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劍銘朗聲大笑,突地又一斂笑容,冷峭地道:“我乃落星追魂——”
他此話一出,三個大漢臉色大變,左首一個顫聲道:“你……”
李劍銘道:“正是我——”
他冷笑一下又道:“嘿嘿!我來取你們的命——”
他話方說到此處,那三個大漢齊喝一聲,揚手揮處,一蓬紅色的粉末灑了出來,頓時腥臭之氣佈滿空中。
這三個大漢趕忙返身就跑,往山上金頂躍去,連頭都不敢回一下。
那知他們僅僅跑出丈外,便聽一聲冷笑自耳邊響起,急忙之下,三人齊都反手一拋,但見三條青色小蛇激射而出,朝身後彈去。
他們青蛇方一出手,便聽“嗤嗤”兩聲,眼前已自閃現出一條銀虹,落星追魂恍如鬼隨似的站在他們面前。
這三們黑衣大漢倒也有一些功力,此刻都未多加考慮,借著前沖之勢,運足全身功力,往前劈出一招。
李劍銘淺笑一聲道:“留你們不得!”
他左袖輕拂之際,寬大的袖袍有若鐵板似的拍出,豎立在空中,迎往那攻來的三股掌風。
但聽三聲悶哼,三條人影倒跌而出,翻出丈方始撲倒在地。
李劍銘望都不望這三具屍體,便仰天一聲長嘯,飛身拔起五丈,躍上金頂而去,在他身子躍起之時,他清晰地看到了滿地的死蛇,那些都是被他神劍所斬斷的。
他知道慈悲羅漢此時已經脫離險境,故而直往金頂“萬佛寺”而去,預備解救劉雪紅,以及峨嵋之圍。
那消片刻,他已翻至金頂,在他身子猶未落地之際,慘叫之聲,又傳入耳鼓之中,他深吸口氣,未從道路登上,逕自騰身拔高六丈,朝崖壁上落去。
他大袖一張,已將迎面奔來的一個五毒門徒卷落深谷之下,而身子則斜沖至廣場之前,安然站好。
此時,他視線掃遍場中,也不由得觸目心驚,看到了滿場遊走的各種奇形怪狀的毒類,心裏直是發毛。
敢情此刻峨嵋派的精華全都聚集在金頂前,背靠著一座大廟,面對著一大群黑衫的漢子,雙方正在理論之中。
那高大的廟宇,此刻把山門緊緊的關起來,不過看來剛才是有過一場劇烈的戰事的,因為牆角以及板門之上,沾滿了血跡,而一具具的屍體,重疊的堆在地上。
那些黑衫漢子,圍成一個半圓形的陣式,而在他們背後,則跟著一片花樣斑斑的毒蛇,萬頭鑽動……
“咦!那些不止是毒蛇!好像還有……啊!那麼大的娛蚣!還有蜘蛛,蟾蜍……”李劍銘眉頭皺了一下,禁不住頭皮發漲,他睜大了眼打量了一下,又自言自語道:“哦!那大概就是蠍子吧!但他們怎能把這些毒物帶上山呢?”
他把身子隱在一片稀疏的松林邊,籌思著自己倒底怎樣去救出劉雪紅,還是先將五毒門擊敗再說,還是先向峨嵋派的要人。
他正在忖思時,猛地一聲震耳的佛號,自場中傳入他的耳中,他悚然一驚,忖道:“這豈非佛門的獅子吼?是誰有此功力?”
他抬頭看去,但見那座“萬佛寺”此時山門大開,從裏面走出一行人來,那當先一個長眉白髯的老和尚,滿臉肅穆,雙掌合十,踏若穩定的步子走了出來。
在他身後隨著幾個闊袖芒鞋的老和尚,以及三個中年尼姑,全都雙掌合十,垂首走出。
那當先的長眉和尚,走出山門的石階上,朝牆角疊起的屍體望了一下,雙目張開,精光暴射,長眉皺動一下後,又合起眼簾,低聲呼了下佛號。
他走到那些和尚身邊,看也沒有多看一眼,便在他們的稽首中走到了那群黑衣人前大約半丈之處站好。
他抬起頭來,長眉聳動了一下,張口說道:“阿彌陀佛!那位是五毒掌門?”
