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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上升著。在沒有他人的小箱中,臙條巴靠著牆壁凝視虛空。巴的呼吸很急促。
他的手只剩下一邊,為了止血而灼燒的傷口,神經發狂般地持續傳送著痛苦。他腦海里長期無視的真現實在來到眼前,支離破碎的自己在想些什麼也變得很朦朧。
巴只能想,自己的心靈與身體都試著突破極限。在上升的電梯中,他重複深呼吸以求呼吸平穩。
只有今天,感覺用慣的電梯速度緩慢,用幾乎要停下來的速度朝十樓上升。途中——巴把手上的刀放開了。
「克郎」一聲,日本刀落在電梯地板上。刀這玩意比想像中還中,光拿幾分鐘手就麻了。如果兩手還在時候應該可以揮動吧?但
只剩一隻手的巴,現在連把大哦拔出來都做不到,只用單手拿小刀還能讓自己好過些,於是,他剩下的右手便緊緊握住了小刀。
電梯停下。十樓到了。
穿過兩邊的門,巴離開了大廳。眼前是通過東棟的走廊,成為死角的電梯後方則是通往西棟的走廊。巴朝沒有光亮,放著真正屍體的西棟前去。
他繞到電梯後側,來到繞著公寓的走廊上。時間,已經將近晚上十一點了。
從走廊看出去的夜景很安靜、很寂寞,公寓周圍只存有旁邊那棟形狀相同的公寓,公寓之間鋪著柏油道路,還有綠色的庭院。
那光景,與其說是夜景,還不如說是被綠意包圍的墓碑。他「呼」地深深吐了口氣。雖然面對的是眼前的夜景,但他也確實感應到剛剛出現在旁邊的人。
所以他才大口呼吸,來整理混亂的意識。巴手握著小刀,轉向橢圓形的走廊。走廊上充斥著沒有光明的黑暗,連月光都顯得相當微弱。
在離巴約兩個房間的距離,站著一個黑色外套的身影。那個枯瘦並且高挑的骨架,光看影子就能判斷。刻畫在他臉上的苦惱,應該永遠都不會消失吧。
魔術師荒耶宗蓮就站在那裡。在跟魔術師對峙的瞬間,臙條巴整個人無法動彈。混亂的呼吸、疼痛的身體,都像是結束般的平靜。
面對眼前的對手,他感到無比恐懼,幾乎連意識都要凍結。自己……什麼都作不到。
——但是,他反而感謝這種情況。因為剛剛都還紛亂不已的心,現在已經像湖水般地平靜。
「荒耶。」面對荒耶這個絕對強者,巴已經失去了自由。但是,明明什麼也做不到的自己,卻開口
說了話。互相交談同時也是對等的證明,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害怕荒耶宗蓮的東西了。面對這個事實,魔術師的表情更加嚴肅起來。
「為什麼回來。」魔術師用沉重的聲音問著。
巴無法回答,只是一直看著荒耶。他沒有回答的餘力,若不是全力集中精神,他連正面看著魔術師也作不到。
「這裡沒有你存在的餘地,臙條巴的替代品已經準備好了。你是從這螺旋被排出去的東西,在回來也沒有什麼意義。」
魔術師睜著那雙恐怕沒有光芒的雙眼問道。
……巴想,我的確從這裡逃了出去。但是我現在卻回來了,為什麼?是的,第一次是被兩儀帶來…但這次,一定是因為——
「為了救兩儀式嗎?愚蠢。你到現在都沒有發覺自己的心不是臙條巴的東西,你畢竟只是一個人偶,離開這個螺旋就無法正常動作了。」
「什麼……?」
「你的確離開了這個螺旋。但我也知道,你在那之後選擇了自殺,是因為家族死亡而選
擇死亡的死者。你離開自己的家庭後自殺,放著不管的話你一定會死,但如此以來就會讓外
界發現有你這個異常。既然這樣——我就給你一個新工作讓你活下去,以跟今晚死亡的臙條巴不同的臙條巴身份,那個工作——你知道吧?」
巴喊著:騙人!但那沒有變成聲音,他只是靜靜站在原地而已。魔術師的表情沒有改變,只有眼球像是在嘲笑般地扭曲。
「沒錯,這對我來說是不太重要的賭注。雖然遲早都要引她來,但事情若能秘密進行進
行最理想。你並不知道我是誰,只要是跟我毫無關係的臙條巴自己把兩儀式帶來,真是在好
不過了。雖然我並不期待,但你竟然成功把她帶了過來,原本打算因為這樣而放你一馬的,
但沒想到你還敢再回來。自大也該有個限度,你不是因為自己的意志而喜歡上兩儀式的,那
