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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S》第35章
(III-2)

  當由宇身上的鐐銬解開,被帶到實驗室去,就看到小夜子在那兒等著她。她小心抱在胸前的LAFI三號機,是筆記型的LAFI系列,也是由宇的愛機。

  除此之外,還有兩名徒具形式的警衛。包括把由宇從醫務室帶來的人,一共有四名警衛。跟平常針對由宇所設的警衛嚴密度比起來,簡直薄弱得讓人想笑,原因除了被木梨搞得沒有多餘人手之外,伊達不在恐怕才是最重要的理由吧。警衛雖然有保持一定距離將槍口對準由宇,但只是做做樣子。這樣的距離,反而讓他們將對由宇抱持的恐懼充分表現在臉上。

  在這樣的情勢下,小夜子卻絲毫不畏懼由宇,抱著LAFI三號機站到她身前。

  「你打算做什麼?」

  小夜子的話聲之中,充滿了濃厚的不安。

  「把上次的事情做完。」

  「這太危險了,連上次那些準備都沒做。」

  「沒有問題。」

  「當然有問題。」

  「我現在最頭痛的問題,就是非得坐上那個髒兮兮的座位不可。」

  由宇苦笑著看了座位一眼。那張看來木梨曾坐過的座位,已經被他的失禁與嘔吐物弄得骯髒無比。

  「也沒時間挑剔了啊。小夜子,快去做精神同調準備,警戒態勢已經升到S級了。由我以外的人造成S級警戒,那可是非常緊急的事態。」

  「可是……」

  「我們現在沒有時間可是了。你想繼續增加犧牲者嗎?這棟NCT研究所的警戒態勢不是第一次升到S級,但這可是第一次有人死掉。」

  由宇半搶奪地拿走小夜子手中的LAFI三號機,並為了坐上座位而走進房間。

  這時卻有一股由宇意想不到的強勁力道拉住了她,是小夜子。

  「就說我們沒有時間……」

  但由宇馬上就知道自己的不滿是誤會。

  小夜子脫下自己身上的白袍,也不戴手套,毫不猶豫地開始擦起被汙物弄髒的座位,接著想要擦拭等一下將會戴在由宇臉上的沾滿嘔吐物護目鏡,但白袍已經髒得不能再擦,讓她一瞬間流露出傷腦筋的表情。但她馬上又脫下自己身上那件漂亮的淺藍色毛線外套,用它擦乾淨護目鏡。

  最後還用手帕把自己弄髒的手擦過——

  「請。 」

  並將護目鏡遞到她身前。

  由宇驚訝得睜大了眼睛。要是岸田看到由宇的這種表情,想必也會驚訝得睜大眼睛。

  「請你絕對不要逞強,求求你。」

  「好,我答應你。還有,呃,謝……」

  由宇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說出來。她臉上那種有點傷腦筋,從某些角度來看,甚至像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或許正是為了表達感謝而流露出來的笨拙微笑。

  由宇戴上護目鏡,仿佛是要隱藏自己的這種表情似的。

  小夜子坐上操作員的座位,隔著螢幕還可以聽到岸田的聲音。

  接著由宇就第二次下潛到了LAFI之中。

  「我知道你有什麼事。」

  開始精神同調,還沒自覺到自己的精神潛到LAFI之中,這個聲音就飛進了腦海深處。

  在這個資訊洪流肆虐的不確定空間裏,風間就像漂流在無重力空間似的浮在空中。

  「你出來得可真快。」

  小夜子緊張的聲音插了進來。

  『太奇怪了,視覺領域、聽覺領域、語言領域,還有其他所有領域全都出現了排斥反應。我要停機了。』

  「我沒問題,不用擔心。」

  眼睛看得見,耳朵也聽得到,話也說得出來,沒有任何問題。連輔助程式都沒啟動,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對大腦造成的負擔卻比以前小。不知道是因為已經比較習慣,還是眼前這個人有所介入呢?