那些黑衣人騷動了一下,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問道:“我就是五毒門掌門人,老和尚你可是靜虛大和尚?”
長眉和尚看清了那女人的臉似是做微一驚,他說道:“原來女檀越是五毒掌門,老衲靜虛敢問檀越今日大舉犯我峨嵋,有何……”
他話還未說完,那清脆右若銀鈴的聲音響起道:“大和尚你可記得千毒娘子徐貞貞!”
靜虛似是大受驚駭,全身顫動了一下,急忙追問道:“你是她的誰?”
一聲冷笑響起,那有若銀鈴的女聲又說道:“我是她的女兒徐婉菁……”
靜虛面色一變,雙目大張,頷下須髯無風自動,他激動地問道:“你……她怎麼啦!”
徐婉菁冷哼一聲,平靜地道:“她死了——”
李劍銘原先一見這些老和尚走出山門,便已想好對策,決定先幫峨嵋退敵,然後再追問劉雪紅之下落,然不料雙方一對上話,竟然有層關係似的。
他滿腹疑雲的望著那長眉皓髯的靜虛大師,想不通為何靜虛大師會滿臉茫然,臉上肌肉不住的抽搐著,竟然含著很大的哀愁,彷佛精神受到很大的震撼。
所以他搖了搖頭,便又隱身不動。
且說靜虛大師臉色變化了一下,立時被克制住了,他問道:“她死前怎麼說的?就叫你這樣上峨嵋來?”
清脆的聲音,又再度響起道:“她說天下的男人都不可靠,那些負心背義的漢子都是該殺!他們騙了女人的情感後,就一走了之,再也不問不問……”
她說到這裏問道:“大和尚!你說這種男人是不是該殺?男人都是這樣的嗎?”
靜虛大師似是為這兩句話深深的震懾住,他痛苦地呻吟了一下,點了點頭道:“該殺!
他們是該殺……”
徐婉菁向前走了兩步,說道:“我媽臨死前叫我來這兒找你要‘五毒令符’!她說當年是被一個無情漢子偷走的——”
靜虛大師點了點頭,喃喃道:“是的,他也偷走了她的心……”
他話未說完,徐婉菁驚叫道:“是呀!媽也是這麼說的,你……你怎麼知道呢?”
靜虛大師道:“我認識你媽……”
他一言未了,站在他背後的一個老和尚大聲喝道:“師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迷津已悟、,早證真覺,你還提些什麼?”
徐婉菁幽幽的道:“她本說要我殺了你,但是她歎了口氣,便又搖了搖頭說讓你自己去懺悔……不過她要我問你,我的爸是誰?”
靜虛大師默然的從懷裏掏出一塊金黃色的箭形令符,右手平肘微微一動,即見那塊令符自他手掌跳起,激射而出。
李劍銘此時看得清晰,那個背向自己的黑衣女人,僅只右手一揚,便以一種奇妙無比的手法,將那根令符接住手中。
他正驚詫那伸出的一隻柔荑,是如此的雪白之際,那黑衣女人,竟然側過頭來,望了身後一眼,眸子閃動了一下,方又回過頭去。
他這一見,真個愕住了,敢情那個五毒門的掌門,竟是如此的美豔,如此的年青,而最使他驚奇的,卻是她的容貌像極了一個人……
“咦!她不是那淩波玉女鍾菁菁嗎?她怎麼又是五毒門掌門?難道天下真有如此相像的人嗎?”他禁不住驚叫出來了,好似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此時那靜虛大師長眉斂下,他贊許似的道:“好功夫,就跟你媽當年一樣……”
他說到這裏,聲音變得嚴肅起來,問道:“今天你帶上這麼多人以及這麼多毒物來做什麼?我這些門下弟子,可是你殺的?”
徐婉菁輕笑一聲道:“你先告訴我,我爸是誰?”
靜虛還來不及回答,他身後一個老和尚憤憤地踏前一步,吼道:“你爸已經死掉了,你來做什……”
徐婉菁嬌笑道:“是嗎?”
