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公主殿下。
是誰在叫她?
莉迪亞環視四周。屋裡有些暗,看不太清楚。只在房間四角有淡淡的光線射入。
這兒是哪裡呢。
石砌的牆,石砌的地板,雙眼逐漸習慣昏暗的光線後,可以看見四角好像都開著窗子,窗外一輪明月掛在天空。
莉迪亞走近窗前拉開窗柵。透過窗格可以看見對面被月光照亮的尖塔。簡直象座古老的城堡一樣。
一定是中世紀的古城堡。
一位穿著盔甲的騎士出現在眼前。
那麼說來,就是這個盔甲男稱呼莉迪亞為公主殿下的嗎。
莉迪亞明知道自己在做夢,卻還是那樣考慮著。
公主殿下。
呼喚聲再次響起。
她循聲望去,窗下的樹叢中依稀有個人影。
那是一位穿著簡樸的束腰長上衣,腰間佩劍的年輕男子。他留著及肩長髮。專注地仰視著二樓高高的窗子。
那個人有著一雙象泉水一樣清澈的眼睛,莉迪亞感到自己好像很熟悉他。
(你不該過來見我的。)
簡直像在觀看戲劇一樣,可說話人的居然是自己。
(公主殿下,請暫時忍耐一下。明天婚禮開始之前,我一定會把您救出來。在那之後,您願意和我一起遠走高飛嗎?)
(是的,我保證。)
(能不能送給我一個約定的記認?)
莉迪亞把手按在胸口上。從禮服的圍領下取出一條手帕,偷偷從格子的間隙丟落下去。
他接住了空中拋過來的手帕,壓在嘴唇上。
這時二人突然聽見腳步聲。有誰靠近了這個房間。莉迪亞驚慌地低聲私語。
(你還是快走吧。)
如果被抓到,他一定會被殺掉。
腳步聲在木製的門前停了下來。莉迪亞緊張地凝視著那扇門,它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慢慢地打開了。
門外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可是她知道,站在外面的,一定是將她關在這裡的領主。
醒來以後,那個奇妙的夢仍然鮮明地留在記憶裡。
是因為對盔甲男人的印象過於強烈,才做了那樣的夢嗎?
莉迪亞仍然對被人奪去了半片睡衣的事耿耿於懷,心情一直很鬱悶。
相反,愛德格卻顯得很高興,滿面笑容地出來迎接她。
「莉迪亞,我都快等不及了。」
第二天當莉迪亞到達伯爵府時,出現在眼前的愛德格不知為何穿戴得十分整齊。
「怎麼,愛德格,難道你要出門?」
「嗯,待會要去皇家歌劇院喲。當然你也一同去。」
他說著喚來女管家,於是哈麗特太太手捧晚禮服出現在他們面前。
「但是愛德格,你的傷……」
「外出已經沒有問題了,今天早上醫生也同意了。如果你整天都陪在身邊我還能忍耐。可是現在的我都快要無聊死了。」
愛德格真是一刻也安靜不下來,莉迪亞還以為每天過來一下,簡單陪陪他就可以了。
確實今天來得晚了點,不過愛德格看起來好像也沒有不高興。
「今夜是新歌劇上演的第一天,我記得你從前也說過想去看。」
「啊,是是……,但是不一定非得去看首映不可啊。」
「有勢力的貴族也會聚集在那裡。還是露一露面比較好。難道你有其它安排嗎?」
其實莉迪亞正在尋找那個盔甲男人。
他會稱莉迪亞為公主殿下,也許只是認錯人了。但是被毫無關係的人偷走自己的貼身衣物,這件事卻不能置之不理。
一想到那件縫著緞帶的睡衣可能會在眾人眼前曝光,她就坐立不安。
除此之外,那個男人的真實身份,也引起了她作為妖精博士的興趣。
穿戴著盔甲,本來面目不為人知,看到格魯比也並不感到吃驚。就像尼可指出的,很難說是不是人類。
鋼鐵作成的盔甲好像是真的。她不認為那是妖精的東西。因為它們大多生性厭鐵。
不管怎樣,這件事必須調查清楚。現在尼可和格魯比正分頭在倫敦到處搜索。
「……嗯,其它安排倒是沒有,不過有些在意……」
她完全沒有去看歌劇的心情。可是有法國風格裝飾的睡衣被偷那件事,絕對不能告訴愛德格。
「那麼要趕快準備出門囉。好久沒同我的未婚妻一起外出了呢,這次可要好好地打扮你。」
愛德格微笑著輕輕吻了她的臉頰,從房間裡出去了。
莉迪亞毫無辦法,只好自暴自棄地把自己交給手捧禮服的女管家擺佈。
