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煽風點火
莊師爺和李元宏商量了一夜,又叫來王雁歸說了一番,已經有了計較。
莊師爺裝做無事可做的樣子,午休的時候,在衙門各房和捕快房之間到處溜達,大家都知道他是知縣大人心腹,所以對他都殷勤巴結,莊師爺又是個一碰就動的機靈角色,所以互相聊的很是投機。
莊師爺抱著暖手壺,慢條斯理的對幾個衙役說道:“你們說說,咱們這麼辛苦辦差,圖的是什麼?薪俸就那麼一點,別說錦衣玉食,就是想找個娘們兒爽爽都不夠!”
一個衙役嘿嘿笑道:“您老說的對極了,我們這些當差的苦啊,不分刮風下雨、烈日冰雹,每日巡街應差,一個月只有一千多文,連吃酒的錢都沒有啊!若不說那些商賈給些,百姓身上刮一些,咱們早喝西北風了!”
一席話引起的眾衙役的共鳴,都是一陣唏噓哀歎。
莊師爺微微一笑道:“那些商賈能給多少錢?”
“每月大概有一兩銀子吧,過三節一般有個2兩。”另一個衙役插話道。
莊師爺裝做很吃驚的樣子道:“這麼少!”
“唉,那也沒辦法,人家能給咱們一點,是看在咱平時能幫他們點忙,趕走個把地痞流氓了,抓個小偷小摸了,維持個地方了,要不是這個,恐怕連那幾兩銀子都沒有!”
莊師爺故意一拍桌子,氣道:“真是勢利,看看他們,個個吃的腰肥體胖,家里的莊子蓋的頂了天,卻只給咱這麼一點,他們憑什麼!還不是靠收購鴉片!他們能收咱們怎麼就不能收!咱們若是收罌粟果,比他們還便利,哪個農戶敢不聽咱們的!”
眾衙役聞言都是一愣,幾個人眼前一亮,紛紛叫道:“是啊,他們能收,咱們為何就不能收!讓農戶不許賣給他們,咱們來收!”
一個年齡偏大的衙役歎了口氣道:“秦縣丞罩著他們呢?你們誰敢啊!”
其他衙役頓時沒聲了,大家都知道秦縣丞和那陳家穿的是一條褲子,他護著商人,這些衙役還不得聽他的。
莊師爺哼了一聲,繼續煽風點火:“秦縣丞每年能從鴉片商手里搞到2000多兩,可曾分給你們?沒有啊!你們為何還替他賣命!”
“這縣里是他說了算,我們不聽他的,就要被整治啊!”一個衙役委屈道。
“胡說!知縣大還是縣丞大?他秦縣丞還不得聽我們家老爺的。”莊師爺開始點撥他們。
眾衙役聽出門道了:“您是說,如果我們聽知縣大人的。。。。。。”
“絕少不了咱們的好處!”莊師爺打斷道:“我們家老爺為人厚道,不喜歡自個發財,你們沒看見嗎?他上任第一天就分咱們銀子,也就是他錢少,若是錢多,分咱們銀子更不含糊!我太了解我家老爺!”
“好!我們跟著您干了,您怎麼說,咱們兄弟就怎麼做!”幾個衙役異口同聲道。
誰與銀子有仇啊,這些衙役平日里看見那些富家大戶吃香的和辣的,個個眼紅的要命,現在堂堂正印知縣領頭了,別說去搶罌粟果,就是打家劫舍也敢啊。
“不,是跟著我家老爺干!”莊師爺更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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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兩天,秦縣丞就感覺出一些異樣了,很多書吏和衙役們開始向知縣的簽押房跑,自己的座房反倒變得冷冷清清,他也是聰明人,知道肯定是李元宏做了手腳,但他在曲沃縣盤踞的七八年了,他就不信,區區一個十七、八歲剛來曲沃縣的小知縣能把他怎麼樣!
但是秦縣丞的一些心腹向他稟報了莊師爺挖牆腳的行徑後,秦縣丞一下就急了,因為莊師爺這個牆角挖得又准又狠,剛好擊在他的軟肋上,如果放任不管,恐怕沒有幾天,整個縣衙就沒人聽他話的了,但是又能怎麼辦呢?難不成真把得來的銀子給大伙分了?這肯定不行,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和李元宏對著干,這樣自己或許不會輸,大不了也把他擠出曲沃縣。
但如此一來,一是頗費周折,二是又要上下打點花費銀子,上次把佟知縣擠走就花了他三千多兩,心疼啊!
要說李元宏被吏部安排到曲沃縣,最大的受害者就是秦縣丞了,沒有知縣,縣丞當然最大,但是,總不能來一個擠走一個吧!擠來擠去最後自己也得破產。
不過好在這個李知縣也是圖錢,只要他圖錢就好辦!
暗著不行來明的,秦縣丞決定今晚就去找李元宏,開誠布公的與他好好談判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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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桌瑞鳳樓的佳肴,一壇開了壇的汾酒,秦縣丞坐在李元宏對面,一邊夾菜一邊說道:“大人,俗話說,千里做官只為財,您若有什麼需要,只管直言,我秦某也不是吃獨食的人。”
李元宏心里暗笑:“魚兒終于上鉤了。”
“呵呵,銀子哪個不喜歡,不瞞你說,我從京城出來的時候,已是身無分文了,實在是窘迫不堪啊!哈哈!”李元宏又把球踢給他。
秦縣丞松了口氣,也笑道:“這個簡單,我給陳家打個招呼,明天就有一千兩銀子送來!”
