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好尿
“不錯,大人您沒聽錯,就是偷地。”裴終壽輕蔑的一笑,指著旁邊一個年老的農戶說道:“他就是其中的一個,當年我家租給他3畝7分地,可今年一量,只有3畝1分了,足足少了6分地,按照市價,他要賠我家4兩8錢銀子!”
還有這種事?
李元宏第一個反應就是:肯定是裴家當年租地的時候使詐,在用來丈量土地的量竿上做了手腳,現在卻來誣陷農戶,借以訛詐錢財。
李元宏探身看著那個農戶,說道:“你叫什麼名字,他剛才所說的,你有何辯解?”李元宏想聽聽這個農戶的說法,只要他說量竿有假,自己就可以為他開脫一些。
那個年老的農戶早已嚇得渾身顫抖,一個勁的磕頭,語無倫次道:“俺沒有名字,人家都叫俺蔡老三,俺沒有偷他的地,銀子俺也拿不出來啊!家窮的吃不飽飯,沒銀子啊!”
“當年丈量土地之時,量竿有無不妥?”見他說不出個道理,李元宏只好點撥他。
“沒有啊,當年那量竿還是我家的,今年丈量用的也是俺家以前那根,沒有錯的。”這老農倒真是老實的可以,言之鑿鑿的,生怕自己死不了。
見鬼了!這下李元宏一點脾氣都沒有了,拿眼睛瞄了一下莊師爺,後者也聳聳肩,表示沒有辦法。
唯今之計,只能拖了,李元宏咳嗽一聲,說道:“此案甚是離奇,待本縣細細查勘,再作計較!”
那裴終壽站了起來,說道:“那就等大人的判決了,不過咱們有言在先,我等已將該案聯名報與了本省按察使司,大人若是拖著遲遲不予判決,恐怕對大人的前程有誤啊!”說完一甩袍擺邁著四方步出去了,其他鄉紳也都跟著走了。
而那些農戶們,因為是被告,案又沒有審終,只好羈押起來,但李元宏憐憫他們,交待了縣獄牢頭不許為難,平時飲食一律與衙役們一樣,由縣庫出這份錢。
回到簽押房,莊師爺就說道:“這真是一起奇案,不過我看這些鄉紳,不只是為了討要銀子,更是為了阻撓罌粟的鏟除,同時也讓你的官位不穩。”
“嗯!這我知道,剛才我在縣獄問了,這些鄉紳一是為了威逼農戶,凡是拔出罌粟的農戶,都會受到刁難,汾東鎮已經有一些農戶停下來不敢改種農物了。二也是為了整倒我,按理民事案件須經過縣、府一級,有疑問的才上報按察使司,但那個裴終壽直接就報上去了,看來他們在省城也有不淺的關系,若是我判了他們贏,咱們鏟除罌粟就前功盡棄了,若是我不判,一個查案不明的罪就能奪了我的烏紗帽。哼哼,端的是好奸計啊!這個裴終壽好奸猾!”李元宏來回踱著步。
一邊王雁歸說道:“咱們坐在這里也想不出來的,不如咱們去汾東鎮看看去,看出一些端倪也說不定。”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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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三個人就改了裝扮,雇了三頭騾子,向汾東鎮進發了。
汾東鎮,顧名思義是在汾河以東,地勢比較高,到處是溝溝坎坎、交橫錯落,滾滾汾河就蜿蜒在溝壑之下,有些地方的河面比地上低了上百米,而那些農田就多在懸崖邊上,耕地的若是不小心,就可能掉進百米之下的河里。
三個人不進鎮子,直接向蔡家村去了,縣里關的那幾十個農戶,多是蔡家村的,土地也是在那里“丟失”的,算是“案發現場”吧。
蔡家村北面的田地里,李元宏找到了蔡老三的小兒子,一看見他,李元宏的氣就不打一處來,老子被關到縣里了,這兒子竟然還在這里舒舒服服的曬太陽,若不是問案要緊,李元宏早就上去一個嘴巴子了。
“你就是蔡老三的二小子吧!”莊師爺打了個招呼。
“是俺,咋了?”這小子懶得連頭都不抬一下,側著臉看著三人。
“你爹被關進縣獄了,你知道不?”莊師爺也有些著氣了,大聲喝道。
“知道,咋了?”
“你爹都被關起來了,你怎麼不著急呢?”王雁歸心里一急,蹲下來問道。
“俺著急有啥用!”那二小子第一次打量了一下王雁歸,咽了口唾沫答道,那口氣好像在說,關的是俺爹,你這麼急干嘛?
算了,跟這種人沒必要慪氣,還是問案要緊,李元宏一指這塊地說道:“這就是丟了土地的哪塊田地?”