她巧笑輕盈,右手緩緩抬起,掠了下額上垂下的幾絲秀髮,彷佛有些不相信的意思,但是李劍銘已清晰地看到了一絲細小的東西,從她指甲裏彈出。
他心裏正叫不好之際,那個老和尚狂叫一聾,雙手掩住臉上,倒在地上一陣翻滾,吐出一口紫黑色的血液,兩腳一伸,立時死去。
頓時峨嵋派的和尚一陣騷動,雜亂起來,有好幾個俗家弟子都嗆地一聲,撤出兵器,冀圖一拚了。
靜虛和尚大喝一聲說道:“呔!住口,不要蠢動。”
他黯然的看了下那中毒倒地的老和尚,長眉一動,激動地問道:“你為什麼要下此毒手?”
徐婉菁春蔥輕舒,掠好了秀髮,淺笑道:“誰叫他說我爸死了。”她頰上有著兩個酒靨,是故笑梨渦隱現,迷人之至。
李劍銘看得呆了,他忖道:“這不是跟鍾菁菁一樣,她也有兩個酒渦呀!”他更迷惑了。
且說徐婉菁說完話後,靜虛大師平靜地道:“你爸是死了——”
他這話恍如悶電似的打擊在徐婉菁心裏,她臉上的笑靨頓時一斂,淒然欲絕的輕顰蛾眉,她大聲說道:“不!不!他沒有死!爸沒有死……”
靜虛大師大袖輕揚,拂過自己的面上,把那將要漏落的淚水擦幹,他吸了口氣,平靜地道:;“你爸確是死了。”
徐婉菁長長的睫毛眨動了一下,兩行淚珠流了出來,她咽聲道:“好!”
她回頭一揚手,喝道:“把這些和尚全都殺了。”
她那一直攏住的左手,此時一揚,但聽鈴聲乍響,柔和無比的清音迥蕩空中,那些一直蟄伏在一群黑衣人身後的毒物,此時有如潮湧似的,飛快的向前爬動……
黑衣人一拍掌,刹那之時分了開來,往四處散開,形成一個半圓,緊緊圍住了那些峨嵋派眾人。
靜虛大師高聲喝道:“徐婉菁,你待怎麼?”
徐婉菁臉上掛了兩行珠淚,風韻楚楚動人,她聞聲說道:“我媽說蛾嵋山的和尚都該死,要我把他們都殺了……”她說到這兒頓了一頓,柔聲道:“不過你是例外,我媽說不能殺你。”
靜虛大師面上閃過一絲極難形容的神色,他大喝道:“婉菁,你不要聽你媽的話,胡亂來……”
徐婉菁嬌笑一聲,淒然道:“我從沒見過爸的面,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什麼樣子,當然只有聽媽的話了……”
她那兩條彎彎的柳葉眉揚動一下,紅潤的小嘴緊抿著,左手搖處鈴聲急驟的抖動。
立時那些毒物拚命的向前爬動,有兩條巨大的腹蛇已遊到靜虛大師身邊,弓身一躍,張開了毒牙,便朝靜虛身上噬去。
靜虛大師呼了聲佛號,大袖翻飛,已將一條腹蛇頭顱打碎,右足斜踢裏,另一條將要纏上腿的大腹蛇已被踢得飛起,同樣是頭顱破碎,濺起一片血漿。
靜虛大師腳底輕移之下,已退至本門弟子面前,他喝道:“今日本門遭受外敵,本派弟子必須將來敵擊退,保我峨嵋威名之不墜!”
他說到此地,一個濃眉大眼,威武非常的年青大漢,從寺內飛奔而出,他的脅下挾著一個身穿灰色布衫的少女,右手持劍,大聲說道:“師父!後院已有毒蛇侵入劉師妹想趁紛亂時逃走,被弟子擒住,待師父發落。”
李劍銘一見那從寺裏奔出的大漢正是峨嵋之秀司空百里,而他脅下挾著的少女,也正是將要剃渡的劉雪紅。
他再也遏止不住自己的情緒,長嘯一聲,銀虹經天掠起,吞吐不定的光芒綽著一個淡淡的身子,直飛出七丈之外,落在靜虛大師和徐婉苦面前。
※※※李劍銘存心賣弄,要以絕藝來震懾住場中所有的人,故而於出“兩心神功”,輪流交替,沒有在中途住腳換氣,直飛出七丈開外。
他身子在雙方即將接觸的刹那,到了雙方的上空,但見他美妙如意地旋轉了兩匝,然後直瀉而下,光華一道,有如夜空流星似的,落在靜虛大師面前。
他來勢如電,飛身竟達七丈之外,聲勢驚人之至,是故場中雙方都嚇得禁不住後倒退一步。
他那冷氣寒森的劍芒,把地上的數條毒蛇嚇得往前直竄,然而卻有一隻掌大的朱色毒蛛,飛躍而起,帶著一條閃亮的蛛絲,往李劍銘身上搭去。
李劍銘輕喝一聲,劍芒一動,光華閃處,嗤地一聲,那只毒蛛已斷成三截,墜落地上,他在這刹那之間,輕哼一聲,劍芒幌動,左袖一揚,有如鐵板似的往空中一疊。
光華敘處,地上竟有十幾截蛇蠍的屍體,一片腥臊的血氣,揚溢開來,有那仍然顫動的屍骸,在地上蠕動著。
李劍銘左袖一轉,巳將上面三粒暗黑色的毒砂抖落地上,他露齒笑道:“想不到你真是如此兇狠,這下幸好是我,換上別人還有命在?”