是因為我對逃走的你附加了唯一一件事,那就是你的無意識裡,刻下『關心兩儀式』這件事。」
臙條巴從頭到腳都失去了力氣。對於荒耶所說的事,他無法反駁。因為確實如此。
明明自己從不曾真正喜歡過別人,為什麼單對兩儀式那麼關心?因為第一次見面時,就有什麼在命令他觀察那個少女、跟那個少女培養關係。
「理解了嗎?你完全沒有用自己的意志決定任何事情,你只是照我的希望把兩儀式帶來
而已。說到底,你體內有的東西只是我讓螺旋進行一天的記憶,在這天之前、還有這一天之後的記憶,一概沒有。
你的意志只不過是有幻想產生,由幻想所活化的東西而已。在這個世界死亡的臙條巴,已經只能在這裡生活了。
所以你什麼也作不到,所以才讓你負責引出兩儀。若是什麼也作不到的人——也就不會
成為任何障礙吧?」魔術師的發言就像是咒語,讓巴急速回想起自己被創造出來、只擁有在這間公寓裡發生
的一天的記憶,在藉由那個幻想過去和未來。對兩儀式的思念,還有對死去的雙親的思念,全都是——現在的自己捏造出來的,臙條
巴從出生生活至今的想法。那是僅只有一天戲份、毫無歲月積累的自己產生的淺薄的想法。
……那些究竟是真正存在的東西嗎?自己是一開始就不可能存在的人,從這個螺旋離開的自己,已經無處可去了。
「被製造的你,到頭來也只是假貨而已。連殺的價值都沒有,隨你滾到什麼地方去吧!」說完了想說的話,魔術師便從這個臙條巴身上抽離了一切的注意力。
荒耶把眼睛轉離了巴。
但是——所有生存意義都被破壞的他,卻浮現笑容看著魔術師。
「……什麼嘛,荒耶。著沒什麼大不了的嘛!」雖然那只是逞強——但無比純潔的逞強也足以動搖魔術師鋼鐵心靈。
「……面對你這種人,我終於領悟了。我到現在為止都跟你一樣,不肯去承認脆弱的部
分,所以一直錯到現在。但是事物沒有虛假,不管真的或者是假的,不管是否會成為結局,
雖然只有一天——但我既是臙條巴,就是個擁有完整過去的臙條巴!雖然沒有過去,但巴身上有著這麼強烈的思念,這樣就足夠了。」
咬緊牙關的聲音響起,那是他覺醒的醴陵,那是他決意對抗的堅強意志。
「……我真的喜歡兩儀。雖然我不知道理由,跟她度過的日子也沒有剩下什麼東西,但那樣就夠快樂了。所以——若給予契機的人是你,我甚至還想感謝你呢。」
現在才算是真正的與魔術師對峙著,巴嘖了一聲。
……喜歡你,現在一定也還是喜歡。不管多久以後,只要想到她都會感到解脫。巴想,這就叫做愛嗎?他又嘖了一聲,不過——及時這麼思念式,但現在她並不是最重
要的。來到這裡的理由不是為了幫助兩儀式。
在被黑桐帶到以前的家時,我想起來了,那段自己不應該知道的過去,臙條巴的靈魂所無法忘記的每一天。
我來到這裡的理由是為了贖罪,臙條巴非做不可的事情,我也非做不可。
「抱歉,兩儀。我無法為你而死,我——必須為了自己,賭上這條性命才行。」他開始喃喃自語、道歉,並將兩儀式的記憶,從思考裡排了出去。
「荒耶,我是假的嗎?」聽見這含有堅強意志的話語,魔術師皺起了眉頭。
「已經不用我說了。」魔術師用明顯帶有輕蔑的口氣回答道。巴則說:「可能吧。」並率直地點了點頭。那裡不存在迷茫。
他明顯以跟魔術師對等存在的身份站在那裡。
「明明是個人偶也想假裝覺悟嗎那只不過是夢境,就算你得到明鏡止水的境界,但你不過是製造物這個事實也不會改變。」
「嗯——即使這樣,我的心還是真的。」靜靜的話語,乘著風迥響在夜裡。
魔術師舉起一隻手,這個把手伸到眼前的姿勢,代表荒耶宗蓮認定對手是一個值得消滅的對象。
巴看到那個,用力地壓抑牙齒的顫抖。
「我——要殺了你。」握緊小刀,臙條巴並非為了誰而開始奔跑起來。
◇臙條巴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荒耶宗蓮的中心。
魔術師胸口的中央,是以前式毫不猶豫刺下的地方,如果把刀插進那裡,說不定可以打
倒這個怪物。臙條巴抱持著這個信念奔跑著。
與魔術師的距離跟式那天一樣是大約六公尺,我要用全力跑完這段距離。我將所有經理集中在腳上,一次又一次用比在學校練習還快的速度接近魔術師。