蔡家二小子這才懶洋洋的坐起來說道:“就是這塊地,今年邪性了,蔡家不讓俺家種糧食,說是敢種糧食就要重新丈量俺家的地,我爹說讓他丈量,反正地又不會丟,哪知還真丟了6分地,我爹直說見鬼了,不過嘛,俺這一片,丟地的也不是俺們一家,你看這邊,那邊,還有那棵柏樹前面,都丟了地!”說著一手指著不遠處的幾埂田地,也都是沿著懸崖邊的田地。
李元宏看了一眼,對二小子說道:“你家的量竿在不,給我拿來量一量!”
“行!給錢就借給你!”二小子腆著臉,將一只髒手在李元宏面前晃了晃,“不多,五文就行。”
李元宏鼻子都氣歪了,心道我為了給你爹平冤,不辭勞苦跑來,路上還跌了幾個跟頭,你倒問我要錢了。
正要呵斥他,卻見王雁歸丟了五文在二小子手里說道:“快去拿吧!”看著二小子跑遠轉頭對李元宏道:“沒功夫和他廢話。”
不一會,一根長長的量竿拿來了,李元宏以前在陝西用過,于是便和王雁歸和莊師爺,一塊一塊的丈量起來,忙活了半個時辰,終于將蔡老三家的田地量完了,不多不少,正好3畝1分,與裴終壽在堂上說的一摸一樣。
“這個量竿在你家多少年了?”李元宏轉頭問二小子。
“嗯!怕有十年了吧,我爹當年佃人家的地,怕上當,就自己買了一根量竿,花了7錢銀子呢!當年這塊地就是用這根量竿丈量的!”二小子一邊把玩著手里的銅錢一邊說道。
“那就奇怪了啊!”
李元宏和王雁歸又沿著田埂走了一圈,又到懸崖邊看了看,都沒看出任何端倪來,難道真的見鬼了。
正在這時,二小子提著褲子走到懸崖邊說道:“這地趕明就不是俺家的了,俺一泡尿也不留給它!”一脫褲子,就是一泡尿。
一邊站著的王雁歸忽然滿臉通紅,轉了過身去,哪知忽然聽見身後的李元宏大笑道:“哈哈哈,好!好尿,我知道怎麼回事啦!”
這一聲嚇得二小子愣是把尿憋了回去,憤怒的看著這個驚擾他尿尿的家伙,當看到這個黑男人眼睛直勾勾盯著自己的小雞雞的時候,直把他嚇得魂不附體,怪叫一聲撒腿就跑。
而王雁歸也吃驚的轉過頭來一看,忙又背過去說道:“大人,你想到什麼了?”
李元宏興奮的一把拉著王雁歸的手,對還在遠處查看地形的莊師爺喊道:“老爺子,咱們回去吧,我知道咋回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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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元宏又派人將裴終壽等鄉紳叫了來,從縣獄提出眾農戶,再次升堂。
裴終壽沒想到李元宏這麼快就複審了,滿腹狐疑的坐在哪里,其他鄉紳看見李元宏意氣風發的勁頭,心里也都惴惴不安,一個個低著頭不吭聲。
“來人呀,將裴終壽拿下,重打二十大板。”這是李元宏一升堂說的第一句話。
下面的衙役不由分說,三兩下就將還坐在椅子上的裴終壽拖了下來,按腦袋的按腦袋,扒褲子的扒褲子。
那裴終壽被搞了個蒙頭轉向,還沒反應過來褲子就已經被人扒了,屁股一涼,這才反應過來,他哪里受過這等羞辱,不由惱羞成怒破口大罵:“好你個芝麻綠豆官,敢打我!我兄長是監察院。。。唉呦,真打啊!憑什麼,唉呦。。。你濫用刑罰。。。”
那些個衙役本來就是一群農戶,見他們鄉紳欺負農戶就不順氣,加上上次又羞辱了他們的知縣老爺,更是恨極了裴終壽,一聽見知縣老爺發話要打他,一個一個動作快的跟猴子似的,李元宏只覺眼睛一花,還沒反應過來,“噼噼啪啪“一頓板子就揍完了。
裴終壽趴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手還指著李元宏,一邊呻吟一邊叫著:“你。。。你今日若是不把打我板子說清楚。。。唉呦。。。我,我跟你沒完,我要去省城告你。。。告你!”
李元宏忍著笑,說道:“我打你,是因為你誣告他人,故意欺騙本縣。”
裴終壽叫嚷著:“你胡說。”
“蔡老三他們的田地,都在汾河邊上,十三年前你家租地給他,是3畝7分地,但這些田地都是黃土地,地質疏松,又在河邊,長年累月雨水沖刷,導致泥土流失,所以少了6分地,你家世代租佃土地,這些道理你們早知道,否則你們也不只丈量河邊的地,而不丈量遠離河邊的田地了,既然你們知道,還要狀告他人,這就是誣告,你們欺本縣不知詳情,竟敢借以逼迫本縣,哼哼!一頓板子的滋味可是好受?”李元宏冷笑著看著裴終壽。
裴終壽慢慢爬起身來,目光陰毒的瞪著李元宏,咬牙指著他狠狠道:“咱們走著瞧,不報今日之仇,我姓裴的枉生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