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
耶誕節的次日,作家駛過了彎彎曲曲的漫長道路,前往雅典的心理健康中心與比利進行第二次面談。他感覺,比利在醫院裏的過節情緒一定很低落。
作家聽說耶誕節前一周,比利曾要求郭醫師允許他去勒岡市的妹妹家過節,但郭醫師說他不宜外出,因為他到院才兩星期。院中其他病患至少都有一段很短的假期。比利認為,如果醫生說治療他與其他病患並無不同,那麼他就該獲得應有的待遇。由於郭醫師知道比利正在試探他,而且也瞭解,得到比利的信任很重要,因此郭醫師同意向上級申請。但郭醫師很清楚,這是不可能核准的。
這項申請案果然引起了不少反應,包括假釋機關、州政府心理健康局和哥倫布市的檢察官辦公室。蔡伯納檢察官甚至也打了電話詢問史凱瑞,雅典市到底在搞什麼鬼。史凱瑞說他會試著去查一查,「但我現在已經不是他的律師了。」他補上一句。
「如果我是你,我會打電話給他的醫生,」蔡伯納說,「告訴他們要冷靜的想一想,如果在判決看管後才兩星期就讓他外出休假,大眾一定會針對俄亥俄州精神異常刑事犯,提出訂定新法令的要求。」正如郭醫師預期的,申請被駁回了。
當作家打開厚重的鐵門走向比利房間時,他發現整座醫院仿佛空無一人,他敲敲比利的房門。
「等一等。」一個睡意很重的聲音。
門打開時,只見比利似乎剛起床,他看著腕上的電子錶,臉上表情很迷惑。「我不記得我買過這只表。」他走向桌子瞄了桌上的紙一眼,然後遞給作家,那是醫院褔利社開的廿六元收據。
「我不記得買過這只表。有人花了我的錢──那些錢是我賣畫得來的,我不認為這是對的。」
「或許福利社小姐會取回去。」作家回答道。
比利看了一下,「留下來也好,反正我也需要,品質不怎麼好,但是……我看看。」
「如果你沒買,會是誰買的?」
他往四周看了看,好象要查探是否有其他人在房裏,「我曾聽到一些奇怪的名字。」
「說說看?」
「凱文和菲利浦。」
作家試著不露出驚訝的表情,他曾讀過關於比利十種人格的報導,但從未有人提到剛才說的兩個名字,作家檢查答錄機,確認它是否正常運轉。「這件事你告訴郭醫師了沒有?」
「還沒,」他說,「我想我會的,但我不知道這代表什麼?他們是誰?為何我想到他們?」
當比利說話時,作家想到了12月18日《新聞週刊》上登載的最後一段:「無論如何,其中還有一些未解開的疑點……他對那些被強暴者聲稱的《遊擊隊》和《殺手》指的究竟是什麼?醫師們認為,比利或許還有未經揭露的其他人格──其中的一些人或許犯過一些未被發現的罪行。」
「比利,在此之前,我想我們有必要設定一些基本規則;首先,我要確認你告訴我的話不會被別人用來做為傷害你的言詞。如果你覺得你告訴我的一些事情可能會被人用來攻擊你,那麼,你只要說「不要列入記錄」,我就會把答錄機關掉。在我的檔案中,不會有任何資料連累你,如果你忘了說,我會主動制止你,同時把答錄機關掉。清楚了嗎?」
比利點點頭。
「另外一件事,如果你曾經計畫犯案,別告訴我。如果你告訴我,我必須立即向警方報案,否則我也會被視為共犯。」
他看起來仿佛受了驚嚇,「我不會計畫任何其他犯罪行為的。」
「我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現在,告訴我那兩個名字。」
「凱文和菲利浦。」
「這兩個名字對你有什麼意義?」
比利看看桌上的鏡子,「沒什麼,我不記得了。但是,一直有句話浮在我心頭──《惹人厭的傢伙》,這與亞瑟有些關聯,但我不知道是什麼。」
作家傾身向前,「告訴我亞瑟的事,他是什麼樣的人?」
「沒有感情,他讓我想起《星際之旅》中的史波克,他是那種在餐廳裏一不順眼就大發牢騷的人。他經常為自己向別人解釋,但是如果別人不知他在說些什麼時,他就會很生氣。他就是無叫法容忍。他永遠說自己很忙──許多事要安排、計畫和組織。」
「他從來不曾放鬆過?」
「有時候他會下下棋──通常是與雷根下棋──但他最討厭的就是浪費時間。」
比利聳聳肩,「亞瑟不屬於那種你喜歡或不喜歡的人,而是那種你尊敬或不尊敬的人。」
「亞瑟的長相是不是和你不太一樣呢?」
「身高、體重和我差不多──六呎高、一百九十磅重,但是他戴眼鏡。」