魔術師的周圍浮起了圓形的線。或許是輕視臙條巴,那線只有一條,不像對付兩儀時有三條之多。線分佈在魔術師眼前大約一公尺的地方。
臙條巴不知道躲開哪個東西的正確方法。他只是從正面來挑戰。身體「咚」的一聲停止了,踩著地面的腳也無法使出力氣。真的——什麼也做不到。
魔術師維持滿臉苦惱的樣子往前走了一步。
這是已經知道結果的緩慢動作,他向無法活動的臙條巴前進。魔術師伸出的手,緩緩地、有如要抓住臙條巴頭顱一般伸長。
「果然還是不行啊。」臙條巴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但——就在視野變暗的同時,記憶逆流了。臙條巴本來不可能體驗的這一個月記憶、我以巴的身份存在這裡的確切證據,頓時爆炸了開來。
「在這裡——」臙條巴的身體注入了力量。
他把全身的氣魄灌進站在地上的腳,一邊想著,就算腳變得粉碎也沒有關係。不能就這樣在這裡就結束,因為自己並不是無價值的存在。
「因為我存在——!」他動了起來。
其中一隻腳在邊發出聲音的情況下毀壞了。多虧如此——他邊向前倒下邊往前進,鑽過魔術師伸出的手,來到可以碰到荒耶毫無防
備的胸口。巴這時叫了出來。
「——沒錯,我的家人不是什麼正常人!但他們也沒有壞到該這樣的被殺,他們的罪並沒有深到得這樣子死……!」
聲音化成了力量,他的手爆發開來。小刀揮舞著,留下銀色的軌跡,深深刺入了魔術師的胸口。但是,那也僅僅如此而已。
「沒用。」魔術師強悍的手隨著聲音伸長了。臙條巴的頭被一把抓了起來。
「——兩儀式的魔眼不光目視到死亡,還得捕捉得到才有意義。你雖然想攻擊我的死亡,
但對於看不見的東西,是無法攻擊起死亡的。」魔術師的手開始用力。小刀從臙條巴的手上落到了地面。
「我會選擇你的理由,還沒有講吧。」臙條巴沒有回答。
因為他從被魔術師的手抓住開始,就徹底奪走他活下去的意志。「聽好了。人類有著起
存在根本的現象,那並不是前世的業,而是成為臙條巴的因,我們稱那個混沌的衝動為『起源』。我在你殺了母親對自己絕望時救你,是因為你的起源其實很明確。」
臙條巴沒有回答。魔術師將他的身體舉高後,用冷酷的聲音說道:「最後告訴你,你什麼也做不成,那是
因為——你的起源是『無價值』。」魔術師的手揮動了。
構成臙條巴形狀的肉體,隨著這一揮而完全消失。身體變得粉碎,連頭也沒有留下。有如一開始就是那樣一般,變成魔術師所說的無價值
灰燼,消失在虛無之中。
◇在解決臙條巴後,魔術師不帶目的地停留在走廊上。
時機接近了,從用到昨天的身體移到現在這個身體已經半天,終於可以染意識到達身體的每個角落。
荒耶宗蓮不像某個人偶師準備了跟自己完全一樣的東西才死,他還沒有體驗過死亡。
雖然身體在漫長歲月中數次腐朽,但每次荒耶都保留意識因而活到現在。荒耶宗蓮只有
一人,一旦這個肉體消失,就真的無處可逃了,事情必須謹慎進行才行。但現在可以不用等了,荒耶宗蓮這個靈魂所擁有的意志,已經完全支配了這個不知道是
第幾代的肉體,讓肉體活動的魔術回路伸展到了紙尖,魔術師終於讓這個暫時的肉體昇華成了真正的肉體。
於是魔術師開始追求原本的目的的行動。但是在那之前,他感覺到公寓內發生了變化。
「——阿魯巴,輸了嗎?」不帶有感情的說完,魔術師閉上了眼睛,在沒有光亮的走廊上,猶如要潛入海底一般,
荒耶讓自己沉睡過去。
◇睡著的魔術師意識把身體留在十樓,就這樣出現在她面前。
無形無影,看著一樓大廳的情況。
……一樓東棟的大廳,蒼崎橙子跟那個叫做黑桐幹也的少年在那裡。蒼崎橙子正在照顧趴著的少年,那裡看不到尼勒斯‧阿魯巴的身影。
魔術師點點頭道:果然是那樣的結果。在確認了事情的經過以後,魔術師讓意識回到十樓的身體裡。但,卻被她給留了回下來。
「荒耶,你要去哪裡?偷看可不是好興趣喔!」
「不要。因為我在這公寓裡沒有勝算。」
堅決地回答後,她將視線從魔術師的意識移開。對她來說,照顧少年的傷勢比跟荒耶宗蓮進行問答重要,她從大衣下取出繃帶,很利落
地包著少年的雙膝。
「這樣好麼?那箱子裡躲著的魔物,說不定可以打倒我喔。」