李元宏搖了搖頭,說道:“我家在陝西,你也知道,我們哪里窮的很,但現在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了,總要有些體面嘛!”
秦縣丞心里暗罵一句,又笑道:“孝敬父母,人之常情嘛,陳家也會體諒的,我做主了。也彙去陝西一千兩!”
李元宏夾了口菜,慢條斯理道:“我都這麼大年齡了,連個媳婦都娶不起!你看。。。”
秦縣丞臉色開始發白,見過貪官,可沒見過這麼貪的,無奈道:“一千兩。”
“娶媳婦總要有宅子吧!咱們縣衙不能當新房,不吉利,總要在縣城買一處院子吧,也不要太大,三進三出就可以了。。。”
秦縣丞臉色由白轉綠,顫聲道:“一千兩。”
李元宏掰著指頭算:“還要裝扮新房吧、添置家具吧、雇傭仆人吧、填些首飾吧、萬一生了孩子,還得請奶娘吧。。。。。。”
秦縣丞哀嚎一聲,跌倒在地,顫聲道:“大人,您到底要多少?給個准數兒!”
“不多!三萬兩!”李元宏豎起三根手指,在秦縣丞眼前晃了晃,晃的他一陣眼暈。
三萬兩!奶奶的!夠把你擠走十次了,你也真敢開口!秦縣丞站起身來,怒視著李元宏,氣道:“大人,您這就不是誠心談了,陳家有錢不假,但無論如何也不會拿出這三萬兩白銀的,您身為朝廷命官,怎能如此勒索百姓呢!”
笑話!說到勒索百姓,你才是鼻祖!我才剛入門!李元宏微微一笑,指著椅子示意他坐下,語重心長道:“區區三萬兩,對于陳家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再說了,又不是你的銀子,你心疼什麼?”
“但是。。。”
“但是你收了人家的錢,就得為人家辦事,對不?”李元宏插口道。
秦縣丞無語了。
李元宏把莊師爺那一套搬出來了:“他們給你的也只是皮毛而已,你說說!陳家為何那麼有錢,還不是熬制鴉片得來的,熬制煙膏無論誰都會,隨便找一批人就能開個工坊,他能開我們為何就不能?到時候,錢咱們自己賺,分錢咱說了算,什麼3萬兩、5萬兩的都不在話下,你是縣里第二把交椅,分錢能少的了你的?只怕到那時候,你只會嫌銀子多得搬不動了。”
撇開商賈自己干?秦縣丞一時還轉不過這個彎,要說膽子大的貪官,最多也就是支持商賈,從中牟利,可沒聽說過那個貪官膽子大到敢自己販賣鴉片啊!
李元宏像是看破了他的想法,笑道:“整個晉南都在種鴉片,誰管得了?咱們曲沃縣還不是你我說了算,你不說出去,我不說出去,皇帝老子也不知道!”
秦縣丞驚異的看著李元宏,愣愣的過了半響,心里琢磨著利害關系,要說李元宏的話確實很有誘惑力,他秦縣丞已經年過四十了,一個捐納來的小官,升遷的機會基本上是沒有了,唯一的指望就是在任期間多多刮些養老銀子,當然,近年來銀子確實攢了不少,但花銷也不少啊,每年除去自己揮霍的、孝敬上憲的,落到自己口袋的只有一千多兩。
如此這般,一旦宦海無情,自己丟了這個縣丞,自己後半生還能繼續錦衣玉食嗎?肯定不行,所以必須抓緊時機,在手中有權的時候,多多刮銀子!
但話又說回來了,自己若是跟著這個新任知縣干,去得罪陳家,很可能會丟官,畢竟這個李元宏只有十七八歲、又沒有什麼後台,他有這個能力整倒陳家嗎?
秦縣丞思慮再三,說道:“大人的話,卑職聽得懂,但陳家的勢力很大啊!想整倒他,恐怕要冒風險!”
李元宏哈哈大笑道:“笑話!干什麼不冒風險!要說風險,陳家販賣鴉片不冒風險?你袒護陳家,為虎作倀難道不冒風險?朝廷一旦嚴查嚴辦,你是逃不了一個菜市口問斬的,但富貴險中求,陳家冒了風險,賺了大把大把的銀子,你冒了風險,每年就能賺到幾千兩,到現在誰又能把你們怎麼樣呢?說實話,陳家的勢利我能不知道?就算你想丟官,我還不想哪!沒有十足的把握,我絕不會輕易出手!”
秦縣丞被李元宏一番話說的有些心動了,但還是猶豫不決,套問道:“大人你可有什麼計策?”
李元宏嘿嘿奸笑道:“萬全之策!到時候,只要你聽我的吩咐就行了!咱們不玩明的玩陰的,我要讓陳家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秦縣丞望著面前這位十七八歲的少年,背後升起一絲寒氣,過了半響,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咬牙道:“卑職聽您的!”
李元宏看著秦縣丞低眉順目的樣子,心里冷笑:“我說的萬全之策是對我而言,對你來說,就是萬劫之策了!不要怪我心狠,實在是你作孽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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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城南的聚仙居里,也在上演一出好戲!不過這次的主角卻是王雁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