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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縣令》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謀定後動(上)

 祁北望的一聲呼喊讓李元宏曉得了,面前的這個老商人是大盛魁的大掌櫃——毛祀鼎,沒想到如此龐大的商業帝國,竟掌控在這個長相蒼老,甚至像一棵行將枯萎的白樺樹的老頭手裡。

 而那個老喇嘛也是一身的黃袍,頭頂的一層白色絨毛般的短髮閃著銀光,臉上皮膚成褐色,一道道溝壑一般的皺紋將面孔襯得稜角分明,裝束上唯一與其他喇嘛不同是,腰間掛著一張紅色的,應該是藏地來的。

 大掌櫃毛祀鼎一看見是祁北望,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低聲喝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快跟丹增活佛講清楚。」

 雖然毛祀鼎聲色嚴厲,但祁北望心裡卻平靜了許多,趕緊跑上幾步,跪倒在丹增活佛面前,連說帶比劃的講起了蒙古語。

 那老喇嘛一邊皺著眉頭聽,一邊時不時斜眼瞪旁邊那些喇嘛,等祁北望講完了,老喇嘛轉身忽然用漢語說道:「他說的是真的?你們要殺人?」

 為首的那個喇嘛一怔,一指圈內的常運達,也改用生澀的漢語道:「他踢我。」

 老喇嘛面無表情道:「五可殺,五先予後殺,他是哪一殺?」

 為首的喇嘛頓時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老喇嘛轉身對跟隨的喇嘛說道:「帶回去,各打二十鐵棍!」旁邊的喇嘛個個手拿著鐵棍,正是草原上負責處罰行刑的鐵棍喇嘛,聞言趕緊跑上前去,將十幾個鬧事的喇嘛帶了下去。

 大掌櫃毛祀鼎這時走上前來說道:「丹增活佛,此事都是因我的人而起,我也有責任。能不能免了佛爺們的刑罰,我大盛魁願出十箱磚茶替他們贖罪。」

 老喇嘛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不必,我剛從藏地來主持大召寺,早就想整治一下寺務,今日正好借此機會懲戒一番,嗯,大掌櫃,我們商量地事就拜託你了,不能出差錯!」說完話扭過身去。在鐵棍喇嘛的簇擁下逕直走出人群。

 毛祀鼎望著老喇嘛的背影道:「我記得!」

 這麼一會兒,常家眾人就從生到死,從死到生走了一遭,現在危險剛一過去,一個個頓時感到四肢乏力,常運達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胸口道:「嚇死我了,以後打死我也不敢打喇嘛了!」

 祁北望趕緊走到毛祀鼎身邊,一臉羞愧道:「大掌櫃,這事都怪我。您處罰我吧!」

 毛祀鼎卻不理他,逕直走到李元宏面前。上下打量片刻道:「您就是李知縣吧!」

 李元宏趕緊抱拳躬身一揖道:「曲沃知縣李元宏,見過大掌櫃!」

 面對這個中國商界第一人,李元宏心裡多少有點緊張,這種心態即使在見到道光和巡撫的時候也不曾有過,這是因為,李元宏從不會對某人的地位和身份產生敬畏,他看重的是能力,能將如此一個龐大的經濟帝國掌控在手的人,他的見識和能力恐怕是百人中也挑不出一個的,這樣地人才會使他感到敬畏。