「我拒絕,這傢伙的胃口是無底洞,弄不好的話整棟公寓都會不見。作出這種招搖的事
協會也不會不理,到時候換我被協會追緝了。好不容易才隱瞞了行蹤,我才不作那種會讓協會發現我的事呢。」
雖然回答著魔術師的問題,但她還是看著別的地方。
「我在自己被殺時候就已經輸了。我不打算現在出手,你要拿出事的腦袋,然後接收她的身體都隨便你,若是有阻止的東西在,那絕對不會是我。」
「到現在還在期待抑止力嗎。但我說過那個不會有反應的。」她搖了搖頭。那與其說是否定,到不如說是有種憐憫的成份在。
「抑止力原本就不會發生了,所以說不定你這次真的能成功。我不知道憎恨人類的你在接觸根源時會發生什麼事,大部分的魔術師在接觸到根源就回
前往那個世界,並以往這個世界全部的事。但你不同,你一定會在這邊留下影子,結果來說
可能造成這個國家消失吧?如果討厭人類的你真的要拯救人類,那只會是痛苦後來臨的死亡而已。
所以說荒耶,你並不是憎恨人類。你只是愛你心中的理想人類形象而已。所以你才無法
原諒醜陋的苦界人類。拯救人類?哼,別笑死人了。你才不想拯救人類呢!你只是拯救荒耶宗蓮所幻想的人類形象而已。」
聽見她的話魔術師沒有回答。兩人間的接點,這次才真正的,徹徹底底的斷絕了。
「……不用你說,救濟到頭來也只是一種固定形式而已。再見了蒼崎,沒有證據證明接
觸根源的我還會以我的形象存在,但我相信——最後阻止我的人是你,是有根據的。」
魔術師的意識打算離開了。她在打算對他送行時,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荒耶等等,我問你一件事,這公寓本來的目的是為了納入太極的具體顯現吧?」
「正是,為了將兩儀式完全從外界隔離,所以我創造了這個異界,其他機能只不過是附屬品。」
對於魔術師坦然的回答,她——無力地哈哈笑了起來。
「——有什麼問題嗎?」她的笑聲讓魔術師的聲音粗暴了起來。蒼崎橙子用完全無法克制的聲音不停地大笑著。
「原來如此,這棟大樓就是一個魔法啊!要抓住式,然後不讓我或者協會、甚至世界發
現的封閉世界,也就是牢籠。若是出現跟你有一樣目的想殺式的人,世界一定會發動抑止力。
為了隱瞞關住式而製作的這個異界,這裡還好,到這裡都還很完美。但是很諷刺的,荒耶,你最後犯下了一個非常大的錯誤。」
魔術師沒有出聲。荒耶宗蓮即使被說成如此,還是無法抓住她真正的想法。
魔術師感到困惑……為什麼自己怎樣都想不出來,究竟犯了什麼像她所說的巨大的錯誤。
「——沒有錯誤。」這個聲音如此斷言,但卻沒有人能否認它帶有一股迷惑。
他邊克制大笑邊說道:「嗯,你沒有犯錯。因為對身為魔術師的你來說,這是最棒的答
案了。但是,作為那前提的東西根本就是錯了呢?把式隔離起來?你不是用這個公寓的某個
房間,而是用公寓全體來隔離吧?這叫做空間遮斷,已經達到魔法的程度的結界。這只有身為結界專家的你才能做到,是只有你才做的到的神業。
被關在莫比烏絲帶(註:只有一面的連續曲面,可用一條矩形紙帶扭轉180度,然後將
端點連接起來構成。)這個密閉空間的人絕對無法逃出來。不管什麼物理衝擊都無法逃脫的牢籠。你把式丟在那裡之後就放心了。
那結界確實很完美,但那種東西對哪個東西是沒用的。就猶如魔術在文明世界是萬能的
一樣,哪個那個東西跟我們這些活在觀念裡的人相剋,雖然我們的存在是常識的威脅——但式則是非常識的死神,著你明明應該體會過了!」
聽完她的話,魔術師的意識凍結了。的確,能目視到死的兩儀式是非比尋常的存在。但,只求能夠殺人的能力者在世界上多
如牛毛,,若只求殺害生物,不可能勝過文明產生的各種近代武器。沒錯,兩儀對魔術師來說是異質的原因,絕對不只是因為如此。
連不可能的東西,沒有實體的概念也能抹殺,究級的虛無正是那個東西的本性。
「至無之死」就是兩儀的能力。沒有出口、無限延伸的空間,是各種兵器都無法幹涉的密閉世界。因為沒有形體,所以
只能跟有形之物衝突的物理兵器絕對無法接觸,但是——兩儀式的能力,就是對付這種沒有實體的東西。
那麼——?
