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買馬風波
說它是匹垃圾馬一點不委屈它,毛色極為雜亂,一道灰好似剛從爐灶下掏出的炭灰一般,身材雖然高大,卻瘦骨嶙峋的,好像一個大骨架披了一張破馬皮,脊背上的鬃毛殘破不堪,眼神散亂,就像一個做錯事孩子一般侷促不安。
馬販子沒想到有人選這匹馬,打量了祁北望片刻,走過來說道:「小爺,這匹馬不是賣的,是搭的。」
好嘛,敢情是買一送一的白送貨,李元宏對祁北望的眼力算是徹底失望了,不過也好,到時候自己就可以馬匹太差為由拒絕騎馬了,也是好事啊。
「怎麼個搭法?」祁北望卻曉有興趣的看著馬販子。
馬販子一指不遠處的一群極為挺拔威武的棗紅馬,說道:「誰買一匹好馬,就能搭上這些孬馬,馬牌子上都寫著呢,小爺您算是趕著了,這群純種烏珠木沁馬是今日才運到的,一點雜毛都不摻,那牙口。。。。。」
見馬販子開始滔滔不絕的兜售了,祁北望擺手打斷道:「兄弟,說實話,我身上沒銀子,買不了那些好馬,只買得起這匹,您看?」
給自己買馬,哪能讓人家掏銀子,李元宏一聽這話,趕緊把手伸進懷裡準備掏銀子,哪知祁北望暗地踩了一下他的腳面,臉上卻不動聲色的看著馬販子。
馬販子一聽說他沒錢,失望的撇了撇嘴,猶豫片刻後道:「算了,反正這匹是路上拾來的,便宜買了,您給20兩銀子就牽走吧。」
祁北望眼睛一亮。強忍著滿心歡喜,趕緊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哪知就在他剛把銀子交給那人手中的當口,忽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吆喝嗚哩哇啦的花語聲。
李元宏回頭一看,卻是十幾個黃袍喇嘛走了過來,直接繞過木欄,對著販馬人就是一通言語,因為說的是蒙古語,李元宏也聽不懂,只是見那馬販子一個勁地點頭哈腰。陪著笑臉。
祁北望當然能聽懂了,臉上頓時顯出一片焦急之色,旁邊的常運達嘿嘿笑著說道:「看樣子祁兄弟連這匹劣馬也弄不到手啦,真不是一般的倒霉啊!」
過了片刻,販馬人走了過來,一臉的愧疚之色道:「實在對不住了,這幾位佛爺將那群烏珠木沁馬全買了,這些搭送的馬匹也得一併送於人家,這銀子得送還你了!」
祁北望沒拿銀子,卻急乎乎道:「你剛都收了我的銀子了。怎麼能反悔呢,歸化馬橋可沒這規矩吧!」
馬販子一臉的無奈。雙手一攤道:「這位小爺一看也是草原上混飯吃的,哪不知道這些佛爺的厲害啊,再說了,我這馬牌子上寫的也是清清楚楚,總不能不認吧,不過要是這位小爺一定要這匹,可以自己和他們說說,拿銀子買,說不定佛爺們肯答應呢!」
祁北望一想也是,這樣地劣馬。那些騎慣了高頭大馬的喇嘛們肯定看不上,說不定能買回來,當下二話不說,趕緊跑到喇嘛的跟前。連說帶比劃起來。
李元宏覺得挺有意思,買一匹垃圾馬還碰到這麻煩事,不過也由此看出。這個祁北望雖是大盛魁十年出徒的夥計,平日裡養的穩重神定,但認準一件事後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倒和自己有幾分相像。
祁北望說了片刻,為首的喇嘛卻是對他愛理不理的,一招手就讓喇嘛們前去牽馬,可祁北望還是不甘心,在喇嘛們前面擋來擋去,就是不肯罷休,這副執著勁,就連常運達也不幸災樂禍了,而是一豎大拇指道:「有韌性,是條漢子,我還以為他只會打算盤珠子呢!」
正在此時,為首的那個喇嘛顯然被糾纏的惱怒了,抬起腿一腳將祁北望踢到地上,看也不看就從他身邊走了過去,而祁北望則捂著自己胸口,狼狽的翻起身來。
李元宏一見這情形,腦門就冒火了,這喇嘛怎們說也是出家人嘛(其實他根本不懂啥叫喇嘛),怎麼說打人就打人呢,氣得正要發作,哪知身邊地常運達倒比他還快,三兩步跑到為首的喇嘛背後,嗚哩哇啦就是一聲叫喊。
喇嘛剛回過身來,常運達抬起一腳就踹在喇嘛地胸口,對方一個仰八叉就倒在了地上。
這麼一下,場面猛然靜了下來,在場的販馬人,看馬人客,包括常家家丁,都驚呆了,因為他們只見過喇嘛打人,還從沒見過有人敢打喇嘛呢!