第二次的談話持續了三個小時,他們談到一些報紙上曾經提及的人格、比利家庭的一些事情以及幼年時的回憶。作家正在摸索如何使一些資料能依自己的方式收集。目前最主要的問題是「記憶喪失」,由於比利的記憶中有許多空白,因此若想知道他的幼年生活,或是七年之中由其他人格主宰他的詳情是不可能的。作家最後決定,雖然他必須杜撰一些內容,但他仍會忠實於比利的真實經歷;除了未解決的罪行之外,一切都依比利所說的記載。問題是,他擔心這個故事中有太多瑕疵的情節;如此一來,就很難成書了。
*****
(2)
郭醫師抬起頭,辦公室外的巨響令他分心,他的秘書正與一位有布魯克林口音的男子說話。
「郭醫師很忙,現在無法見你。」
「小姐,我不管他有多忙,我必須見他,我有東西要給他。」
郭醫師才站起來,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了,比利站在那兒。
「你是比利的醫生嗎?」
「我是郭醫師,」
「耶!好,我是菲利浦,我們之中有些人認為,這鬼玩意兒應該要交給你。」他將黃色的法律用箋「啪」的一聲丟在桌上,然後轉身走出去。郭醫師看了一眼,發現那是一連串名單:比利十種人格的名字,同時還有其他名字,最後一個並不是名字,而是《老師》。
他本想追出去,但是突然想到更好的方法,於是抓起電話撥給醫療微波技術員。
「喬治,我打算今天與比利、馬大衛開會,我要你做全程錄影。」然後掛上電話,開始研究那份名單。其中有很多不熟悉的名字──一共有二十四個。郭醫師不敢想像將會發生什麼結果。是否曾經也有人處理過類似的案例?而那個《老師》到底是誰?
午餐後,郭醫師敲比利房門。一會兒,比利將門打開,還有睡意,頭髮散亂。「什麼事啊?」
「比利,今天下午我們排了進度,過來參加吧!」
「好啊,郭醫師。」
比利隨著這位身材矮小卻精力充沛的男子走出健康中心。他們沿著走廊朝現代化的老人醫學大樓前進,經過飲料自動販賣機,推開醫療微波室的房門。
喬治已等在房裏,攝影機也架設好了。比利和郭醫師進來時,喬治向他們點點頭。右側有一排椅子,像是為不存在的觀眾準備的。左側的百折拉門前擺了攝影機和一些監視器設備。比利坐在郭醫師指示的位子上,喬治幫比利把麥克風系在胸前。此時,一位黑髮男子進入房間,郭醫師走上前去歡迎他,他正是資深臨床心理醫師馬大衛。喬治比個手勢表示攝影機已準備就緒,郭醫師於是正式開始。「為了記錄,請告訴我們你叫什麼名字?」
「比利。」
「好,比利,我需要你的協助得到一些資料。我們知道『你們』之中出現了一些新名字,據你所知,是否真的還有其他人?」
比利一臉驚慌的模樣,他輪流不停的看著郭醫師和馬醫師。
「哥倫布市有位心理學者問我有關菲利浦名字的事。」郭醫師發現比利的膝蓋上下不停抖動,神情異常緊張。「其他名字像是蕭恩、馬克或羅勃,這些名字對你有什麼意義嗎?」
比利想了一會兒,望向遠方,嘴唇蠕動,像是在自言自語,然後喃喃說道:「我剛聽見他們在說話,亞瑟和某個人正在爭論,那些名字在我腦海裏迴響,我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他遲疑了一會兒,「亞瑟說:「蕭恩並不遲鈍,在心理上並不遲鈍,但他天生是個聾子,動作是慢了些,就他的年紀來說,這樣並不正常……」自從吳可妮博士叫醒我之後,每天睡覺前我的腦子裏就會展開一場持續不斷的戰爭。」
他的嘴唇又在動了,郭醫師用眼神指示喬治給比利臉部一個特寫鏡頭。
「你希望由誰來解釋?」比利頗神經質地問道。
「你認為我和誰談比較好?」
「我不確定,過去這幾天一直都很混亂,我不清楚該問誰。」
「你自己是否可以離開《聚光燈》?比利?」
比利立刻露出驚訝、受到傷害的表情,似乎以為郭醫師要趕他走。
「比利,我並不是要……」
比利兩眼茫然,僵坐許久,然後四處張望,就像才剛驚醒。只見他扳動手指關節、怒目而視。
「你已經樹立不少敵人了,郭醫師。」
「可否說明清楚?」
「唔……我才不管,問題出在亞瑟身上。」
「為什麼?」
「因為《惹人厭的傢伙》進來了。」
「誰是惹人厭的傢伙?」
「那些被亞瑟弄啞的傢伙,因為他們已經失去利用價值了。」
「如果他們沒有利用價值,為什麼會存在呢?」
雷根怒目相視,「你希望我們怎麼做?殺了他們嗎?」
「我知道了,」郭醫師說,「繼續說下去。」
「我不滿意亞瑟的決定,他和我一樣是守護者,我並非什麼事都辦得到。」
「可否多告訴我一些有關《惹人厭的傢伙》?他們是否很兇暴?是罪犯嗎?」
「我是唯一有暴力傾向的人,但只在某種情況下才如此。」突然,他注視手錶,一臉驚訝。
「那是你的手錶嗎?」郭醫師問。
「我不知這是哪兒來的,一定是趁我不注意時比利買的!如我所說,其他人都不是賊。」他笑一笑,「亞瑟對《惹人厭的傢伙》的態度很執著,他告誡其他人絕不可提起那些人,這是秘密。」
