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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之境界》第47章
殺人考察/3

◇時間是七月。

我討厭弱者。她坦然地這麼說。我討厭弱者。兩儀式這樣拒絕了我。我討厭弱者。她的意思,我不是十分理解。那一晚,

我第一次揍人。那一晚,我第一次殺人。



…二月十日,天氣陰而時晴。

車上音響播放出的天氣預報,告知跟昨天沒什麼差別的天氣。邊握著方向盤邊看一下手錶,時間剛到正午。

平常的現在,應該是在事務所詢問橙子把用途不明的錢花到哪裡去的時間,但我今天卻

請假奔馳在工業地帶的大馬路上。當然,不是用雙腿而是開車。

「你要適可而止喔,黑桐。」橙子的忠告,似乎沒有發揮什麼效果。昨晚又出現被殺人鬼所殺的被害者。

……我不會忘記,昨晚被害者被發現的地方,就是四年前第一個被害者出現的巷弄。雖然純粹可能是偶然,但我認那證明事情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昨天在賣藥人的公寓進行一整天的調查工作,我最後得知販賣血晶片這種新藥的賣藥人

就住在港口附近的公寓,而黑桐幹也現在正前往那個地方。越是接近港口,交錯而過的車輛就越多卡車。在灰色的天空下,我駕車朝環繞灰色大海的工業地帶開去。

…有一座在去年夏天被命名為「BroadBridge」的橋樑,在建設中途因為颱風而幾乎全毀,到現在還看不到開始重建的影子。

賣藥人的公寓,就在可看到「BroadBridge」的海邊。我下了車,充滿大海氣味的風吹拂著我。冬天的大海很冷,風像冰一般凍傷肌膚。

沒有人的巷口感覺比街道冷上幾十倍。我朝位在無數倉庫旁的公寓前進。

可能是被海風侵蝕吧,公寓外觀破破爛爛的,是一棟已經只能說是廢墟的兩層木造公寓。

賣藥人並非租借這棟公寓,而是棟公寓乃是他的所有物。這棟公寓四年前還是一位名為

荒耶的人所擁有---因為如此,要找到賣藥人住所很簡單。在確認六間房間的門都鎖上後,我煩惱了一陣子,潛入二樓角落的房間。

層齡三十年以上的公寓房間門鎖,用一把螺絲起子就能簡單撬開---真是的,我做出相

當失控的事了啊!不過現在不是管那些道理的時候。

「看來是中大獎了。」我從玄關進到廚房後,喃喃地說著。房間的構造很狹窄,玄關與廚房連為一體。

往裡面走只有一間六個榻榻米寬的房間,這是一間象徽七十代年的公寓。房間的樣子跟昨天那位賣藥人的房間相關不遠,從廚房看進去的深處房間,有如被颱風

掃過一般是真正的廢墟。從沒有窗簾的窗戶可以看到一整片大海。

在散亂垃圾的房內,只有那扇窗戶像掛著的美術品般十分不相稱。那是一扇映出灰色的海洋、甚至感覺可以聽到海潮聽的窗戶。我被那個東西吸引般地走進房間內。

「——」我打了一陣冷顫。

感覺像是後腦充血,就要這麼往後倒下一樣。我忍耐住這種感覺,開始瀏覽周圍的景象。

……並不是有什麼特別想尋找的東西,就算在這場所有那種新藥的本文,我對那個也沒興趣。

我只是漠然的,想要找到可以算是線索的東西而已。但是,說不定已經沒有那種必要了。

「——式。」我說完後,拿起了散亂在房間裡的照片。那是我還在念高中時的兩儀式的照片。

散亂在房間裡的不只有照片,還有像在校園裡描繪的肖像畫。雖然數目不多,但這房間充滿了以式為題材的東西。

年代從四年前的一九九五年至今,連今年一月暫時轉入禮園女子學園的照片都有。房間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日常用品。