徐婉菁心中駭然,她圓瞪雙目,緊緊的盯著李劍銘一眼,問道:“你是誰?”
李劍銘哈哈一笑道:“落星追魂——”
他一言方了,頓時引起一片驚叫,落星追魂四字在連續不斷的響起,不絕於耳。
徐婉菁柳眉一揚,問道:“你是落星追魂?”
李劍銘沒有答她的話,他回首向峨嵋之秀司空百里道:“司空兄別來無恙,可喜可賀也!”
靜虛大師呼了聲佛號,單掌打了個問訊道:“阿彌陀佛,大俠今日來此……”他正說到這裏,倏地雙眼圓睜,驚詫地張開口來喊道:“大俠留心背後——”
敵情他看到一個黑衣漢子雙手一揚,兩條長約數寸的白色小蛇,急射而出,往李劍銘背心咬去,故而驚呼起來。
李劍銘身子沒有移動一下,他坦然笑道:“多謝大師好意,不過這區區毒物尚難不倒在下。”
就在他說話的當時,那兩條小蛇已張口咬在他背心之處,五毒門眾人都以為這下他將沒命了,豈知那兩條白蛇方一咬上,便打了個哆嗦,從他背上滑落地上。
兩條白蛇一陣怪叫,滾了兩下,便僵直不動,敢情已經死去了。
李劍銘看都沒有看,他說道:“今日在下單身上峨嵋,欲問大師一事。”
靜虛大師此時心中驚奇莫名,不知道面前這名震天下的落星追魂怎能夠令兩條毒蛇落地即死去,難道身懷一種奇功……
他面上毫不表露出驚容來,點頭道:“檀越有何要事須老衲……”他兩眼大張,喝道:“你們退回寺裏去。”
一個老和尚躍上來道:“掌門師兄,你……”
靜虛大袖一揮道:“不須多言,與我到寺裏去。”
他頭才回了過來,即聽“嘭”地一響,徐婉苦漲紅了瞼倒退出二步差點跌倒地上。
李劍銘哈哈一笑道:“你還得多練幾年才可以找我麻煩。”
說到這裏,他大喝道:“司空百里,放下她!”
他騰身躍起,自靜虛大師身側一閃而過,飛越三個老和尚頭上,直往司空百裏頭上躍去。
他左手五指箕張,就往劉雪紅身上抓去,雙足踢處,司空百里脈門穴道全被罩上—,去勢飄忽,淩厲異常。
司空百里一驚,已見李劍銘有若天神似的降下,他嘿地一聲,右手長劍奇快的切將出去,幻化出千條劍影,往李劍銘腳下封去。
李劍銘輕笑一聲,手中斷劍一帶,已穿過對方虛幻的劍影,用劍背搭住了司空百里的長劍,左手仍然原式不變的抓將出去。
但聽得“嚓”一聲雙劍搭住,李劍銘手腕一沉,已將司空百里逼得身子往下一沉。
他臉上一紅,即覺左手脈門一麻,劉雪紅已被李劍銘搶去。
李劍銘輕聲道:“司空兄功力已有精進,誠可喜也!”
司空百里道:“希望你不要多施殺戮——”
李劍銘輕笑一下,借力右手,飛身升高半丈,他喝道:“再吃我一劍!”