「在此之前,這件事為什麼都沒有人揭露呢?」
「從來就沒人問過呀!」
「從來沒人問過?」
他聳聳肩,「或許有人問過比利或大衛,但這兩個人都不知情。在未獲得完全信任之前,那些《惹人厭的傢伙》是不會被公開的。」
「既然如此,為什麼又要告訴我呢?」
「亞瑟漸漸喪失主宰地位,那些惹人厭的傢伙正在反抗,他們自己要讓你知道。名單是凱文寫的,那是必要的第一步驟。但是,在沒有足夠的信賴關係之前,對於公開之事,我們采保留態度,否則我們會喪失防禦能力。我曾發誓不可洩密,但我又不會說謊。」
「雷根,往後還會發生什麼事?」
「我們會團結起來,同舟共濟,完全的控制,記憶不再喪失,只有一個人擁有支配權。」
「那個人會是誰?」
「老師。」
「誰是《老師》?」
「他是個很受歡迎的人,和普通人一樣,有優點也有缺點。他也知道現在的比利,他的情緒會隨著環境而改變。老師未公開過自己的名字,但我知道誰是老師。如果你知道誰是老師,你一定又會把我們視為精神異常者。」
「為什麼?」
「郭醫師,其實你已見過部分的老師了。讓我這麼說吧!主要的問題是,我們這些人是如何學到我們所知的事物呢?全都是老師教的,他教湯姆電子和脫逃術;教亞瑟生物學、物理學和化學;教我有關武器的知識和如何控制腎上腺素,以便發揮我最大的力量;他還教我們每一個人畫畫,老師是無所不知。」
「雷根,誰是老師?」
「老師就是完整的比利,但比利自己並不知道。」
「你為什麼會出來告訴我們這些事?雷根?」
「因為亞瑟在發脾氣,他犯了錯,控制不嚴──讓凱文和菲利浦暴露了《惹人厭的傢伙》的存在。亞瑟雖然很聰明,但他也只是常人。現在裏面已是反叛之聲四起。」
郭醫師做手勢,要馬大衛把椅子拉近了「如果馬醫師參加的話,你介意嗎?」
「在你們面前,比利會很緊張,但我不會。」雷根打量四周的電線和設備,搖搖頭,「這兒好象是湯姆的玩具房。」
「可否多告訴我一些有關老師的事?」馬大衛問。
「讓我這麼說吧!比利小時候是個天才,當時我們是一個整體,現在的他並不知道。」
「那麼他為什麼需要你呢?」馬大衛問。
「我是為了保護比利的肉體而被創造出來的。」
「但是你知道,實際上你只是比利的一種想像。」
雷根靠向椅背笑著說:「曾有人這麼說過,我也接受這個說法,但比利並不接受,比利在許多事情上失敗了,這也就是為何有《惹人厭的傢伙》的存在原因。」
「你認為比利知道自己就是老師嗎?」馬大衛問。
「讓他知道的話,他會很生氣。但是,當你和老師說話時,就像同一個完整的比利在說話。」雷根再次檢查手錶,「花比利的錢卻不讓比利知道,是不公平的,但手錶可以讓比利知道自己失落了多少時間。」
這時,郭醫師說道:「雷根,難道你不認為現在正是你們面對現實、解決問題的時候嗎?」
「我自己並沒有問題,我是問題的一部份。」
「如果比利知道他就是老師的話,他會有什麼反應?」
「如果他發現了,我會把他給毀了。」
接下來的療程中,雷根告訴郭醫師,說在他與亞瑟經過長時間激烈討論後,他們同意把「比利就是老師」的事實告訴比利。最初,亞瑟認為比利無法承受如此的打擊,而且如果知道了,反而會精神錯亂。現在,他們兩人都同意,若要比利好轉過來,有必要讓他知道真相。
郭醫師很高興聽到此一結論。從雷根的報告中得知,雷根與亞瑟之間的爭論、惹人厭的傢伙的叛變等事,已使整個狀況進入危險狀態。他認為讓比利見見其他人的時機到了。讓比利知道他就是那位累積許多知識、通曉許多技能並傳授出去的老師,如此可強化他接受自己就是老師的能力。
郭醫師提出與比利說話的要求,當他發現膝蓋上下抖動時就知道是誰出來了。他告訴比利有關亞瑟和雷根所做的決定。當比利點頭並說已準備好時,臉上露出既興奮又恐懼的複雜表情。郭醫師將錄影帶放進錄影機,調整聲音之後,靠坐在椅子上觀察病患的反應。
比利看見螢幕中的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稍後,當他看見發抖的膝蓋,而自己的膝蓋也同樣抖個不停時,立刻用兩手壓在膝蓋上制止;而當螢幕中顯示出嘴唇蠕動的畫面時,他便立刻把手按在嘴上,眼睛睜得大大的,仿佛無法置信。接下來是雷根的臉,看來和比利的一模一樣;再來是雷根的聲音:「你已經樹立不少敵人了,郭醫師。」當雷根談到名單上的廿四個名字以及《惹人厭的傢伙》時,比利的表情立刻轉為畏懼、迷惑;當雷根談到老師時,比利的嘴張得更大了。老師曾經教導過每個人,但誰是老師呢?