這是被兩儀式的殘骸所覆蓋、有如大海一樣的小房間。

…這是他的體內。自己的房間等於表現那個人的世界,但若裝飾品溢出了稱為自己的容器,房間就不是世

界而是那個人的體內了。我背上感覺到一股惡寒。

跟這個房間的主人說不定無法用談的,那麼我就該在他回來前先離開才是。雖然我理解作法,但還是想與這房間的主人談談看。不…我認為不那樣做是不行的。

於是我留在房內,注意到一本放在窗旁桌上的書。它有著綠色的封面封底,應該是日記吧?特別擺在那種地方,感覺就是希望有人去閱讀而放置的。

「…這就是房間的心臟嗎,學長。」我拿起了日記。正如書寫者所希望的,我打開了那個禁忌之箱。

…到底經過了多少時間呢?

我站在充滿照片的房間裡,讀完了他的日記。

這本日記,是殺人的記錄。四年前那場有如意外般的殺人事件,所有事情開端就是從那時開始。我深呼吸了一下,仰望著天花板。

日記從春天開始記載,最前面那一頁記載最初那個相遇的時刻,這點我記得清楚。這是日記主人第一次看到一位少女時的記錄,是他故事的起點。

那是——

「——一九九五年,四月。我遇見了她。」突然間…

玄關那頭傳來了一句話,「嘰嘰」的腳步聲往我的方向接近。他慢慢帶著與以前一樣親密的笑容,舉起手來「呀」的一聲回到家裡。

「好久不見,三年沒見面了吧,黑桐。」

「——」我驚訝到無法發出聲音。走進來的他,簡直就是式。女用的裙子加上紅色的皮衣。

隨便修剪至肩膀的頭髮,還有中性的臉龐。只不過他的頭髮是金色的,而瞳孔則像載著有色隱形眼鏡般的鮮紅。

「你比我預期的還要早。說實話,你來到這裡還是很久以後的預定呢!」他低著頭,彷彿有點遺憾般地說著。我剛回答一聲「是沒錯」,同意他的說法。

「唔…是什麼地方出錯了嗎?自從在餐廳跟你說過最後一次話以來,我應該抹去所有可疑的痕跡才對。」

「…是啊。你自己認為並沒有犯任何過錯,不過還是有線索的。你知道十一月時拆除了

一棟公寓吧?在那之前我有機會調查到公寓裡住戶,那時我看到了你的名字。我一直感到很

在意,因為那棟公寓並不普通。既然住在那邊,那你一定以某種形式與其有關聯。

我說的對吧?白純·裡緒學長。」學長拔了一下金髮,點點頭道。

「原來如此,是公寓的名冊啊?荒耶先生也真是搞了個無聊的小動作,多虧他,我才會跟最不想見到的對你這麼早就彼此相見。」

學長很困惑般地笑著,並走進房間裡。

…這時,我才終於察覺到。白純學長的左手完全不見了。

「看樣子,你是全都知道了吧。沒錯,就是三年前的這個季節,你前往兩儀式家會遇到我並不是偶然。

為了讓你看到她的殺害現場所以我才找你吃飯,不過那樣做其實也是多餘的,到頭來,

我還是被荒耶先生當作失敗品…可是,我現在還是認為我的行動是正確的,因為我受不了你在不清楚她本性的情況下成了犧牲品。」

白純學長坐到窗邊的椅子上,懷念般地說著。那副模樣,跟我所認識的學長毫無差別…我以為在我讀過日記、聽過血晶片賣藥人後,

學長應該是已經改變了。

但是,這個人還是跟以前一樣,是以前那個為人善良的學長。關於寫在日記裡的事件,責任並不全在這個人。黑桐幹也知道,事情起源自不幸的意外,

而且都是那個已經不在世上、叫荒耶的人所造成的。可是就算如此遺憾,我還是得告發這個人的罪行。

「學長,你從四年前就開始不斷地犯罪。」我正視著他說道。白純學長稍微移開了視線,但還是靜靜點了點頭。

「你說的對,但四年前暗夜殺人事件並不是我作的,那是兩儀式下的手,我只是想保護你,所以趕在她之前一步而已。」

