞄准男子的心髒，似乎無意留下活口。

　另一名男子則將手中的火把揮向雅美。

　火焰掃過雅美的側臉，讓她爲之一震並往後退，這時她的腳不小心絆到死屍，因此失去重心險些跌倒，男子見狀露出好笑，接著將手中的火把由上往下一揮。

　雅美受到攻擊，當場跪倒在地。

　格魯比一邊在旁觀望，一邊心想這個女人明明受了傷還逞強，真是太亂來了。

　手持火炬的男子看雅美無法立即起身，便試圖逃跑。

　格魯比不知是哪根筋不對勁，豁然站在男人面前擋住對方的去路。

　接著他抓住男子的頭，將他推向好不容易才起身的雅美面前。

　「你要放過他嗎?」

　「不行，我要殺了他。」

　雅美話一說完，便迅速揮舞小刀。

　霎時鮮血四濺，男子倒地不起。

　雅美面不改色地在倒地的男子身上東翻西找，取出一顆拳頭大小的紅色石頭，然後慎重地收進自己的口袋。

　接下來，她精疲力盡地坐在岩石的陰暗處休息。

　「如果你只是想要那樣東西，也用不著殺人吧?」

　「我不想聽你說教。」

　雅美蹲坐在地上，將小刀抱在胸前，四濺在她蒼白臉孔上的鮮紅血液，將她襯托得更顯淒美。

　她之所以將那兩個人滅口，大概是怕他們不慎說出不利于己的事吧?

　可是格魯比能理解的也僅止于此，他明白繼續留在這裏也沒有意義。

　雅美爲了剛才的石頭才故意離開伯爵，不過她當然不會老實說出她爲何需要那個東西。

　格魯比起身准備離去。

　「我不會給莉迪雅小姐添麻煩的。」

　這很難說吧。

　其實雅美應該是想藉由這句話告訴格魯比，剛才的一切既不會造成他的損失，也不會讓他得利，也就是完全與他無關。

　「是森林！」

　莉迪雅一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大叫。

　她正走到一個寬廣無比的空曠洞穴，這裏還有數不盡的巨型鍾乳石。

　無數的石灰柱形成一片白色森林，占據整個空間並阻擋了視線。

　洞穴頂端更高，彷佛淹沒在霧蒙蒙的水氣之中，令人無法看清景物。

　「荊棘可能就在這裏的某一處嗎?」

　愛德格也驚訝地仰起頭。

　「一定在這裏。」

　莉迪雅自信滿滿地說道。

　水珠自鍾乳石洞的頂端滴落，當無數水珠一齊滴零而下時，彷佛置身于蒙蒙細雨中。

　含有石灰的水珠滴至地面，使得石灰岩自地面突起並日漸形成巨大的石柱。莉迪雅望著大自然在漫長歲月中孕育出的白色森林，在內心贊歎連連。

　愛德格突然走到附近一塊岩石邊蹲下，石塊的高度只到人的膝蓋。

　「怎麽了?」

　「沒事，我只是在想這個雕像還真精致。」

　莉迪雅仔細觀查愛德格所說的雕像之後倒吸一口氣。

　岩石中有個呈現蹲坐姿勢的嬰兒，他的身體有一半埋藏在石頭之中。

　「這、這是嬰兒！是瑪莎被偷走的小孩！」

　「是嗎?看起來好像變成石頭了。」

　「那是因爲瓦姆對他施了魔法，不過嬰兒還有體溫、還活著呀，必須趕快救他。」

　愛德格起身，蹙眉凝視眼前的森林。

　「這裏的石柱該不會全是人類吧?」

　「……這我就不知道了。多比曾說瓦姆會先把人類變成石頭後再慢慢享用，等人類完全變成石頭就無計可施了。」

　莉迪雅觀看著石柱群，並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

　「瓦姆從以前開始就是靠著吃人來孕育出芙蕾雅的吧。」

　爲了斷絕此種惡性循環，從前的青騎士伯爵才會封印瓦姆以拯救村人，村人當時應該都接受了再也無法開采芙蕾雅的事實，但是……

　「爲了賺錢，居然犧牲無辜的生命，真是過分……」

　「除了生財之外，芙蕾雅應該還有其他用途，因爲村長曾說唯有繼承了青騎士伯爵血脈的人才能使用它。」

　愛德格蓦然靜止並改變話題。

　「對了，莉迪雅，你知道打倒瓦姆的方法嗎?」

　「瓦姆是無法輕易打倒的，所以我才在尋找荊棘。」

　「可是，古時候不是有打倒龍的英雄傳說嗎?聖喬治打倒的還是長著翅膀的龍呢，而且從前的青騎士伯爵也的確讓瓦姆沈眠，這到底是怎麽辦到的?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青騎士伯爵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他能夠在人類世界和妖精界之間來去自如，並且在兩地都各自擁有子民和領地。