「老師就是完整的比利,但比利自己不知道。」雷根在電視裏這麼說。
郭醫師看見比利蹣跚離去,看起來很虛弱,全身不停冒汗。
比利走出醫療微波室,沿階梯到達三樓,一些人向他打招呼,但是他並無任何反應。走過空蕩蕩的醫院大廳,他突然因虛弱而發抖,跌坐在椅子上。
他就是《老師》。
他就是那個有智慧、有美術天份、有強健體魄、有逃脫技巧的人。
他試著瞭解這一切。最初存在的,是一個只有基本人格的比利;是一個出生過、擁有出生證明的比利。後來,他分裂成好幾個部分,但是這些部份的後面,卻有一個沒有名字的實體──就是雷根所說的《老師》。
如果這廿四個人格融合為一,那麼這個人就會是《老師》,也就是完整的比利,這對治療而言很重要。作家也需要這位元老師,以便知悉曾經發生的一切……
比利閉上雙眼,感覺到一股奇怪的暖流從腳底流向手臂、肩膀和頭部,他還感覺到自己的震動與脈動,低頭看見腳邊的聚光燈白色的亮光刺痛了雙眼。這時候,他知道他們每一個人都必須在同一時間出現。所有人站在聚光燈下了;他們互相推擠……墜落……碰撞……被拋進精神世界……,所有人一起漂流……滑行……結合……
然後,他從另一側出來了。
他握緊雙手舉到眼前注視。現在,他知道以前為什麼無法完全融合了,因為當時有一些人並未出現。所有他曾經創造出來的人格,以及比利自幼年到現在的所有動作、思想、記憶,全都浮現在眼前。成功與失敗的關鍵──亞瑟曾試圖隱藏《惹人厭的傢伙》,後來無法得逞的事實,比利現在已經了然於心;他知道自己的歷史;他們的荒謬、他們的不幸、他們未被公開的罪行;同時,也知道當他回想往事,並且說給作家聽時,其他廿三個人也會知道。他們知道自己生活中的故事,一旦知道了,記憶便不再喪失。他們不再像以前一樣了。一思及此,反而讓他很傷感,仿佛失落了什麼。然而,到底失落了多久?
他發現有人朝大廳走來,於是轉身看看到底是誰。他知道,部份的他曾見過這矮小的醫師。
郭醫師通過大廳,走向護士站,看見比利坐在電視房外的椅子上。但是,當比利站起轉身的時候,郭醫師知道那不是以前見過的比利或任何其他人格──他的態度非常大方,毫無武裝的眼神。郭醫師猜想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他認為讓病患知道主治醫師有敏銳的洞察力是很重要的。郭醫師自覺必須冒一些風險,於是雙手交叉,兩眼直視對方的眼睛。
「你是老師,對嗎?我一直在等你。」
《老師》低頭望著身材矮小的郭醫師,點點頭。在他的笑容中有一股穩定的堅強。「你已經撤去我所有的防衛了,郭醫師。」
「我並未這麼做,你應該也知道,是時間到了。」
「一切都將改觀。」
「你希望我恢復嗎?」
「不,不希望。」
「現在你可以告訴作家完整的故事了,你能追溯多久前的回憶?」
《老師》凝神望著他,「所有的回憶。我記得剛滿月的比利從佛羅里達的醫院被帶回家。他差點兒就死了,因為喉嚨哽住了,所以被送到醫院。我記得他的生父莫強尼,是個猶太裔喜劇演員,最後自殺死了。我還記得比利在幻想世界中出現的第一位玩伴。」
郭醫師笑一笑,點點頭拍了一下《老師》的手臂。「很高興和你在一起,老師,還有很多事物等著我們去學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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