「你說謊,學長。」我斷言地回答後,從口袋拿出被稱為血晶片的紙片,放開了手。紅色的紙片緩緩地飄落到房間地上。白純裡緒用痛苦的眼神看著我的動作。

「…學長。你想要做的,就是這種事嗎?」在我還是高中生時,學長因為找到自己的理想而自行退學…這時,他靜靜地搖著頭。

「…的確,我的方向走偏了,是因為我從小就熟悉藥物,還是因為我對自己的技術太有

自信?我只不過想做可以得到自己的藥物而已…真是的,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呢?」

忍著有如自嘲般的笑容,白純學長用手抱住自己,感覺像是支撐發抖的身體一樣。可能是察覺到我的視線吧,學長看向自己已經不見的左手。

「這個?如你所想,是被兩儀式弄的。春認為一隻手沒什麼大礙,不過這八成也沒救了。

這就是所謂的殺害吧?雖然傷口可以治療,但死去的地方無法治療。荒耶先生說,復活藥是使用魔法的人才能達到的領域。」

使用魔法的人…我之前想都沒想過會從這個人嘴裡聽到這個字。不過,這是必然的。

四年前,白純裡緒因為意外殺人而被荒耶宗蓮這個魔術師所救的時候,而與式在一起的我被那個魔法師所救的時候…

從那時開始,就注定會走到這個地步。

——就算這樣,殺了人的你,還是得去贖那個罪才行。

「學長,你為什麼會一次又一次的殺人?」聽見我的疑問,白純裡緒閉上眼回答道。

「…我也不是因為想殺才去殺人的。」他痛苦地說著,並把手掌放到自己的胸口。他有如要扭掉胸口一般,手掌使著力。

「我從沒因為自己的意志而去殺人。」

「那是為什麼呢?」

「…黑桐,你知道起源這個東西嗎?既然在蒼崎橙子那邊工作,應該多少聽過吧?那是東西的本質,稱作存在的根源。也就是說,那是決定自己存在為何的方向性。

那傢伙喚醒我的存在根源,被那個名叫荒耶宗蓮——披著人皮的惡魔。」很遺憾的,並沒有人教導我什麼是起源,縱使聽見起源被人喚醒。我也不知其意義為何。

「…雖然我不太懂,但你的意思是指那就是原因嗎?」

「對。起源研究是什麼我也不是十分瞭解,或許蒼崎橙子知道該怎麼解決,但我想大概已經太遲了。

起源這東西。我認為簡單來說就是本能,指的是我與你所擁有的本能。這玩意在每個人

身上都有不同的形狀。有那種本能完全無害的傢伙,也有像我這種擁有特殊本能的人。我的本能,很不幸地相當適合荒耶的目的。」

學長在大大喘了一口氣後,繼續說著。他的額頭,在這種寒冷的天氣裡竟然冒著大顆大顆的汗珠。危險到絕望的空氣在周圍緊繃著。

…我雖然感覺到再這樣下去不會有好下場,但我還是無法逃出這個地方。

「學長。你沒事吧?你的樣子很奇怪。」

「不用擔心,這只是常有的事。」在經過像吐絲般綿密地深呼吸後,學長點了點頭,用有如隨時會斷掉的聲音說:「讓我

繼續說下去吧。」

「…聽好,黑桐。本能在表層意識具現化成人格時,將會驅逐所有理性,會凌駕我這個

名為白純裡緒的人格。畢竟對方可是我的起源啊,僅僅二十多年程度所培養出的白純裡緒,

不可能永遠壓抑住起源…荒耶先生說。覺醒自起源的人會受制於起源。黑桐,你應該不知道吧?我的起源,是『進食』這個現象。」

學長一邊咕咕笑著。一邊這樣說。他的呼吸。已經亂到讓人看不下去了。

學長有如要忍耐住噁心般。手腕拚命地用力,身體的顫抖也越來越激烈,牙齒喀喀作響著。

「學長,你感覺——」

「…你別管。讓我說明下去吧!因為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正常進行對話了…好,具現到