常家家丁都是到過草原的人,知道喇嘛在草原上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一見大少爺闖下禍端,嚇得趕緊從後面拖常運達。
而祁北望也驚呆了,其實他被喇嘛踢一腳倒也沒什麼丟人的,別說是他了,就算歸化城的綏遠道也得對這些喇嘛禮讓三先,所以他正打算放棄呢,沒想到一直喜歡跟自己找茬的常運達竟然替自己打抱不平,還打了喇嘛!
其實常運達倒也沒有多想,雖說他一直看祁北望不順眼,但怎麼說都是自己人,自己人被外人打了,當然要幫忙了。
這一下炸了鍋了,那十幾個喇嘛二話不說就將常運達等人圍了起來,氣勢洶洶的同時拔出了牛角彎刀,而馬橋附近的牧民們也蜂擁的圍了過來,一會兒功夫就聚集了有上千人,憤怒地叫喊聲像一股龍風一般席而來:「敢打佛祖,打死他啊。。。。」
常運達雖然莽撞,可也不傻,一見這情形還真有點害怕了,茫然道:「我又沒打他們,幹嘛這麼凶要打死我啊?」
旁邊一個常家老家丁將少爺護在身後,急乎乎道:「你打了喇嘛,比打這些牧民還讓他們生氣,少爺,一會兒打起來你別管我們,只管自己跑啊!」
祁北望一看陣勢不對,知道再不求饒就來不及了,竟然踉蹌走到為首的那喇嘛身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嘴裡不停的說著,是不是還磕一個頭,雖然李元宏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可以肯定是在認錯求饒。
男兒膝下有黃金,祁北望當眾下跪,讓李元宏心中忒不是滋味了,畢竟人家是為了給自己弄馬才搞成這樣,再說了,自己一個堂堂的知縣,手下人都護不住,卻向一幫和尚下跪,這面子算是丟到家了,
李元宏想到這裡,快步走到祁北望身邊,一把將他提了起來道:「給喇嘛下跪,你丟人不丟人?」
祁北望回頭苦笑道:「李掌櫃,你不懂,一旦打起來,常家少爺死定了,而且還是白死,再說,草原上向佛爺下跪不丟人啊!」
李元宏可不管這些,厲聲道:「我和給他們說話,你翻譯。」祁北望還是第一次見李元宏發官威,無奈只好點頭。
「你們是不是出家人?」
這第一句就是廢話,祁北望鬱悶地看了李元宏一眼,只好翻譯過去。那喇嘛像是受到了侮辱一般,瞪著李元宏吼了幾句。
祁北望正要翻譯回來,卻見李元宏擺手道:「我知道他說的什麼,你替我說,出家人慈悲為懷,怎麼能亂打人,更不能殺人!」
祁北望低聲道:「大人,他們是喇嘛,不是和尚,喇嘛把殺生當超度,不忌諱的!」
「還有這樣地出家人?」李元宏一聽就暈了,一咬牙道:「看來得使出殺手鑭了。」說著話一把掏出自己的知縣官印,高高舉起,在喇嘛們眼前晃了晃。
哪知那群喇嘛齊聲大笑起來,為首的一揮手,其他喇嘛一下將李元宏推開,拿著彎刀就逼了上去,常家家丁也都抽出了短刀,雙方對峙起來。
旁邊祁北望也被推搡到一邊,急得滿頭大汗,對李元宏叫道:「大人您還是把官印收起來吧,別說您了,惹了喇嘛就連綏遠將軍都管不了,您想辦法再拖延一會兒,我去叫我家大掌櫃去。」說著話就要往外跑。
正在此時,忽然從扎達海河邊傳來一陣喧囂聲,緊接著,馬橋周圍的人群潮水一般分了開來,人群外走進二十幾個身著土黃色袍子得喇嘛,眾喇嘛之中簇擁著兩個人,一個是位長著長長眉毛的老喇嘛,另一個是個身著醬黃色錦緞的商賈打扮的老者。
一看見這個老喇嘛,四周的牧民都不叫鬧了,木乃伊似的齊齊低頭垂胸,恭敬肅穆的行禮,而祁北望看著喇嘛身邊的那位老者,驚叫道:「大掌櫃,您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