  「這是我以前還留在人類肉體時發生的事情。當時我試著跟LAFI精神融合,但是一直不能習慣的精神卻產生了饑餓感。你知道我回到現實世界之後變成什麼模樣了嗎?」

  「我知道。就跟體驗饑餓狀況之後的情形一樣對吧?當我見到你的時候,你的臉頰凹陷,瘦得像是皮包骨,體力完全被剝奪殆盡。」

  「那我就再告訴你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跑進那個男人身上的精神體,並沒有肉體的概念。精神處於非常強勢的狀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你是說……是精神上的先入為主,在肉體的層面上產生了影響?」

  「應該要看他先入為主的程度可以影響到什麼地步,還有就是有沒有這種自覺。」

  由宇對風間的疑問做出回答:

  「他在連上LAFI二號機的時候,查過了一部分生體科學的資料。」

  「哦?原來他已經瞭解自己身體的構造啦?」

  風間顯得很有興趣。

  「我看是八十八元素。」

  「八十八元素……?難道是?」

  「你發現了?沒錯,就是在LAFI三號機裏面誕生,由你一手培養,放到LAFI一號機之中的八十八個意識體。那個叫木梨的,就是被其中一個意識體佔據了大腦。」

  「……是這樣啊。」

  由宇緊緊閉上眼睛,但也沒有維持多久。

  「風間,我要你幫我。」

  「你說什麼?我不知道你是哪里誤會了,我之所以會像這樣跟你說話,並不是因為我站在你那一邊,而是因為多少還有點利益。而且這還是在不會增加我麻煩的前提下,我才會有點興趣。還是說,你有辦法提出能讓我有興趣的交涉材料?我話先說在前面……」

  「我有。」

  風間那顯得有些超然物外的態度,被由宇一句話推翻了。因為風間沒辦法從這句斬釘截鐵的話裏,感受到任何謊言的成分。

  「是什麼材料?」

  由宇說出的情報與提出的交易,讓風間開始思索。

  「唔……挺不壞。」

  「快點回答,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要是我拒絕呢?」

  「你不會拒絕。」

  「你這丫頭說話還是一樣惹人厭啊。」

  「把你意識體的一部分轉移到LAFI三號機上。」

  「辦不到,我的意識體怎麼可能轉移到那麼狹小的地方。你忘了嗎?你在LAFI三號機裏培養的八十八元素,就是因為地方太小才沒有辦法成長。」

  「要是嫌窄,裏面的資料隨你刪,而且只要經過篩選,把你覺得要做這件事非知道不可的知識帶去,應該勉強放得下。你跟我不一樣,要怎麼備份都行,就算真的壞了又有什麼關係?要是你不答應,我就要取消剛才說的交易裏面的一部分,快點。」

  「你這小丫頭還真是讓人不爽。」

  儘管嘴上這麼說,風間的模樣卻顯得挺高興,接著還非常乾脆地將由宇從LAFI的資訊之海裏解放出去。

  《意識體接收完畢,既有資料的97%已經消失。》

  LAFI三號機那小小的液晶螢幕上列出了一行文字。

  「你不能出聲嗎?我可不是隨時都可以看螢幕啊。」

  在由宇的要求下,裝在LAFI三號機側面的喇叭發出了聲音:

  『瞭解。我會根據當時的狀況,從文字跟語音之中選擇溝通的方式。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你竟然會想寫日記啊,內容還挺少女情懷呢,而且還只有五分鐘熱度……住手,不要再把框體弄歪了,會壞掉。』