 毛祀鼎攙起李元宏。拍著他的肩膀道:「好,好,李掌櫃來得好,薄掌櫃已經給我送來急信。咱們回去詳談!」

 李元宏知道他話中的意思,在這種場合也不便多言,點了點頭。

 毛祀鼎這才扭過頭對祁北望道:「你給李掌櫃挑的哪匹馬?」

 一見大掌櫃搭理他了。祁北望喜形於色的一指不遠處的那匹雜毛大馬道:「就是那匹,大掌櫃您看怎麼樣?」語氣裡透出了些許自豪。

 毛祀鼎瞇著眼睛瞅了半響,第一次露出笑臉道:「好,好馬,怪不得你為了這匹馬鬧出這麼大的事,值得,你給馬販400兩銀子買下它,不要讓人家說咱們大盛魁欺人。」

 一句話說得祁北望滿臉通紅,因為他已經忽悠人家馬販子了。

 ~~~

 和太原的分號一樣,大盛魁在歸化的總號也非常低調,只是偏街上的一片大院,與想像中地車水馬龍正好相反,這裡的冷清倒像是偏遠地小鎮,不僅沒有駱駝馬隊,就連行人也很少見到,不過反倒襯出一股質樸而又肅穆的氣氛。

 一進大門,毛祀鼎向夥計吩咐了幾句,轉身對李元宏一拱手道:「李知縣一路鞍馬勞頓,先少時休息一下,時間多的是,明日咱們再好好商量。」

 李元宏當然想先洗個熱水澡、再吃湯飯了,但現在他可沒有這份心思,因為常家三爺是得知,這段時間又有多少商隊被劫也不知道,時間不等人啊,當下拱手道:「先不急歇,事情要緊,大掌櫃若是方便。。。。。」

 「方便,當然方便,只是辛苦你了!」毛祀鼎一招手,一個夥計邀著常家眾家丁離去,毛祀鼎對李元宏和常運達做了一個請姿,在前面帶路。

 片刻後來到一個大院,一到這裡,才感覺到大盛魁的鼎盛了,只見左面一溜邊的房簷下,竟是二十幾間大帳房,算盤敲打的聲音跟放鞭炮似的響成一片,要知道一般商號能有兩間帳房就算了不起了,由此可見大盛魁的生意之大。

 而右邊卻是一間間高大的庫房,人來人往搬運著貨物,不過這些貨物不是普通的茶葉絲綢,而是一隻隻妝飾精巧地檀木箱,箱裡裝得什麼自然不得而知,但僅僅一隻這樣的箱子就值不少錢了。

 走進大院旁邊的月門,穿過一條狹窄的甬道,是一處小宅院,也不知道是什麼起到地隔音效果,一進小院,大院的算盤聲立即消失不見了。

 走進客廳,毛祀鼎、李元宏、常運達分賓主落座,祁北望因為還是夥計,只能侍立在大掌櫃身後。

 李元宏還來不及喝一口茶便說道:「大掌櫃,怎樣才能找到那群搶劫商隊的俄國人?您給俺們想個辦法。」

 毛祀鼎捋著稀稀拉拉地鬍鬚,沉思片刻後說道:「找到他們不難,難的是如何剿滅他們,你們是怎麼打算的?」

 李元宏還沒答話,常運達搶先道:「那還不簡單,只要碰見他們,咱們就用火槍轟,轟死那幫***!」

 毛祀鼎微微點頭道:「常少爺,你三叔的事我知道,他是一條漢子,一進入格根塔拉草原就四處活動,為了咱們晉商向各旗各盟的王爺盟主們求援,本來我應該和他一起去,可是正巧鄙號當時有件緊急事務需要處理,我去了一趟京城,哪知道一回到歸化就聽說這事了。常三爺的仇是要報的,但凡事都要謀定而後動,據我所知,綏遠將軍曾派出兵丁緝拿強匪,可也被打的死傷慘重,所以,咱們這一次不能蠻幹,要好好琢磨一下。」

 毛祀鼎既然這樣說,李元宏知道他必定已經有所考慮了,欠了欠身道:「大掌櫃有什麼想法還請直言,怕死的話咱們就不來了。」

 毛祀鼎端起茶碗吹了吹,沒有回答李元宏的話,卻轉頭對祁北望說道:「把那匹龍鱗馬交給赤巴漢訓一訓,五日後就得能騎人。」

 祁北望答應一聲,趕緊跑了出去。

 毛祀鼎這才回頭對李元宏說道:「沒想到李知縣一來歸化就能碰見這匹絕馬,不知是天意還是人祥,呵呵,李知縣有福啊!」

 李元宏被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說的有些愣神,詫異道:「您說的是剛才那匹雜毛馬?很難得嗎?」

 毛祀鼎再次露出一絲笑容,說道:「何止是難得,按理草原上的馬販子什麼沒有見過,哪會看走眼呢?只是這匹龍鱗馬太少見了,它身兼四種馬的血脈和特長,既有安達盧西亞馬的高大,又有大宛馬的衝勁,既有草原上野馬的孤傲,還有烏珠木沁馬的溫良,實在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馬啊!」

 李元宏對馬不怎麼感興趣,只是好奇道:「祁兄弟說給我能找一匹溫良的好馬,竟然就找到了,難道他有未卜先知的法術?」

 毛祀鼎搖頭道:「他是在耍小聰明,因他跟了我四五年,知道我也有這麼一匹龍鱗,想求我把這匹借給你騎騎,可又怕我不肯,所以先去了馬橋想先選一匹好馬,萬一我不肯借的話,也好給你有個交代,沒想到真讓他撞著了,這小子!」

 常運達一聽這話,嘴鼓的老高道:「他這一耍不要緊,我差點被他搞死,對了,那群喇嘛怎麼那麼厲害的,踢他一腳就想要我的命啊!」

 毛祀鼎面色忽然變得鄭重起來,嚴肅道:「常少爺,以後不可得罪喇嘛,今日若不是丹增活佛有求於我,你能否保住命就兩說了。」

 「有求於你?」李元宏和常運達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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