　或許只有繼承了青騎士伯爵之血的人才能夠打倒瓦姆，而且多比也曾經這麽說過。

　盡管如此，愛德格依舊在思索擊倒瓦姆的方法。

　「即使瓦姆是巨大且充滿神秘感的傳說生物，不過它總有弱點吧?古今中外打倒龍的英證都是獲得特殊的武器、或是攻其弱點而成功的。」

　愛德格拔出腰間的劍。

　梅洛歐的寶劍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我擁有足以對抗瓦姆的武器，而且這把劍也曾經被用來打倒瓦姆，但是到了我手中卻連普通的妖精也傷不了，不過若是能知道瓦姆的弱點，就算是凡人也可以打倒它吧。」

　「你要如何找出它的致命傷呢?」

　「問題就出在這裏，可是已經沒有時間去找了。」

　「爲什麽?」

　愛德格一掃視四周，立刻就響起一陣有如微風拂過草叢的沙沙聲。

　石柱森林因爲輕微的震動開始搖晃，莉迪雅察覺情況有異，猛然轉向後方。

　「是瓦姆……！」

　高聳的鱗狀牆壁在兩人眼前好整以暇地移動著，看來愛德格與莉迪雅已經被瓦姆宛如蛇般的細長軀體包圍了。

　「你既然有注意到，爲什麽不早說！」

　「因爲當我察覺時已經被它包圍了。」

　所以愛德格才突然問起打倒瓦姆的方法嗎?