表層意識上的本能會讓身體產生微妙的變化,當然,不是說外表會改變,而只是重組內部構

造而已。這應該叫做回歸原始吧?所以就連產生變化的本人,在那之前都不會察覺到。」學長克制住笑。把放在胸口的手舉到臉上,接著用手掌蓋著自己的臉龐。

他縮起來的背部每笑一次就上下晃動著,有如氣喘病人一般地危險。白純裡緒所忍住的

笑,就像是吃了笑菇的人。病態到叫人看不下去。

「…哈哈,就是這麼一回事。我在不知不覺間就變成那種東西。起源是衝動,在它醒來

時——我…就,不再是…我。我只能像理所當然股去吃些什麼東西。可惡!幹也你能瞭解嗎?

吃東西竟然是我的起源!為什麼那種東西會是我…我最大的本質啊…!難道要我因為那種無

聊的東西而讓自己消失嗎!?我不想承認,我不想因為那種事而消失。我——要死也想以自己的身份而死。」

白純裡緒口中響起嘰嘰的磨牙聲並離開桌子旁。他眼裡含著淚,雙肩激烈地上下抖動,彷彿拚命為了壓抑某種凶暴的情緒而戰鬥。

「…學長,去找橙子吧!如果是她,說不定能想到些辦法。」學長跪在地上,搖搖頭。

「…沒用,因為我是特別的。」說完這句話,學長抬起了臉。他的痙攣越來越激烈,但表情卻十分平穩。

「……啊,你真是溫柔。是啊,不管什麼時候,只有你是白純裡緒的同伴。我之所以能像現在這樣維持自己,也是因為有你在吧?…嗯,我也一樣,並不想殺你。」

學長就這樣抓住我的腳踝。他握住的力道非常強,讓我感覺就像要斷掉一樣。

但是我並不因此感到害怕,因為力量越強勁,代表白純裡緒的絕望越大,我沒有辦法拋下這樣的他不管。

「白純——學長。」我什麼也做不到,只能呆呆站在原地。

學長靠著我的大衣,立起了膝蓋。他的痙攣更加激烈,感覺身體就要裂成兩半。突然——他小聲地說道。

「我…殺了人。」那像是擠出來般的小小懺悔。

「嗯,是這樣沒錯。」我看向窗外的大海回答道。

「我——不是普通人。」像是傾吐出來般的小小自戒。

「——請你別這麼說。」我看向窗外的大海回答道。

「我…—點辦法也沒有。」像是要哭出來般的小小告白。

「——只要活著,就不會有那種事。」就算這樣回答,我也只能凝望窗外的大海而已。

…他的話語有如哭泣一般。

問答也找不到任何重點。

我不知道這樣能給他多少的救贖。

但在最後,白純學長用像是從喉嚨擠出來般的細小聲音這麼說:「——黑桐,請你救救我。」

…要回答這句話,我做不到。我這次徹底地、強烈到想要詛咒般的瞭解自己的無力。

「咳——噗!」白純學長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高叫一聲後,就一手把我甩到牆壁上。在「碰」地用力撞上牆壁後,我把視線轉回學長身上。