喝聲裏他身子又猛然墜下,長劍一搭,往下壓去。司空百里運足功力,長劍往下迎去。
雙劍交擊一起,李劍銘長嘯一聲,回身躍開四丈之外,落在地上,他左手飛快一拍,已將劉雪紅身上穴道解開。
劉雪紅兩眼一睜,見到是被摟在男人懷中,她輕叱一聲,右肘撞出,直取李劍銘脅下要穴。
李劍銘左手一幌,已將她手肘握住,他輕聲道:“雪紅,是我,難道你忘了?”
劉雪紅神智一清,聽到是李劍銘的聲音,她喜極道:“啊!劍銘……”她突地驚覺到自己親昵的叫著他的名字,於是頓時住口,羞赧地淺笑一下。
李劍銘但覺眼前搖幌,劉雪紅甜甜的笑容,直映入他的心底,他立時又記起了在洛陽“平安老店”裏的情景了,她曾溫柔的安慰他受創的心靈,給予他少女純真的愛,無限柔情的交給他一個玉馬。
他溫柔的說道:“雪紅,你好吧!”
劉雪紅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你會來救我的……”說著,她的眼角流出了兩滴晶瑩的淚珠,那是感激的淚,喜悅的淚。
李劍銘拍了下她的肩膀,輕聲道:“不要怕,有我保護你的。”
他們忽忽的交談了數言,那靜虛大師飛躍而來,大聲問道:“百里!你有沒有受傷?”
司空百里雙足深陷地上約有五寸,他心中在驚駭著落星追魂的功力,比之上次所見更加增強,使得他全力的一擊,也抵擋不了,而致被釘入地裏達五寸之深。
他運氣提足,站了出來,低頭一看那深深的足印,更是驚駭,他對著師父搖了搖頭,表示沒有受傷。
靜虛大師躍了過來,他臉上驚容可見,而在驚詫之中,更是含有憂意,眼看兩股強敵同時來臨本山。
雖則五毒門方面可以化解得開,但是他能真把自己的以往身份說了出來嗎?而落星追魂殺人不眨眼的凶名,又在江湖上傳聞不息,自己眼見他功夫高強,自己也不能取勝,為了本山的生命,要他怎樣才好呢?
他這時不禁懊悔自己當初破了童身,而不能練成那無敵的玄門罡氣功夫,但是又一回想,他記起了往日那旖旎的風光,他那所愛的人的無限柔情,她的笑靨……
於是他那有如死水的道心,開始蕩動了,他深吸了口氣,平抑住自己的情緒,腦中閃過了無數的念頭。
他看到了劉雪紅依偎在李劍銘懷裏,但是卻無絲毫辦法,他說道:“雪紅,你過來!”
李劍銘雙目一張,精光暴射,他喝問道:“我落星追魂向來行事全憑一己好惡,現在我愛上此女,而你卻要將她剃渡,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認為我不能令此山全毀嗎?”
靜虛大師臉色一變,正要答話,一陣鈴聲響動,那些緩緩遊動的毒類,從四面圍了過來,層次分明的包圍住他們四人。
劉雪紅眼見如此多的毒類,嚇得叫了聲,李劍銘拍拍她的背,說道:“別怕,有我。”
這時徐婉菁偕同四個黑衣老者,從那些毒物裏躍了過來,她呆呆的看了下被李劍銘摟著的劉雪紅,曼聲說道:“這位姊姊,天下男人都是壞蛋,你不怕他騙了你的心後,一走了之?”
李劍銘微微一笑道:“姑娘豈可以偏蓋全?天下男人也有可靠的。”
徐婉菁眨了一眨眼睛,想了一下道:“我媽說天下的男人都不可靠……”
李劍銘道:“令堂當年所遇非人,是以較為偏激,姑娘豈可盡信她的話?”他一面說著話,一面注意到靜虛的臉色。
待他看清靜虛大師兩眼竟閃爍出一種歉疚而追悔的神色,他肯定了自己的判斷,於是他說道:“姑娘你今日帶這些毒物從終南趕來,是為了什麼?”
