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四章 常委會議上的交鋒

　為林業公司的事，市委常委會議上爆發了第一次激烈的衝突。

　楊市長拍了桌子，雖然是輕輕的，但也是拍，而且是頭一次拍，在有些人心裡頭就覺得很有意味，甚至可以說是一定程度的叫板，而叫板的對象自然就是周輝書記。

　楊市長憤怒地說道：「太不像話了！太不像話了！這還有沒有組織紀律性？還講不講春州的大局？這是破壞春州市安定團結，經濟繁榮的大好局面！」

　另一個副市長則對政法委書記說道：「老趙，我看這裡面有人在暗中煽動，建議介入調查！」聲音雖然比較平靜，但很有力量。

　一個副書記站起來激動地說道：「是啊，這不是給咱們春州抹黑嗎？這樣一搞，哪個外商還敢來投資啊？」

　楊市長這時盯著宣傳部長說道：「劉部長，這可是你的工作！」

　市委常委宣傳部長的額頭已開始滴汗了，他看了周輝書記一眼，卻見周輝書記默不作聲，眼睛甚至有些微閉，劉部長心裡開始起打鼓起來。

　宣傳一直歸市委管，因此劉部長與周輝書記走得比較近，這春州報社是書記一手支持的，雖然周輝書記沒有向自己明著表態，但劉部長知道書記對目前狀況基本是默許態度，因此他不能對報社的舉措大加評議，但是，這眼跟前市長大人的拍桌子也讓他有些吃不住，於是不得不說一些場面上的應付話：「是我們的工作沒做好！」

　楊市長憤怒了一番，這邊觀察卻看到周輝書記不動聲色，心中也開始有些摸不著底了，語氣不禁平靜了些，以商量的語氣問道：「書記，您看現這個局面怎麼收拾？您是老大哥，得拿個主意啊。要盡快消除不利影響！」

　「我先請大家先看一份材料！」周輝書記忽然開口說道。他招呼秘書給每一個常委發一份材料。

　趁著各常委看材料周輝書記鏗鏘有力地說道：「這是林業公司承包十年來的所得，這是第一套數據；第二套數據就是附近農民這十年來的生活水平狀況調查；第三套數據就是這十年來，林業公司為我們春州的大氣、土壤都貢獻多少噸物質。」

　單個地數據並不具備震懾力，但多個數據對比起來，有些狀況看起來就很有些觸目驚心了，足夠讓一些已經麻痺了的上位者看出點感覺來。

　「 我們在座的每一個同志都曾經為官一方。這些數據看起來相信都沒問題，很清楚，這三組數據說明，十年來，林業公司從春州林業攫取了大量財富。同時，給春州市貢獻了大量污染物質，而與此同時，我們的農民生活水平如何呢？有沒有提高？很清楚，他們完全是原地踏步，甚至比過去還不如，如果不是靠家中的青壯年出外打工，根本就無法維持！」說到這，周輝書記那兩道很濃的眉頭快擰在了一起。

　「周輝書記，問題不是這樣看地。」剛才有些激動的楊市長現在則慢條斯理地說道：「林業公司因為有著先進的管理經驗。有著市場營銷的經驗，在市場上獲得更多的利潤分成，我看也是合理地，更何況，十年前林業公司是與農民簽定了承包協議的，這也是有法可依的！」楊市長待還要唱現在執政要講究依法執政的調調時，忽然「砰」的一聲，就見周輝書記猛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說道：「誰代表農民簽的協議？誰？！」周輝書記此時此刻完全一副怒髮衝冠的樣子，讓所有人吃了一驚。這桌子拍的，比剛才市長拍的有氣勢多了，更嚴重的是書記直接當著市長面拍地，那是一點面子也不給。劉部長心中暗笑，這麼一段時間楊市長動作不斷，著實拉了不少人馬，沖這點，周書記早晚得爆發。這不，現在就來了，有好戲看了！

　「同志們好好想一想，中央為什麼要發起以及推起第三土改，為什麼？就因為在現實當中，存在大量的官商結合，侵吞農民土地、山林的現象。農民說起來是廣大的。而實際上呢？在我們的有些人眼裡就是一個個的。是零散的，是隨便可以欺壓的。就因為他們善良，就因為他們樸實，或者說老實，而那些所謂的協議，哪個不是所謂地村委會，也就是那些村霸簽下來的？這些人，能代表廣大農民？」