盛裝打扮的莉迪亞,挽著愛德格的手臂進入了人頭攢動的劇場。
雖然必須適應這樣的場面,但莉迪亞還是有些緊張。
尤其是今夜,她還從來沒有成為那麼多人視線的焦點。
因為這是愛德格長期以來首次在社交場合出現,會變成這樣也是可以理解的。
眾多紳士淑女頻頻和他交換寒暄,莉迪亞也不得不時時點頭回禮。甚至被引導到包廂裡安座以後,還不斷地有人來訪。
「啊,愛德格。為了保護愛人光榮負傷的你已經痊癒了嗎?」
客套的會面仍然持續著,這次說著調侃的話來到包廂的,是愛德格的朋友。莉迪亞從前也見過幾次的人物。
「謝謝,已經完全康復了。多虧了她精心的護理。」
「喂,克魯頓小姐,老實說,我真想知道您是施了什麼樣的魔法,才讓這個男人專心養傷的?下次如果我受了傷,或許也要請您幫忙呢。」
「啊,哪有什麼魔法……」
「史蒂文,你不是不相信魔法嗎。」
「那是因為我還沒有見過真正的魔法。既然你號稱妖精國伯爵,那麼說不定真有魔法這回事。我倒非常想見識一下。怎麼樣,克魯頓小姐?」
「不行,莉迪亞的魔法誰也不借。」
那個人做作地竦縮著肩膀。
「仍舊是一副溺愛的架勢呢。克魯頓小姐,就算您認為我是比他還優秀的男人,也請不要說出來。我可不想被他殺掉。」
「那個嘛,史蒂文,我很清楚這只是恭維莉迪亞的話而已,一————我不會生氣的。」
看起來是很輕鬆的玩笑,談話雙方都快活地大笑起來。
「對了愛德格,我聽說福克納大人受了重傷。好像是和到太太房間偷手帕的男人打了一架。」
「是嗎,正式的?」
「當初好像有那個打算喲。為了維護太太的名譽,除了決鬥以外也別無選擇吧。」
「決鬥?」
莉迪亞禁不住插嘴道。
「因為一塊手帕就互相廝殺嗎?」
「莉迪亞,決鬥不只是互相廝殺。是拼上性命的勝負之爭喲。」
怎麼說的象犯罪行為一樣。
愛德格勸解似地把眉頭緊皺的莉迪亞拉到身旁。
「是這樣的,從前貴婦贈送的手帕,就是對男人傾心的記認。所以奪取手帕等於搶奪他人的妻子。是最不能容忍的忌諱。」
「是啊是啊,小姐,正因為是貴族,才不得不為了正義拼上性命作戰喲。邪惡行為總得有人糾正才行。」
「可如果輸了呢?人要是都死了,就算恢復名譽又能怎麼樣?」
愛德格好像很開心地看著迷惑不解的莉迪亞,回答道。
「妻子的名譽完全具有為之付出生命的價值。所以作為男人,作為貴族才要光榮地作戰。」
莉迪亞仍然不明白。有必要為了那樣的事作戰嗎?
「……那麼,偷手帕的人後來怎麼樣了?」
「好像消失了哦。兩人是因為決鬥的方式起了爭執才打起來,所以也不能算是正式的決鬥。」
「於是他就因為隨意打傷那位大人畏罪潛逃囉。」
「福克納夫人好像提到了贈品之類奇怪的事,說那個男人只是認錯人了。他在尋找紅髮的女人。那樣說來,克魯頓小姐,您也算是紅髮。」
史蒂文像剛剛才注意到了一樣對她說。
「愛德格,你最好留意些。」
「不用擔心,誰也別想碰你一根寒毛。」
愛德格低下頭把嘴唇靠近莉迪亞的脖頸,吻了一下她的髮際,曖昧地低語著。
莉迪亞感到了拂在脖頸上火熱的氣息,臉頰不僅漲得通紅。總算平靜下來的心情,又被愛德格玩笑似的行為攪亂,一直掛念著的事全部湧上了心頭。
紅髮的,認錯人了?
萬一,難道說……。
那個盔甲男人,把其他的紅髮女性和莉迪亞搞混了嗎。
那麼說來,他想要的本是她的手帕,卻陰差陽錯地拿走了她的亞麻布睡衣。
「呃,爵士,您知道那個人的特徵嗎?」
「莉迪亞,你為什麼對這件事那麼在意?」
「啊,沒什麼,……總覺得有些可怕……」
「我日夜都會守護在你身邊的喲。」
愛德格半開玩笑地說道,拉起她的手,卻被莉迪亞掙脫開去。史蒂文見狀微微一笑,回答道。
「我也不太清楚。那位夫人估計也不希望產生無謂的流言吧。有關人員對那人的名字容貌好像都守口如瓶。」
或許是她多慮了,可是。
「喂,莉迪亞。」
正在那時,簾子的陰影裡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灰色的尾巴像在招手一樣地搖擺著。是尼可。
有盔甲男的消息了嗎?