　「看吧，現在只能想辦法打倒它了。」

　什麽看吧，我最怕蛇了。

　看不到瓦姆的全身時還好，但是現在可將瓦姆一覽無還，它細長柔軟的身體不停蠕動，莉迪雅光看就全身起滿雞皮疙瘩。

　瓦姆擡起頭，由高空往下望。

　（你是誰?爲什麽擁有那把劍?）

　瓦姆的聲音震動著周圍的地面和牆壁。

　「我是這把劍的主人。」

　（你不是青騎士伯爵。）

　「我就是青騎士伯爵，把你喚醒的那個人是冒牌貨，不過我不會再讓對方爲所欲爲，我要將你再度封印！」

　瓦姆對眼前的梅洛歐寶劍有所顧忌，因此拉開和愛德格的距離。

　「愛德格，趁它還會怕梅洛歐寶劍的時候快逃。」

　但是愛德格重新握緊寶劍，擺好攻擊架勢。

　「不，這家夥由我來收拾。如果不這麽做，我將永遠無法成爲真正的青騎士伯爵。」

　「你在說什麽呀，你不是只想得到伯爵的名號而已嗎……?」

　「沒錯，得到青騎士伯爵名號的人是我，不是那個家夥，所以我一定要盡到身爲青騎士伯爵的責任。」

　「你說的那個家夥是誰?」

　瓦姆大概是感應到寶劍的魔力，所以動也不動，只是注視著寶劍。

　「就是悠裏西斯，他是青騎士伯爵庶子的後裔。」

　「真、真的嗎…………這麽說來。他操縱妖精的力量之所以如此強大，是因爲他繼承了青騎士伯爵之血……」

　區區妖精博士的力量，根本無法與他相提並論。

　「悠裏西斯之前一定也曾試圖取得這把劍，但是因爲無法到手，所以王子才認定青騎士伯爵的劍已經不在人世間，但是劍卻在我這個和伯爵毫無淵源的人手上。」

　「愛德格，小心後面！」

　瓦姆揮動尾巴一掃而來，愛德格轉過頭去，一邊閃躲一邊用劍防禦。

　梅洛歐寶劍的劍尖劃過瓦姆的尾巴，但是當劍身和瓦姆堅硬無比的鱗片碰撞之時，只發出如同撞擊岩石般的聲響，瓦姆毫發無傷。

　對方大概已經發現愛德格無法發揮寶劍之力，因此打算正式發動攻擊。

　長有利爪的前肢眼看就要掃過愛德格的頭頂。

　愛德格與莉迪雅急忙逃進石柱森林。

　而瓦姆的前肢破壞了數根石柱。

　愛德格與莉迪雅躲藏在無數石柱的陰影之下，瓦姆則擡起頭找尋他們的身影。

　「你在這裏躲著。」

　愛德格打算出去應戰。

　「你無法打倒瓦姆的，別去呀。」

　「但只要我將之擊潰，就不需要折斷荊棘了吧，這樣你就不用冒險了。」

　「你會被殺的！」

　莉迪雅死命抓住愛德格的手，試著阻止他。

　但是愛德格神情堅定地凝視著莉迪雅，並且微笑說道：

　「我希望成爲梅洛歐寶劍實至名歸的主人。我無法保護你不受操縱妖精或使用魔法的家夥傷害，卻還妄想與你結婚，這樣太傲慢了吧。」

　「別說傻話了，你就算不和我結婚也不會困擾呀。」

　他們被瓦姆發現了。

　它立即張開血盆大口，並疾速沖向愛德格和莉迪雅。

　兩人立刻往別的方向跑。

　但是石柱森林已經到了盡頭，眼前的岩壁阻擋了他們的去路。

　「旁邊還有一個洞穴！」

　兩人一沖進去，瓦姆的獠牙便不偏不倚地刺中他們剛才站的地方。

　「如果知道它的弱點就好了。」

　愛德格望著外面喃喃自語。

　望遍瓦姆全身，也沒有看似弱點之處。

　瓦姆爲了撞壞他們藏身的洞穴，以身體使勁地撞擊岩壁，並且甩動尾巴，企圖用堅硬的鱗片打碎岩盤。

　「弱點可以看得出來嗎?」

　洞穴劇烈震動，讓莉迪雅無法站穩腳步，只能坐在地面。

　「說不定是鱗片的顔色會不一樣。」

　這時莉迪雅突然想到了。

　「對了，是芙蕾雅！」

　「什麽意思?」

　「貝蒂持有的芙蕾雅似乎是讓瓦姆覺醒的必要條件，也就是說，那顆芙蕾雅現在應該在瓦姆身上的某處。」

　愛德格心想，原來如此。

　「芙蕾雅的鮮紅色澤應該很明顯……」

　但是卻遍尋不著。

　說實話，要從瓦姆龐大的身軀中找出硬幣大小的紅色石頭異常困難，而且芙蕾雅若是位在腹部或是背部更難發現。

　「這麽說來，瓦姆擁有被稱作火焰之舌的舌頭，因爲瓦姆會從口中吐出火焰，所以才有此稱，說不定芙蕾雅就藏在它的舌頭上。」

　「舌頭嗎……好，我來試試看。」

　「等等，萬一不是該怎麽辦呢?它會一口把你吞下去的。」

　「我相信你的判斷。」

　「可是……」

　愛德格轉過頭來，撩起一束莉迪雅的頭發並獻上一吻。

　「莉迪雅，我是真心想與你結婚，而打倒瓦姆就是我能否與你結婚的試煉，因此我一定得去。」

　對愛德格而言，打倒瓦姆就是他給自己定下的考驗嗎?

　莉迪雅不明白愛德格的想法，打倒瓦姆就是真愛表現嗎?這大概是男人的思考邏輯吧。

　不過莉迪雅了解，因爲自己擁有異于常人的能力，所以愛德格爲了她正試著改變自我。

　愛德格期盼自己能夠引出梅洛歐寶劍的力量，這意味著他不想一味地仰賴莉迪雅的能力，而是希望靠自己的力量守護她。

　莉迪雅回神時，才發現自己竟然抱住了愛德格的頸子。

　她踮起腳，向愛德格的臉頰輕輕送上一吻。

　莉迪雅對自己的舉動也驚訝不已，她急忙放開愛德格、羞得滿臉通紅，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

　「……你不可以死喔。」

　「……謝謝你。」

　愛德格這次只對莉迪雅說了這一句話，沒有因此得意忘形，大概也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吧。

　愛德格走出洞穴，朝著發狂的瓦姆走去。

　當瓦姆注意到愛德格從洞穴出來時，充滿戒心地安靜下來。

　怎麽辦?舌頭真的是瓦姆的弱點嗎?

　恐懼感令人難以直視它。

　莉迪雅將視線移向別處，忽然注意到某樣物體在她身處的洞穴上方閃閃發光。

　她定睛一看，發光的物體呈現淡綠色，宛如草木的嫩芽。

　那是植物嗎？

　該不會是……荊棘吧?

　莉迪雅瞧了一眼愛德格的方向，此時瓦姆蓄勢待發，正准備攻擊愛德格。

　一旦折斷荊棘，瓦姆的魔力就會減弱，動作也一定會變遲鈍，對愛德格多少有幫助。

　莉迪雅打定主意並奔向岩壁。

　她拉起裙擺打了個結，接著將腳踩在突出的岩石上。莉迪雅有好幾次差點滑落，不過依然慢慢地向上攀爬。

　她拼命將手往上伸，試著觸碰從岩縫間伸出的細長荊棘。

　現在不是在意荊棘刺的時候了，總之先抓住它再說。正當莉迪雅的手快要夠到之際，腳卻不小心滑了一下，于是重重地往地面摔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