「對,要關住式的話把她埋在水泥裡就好了。要關住只有少女腕力的式,只要單純準備鐵造的密實即可。
荒耶宗蓮,你因為身為魔術師,所以把魔術當成絕對的東西,封閉空間一點意義也沒有。那種半調子的東西,哪個東西很快就會突破的……!」
一直背對魔術師的她,把臉轉了過來。在知道眼神是何種意義之前,魔術師的意識突然被拉回原本的肉體。
◇回到肉體的魔術師,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
他的身體發冷、指尖麻痺…額頭在出汗。
一部分的內臟,通知他功能停止的危險。
「被砍了嗎?真難以置信。」魔術師微微地說著。但這是事實。
就在剛剛——可說是荒耶宗蓮本身這棟公寓的某處,被硬生生的砍開了。有如切奶油一般滑順、毫無窒礙,空間本身「啪」地被切開了。
和魔術師將意識支配身體一樣,他也讓這棟公寓建築的活動,跟自己的意識童話。這棟建築就是他的身體,電燈的配線是神經、水管的分佈是血管,身體被清楚切斷的痛
苦,不是能輕易忽略的東西。證據就是——痛苦讓魔術師的意識中斷,使他從一樓大廳回到了十樓的走廊……有如被
巨大的手拉住一般,是他無法抵抗的強制力。
「……這是,怎麼回事。」他邊說邊用單瘦擦去額頭上的汗。背後有股像蜘蛛一般剎剎侵入體內的寒氣。隔了數百年,他才又想起著就是恐懼。
「你在怕什麼——荒耶宗蓮!」魔術師在怒罵自己的軟弱。但是,身體的變化卻無法停止。
剛才遍佈各處的力量,現在沒有了。命令身體活動的魔術回路,從指尖一路啪滋啪滋斷了線。
——死,已經來到了身邊。嗡——
突然聽到了聲音。在走廊的前方,從大廳傳來的震動,毫無疑問是電梯的聲音。有什麼東西要上來了。
沒多久聲音消失,他感覺到門打開了。輕輕的、不帶有痕跡的聲音迴響在大廳裡,那聲音像是木屐之類的東西在硬地板所產生
的。
「喀啦。」腳步聲接近這裡。魔術師將身體轉向面對大廳的方向。
雖然很難相信,但荒耶承認了,那個即將來到這裡的對方的身份。那個人,很快出現了。她背對大廳的光線,只能看到影子般的輪廓。
白色的和服,還有很不搭配的皮衣。有如濕了般艷麗的黑髮,點綴藍色的純黑眼眸。少女的手上,拿著一把刀。
在夜晚的黑暗中,鞘裡的刀「刷」地被拔了出來,她毫不做作一手拿刀的模樣,猶如佇立在戰場上的武士一樣。
帶著無比靜謐和死亡的氣息,兩儀式來了。
17/
當式來到公寓的走廊上,她便停下了腳步。將單手拿著的刀朝向地面,然後把遠處的黑色魔術師映入眼簾。
兩者的距離大約是三間房間——以數字來說大約是十公尺了吧。
「我不瞭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兩儀式。」魔術師保持一臉苦惱的樣子發問了。
那是在他心中重複無數次餓疑問,黑色的魔術師荒耶宗蓮雖然知道答案,但是還是問著。她逃出幽閉空間的方法,他心裡早已有數了。
昨晚——因魔術師的一擊而斷了幾根肋骨且喪失意識的少女,在被封閉的空間裡,她在
公寓的房間與房間中所存在的異界中醒來,用她的手砍開不存在空間裡不存在的牆。無限,並不是「
」。要讓無限成為無限,就必須界定出有限才行。沒有有限,無限也不
會存在。事物就是因為有盡頭,所以才能觀測到無限這件事。兩儀式在陷入的無限中,找出了不存在的有限然後將起斬斷。
但當然,無限裡不存在有限,因為無法砍斷不存在的東西,所以要逃出那牢籠是不可能
的事情。但是——沒有有限,也就沒有無限。不論有沒有無限之牆,在兩儀式之前那種無盡的世
界原本就沒有意義。
若真的沒有有限,那就不是無限而是「」。若含有有限,式就會找出它然後砍斷這一切。
……原本應該是絕對的黑洞,對這人來說卻只是狹窄的暗室,魔術師對自己感覺到可恥。
「但——應該有原因的,我在你身上造成的傷到現在也沒有痊癒,你的身體為什麼能動作,你傷這麼重為何會醒過來。為什麼,不再多昏睡幾分鐘?」
維持充滿苦惱的表情,魔術師只有聲音焦躁了起來。沒錯——就算這個結界沒有意義,只要式昏睡就沒有問題了。只要幾分鐘…