「對不起,失陪一下。」
莉迪亞急忙離開座位,抱起站在過道的尼可。萬一被人看見用二隻腳站著的貓就糟了。
「好了莉迪亞,能不能放開我。」
討厭被當作貓來對待的尼可,手足並用地試圖掙脫。
「請稍微忍耐一下。這裡耳目眾多喲。那個,有什麼發現嗎?」
「是那個傢伙。我發現他就在這裡。」
「在哪兒?」
「那兒。」
尼可手指的方向,是鋪著地毯的大台階下面。
一副盔甲挺立在人來人往的歌劇院入口附近。乍看就像一件陳設,可他卻在轉動頭部環視四周。
周圍的人都還沒有注意到盔甲的樣子。會被歌劇團的工作人員發現嗎?
莉迪亞差點失聲叫出來。男人手臂上纏著一塊縫有緞帶的白布,正是莉迪亞被偷的那件……。
「哇啊,快放開我啦!」
莉迪亞立刻拋開尼可,跑下台階奔到盔甲男跟前。
「哦,公主殿下,您果然在這裡嗎?因為今天晚上有很多豪華馬車聚集到這個建築物前,所以我想您也許會來。」
「不介意的話,我有話想對你說。」
莉迪亞在眾目睽睽之下拉著男人向角落裡簾子後面走去。
天知道萬一被愛德格發現了會發生什麼事。
「您下定決心解除婚約了嗎?」
「先把那個還給我!」
莉迪亞打算穩住他,抓向男人纏在手臂上的東西,可他卻唰地避開了。
「送出去的禮物是不可以要回的哦。」
「那又不是手帕!」
「這我當然知道。」
居然那樣被盯著看。莉迪亞不禁心頭火起,臉頰又開始發熱。她剛剛打算回嘴,男人又開口道。
「不管是什麼,只要是公主殿下的所有物就好。這是您對我信賴的憑證。」
「信賴的憑證?不是你擅自偷去的嗎。而且我也不是什麼公主。你認錯人了喲。」
「其實,您是我的公主的轉世……」
「轉世?」
盔甲像在談家常一樣欣然點頭。
「您是高貴的公主。我只是您的僕從。儘管如此,我們還是互相傾心,發誓要擁有共同的未來。」
他像在睹物思人一樣撫摸著纏在手臂上的緞帶。
「可那個油頭粉面的領主,第一眼看見我的戀人,就強硬地把她擄去作為他的新娘。」
莉迪亞疑惑地歪起頭來。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對我來說只是一年前的事。可是當我終於返回這片土地時,發現已經是數百年過去了。」
「喂,莉迪亞,難道那個傢伙,是從妖精界返回的人類嗎?」
尼可應該說得沒錯。
在妖精界和人界,時間的流逝並不相同。以為在妖精界只待了一個月,回來後卻發現過去了好幾年,或者在幾十年後返回人界,這邊卻只過了數日的時間,都是常有的事。
盔甲男見到格魯比絲毫不感到吃驚的原因,也得到了解釋,灰貓象早就料到了一樣點著頭。
「妖精界……,也許吧。領主想除掉我,於是借用了魔女的力量。魔女幻化成美麗的女人,將我誘惑到森林中。直到魔女死了,我才總算逃了出來,但這裡卻已經物是人非……」
「可是你已經不能在人世生活了呀。」
長時間在妖精界度過的人,即使返回也不能碰人世的東西。假使碰觸的話,他就會化為灰燼。
「那是因為我有鹿皮製作的魔法護具。而且用盔甲覆蓋全身,所以絕不會碰到人世的東西。」
「不過,難道你打算永遠這個樣子下去?」
尼可多少也有些同情心。
「希望還是有的。只要我找到公主,再與那個惡魔領主決鬥並取勝,我便能重新過人類的生活,魔女留下的魔法書裡是這樣寫的。」
頭盔裡熱切的視線緊盯著莉迪亞。雖然看不見眼睛,莉迪亞卻直覺地認為它一定是藍色的。夢中的情景又在腦海裡浮現。那位稱她為公主的青年,那雙湛藍的眼睛。
難道那真是前世發生過的事?