徐婉菁嘴角一撅,作了個詫異的表情,她問道:“咦!你怎麼知道我是從終南來的?”她看著李劍銘臉上神色,好似覺悟到什麼似的,又說道:“我是來找峨嵋掌門要‘五毒令符’的,並且要想知道爸的下落……”
李劍銘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你的父親在那裏。”
徐婉菁追問道:“你?那麼你告訴我。”
李劍銘微微一笑,轉頭對靜虛大師說道:“掌門人,我可以告訴她嗎?”
靜虛大師而色變幻一下,怒喝一聲,雙掌交錯,袍袖揮拂間,兩股窒人欲死的強猛狂飆,壓將過來。
李劍銘劍眉倒豎,正待出手還招之際,徐婉菁嬌叱一聲,雙掌一翻,連環劈出,朝靜虛掌門迎去,掌式輕飄飄的,似乎全未出力,但是靜虛大師卻長眉一皺,收回勁力,斜斜退出一步。
徐婉菁掌式一收,說道:“你為什麼收回掌勁呢?難道還怕傷了我不成?”
李劍銘心中仍有微怒,他憤然踏前一步,正待責問靜虛大師,劉雪紅卻是以為他是要出劍攻擊,她深知李劍銘全身功力已入化境,恐靜虛大師也有不敵,所以右手一拉他的袖角,輕聲喊道:“喂!你不要……”
李劍銘看了她一眼,臉色轉變得很快,他也想起答應過法穎和司空百里,不要在峨嵋大開殺戒,於是他輕輕道:“你放心,我不會的,哦!你師父呢?”
劉雪紅道:“師父她老人家為了我的事和掌門師伯吵了一架,憤而離山而去了。”
李劍銘點了點頭,他忖道:“天下有許多事,在事先不能預料的,我想不到現在竟沒有一絲殺念,也許真的武力不能解決一切問題吧,我且試試文的辦法。”
他對劉雪紅道:“我要讓你看看掌門人的狼狽樣子。”
他又轉首向徐婉菁開說道:“徐姑娘,我先跟你約好一個條件,然後我才告訴你令尊之下落。”
徐婉箐道:“什麼?”
李劍銘望了一眼那沉思著的靜虛大師,他看到司空百里投來的一絲懇求的眼色,他安慰地點點頭,說道:“我若告訴你令尊之下落,你就把這些毒物趕下山,以後不許再害人了,你可願意?”
徐婉菁迷惑似的眨動了一下眼睛,她問道:“你怕了?”
李劍銘朗然笑道:“哈哈!我落星追魂天下去得,還怕你這些小小的毒物?你不見那兩條小白蛇?我只是不願見到峨嵋山這些大好頭顱都火化成灰罷了。”
徐婉菁思忖了一下,又望了身後四個老者一眼,用手比了幾個手勢後,嬌柔地說道:“喲!你何時變得這麼好心了!我倒不相信……”她頓了一下,望了眼李劍銘,又說道:“我答應你不在峨嵋山鬧事,伹我要聽媽的話……”
李劍銘一楞,他說道:“你這句話豈不是等於沒說一樣嗎?你媽叫你殺和尚,你又不在峨嵋山鬧事,這話怎說呢?”他摸了摸腦袋,說道:“反正你是要聽你爸的話,那麼我告訴你吧!”
他視線一轉,瞥見了靜虛大師一臉焦躁之容,於是他走了兩步,問道:“大師怎知徐姑娘令尊已死?”他輕笑一下,說道:“在下斗膽請問大師俗家是否姓徐?”
靜虛大師面色變幻了一下,他怒聲道:“檀越問此話是何意?難道老衲會騙她不成?”
李劍銘靈機一動,一個奇妙的念頭閃過他的腦海,他大聲說道:“那你是姓鍾!是吧!”
他兩眼緊盯著靜虛大師的臉上。
靜虛大師此時彷佛心靈受到大震撼似的,他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司空百里趕緊扶住他的手臂,問道:“師父!你怎麼啦!”