若式再晚幾分鐘醒來,事情就已經結束了吧。這女孩現在醒來了,彷彿沒有存在任何外在影響,就像從睡眠中醒來一般,自然而且理
所當然地清醒。在她瞭解自己被關住以後,於是毫不猶豫地砍開了牆壁。真要說原因,只能說是運氣不
好了。
是因為跟蒼崎橙子的對話花上了太多時間了嗎?不那對話只有一瞬間。那麼——浪費掉的時間,究竟在哪裡呢?魔術師回想著,然後不愉快地皺起了眉頭。
他往手掌看了一眼,那是幾分鐘前殺害臙條巴的手。只有幾分鐘,但卻是無比關鍵的幾分鐘。若沒有管那玩意的話,說不定——
「臙條巴——啊。」說出來的話語裡,含有怨恨。但是,那被兩儀式給否定了。她說,自己清醒跟臙條巴並沒有關係。
「我是因為字機高興才醒過來的,並沒有靠任何人的幫忙,臙條來這裡是沒有意義的。」式靜靜地說著。晚風沙沙地吹拂著她的頭髮。
「不過我可以確定,毀了你的人是臙條。」式的話躺魔術師的眼睛瞇了起來。式說,是臙條巴毀滅了荒耶宗蓮,但那種事情絕對不可能。
就算有讓自己破滅的原因在,也只會是蒼崎橙子跟兩儀式之一。那個被操縱的人偶竟然會是原因?絕對不可能。
「說什麼傻話,那個東西什麼也沒有作到,就連帶你來這裡這件事情,也只不過是他被交付的任務而已,他只不過是一個傀儡。」
「嗯,那傢伙不但什麼也沒做,也什麼都做不成。但是,你並不是從開始就打算把他當作傀儡吧?」
「唔……」魔術師說不出話來。荒耶想,的確是這樣。
在臙條巴逃出日常是,他想到可以籍由這件在意料只外的事,來利用臙條讓他的計劃可以順利繼續進行下去。
但——那並不是荒耶本人一開始就決定是計劃,頂多只算是因為臙條巴逃跑才產生的二次計劃。
那難道不算成就了什麼事情了嗎?本來應該在沒人察覺下而結束的計劃,竟然被那個幹擾了,就算那只是非常微不足道的
一件事。
式說。
「你看到那傢伙預定中的錯誤,利用這件事到不算壞事。但,從那時起,你就已經全是破綻。那傢伙臙條巴從這裡逃出去時,本身就帶有非常大的意義。」
然後,她往前走了一步。那步伐太過自然,讓魔術師連舉起手都做不到。魔術師看著身穿白色和服的少女,想著:有什麼地方改變了。
的確,現在的式跟昨晚的心境完全不同、她在知道臙條巴已經被殺害之後,可能會因此憎恨荒耶宗蓮。
但,這種變化是很瑣碎的,因為單是感情的變化不會讓人的力量有所不同。可是魔術師卻感覺到,眼前這個對手跟昨晚是截然不同的人。少女又走了過來。
那是有如散步般自然的步伐。在那之前,式很無聊似地開了口。
「嗯,你想怎樣都無所謂。但我可不希望以後因為這件事情一直在煩,所以要在這裡殺了你。」
式的眼神一副想睡、無力的樣子。
「但我一點都不開心倒是第一次,在獵物面前心情也興奮不起來,明明知道能跟你戰到幾乎不分勝負,卻笑不出來。」
「咯鏘。」式手中的刀發出了聲音。那是把至今為止都輕輕拿著的刀柄重新用力握緊的聲音。式一邊走著,一邊緩緩的把刀舉到前方……大約到腰部的位置。
魔術師慢慢舉起了單手,這時,他的周圍出現了三層圓圈。
「——也好。我一開始就不該打算活捉你的…現在事情完全沒有改變,雖然可能無法順
利復活,但我要摘下你的頭換上我的頭。我可能會四,但只要能接觸到根源,這條命根本不算什麼——」
式沒有回答魔術師的話,也沒有停下來。兩人的距離越來越窄了。
魔術師的三重結界直徑大約四公尺,式來到了起外圍大約兩公尺的地方。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把冬天的晚風變成了夏天的熱風,這股靜靜漫布走廊的殺氣,
讓魔術師的皮膚好像燒了起來。
——但,就算這樣。魔術師還是知道自己不會輸給式。
他也理解她所拿的刀是幾百年歲月的名刀,但就算如此,式的戰鬥技術還是不如自己,如果排除活捉的可能,荒耶宗蓮很有自信不讓式靠近就能解決她。
式走到結界面前後突然停了下來,把至今都用單手拿的刀柄,再用一隻手握住。她腰部的重心微微降低,眼前所拿的刀柄固定在腰部前方,刀身慢慢朝向面前的敵人。
這是正眼的架勢——最常用在許多劍術流派當中,是最基本也是最強的戰鬥架勢。式就這樣跟魔術師對峙著,然後閉上愛困的眼睛,彷彿理解般地點頭道:「嗯,我知道