  「跟你沒關係的事情就不要多嘴,還有更重要的是不要模擬我的聲音,不要學我的語氣。」

  『這可也是為你好啊。』

  「哪里是為我好了?」

  『要是在沒有人的空間裏傳來男性的聲音,那不是很不自然嗎?只要用你的音色來交談,就算被陌生人看到,也只會以為這個女的腦袋有間……』

  由宇將LAFI三號機重重砸在牆上。

  『你剛剛的行為已經確實超出了機體能承受的極限,沒有壞掉才奇怪,甚至可以說是奇跡。』

  「下次可未必還會發生奇跡。」

  「……由宇小姐,請問你的身體有沒有異狀?你還好嗎?剛剛那是你在自言自語嗎?」

  小夜子儘管因為由宇平安回來而流露出放心的表情,但同時也顯得有點不自在。

  『看,馬上就體會到我這麼做的效果了吧。住手,不要把框體弄歪。』

  「少囉唆,閉嘴。」

  接著由宇就開始敲打LAFI三號機的鍵盤,透過電源還開著的LAFI一號機,讓小夜子跟警衛所在的房間喇叭,發出足以直擊鼓膜而造成昏厥的大音量。

  除了因為要通訊而戴上耳機的小夜子以外,在場的警衛全都當場昏倒,由宇好整以暇地從LAFI精神同調室內走了出來。

  「小夜子。」

  「我在。」

  由宇舉起了拳頭。小夜子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應該也有察覺到由宇的動作變化,然而她的臉上卻出現了微笑的表情。由宇覺得她的面孔非常漂亮,相信她一定知道由宇現在所要做的事。

  「對不起。」

  由宇的拳頭埋進小夜子的心窩,她的身體無力地軟倒。

  由宇連忙抱住小夜子的身體,讓她躺在椅子上。

  「其實真正對不起的事情還在後頭就是了。」

  要是知道由宇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不管小夜子心地多麼善良,想必都會頑固地抵抗到底吧。

  「真的很對不起。」

  朝小夜子再次道歉之後,由宇開始脫掉自己身上那些沾上了異臭的衣服。

  木梨主演的大逃亡所連帶引發的大規模慘案,讓NCT研究所陷入一片混亂,如今LAFI二號機的控制也已經不再構成任何意義。

  由宇輕而易舉來到一個月前她嘗試逃亡,但就差一步而沒能走到的那扇門前。然而那兒卻站著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影,簡直就像等著由宇來到這兒似的,一個人站在那兒。

  那是NCT研究所所長岸田群平。岸田還是第一次看到由宇身上穿著平凡的女性服裝,也就是先前小夜子穿在身上的淡藍色毛衣、裙子跟鞋子,讓他大吃一驚,還眯起了眼睛。

  然而他臉上的表情也很快恢復嚴肅,對由宇問了一個問題:

  「你想出去嗎?」

  「……」

  「我不會阻止你,就算我想也阻止不了。死者二十八名,重傷三十五名,警衛幾乎全部癱瘓,還被木梨逃了出去。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實在太天真了,這次的事真的讓我非常自責。我搞不懂的是木梨,那到底是什麼玩意?」

  「木梨他多半是為了某種不為人知的理由,跑去跟LAFI一號機做了精神同調吧。就是在那個時候,他的身體被LAFI內的意識體之一搶走。就是那個上次差點把我的身體搶走,讓我失去意識的元兇。不是風間遼,是另外的意識體。我必須把他抓回來處理掉,原因就在於……那個意識體是我以前在LAFI三號機裏面養大的。」

  由宇默默朝岸田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你是要我施打毒素膠囊,還是想要掛上鐐銬?不好意思,這我可不幹。我沒有權力強制你留在這裏,如果你是自願待在這裏,那就不需要那種東西。」

  岸田將手輕輕放在由宇的手上說:

  「最後我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你在LAFI裏面看到了什麼?」

  由字沒有說話。岸田耐心地等了一會兒,但看出由宇不打算回答之後,就在歎息中說出了這個詞:

  「……是【天堂之門】嗎?」

  岸田說得輕描淡寫,讓由宇十分震驚。連她自己都是在前天潛到LAFI之中,才透過風間秀出來的影像而得知這項遺產存在。更何況這件事還牽扯到真目家,那就是最高機密之中的最高機密。對由宇無言的震驚,岸田只能苦笑以對。

  「我這個所長可也不是白當的啊。在勇次郎失蹤之前,我跟他一直都是朋友。儘管他最終追求的境界,不是我這個凡人所能理解,不過我至少也聽過這個名稱好幾次了,而且還是從他本人口中聽到。」

  「我推測那個佔據木梨身體的意識體,毫無疑問地是在追尋【天堂之門】。那裏有著在LAFI中誕生的知性生命所尋求的事物,只是那玩意多半是沒有辦法靠正常方法拿到。要是我的推測沒有錯,這個鎖住遺產的保險庫在設計上就極為瘋狂,是用一整個都市的重量跟人命來上鎖。就我所知,再也沒有比這更森嚴的封鎖了。」

