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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縣令》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垃圾馬

 從太原府到歸化,一路上還是在中原,安全上沒有什麼顧慮,所以李元宏無聊的坐在駱駝上,搖搖晃晃都快睡著了。

 要說這駱駝就是舒服,不僅沒脾氣,是人就可以騎,走得還特別穩當,如果真在駱駝上支一張床的話,估計一覺睡到歸化都不會掉下來。

 一匹大紅馬在李元宏旁邊勒住,常運達拿斧頭柄捅了捅李元宏的腦袋,一臉嚴肅道:「李掌櫃,你還真會偷懶,再睡的話別怪我把你捅下去。」

 這個常運達近來好像轉了性,一天到晚拿著個斧子到處轉悠,駝隊裡別人若是問起,他總是一拍胸脯吼道:「幹啥?老子跟俄國人拚命去!」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英雄好漢。近幾日更是變本加厲了,一會兒吆喝這個,一會兒教訓那個,就連駝隊的路線,駝隊的事務管理他都要攪合,掌管駝隊的馬領房和大盛魁的祁北望看在他是常家大少爺的身份,也不和他計較,反正到歸化城之前,隨他怎麼折騰。

 李元宏揉著眼睛,無辜的望著常運達道:「我不睡覺還能幹啥,你給我找個活計幹幹?」

 常運達顯然是早有準備:「你會騎馬不?」

 「我會騎騾子,馬嘛,還不會!」李元宏倒是挺羨慕會騎馬的,風馳電掣,氣宇軒昂的,手裡再拿把斧子就更威風了,只是從沒人教過他。

 常運達一下來勁了,二話不說翻身下馬,一把也將李元宏拽下駱駝,使勁一拍自己的大紅馬喝道:「上去!」

 李元宏指著自己鼻子道:「我?你叫我上去?剛說了我不會騎馬。。。。」

 常運達立即打斷道:「不會騎才要學嘛,你想想。咱們是去草原打俄國人,你不會騎馬還打個屁啊,我這匹大紅馬打小就跟著我,放心上去吧。」

 好嘛,都上升到這個高度了,看來不學不行了,李元宏一咬牙,抓著馬鞍就爬了上去,那姿勢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可還沒坐穩,只覺屁股下面一吃勁。整個人騰空而起,直直向前飛了出去。就在李元宏即將腦袋著地一刻,忽然胸口又是一下重擊,身子向旁邊一滑,順著石子地直接滾到路旁的溝裡去了。

 這一連串的變故好像閃電劃過一般迅捷,剛才還好端端的李元宏,一瞬間就變成一個衣衫襤褸地乞丐了,滿臉茫然的站起身來,低頭看著自己胸口,仰天怒吼道:「我的衣服啊!」。這可是莊師爺臨行前花二兩銀子買的啊,說穿上好衣服才像個富商。自己從沒穿過這麼貴的衣服啊,就這樣玩完啦?

 從富商到乞丐原來這麼容易,李元宏火冒三丈的衝到常運達面前,一把抓起他的衣襟吼道:「誰剛才說這馬從小跟著他的?誰剛才說我上去沒事的?我他媽睡得好好的,你。。。。」

 常運達一看李元宏發火了,剛才地威風氣概也沒了,驚恐的左右四顧,忽然一直前面叫道:「都怪他,你本來飛的不高,摔過去也沒事。就是他把你一推,才把你的衣服磨破了,你別找我算帳啊,找他去啊!」

 李元宏這才注意到剛才推他的人。原來是駝隊的領房馬奔程,他長得典型草原漢子的身材,渾身上下鼓鼓囊囊的。隆起的肌肉好像隨時都可能把衣服撐破了,臉上留著一臉絡腮鬍子,鼻樑直鋌而有鷹勾,眼睛是灰藍色的,這一特徵表明他是一個回回。

 馬奔程見常運達將禍水引過來了,也不辯解,只走到李元宏差點著地地地方,指了指,扭頭就走了。

 常運達和李元宏這才看清了,那地方有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石頭地稜角衝上,好像一把豎起的尖錐,腦袋若是磕在上面,不死也得是個腦震盪。

 李常二人的臉色一下子變白了,同時拍拍胸口:「好命大!」

 不過李元宏心裡驚駭之餘,倒是有些納悶,只在那一瞬間,這個馬領房就能看清地上的石頭,疾奔過來將他推到一邊,這反應也太快了吧!