——白純裡緒用充血的眼睛靜靜看著我。

「…不要再來找我了,下次我會殺掉你的。」他用模糊的聲音說完後便跳上桌子。

「喀鏘!」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

「——學長!跟我去找橙子吧!這樣的話,一定可以——」

「一定可以怎樣?一來沒有冶好的保證,二來就算我回復也什麼都沒有了。與其要被審

判殺人的罪行,不如就這樣活到最後—刻。而且我正被兩儀式追殺,我得快點逃離她才行…!」

他笑著說完後,便飄動金髮從窗子跳了下去。我趕忙跑到窗邊,但眼前的港口連學長的背影都沒有。

「…為什麼要做出這種蠢事。」我終於平靜下來後,一個人靜靜說著。

…就算那樣做,也無法解決任何事·跟白純裡緒找不到出口一樣,黑洞幹也同樣找不到像出口的東西。我一邊因無力感而緊咬下唇,一邊離開那充滿式之殘骸的房間。

雖然沒有解決的方法,但還是有得去做的

事。我不但要找到式,而且也不能放棄學長。

…沒錯,就算沒有救贖的方法,為了白純裡緒好,不能在讓他繼續殺人了。

殺人考察/4

◇時間是八月。

從那天起,我連一覺都沒睡過。好害怕好害怕,連出門都做不到。我討厭這樣苟活的自己,所以連鏡子也不敢看。我真是最差勁的人。

提不起勁做任何事,也沒有胃口吃任何東西。雖然一點傷也沒有,卻已經破破爛爛。有如死人般地度日。第七天時我察覺到了。

那時死去的人,並不只有他而已。真是的,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呢?殺掉某人這件事,同時也是殺掉自己這種單純的事實。



從港口回到自己房間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隔了兩天才回來的房間,理所當然一個人影也沒有。

攤開桌上的都市地圖,留有喝剩咖啡的馬克杯…在這個寂寞所支配的空間裡,式的身影

和她的面容也變得稀薄了·

「……」不自覺地,我歎了口氣。

沒錯,我是有點期待這種平凡的日常生活——當我回到房間時,式若無其事地擅自睡在他人的床上……

從去年的十月開始,式就常常做出這種沒來由地跑到我房間,然後什麼也不做就這樣睡著的奇特行為。

我擔心她是在拐著彎抱怨,於是便前去和秋隆先生請教。當我告知他式這種無法理解的行為後,秋隆先生無言地把手放到我的肩上說:「小姐就

拜託你了。」這聽起來好像也是拐著彎抱怨的答案。

…現在回想起來,那還真是安穩的每一天啊…我一點也不懷疑這種生活會永遠持續下去。電話響了起來。

應該是橙子打來的吧?她八成打算拿連請三天假這件事來嘲諷我一下。

「喂,我是黑桐。」我不甘願地拿起話筒說道。

然後,在話筒的另一端傳來嚥了口氣的聲音。什麼根據都沒有,但我就是察覺到,那是她打來的。

「……式?」

「——你這個笨蛋。」式用緊繃的聲音打從心底怒罵著。看來她是真的很生氣,透過話筒都可以感覺到式的情

緒。

「你從昨天起就跑哪去了!你知道外面很危險吧,你都沒看新聞——」

「嗎……?」她還沒說完便沈默了下去。我當然有在看新聞,就是因為有在看,所以才無法一直待在房間裡。

「…算了,沒事就好。我暫時會到橙子那邊去睡,就這樣。」

…式僅僅為了告訴我這些話,似乎從昨晚就一直在打電話。但現在,這反而讓我感到不安。因為雖然知道殺人鬼的真面目,但為何式還不回來呢?

「式,你現在在做什麼?」

「跟你沒關係。」

「有關係,你在追蹤殺人鬼吧?」一陣沈默後,式答道:「沒錯。」她的聲音非常冰冷,連話筒這—側的我也不禁打了個冷顫。那是只帶著殺意的可怕聲音。

式打算把殺人鬼——學長給殺掉。

「式,不行,你回來吧。你…不可以殺那個人。」

「喔?你見過白純了嗎?哼,那該怎麼辦呢?這樣讓我覺得更不能放過那傢伙了。」她突然改變了原先冰冷的聲音,嘻嘻的笑了出來。

「式!」

「我拒絕,我已經忍耐到極限了,我不打算放過久違的獵物。因為那傢伙是好久沒遇過的非人對手。」

非人對手。去年夏天,為了自己的快樂而殺人的淺上籐乃,難道與和自己意志相反而殺人的白純學

長一樣嗎?