李劍銘見情,心知自己所猜測的的不錯,他大聲道:“徐姑娘,你的父親就是……”
靜虛大師怒吼一聲,長須飄拂,白眉飛起,他已將司空百里手中碧靈劍持在手中,左手鐵掌一錯,隨著那朵朵飛在空中的銀花劈將出去。
但見長劍抖動時,銀霞飛閃,朵朵銀花罩住李劍銘面門大穴,而那鐵掌則虛幻無比的砸在他的身外,不留一絲空隙。
李劍銘不及提防之下,頓時被逼退兩步,他心裏怒氣立時冒起,腳下交踩“天星步法”,有若柳絮似的,飄飛在劍光掌影裏。
他長劍一劃,一道圓滿的光弧遍佈身外,但聽“噗噗”兩聲裏,兩道人影一分,劍芒斂形處,刹時又排空而起,交擊在一起。
李劍銘深知峨嵋派有招奇妙無比的劍掌交拖的怪招,故而末等對方得勢,即使出了一記“星幕密密”運足功力,布出滿天的劍氣,硬生生把對方碰了回去。
他手上一緩,即先發制人,挽劍斜挑,小六式“慧星斜落”“殘星稀疏”使將出來,一連十八劍,把靜虛大師逼得直退出五丈之外,僅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氣得他面泛紅潮,鬚眉倒立。
李劍銘冷哼一聲輕輕道:“我正要教訓你一頓,看你還頑固嗎?明明親生女兒在面前,你還不認……”說到這裏他大吼一聲,奇妙無比的攻出一招。
“嗆”地一聲,銀虹鬥然大熾,往前猛切而去,一留劍光運到半途倏又一挑,他的劍背剛好敲在對方劍尖之上,順著一抖之勢,頓時將對方長劍挑飛,墜落塵埃。
靜虛大師被李劍銘驟然的揭開數十年的秘密,心中大為震動,那些歷歷如畫的往事,紛亂的泛上他的心頭,一時之間,神思恍忽,再也不能以神馭劍,渾足全身功勁了,是以李劍銘攻來的一招,立即將他長劍挑飛。
他茫然的靜立著,眼睛裏閃爍著淚水,腦海裏翻翻滾滾的都是年青時的金色的夢……
是的,那真有若一個夢,夢醒了,金色燦爛的光輝也黯淡了,以至於漸漸消失。
他再也不回想以前那段日子,以及那個美麗純潔的少女,那似水的柔情了,因為,他喪失了再去探望的資格了,他已削髮為僧,作了峨嵋派的掌門……
一襲薄薄的袈裟,將他的心緊緊的捆住了,而那峨嵋方丈的職位,更使得他思想麻木了,他不再回憶,其實他也不敢回憶……
隨著歲月的過去,他根本記不起那個少女的叮嚀,也記不起她的容貌了。
現在,他看到徐婉菁,這使他驚詫她是如此的熟悉,漸漸地他那褪色的記憶,又重現了,他從她的問話裏,知道了她是誰,但他能怎樣呢?
他在蛾嵋數十年來的努力,也就是要恢得往日的盛譽,使式微了的峨嵋興盛起來,重新堅強的屹立在武林裏。
因為他知道單憑那往日光榮,是不能使現在多添一些光彩的,峨嵋雖為九大門派之一,但那也只不過是一個虛名罷了,沒有實力的……
近四十年來,他一直是峨嵋唯一的奇才,因而上代掌門太虛大師囑他繼任掌門,以光大峨嵋的責任,交到他的肩上。
幾十年來他朝著這個目標做去,在梵音唄誦裏,歲月很快地過去,他漸漸的老了……
“唉!我已老了……”他感慨地歎息著,因為他發覺他再也無法像以前一樣漠視這人間的一切。
從那塵封著的往事裏,他覺悟到自己的不是,難道做了和尚就不能有感情了?就要忘了人間的一切?“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但人間那一樣不是空的?獨善其身的出世修行一己,為何不入世成全別人?
他又迷惑了,這些奇怪的念頭,交錯縱橫的編織在他腦中,再也理不出頭緒來,他不由得歎息道:“唉!我老了……”
李劍銘大聲道:“大師請恕在下無禮得罪……”敢情他眼見司空百里在呼叫著靜虛大師,而得不到回答,故而乃大聲喝出。
他那聲音恍如有形之物,撞激在靜虛大師的耳鼓裏,使得他悚然一驚,神智一清,回到了現實裏,他才驚覺到自己是落敗了,敗在落星追魂的手中。
李劍銘此時長劍入鞘,他一拱手道:“世事本無常理,面親子之情,卻是千古不變的,望老禪師深思——”他回過頭來,對徐婉菁道:“在下尚要請問姑娘,令堂曾否告訴尚有你姊妹?”