莉迪亞感到一陣頭暈。簾子外面人聲嘈雜的大廳,就像是另一個世界一樣。
「所以公主殿下,您一定要明白,我必將從無德領主的手中挽救你。」
我,和這個人?真的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嗎……。
「莉迪亞,你的臉色很難看喲。」
尼可的聲音傳入耳際,莉迪亞忽然回過神來。
哪有什麼轉世之類,不過是個夢而已。那樣重新考慮著,莉迪亞深吸一口氣試圖平靜下來。
事態越來越複雜。萬一這種事傳進……愛德格的耳朵。
「莉迪亞,馬上要開幕囉。」
莉迪亞嚇了一跳,瑟縮著肩膀驚慌地回過頭去。
夢和前世的念頭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是她的臉越發藍了。
「呃,就來了,愛德格。」
愛德格走近簾子。
「為什麼在這種地方與尼可鬼鬼祟祟地談話?」
他交替地看著尼可和莉迪亞,但願他只當盔甲是件擺設。
噓,莉迪亞把手伸到背後搖動著。
晚了,盔甲已經發出了聲音。
「你就是那個無德領主?不許對我的公主出手!」
愛德格總算看見了盔甲。
「愛德格,快走啦!」
莉迪亞絕望地拽著他的手臂,可愛德格卻將身體轉向那個男人,詫異地皺起了眉。
「莉迪亞,這是你嚇唬我的惡作劇嗎?」
「啊?其實,不是那樣的……」
「什麼惡作劇。我是為了打倒你返回這裡的。」
「打倒?我?」
「她是我的戀人。」
愛德格聽到那句話,居然鎮靜如恆,可是明顯地生氣了。他浮起冷酷的笑容。
「說話最好當心點。不要以為那副盔甲能夠保護你。」
「不是那樣的,愛德格,這個人被關在妖精界……」
可是那個盔甲男好像確信那就是他憎恨的領主,一副不共戴天的樣子盯著他。
「既然是貴族,應該知道你不可以做臨陣脫逃的膽小鬼喲。」
「你覬覦我的未婚妻,要向我挑戰嗎?」
「真是無可救藥。」
尼可說著便唰地消失了。
「等一下尼可,怎麼能就這樣跑掉。愛德格,有話好好說嘛。」
「我是威廉爵士。我正式向你提出決鬥!」
哼,愛德格鼻中發出冷笑。
「莉迪亞是位思想貞淑的女性。用她作借口挑起決鬥,你實在是太愚蠢了。」
盔甲男人得意地抖開了手臂上纏著的白布。
「才不是借口。公主送了我這個作為約定的記認。」
莉迪亞面如死灰,忍不住大叫道。
「夠了,把它還給我!哪裡是什麼約定,明明是你擅自奪去的!」
雖說僅僅是撕下來的一片,但是這樣飄展開來,愛德格一定也看清了那是什麼。他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十分危險。
「看來,我無論如何不能置之不理了。」
「你接受我的挑戰了?」
「不行,我不許你去決鬥!」
莉迪亞再次叫道。可是看熱鬧的人群已經開始在簾子外面逐漸聚集起來。
萬一被那麼多人看到緞帶睡衣的碎片就糟了。
莉迪亞著急地把盔甲男向隱蔽的過道裡推。
「趕快回去!如果你讓外人看見了那個,我會恨死你的哦!」
「公主……」
「照我說的做!」
盔甲男被莉迪亞的氣魄震懾,只好迷惑地走了。
「後會有期。隨時恭候大駕。我是艾歇爾巴頓伯爵。」
愛德格環住莉迪亞的肩膀,若無其事地離開了那個場合,他無視聚集過來的人們,很快帶她返回了包廂。
可是理所當然地,莉迪亞已經完全失去了看歌劇的興趣。
她重新考慮著盔甲男說的話。
一想起昨天的夢,就覺得胸中一陣痛楚。就像被強迫暗示一樣,總是感到那位被逼婚的公主的心情。一心期盼著救星的到來。
而每次想起出現在窗下的青年的臉,心裡都像在戀愛一樣七上八下地。
戀愛?應該沒有那樣的事才對。
喜歡的人就在身邊。
莉迪亞偷偷瞟了一眼坐在旁邊的愛德格。
他從剛才歌劇開始後就一直沉默著,有名的歌手登場時,也不拍手喝彩。
生氣了嗎?