 不遠處的祁北望翻身下馬走了過來,圍著那匹大紅馬轉了幾圈,呵呵笑道:「馬隨主性,這馬倒是一匹好馬,只是被主人帶孬了!」

 這不是變著法兒的罵人嘛,常運達惱怒的走到跟前道:「怎麼說話的?我的大紅馬怎麼被帶孬了?」

 祁北望還是笑著說道:「馬素有野性,又沒有被好好訓過,平日裡趾高氣揚慣騎,卻不能容別人騎,所以李掌櫃一上去就被甩走了,按理這種馬倒是難得的好馬,只是已經定了性,可惜,可惜了!」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我地馬就是跟我一個脾氣,容不得別人欺負!」常運達一副你敢欺負我就揍你的架勢。

 祁北望搖了搖頭,轉而對李元宏道:「李掌櫃,您若想學騎馬的話,我倒可以給你挑一匹。」

 前面就是歸化城了,李元宏可不想還沒進草原就光榮犧牲了,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地:「你別擺弄我了,我還是騎我的駱駝吧,受不了那刺激啦!」

 祁北望哈哈一笑道:「李掌櫃膽子忒小了,您跳河護堤的膽量哪去了,您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到了前面歸化城,我給您挑一匹好馬,不僅性子溫良,腳力好,還忠心侍主,您看可好!」

 一看祁北望鐵了心要給自己挑馬,李元宏只好敷衍地點了點頭,到時候騎不騎還不由得他嗎,反正他是下定決心跟駱駝耗上了。

 ~~~

 歸化城是進入草原戈壁的最後一站,再往北走就是漠南六盟之一的烏蘭察布盟,所有進入草原的晉商都把這裡作為最後一處落腳點,自是興旺的緊,本來不算小的一座歸化城竟然容不下這麼多的繁榮,就連城外連綿的數里之遙也都是一排排青磚素瓦的房屋,一條條石子鋪就的街道。

 什麼票號、駝運行、皮毛行、六陳行、橋牙行、通司商號,林立道旁,甚至賭館、妓院也名正言順的打著幌子,街面上來自五湖四海的商人,駝隊,馬隊,川流不息,那熱鬧勁就算省城太原也是遠遠比不上。

 李元宏瞅什麼都新鮮,最讓他覺得有意思的是那些穿著蒙古大開領服飾的俄羅斯人,還和中國商販在路邊討價還價,那些身穿黃袍的一隊喇嘛,旁若無人的穿行在人流之中,那些一頭小辮子挎著腰刀的藏人,木訥的拿著一把冬蟲夏草兜售著,可愣是沒人敢靠近他們。

 馬領房已經帶著駝隊去了城東,那裡有大盛魁的一處料場,駱駝在那裡吃上最後一頓好料,再向北就只有到烏里雅蘇臺的駝場才能休息了。

 而祁北望倒是沒急著去大盛魁總號報到,只是跟著李元宏一邊走一邊東瞅西望的,好似在尋找著什麼。

 好容易擠到扎達海河邊,祁北望一指大青石橋對岸的一處集市,興高采烈的喊道:「漠北的馬販子到了,大人,咱去給你挑匹好馬去!」

 李元宏毛都炸起來了,心道您還記著這事啊,我還以為你都忘了呢,這不倒霉催的嘛。

 心裡是這麼想,可人家盛情難卻,李元宏不好推辭,只好訕訕的走上了橋,常家家丁也呼呼啦啦的跟在後面,常運達撇了撇嘴低聲道:「又要溫良,又要好馬,我倒看看你怎麼出醜。」

 歸化人把馬市叫做馬橋,也是一大片交易場,成百上千匹駿馬懶懶散散的分成幾群,販馬人有的高聲吆喝介紹自己的馬兒,有的和人揣袖筒談價錢,有的捧著料匣子餵馬,而外面也圍著大群的人,都扒在木圍欄上看馬,希望能選中一匹千里良駒。

 到處都是腥臊味,嗆得李元宏一捂鼻子,勉強學著祁北望的樣兒扒在圍欄上,可就是提不起興趣來。

 常運達等人也忘了是來看祁北望出醜的,一見這麼多馬匹,高興的大呼小叫的,對不遠處的一匹匹駿馬評頭論足,一個個說的是頭頭是道。

 只有祁北望忽然間沉默了,一雙眼睛緩慢而又專注的掃過每一匹馬兒,渾身上下都繃緊了,好像一隻搜尋獵物的豹子。

 過了半響,常運達扭頭看見祁北望的模樣,走了過來,一拍他的肩膀道:「說你不懂看馬吧,相馬要湊近了,看牙口,看蹄瓣,看眼神,看毛澤,你這樣瞎瞄,能找到好馬才奇怪了!」

 哪知正在此刻,祁北望忽然一指遠處的一匹孤零零的雜毛大馬,對販馬人叫道:「給我把那匹牽過來,我買!」

 「啊!」就連不懂馬的李元宏也能看出來,那匹馬簡直就是——垃圾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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