…嗯,一樣的。不管理由為何,他們都只因自己與生俱來的衝動而殺人。世間一般稱呼這種人為——殺人鬼。

「…不過就算這樣,就算對方是多麼罪孽深重,殺人也是不能做的事。」

「我聽膩了你的一般論,黑桐,白純裡緒已經不是普通人了,那傢伙殺得太多,所以,他是殺了也沒關係的對手。」

「世上沒有那種殺了也沒關係的人存在。」

「別說傻話了!那傢伙已經沒救,無法再變回人類了。」式堅決地這樣說。正如她所說,或許白純裡緒已經不能被稱為人。

但是就算這樣——我還是希望那個人仍然是人。   .

「但是學長不是還跟我們一樣嗎?總之你先回來吧,如果你殺了學長,我可不會原諒你的。」

……沒有回答。她在考慮了一陣子後,留下簡短的拒絕話語。

「不行,做不到。」我反問她為什麼。

她遲疑了一下,用乾枯的聲音說著。

「因為我跟他一樣也是殺人鬼。」一瞬間,我的腦中變得—片空白。因為我非常不想承認她的告白。

「……你不一樣,你不是沒有殺過任何人嗎?」

「那只是偶然至今都沒殺人而已,但我無法改變的。幹也,你想一想。四年前的我非常

接近殺人這個行為,雖然織的人格只知道殺人,但也僅只於此。織雖然只知道殺人,但他並不喜歡殺人。

你只要思考一下就能明白了,我從沉眠中醒來後,明明織已經消失而只剩下式,明明沒

有織卻還是想要去殺人。很簡單吧,到頭來想殺人的並不是織,而是活下來的式。」

從話筒傳來的聲音很沉重,是有如在詛咒自己般的失意聲音。雖然跟式平常的聲音沒兩樣,但我聽來卻不是如此。

「所以不行,因為我不會回去那裡了,所以你不等我也沒關係。」式一邊害羞的笑著,一邊這麼說。靜靜地,用著有如哭泣般的聲音。

我沉默著,說實話,真是有夠不爽。

「聽好了,式,那只是你誤會了而已。」她沒有回答。

我自願地的繼續說下去。

「你以前不是說過嗎?人一輩子只能背負一個人的死,你不但很重視那件事,而且——

你比任何人都瞭解殺人的痛苦。」沒錯,你從小就一直在殺害織,你是名為織的被害者,也是名為式的加害者——你知道

那是多麼悲哀的一件事。所以我相信,相信全身是傷,悲哀的式。

「……你誰都沒有殺過。只是湊巧都沒殺過人而已?別笑死人了,這種湊巧能持續到今

天嗎?你是因為自己的意志而一直忍耐著。人的嗜好因人而異,式你只是剛好嗜好殺人而已。不過,你卻一直忍耐著。所以今後,你一定也能繼續忍耐。」

響起了咬緊牙根的聲音,式靜靜地、非常激烈地開口說道。

「什麼是一定?我不知道的東西,你憑什麼知道。」這個答案,我早就瞭解了。

「——那是因為,你很溫柔。」我瞭解那個三年前沒有殺死我的你。

…式什麼也沒有回答。因為隔著話筒,我無從得知她現在的表情。我們的對話…

僅僅只能聽到聲音面已。

——而那也結束在道別的話語裡。

「……黑桐,你真的都沒變,我說過,式最討厭你這種個性。」說完她便掛上了電話。

話筒裡傳來固定的電子音。最後一句話…跟去年夏未,兩人被雨淋濕所說的話包含一樣的意義。

◇時針指著二月十日的下午七點。

或許因為不拿手的東西升級為討厭的東西成了我的原動力,我忘記兩天都沒睡好的事實

而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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