了,我不是想殺你,只是受不了『有』你的存在而已。」
……那種強烈的感情,只針對殺了巴的那個人。到目前都是銳利的殺氣,化為明確的刀貫穿了魔術師的全身。那是瞬間攻防戰的開始訊號。
◇
式的雙眼「啪」地張開了。
魔術師伸出的手腕開始出力。
這時…荒耶不是因為戰意,只是純粹、畏懼地直覺自己非殺了式不可。
「——肅!」荒耶的怒吼,是瞬間破壞空間的惡魔之手,他看向式的周圍的空間,然後連景色一起破
壞掉,不存在有任何的延遲。在喊叫、握手的瞬間,式的敗北就已經決定了。但…
荒耶看到了。比自己叫聲還晚出手的少女,卻比自己叫聲還早行動的怪異光景。
拿著刀的雙手舉了起來,那速度快到讓人看成閃光一般,那高舉成上段的刀,用比之前還快的速度揮了下來。
「肅」的叫聲,被「斬」的刀光砍斷了。原本應該被壓碎的空間歪曲,在她的眼前整個被殺掉了。魔術師再度把力量注入手上。
只不過是張開然後再握緊手掌的時間,只不過是這樣的行動,但…在兩儀式的疾走之前還是太慢了。
「————」荒耶發不出聲音,連想都來不及想,就吃下了那一刀。兩儀式,正如字面般地彈跳出去。她保持一刀砍斷歪曲的姿勢,靠近魔術師發出一擊。
在踏出去前,她把刀橫向揮舞,而魔術師所依靠的結界,就這樣消失了。
……若只是外圍的那圈,被那刀破壞也沒有什麼關係。荒耶覺悟般地想著,他認為就算被接近,也會在式殺掉第二層結界的時候分出勝負。
但——她光是一刀,就把距離外的兩個結界同時消滅了。然後她踏出了一步。若揮動的刀是神速,那這腳步又快上許多。
兩儀式光用一步,就把四公尺的距離化為零。
她的身體在流動,踏出的這一步,同時也是為了使出必殺的一刀的步伐。那太過快速的身體,與其說讓人感覺
時間倒退了。斬擊出招了,魔術師往後方跳去。
兩儀式就這樣保持揮玩刀的姿勢看著魔術師,從她嘴裡流出了一絲鮮血。她並沒有受傷,
只不過是昨天的傷口裂開了而已,她那斷了幾根肋骨和內臟受傷的身體,光是走路就會讓血流到嘴裡。
受了這麼嚴重的傷,還能使出這麼厲害的刀法…往後跳的魔術師右手掉了下來。不,不是手,而是從肩膀開始,整塊胸口連著手掉了下來。
魔術師荒耶宗蓮——擁有能夠躲開手槍發射子彈的運動能力,但卻在完全挨了一刀後才往後跳去,連他本人都沒有察覺。
「——你,到底是什麼人。」
魔術師連自己的傷口都沒看,只是瞪著站在面前的對手。
……現在這一刀可以說是致命的一擊,若式的第二刀殺的不是兩個結界而是三個,荒耶的身體就會被整個砍成兩半。
守護最接近魔術師的第一結界——不懼,因它的保護讓她的步伐稍微減緩,魔術師才能躲開這致命一擊。
不,應該驚訝的不是這個。式跟昨晚比起來,簡直是完全不同的人。
是臙條巴被殺的憤怒讓她發揮超越自己的勢力嗎?不,絕對不是。魔術師凝視白色和服的少女。
兩儀式重整了姿勢後,把兩手握著的刀恢復單手拿著……光是這樣,少女就變回了昨晚
的少女。她「咳」一聲吐出了血,要是沒有昨天的傷,她或許會毫不停留地砍向魔術師,取下他
的首級。
「……為什麼,這是因為武器的差異嗎?」荒耶愕然了。
式變成另一個人的原因,除了鍛煉到極限的戰鬥意志控制法以外,別無其他。很久以前,在武士們拔出刀的當下,就把殺與被殺當作理所當然般地接受。那不是因為
身為武士的心理,而是因為在握住刀柄的瞬間,他們就覺醒了。只為了殺人而存在的肉體,
還有只為了存活而存在的頭腦。這不是比賽前集中精神的程度,他們是藉由拔刀來切換腦部的功能,並非把肉體切換成戰鬥用,而是把腦部把身體改變成戰鬥用。
這時,肌肉就以不是生物的使用方法活動,血管改變了血液的流向,連呼吸都不需要
了……沒錯,他們把對戰鬥沒有用的「人」之部分完全排除,把一切都換成戰鬥用零件。
「——架勢。這自我暗示造成的改變還真驚人。」聽見魔術師痛苦的語言,少女「嗯」的一聲回答他。
……在式張開眼睛的瞬間,荒耶所害怕的真面目就是這個。魔術師詛咒著自己的愚昧,他沒有想到竟然有把這種方法流傳到現在的族群存在。
荒耶知道對與以前存在的古流劍客來說,三間的距離猶如沒有,剛才的式不僅是五間……大概九公尺的距離也可以一步踏完吧?