　周輝書記的話就像一陣陣雷在劉部長頭頂上滾過，不由得一陣爽快，好久沒看到老領導發這樣的雷霆之威了。

　楊市長以及副市長臉色開始有些發白，特別是楊市長，緊緊地捏著手頭的鋼筆，嘴唇微微抖著，他很想回一句：周輝書記同志，你現在是在否定我們村一級的行政組織。

　但是，他忍下來，且聽下去，卻完全沒想到，這雷霆是一波一波打下來，完全讓他沒有反嘴的餘地。

　「 同志們！不要忘了，十年前，我們的一個縣，就因為鄉鎮幹部太貪，對下面老百姓已經到了苛捐雜稅的地步，整整九個鄉鎮地老百姓起來，把鄉鎮府整個都給砸了！不錯！我們這裡的老百姓的確是很善良，很樸實，或者換句話說，很好管！但同志們不要忘了，我們這裡的老百姓也是最富革命造反精神的，鬧革命時期，這裡走出了多少紅軍了，出了多少將軍？我們這些當官的，不要說想著怎麼造福一方，有時候連最基本的維護一方地根本也做不到！這根本是什麼？就是土地，就是山林，誰動了這個？老百姓就不答應！」說到這，周輝書記停頓了一下，以平復激動地心情，說道：「上個月村民包圍林業公司的事不是偶然地事！我們一定要高度的政治敏感性和責任感，很顯然，由於各方面的原因，有歷史積累的，也有現實大環境下的，春州市將可能面臨出現更多地群眾突發性事件。這將極大的考驗我們的執政能力，不是讓我們坐等在衙門裡，希望老百姓忍著不出事，就算出事就派出所謂的人民警察去對付暴民，我們執政不是這樣執政的！這次林業公司的事，一定要下決心解決。妥善徹底地解決，再不解決，我們就是春州歷史地罪人！」說到這，周輝書記停頓了一下，語氣平靜裡些。說道：「下面，請大家看一看關於林業公司改制的可行性分析報告。」

　報告發到各位手中，周輝書記則開始解讀報告。

　半個小時過去，無論是哪一個常委，不管他個人所站的立場是什麼，單看報告，裡面所陳述的辦法以及解決問題的步驟，應該說地確不錯。

　楊市長情不自禁微閉了一下眼，心中感歎，這一定是春州大學那個區域經濟研究所搞出來的。也就是說是那個丁寧弄出來的。現在看來，周輝書記大膽拍板，定好方向，而那廂做好細節規劃，有條不紊，層層推進，真是個好智囊啊，而與之相比，發改委的就太草包了。憶起自己曾經多次明裡暗里拉攏丁寧，而他卻無動於衷，楊市長心裡又惱又恨。

　聽完報告，那個先前附和楊市長的副書記高興地說道：「如果真能按照這些辦法做，很有可能皆大歡喜。」

　周輝書記點點頭，說道：「是這樣的，我們常委會首先要統一態度，就林業公司改制的事情擬做一個表決吧。」

　表決很快絕大多數通過，而楊市長則堅定地投了棄權票。很快。一場向林業公司醞釀的狂風暴雨就這樣開始了，而這樣的狂風暴雨，老百姓絕對樂意觀之的。

　周輝書記比以前更加忙碌起來，林業公司一直以來是他地心頭大患，是他在春州期間不可繞過的，是自己感覺無法向春州老百姓交代的一樁事。

　周輝書記有一種急迫感，現在已經是他在春州的第二任了。如果不出意外的。三年後他將離開春州而到省裡擔任一副省長，或省委副書記。當然，如果仕途提前結束的話很可能去省政協擔任一個主席之類的職務。二十年年不要說，就說十年前，他老周行事作風也是雷厲風行，富有魄力與闖勁的，可是這一份魄力與闖勁，卻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漸漸沒了。

　這個時候，周輝書記就無比想念老楊市長，與這個老夥計搭班子做事，春州現在一定是另外一種狀況。不過，現在也不差，丁寧這樣的小伙子看來給他明顯地助力。這個傢伙比之前要油滑多了，說話也帶著一些官場上的拐彎抹角了，說他上一次到省城見韓啟明老教授的時候，在老教授面前很是提了一下自己這個有魄力，有眼光，一心為民的好市委書記。

　丁寧這些虛無飄渺的話周輝還真是聽進去了，甚至有一種受到鼓舞的感覺，畢竟這個韓啟明教授的能量太不一般了，省委書記以及省長都在黨校聽過韓老的經濟課，而他們這一次請來韓老講課，遺憾的事自己因為有事沒有去，但是那講課地盛況，周輝還是聽說過的。周輝書記浸淫官場多年，很是瞭解，有時候就是一些虛無飄渺的東西會在關鍵時刻給人非常強大的支持。而這些，當然是非常其次的東西，最重要的是丁寧以及他的團隊給自己提供了非常強大地智力支持。林業公司地人向來狡詐與貪婪，但當所有的謀劃好地話，以周輝書記的經驗，他們必然會不得不就範的，即使他們上頭有所謂的領導支持。

　很快，春州的老百姓將會以各種各樣的形式進行「抗議」，會讓他們心驚，特別是那些直接受害者，當面對過於貪婪的強勢勢力的時候，普通老百姓往往只有變成暴民才可能奪回屬於他們的根本利益。當然，周輝書記不可能讓暴力真正實施，因為這一旦出現，他這個春州市的一把手也是就難辭其咎，他所要做的就是讓他們感覺到有這種威脅的存在，而與此同時，市委市政府表現出以往截然不同的面孔，從各方面政策以及調動金融手段進一步增大公司的生產成本以及壓縮他們的生存空間，讓他們不得不坐下來談判，而最關鍵的是方案，這個方案一旦成功，公司的發展將獲得更大的成功，相信他們也是有興趣的。

　以前事情之所以難辦，就是因為官商結合，老百姓聯合不到一起，而現在，官不再與商勾結，而是想著法子對付這不法之商，老百姓也巧妙地聯合起來，那麼這所謂強大的林業公司自然得就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