徐婉菁聞言,盈盈秋水在他臉上流轉了一下,微顰峨嵋,忖思良久,方才說道:“我媽以前好像說過我有一個孿生姊姊,但她因為要找爸的時候,而在路上丟失了,那就是我的姊姊了。”她眨了下眼睛,問道:“你怎麼知道呢?”
李劍銘道:“姑娘之令尊下落,現在不必多問,在下只要說,姑娘今晚寄宿在山下時,必可見到。”他轉過頭來大聲道:“掌門人,是吧!”
他看到了靜虛默然,於是又對徐婉菁道:“姑娘之姊姊,據在下所悉,現在系在南海普陀山,拜在紫竹神尼門下,名喚鐘菁菁——”
靜虛大師驚呼道:“南海淩波玉女!”
李劍銘點頭道:“正是淩波玉女,姑娘若是有空可去南海找她。”他頓了頓道:“在下現在要勸姑娘今後少用毒物,蓋此種傷人於無形之奇毒,太過份……”
徐婉菁笑道:“喲!想不到你真變成如此好心了,你不是一向殺人不眨眼的嗎?”
李劍銘正色道:“我所誅殺的都是邪惡之人,而姑娘統率毒物,卻經常用於邪惡……”
徐婉菁柳眉一挑,突道:“那麼你也要殺我們了?”
李劍銘道:“善惡但憑姑娘自己忖思,在下尚有要事,就此告別……”
他話猶未說完,即見徐婉菁纖手微揮,眼前金光閃爍裏,數縷針形暗器電射而來。
他哼地一聲,右手大袖揮出一個大圓,手法奇妙無比的將那些暗器卷在袖裏,他怒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徐婉菁嬌笑道:“我要看看你是不是樣樣功夫都比我強。”她話猶未了,即挫腰揚掌,倏忽之間,烏光油滑的三枚暗器,緩緩的飛來。
李劍銘又好氣又好笑,他想不到這個女娃兒如此好勝,竟要設法壓倒自己,他眼見這三枚暗器來得奇緩,遂靜靜屹立不動,兩眼覷住來勢。
那三枚暗器來勢緩慢,但是一到離身前不足二尺之處,卻倏地一頓,交錯縱橫的電射而來,快若流星。
李劍銘劍眉微皺,輕喝一聲,張開雙手,緩緩的劃一大弧,探手一抓,已將那三枚暗器接住。
他手才一接到暗器,便覺眼前一花,香風疾拂,無數雪白掌影探到他面前。
他冷笑一下,上身後側,左腳毫無聲息的踢將出去。
“叭叭”兩響裏,他那跟隨踢出的右腳,剛好跺中對方膝部關節。
徐婉菁嬌呼一聲,頓覺腳下一軟,站都站不住了,她駭然失色,雙掌往地上一拍,那嬌小的身子輕盈的反躍而起,在空中倒翻出一丈之外,方始站住身子。
她嬌喘兩聲,一掠發絲道:“你功夫真高,尤其你那手接暗器功夫更好,喂,你願不願告訴我那是什麼手法?”
李劍銘哼了聲,左掌緊握,說道:“那叫做‘萬流歸宗’!”
徐婉菁輕笑盈盈道:“哦!萬流歸宗,喂!你可願意教我?”
李劍銘道:“在下不敢當。”
徐婉菁撅了下小嘴道:“我的暗器上有毒的,你不找我要解藥,會馬上死去的……”
她話才說到這裏,李劍銘朗笑一聲,張開左手道:“這個不勞姑娘解藥,在下已經煉化了。”
敢情他施出本身真火,將手中的三枚暗器熔化成碎末,他手掌一翻,成了一片粉末散落地上徐婉菁驚得雙目圓睜,她看到李劍銘手掌中有一團紅光,晶瑩流轉,驚呼道:“你……”
李劍銘朗笑一聲,摟著劉雪紅道:“在下就此告別!”
話聲裏,他大袖一層,恍如禦風飛行,平飛而出,直躍出六丈開外,從那片毒物的上空飄過,往山下瀉去。
他聽到徐婉菁嬌聲喚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但是金頂遠了,他恍如流星飛逝,轉瞬躍下蛾嵋,漸漸,峨嵋山遠了……。
峨嵋山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