沒有人知道她原本的樣子。他把「魔眼的使用」和「小刀戰鬥」定位成為兩儀式的戰鬥方式,但這女人實際上應該
是拿著武士刀的殺人魔。跟現在的她相比,普通時的她完全不值一提。
「……被騙了。看來你跟淺上籐乃的戰鬥並不是認真的。」聽見魔術式的話,兩儀式口中念著:「不對。」並搖頭否定。
她冷漠的眼神說,不管是什麼武器,自己總是認真的。看到這個眼神,魔術師察覺了。現在——這個女人回答了什麼?
在這裡的容器是什麼?這個對手——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是式的?
「原來是這樣……原來我終於遇到了……!」魔術師一邊按著已經不能說是傷口的巨大傷口吼叫著。
穿白色和服的女子——兩儀式,臉上浮現,沒有比那更像女性的微笑。她就這樣往魔術師殺了過來。
荒耶並沒有躲過這一招的手段,但就算如此,——這裡可還是他的體內,對荒耶宗蓮來
說,是不可能敗北的。
就算把這棟公寓破壞,他也非得拿到現在的兩儀不可。賭上勝利的機會,魔術師前進了。
「——蛇蠍……!」魔術師的聲音響起。
他剩下的左手擋住了兩儀的刀,那埋有佛舍利的左手還留在身體上,就算是兩儀式,也不可能砍斷聖人的保護。
在此同時,被砍下的右手動了起來,像蛇一樣在地板上滑動,撲向了兩儀式的脖子。
「——!」有如千斤萬力般的手,握住了餓兩儀式的喉嚨。
就在這一瞬間的空隙裡,魔術師更加往後退,並且伸出了左手。
「——肅!」手掌在瞬間壓縮了空間。來自各種角度的衝擊,以壓碎全身骨頭的力道朝兩儀式的身體而去。
「啊」地響起了死前的聲音。皮衣粉碎,穿白色和服的少女倒在地上。不,應該說是倒向地上。
——兩儀式很乾脆地消失了。但是式並不想放過這個對手。在確實失去意識的狀態下,白色的影子跳了起來。她,只是單純想要殺死荒耶宗蓮。
一刀揮舞過去。刀刺中了魔術師的胸口中央。自己生命消失的感覺,讓魔術師感到厭惡。
「——開什麼玩笑!」在這同時,荒耶朝式踢了過去。那是彷彿要貫穿式的腹部、有如槍一樣的中段踢。式往後跳躲過了這一腳。
在飽拔出來的時候,荒耶就領悟了。如果要阻止這個對手——
「——得連異界一起殺掉才行嗎……!」魔術師的左腕張開了。
第三次的空間壓縮開始,式在一刀砍斷之後,愕然站在原地。魔術師的身影,隨著黑色外套一起消失了。
式沒打算阻止它。魔術師用什麼方法從這裡消失、要怎樣才能阻止。這些瑣事,式想都沒想。要逃的話就逃吧。
她把手放在走廊的欄杆上。
「——不過,絕不會讓你逃走的。」她就這麼往外跳了下去。
◇
——荒耶把整個公寓都壓縮了。
雖然兩儀式的肉體會因此而被壓爛,但外表怎樣都行,只要留下能維持一個人活動的身
體就行了。原本一開始就不需要頭,就算頭破裂腦漿四濺,只要換上自己的頭即可,重要的是那個肉體,他只要那個與根源相連接的肉體。
這個身體被砍斷一隻手,胸口也被貫穿,大概沒法維持太久,但是,只要能到達根源之
渦,那個所有事物開始的地方,他也不需要肉體了。也就是說在那之前,只要保有自己的靈魂跟兩儀式的肉體即可。
雖然這可能是所能想到的最差方式,但到頭來做的事還是一樣,只不過是失敗時的保險完全不剩而已。
……不論如何,如果這方法不行,他就無計可施了。荒耶思考著。
自己害怕失敗的軟弱,就是最大的敵人,如果一開始就殺掉兩儀式,也就不會走到這個被追殺的地步。
不過無論如何,事情倒此也都結束了。魔術師從他體內的公寓,逃到了體外的庭園去。
被綠色草地包圍的公寓,雖然在結界裡,卻不是公寓建築的一部分。就算破壞公寓,這裡也不會受到影響。
魔術師突然出現在庭園裡,在空間轉移完後就毫不停息地伸出了手。他看著星空,為了要握碎圓形的塔而張開手掌。在這瞬間,他的身體…從肩膀被切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