自己居然只顧著考慮前世的戀愛那樣荒謬的事,莉迪亞不禁慚愧地垂下頭來。
「莉迪亞,那個是你平時穿的?」
愛德格冷不防開了口。他帶著意味深長的表情轉頭凝視著她。
回想起剛才在思考的事情,莉迪亞感到臉頰又開始發燒。
「沒,沒怎麼穿過啦。」
聽到她激烈的否定,愛德格微微笑了一下,可笑容隨即凍結。
「但那的確是你的東西對吧?」
「是啊,不對,怎麼說呢。不過是撕下來的碎片,也許是別人的……」
她並沒有指望這樣說能騙倒愛德格。雖然緞帶縫得不很精緻。但是薄亞麻布做的女性貼身衣物上,很少會有那樣顯眼的裝飾,他一定聯想起莉迪亞忘在工作室的法國雜誌了吧。
「不管怎樣,不值得為了那個東西去決鬥啦……又不是手帕。」
「之所以選擇手帕是有深義的,因為那本是與女性肌膚相親的東西。」
是嗎?
那樣的話,就是說事態其實更加嚴重嗎?
莉迪亞並不十分理解貴族對名譽問題的想法。不過,只要想起剛才史蒂文說的事就覺得很可怕。
福克納大人的對手是不是那個盔甲男還不清楚。可一旦事情演變成決鬥就一定會有誰負傷。甚至會有喪命的危險。
莉迪亞顫抖著緊緊握住放在膝上的手。
「拜託你,答應我不要去決鬥。」
「那也給我一件吧。」
「什麼?」
「你穿過的睡衣。」
「哎?不許胡說八道!」
咯咯笑起來的他,是打算用平時的惡作劇緩和嚴肅的氣氛嗎?但是,莉迪亞的不安一點也沒有減輕。
如果真的有前世,那她從前的戀人真是那個人該怎麼辦。
不希望愛德格被捲入危險之中。
反過來說,萬一那個人敗在愛德格手裡,那位前世的公主,會在莉迪亞的心裡種下對愛德格的憎恨嗎?
如果喜歡前世戀人的心情,比喜歡愛德格還要強烈,又會怎樣?
莉迪亞混亂地緊握著顫抖的手。
「又不是你的錯,為什麼非得去拚命不可?都是我不好。已經有未婚夫,還那麼大意……被人偷去那種東西。我真是個不名譽的未婚妻……」
「莉迪亞,你再說這些話,我就要不分青紅皂白地當眾吻你了哦。」
莉迪亞深知愛德格一直想這麼做,而且搞不好他當真會說到做到,於是連忙住了口。
沒問題的,莉迪亞對自己說。
我只喜歡他一個人。
她好像突然意識到這一點,想要確認一樣伸出手來。剛想碰觸愛德格的手,忽然又害羞地猶豫起來。
那隻手突然被握住了。
他很強勢地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膝上,手指交疊著緊扣在一起。
於是,對夢中人產生的感情逐漸淡薄了下去。
愛德格充斥了她的全部思緒。
莉迪亞放下心來,一反常態地握還他的手。
愛德格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她,可隨即將另一隻手伸向莉迪亞耳邊。
「什麼都不必擔心。」
他湊過來,輕輕吻了吻她的髮髻。又順勢鬆開了繫在發上的橄欖綠緞帶,就那樣把它銜走了。
他簡直象收穫戰利品一樣,把緞帶藏進晚禮服的內兜裡。
「……愛德格……」
「這可與那個男人偷走的緞帶不同喔,這是你真正戴在身上的東西,是你心甘情願送給我的約定的信物。」
他又把嘴唇湊近,低聲私語著。
「約定……」
「記住,你的一切都是我的。這秀髮,神秘的雙眸,可愛的嘴唇……」
快要被吻上了,莉迪亞想要挪開身體。但全身卻軟綿綿的使不出力氣。
「有人……」
歌劇院是社交場所。觀眾席彼此都是一覽無餘。
對此視若無睹的他,在嘴唇快要相觸的距離下凝視著莉迪亞。
與那些大膽地裸露皮膚的貴婦相比,她那稚嫩而保守的領口實在沒什麼誘人之處。可他卻伸出手背輕撫著。
奇怪的是即使被那樣對待,她也並不像平時一樣感到生氣。
「這白皙的肌膚,也只有我可以碰觸。對吧?」
她的身體不由得僵硬起來無法動彈,那煽情的話語撩撥著她的內心深處。
只有他,無論做什麼都不會讓莉迪亞感到嫌惡。雖然總是因為害羞而拒絕他。但是她從來沒有討厭過他。
沒問題的,只要一心想著愛德格就好了。
「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你的名譽,也由我來守護。」
只要稍一鬆懈,就會被那個夢帶來的不協調感折磨,莉迪亞於是一直緊握著愛德格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