  「這樣啊,看來我有了個藉口可以應付伊達了。」

  岸田自嘲地笑了笑。

  「去吧。不用擔心我,沒什麼好在意的。不管我有沒有放你走,光是鬧出這麼大的事情,我就已經確定會被革職了。」

  說完岸田就把小背包跟皮夾,以及警衛平常穿的厚外套遞了過去。

  「現在才五月,你穿這樣會有點冷。雖然我只弄得到這種東西,不過口袋還挺多的,應該正好合你的需要。你看,LAFI三號機也放得進這個包包。」

  岸田把外套披在由宇的肩膀上,「啪啪」兩聲拍了拍她的肩膀之後,按下開門的按鈕。夜晚的寒氣從這砌成方形的閘門一口氣竄進來,打在由宇的臉上。

  「去吧,去親眼見證一番,去看看我這種凡人絕對不可能理解的峰島勇次郎真意。」

  由宇微微點了點頭,也不再回頭,就朝門外的黑夜空間跑了過去。沒有體內的毒素或是鐐銬的拘束——事隔十年之後,重新獲得真正自由的由宇,賓士起來就跟過去鬥真所看到的一樣,如駿馬般優雅而美麗,讓她一頭漆黑的長髮隨風飄起。

  5

  「咦?等一……哇,我為什麼沒穿衣服?不要,請你們不要看,不要看啊!」

  「不用擔心,你的內衣褲都穿得好好的。所以是……對了,就、就跟泳裝一樣,總之你先冷靜下來。」

  「不!不要看!」

  小夜子都快哭出來了,卻還抓起手邊的東西就丟,讓周圍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等到小夜子好不容易從混亂中恢復,開始有餘力去設想由宇的狀況,瞭解到她總不能穿著原來的衣服就逃出去,並接受這個狀況的時候,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裏追蹤木梨的由宇,卻自顧自地抱怨。

  「鞋子的尺寸剛剛好是很謝天謝地,不過腰還真松啊。」

  這句話要是讓小夜子聽到,無論她心中有多少慈愛的感情,肯定會一瞬間就拋到九霄雲外。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架漆有ADEM標誌的直升機,緩緩降落到NCT研究所的直升機停機坪上了。

  是伊達。

  在坐著直升機趕來的路上,他一直責備自己。

  在他內心深處,一直對將年幼的少女監禁在地下的這件事抱有罪惡感。儘管沒有自覺到,但確實在他的精神上構成了沉重負擔。

  而這也讓伊達在看到由宇最近的行動之後,判斷她多少值得信任,對於遺產的管理也變得沒有那麼嚴密。事到如今他才發現,說什麼搞不好查得到峰島勇次郎的足跡,有一大部分都是用來敷衍自己的藉口。

  岸田說得沒錯,根本沒有理由急著現在去查。只要再等一個星期,實力更為堅強的LC部隊也將佈署完成,自己到底是在急什麼?

  答案他早就清楚得很。想要挽回先前被那丫頭救了一命的失態,確實是理由之一。拘泥在無謂自尊上的自己跟木梨根本沒什麼兩樣,水準一樣低。每次看到那丫頭,就會覺得自己的能力,甚至整個存在都受到否定。但那不能怪由宇,該怪的是自己太自以為是。

  這才是伊達最不能容許的情形。

  「把狀況說明清楚。」

  「就是報告上講的那樣,也就是您親眼看到的這樣。」

  伊達的問法不留情面,而岸田卻不為所動,冷冷地回了他這句話。

  「為什麼放峰島由宇走?」

  「您不是已經聽過報告了嗎?木梨的身體被神秘的意識體佔據,那麼多警衛殉職或受傷,LAFI二號機無法控制。在這樣的狀況下,您說誰有辦法阻止她呢?」

  岸田平常的表情總是那麼和藹,讓人無法想像他竟然會用這種口氣說話,伊達不禁驚訝得回過頭來。

  「而且真要追根究底,那個實驗明明就是伊達先生您自己推動的,不是嗎?我當時就是認為它危險而反對。還不只這樣,我應該還告訴過您,LAFI有太多不確定因素。只是您聽都不聽,就把我的意見駁回。」

  岸田沒有特地配合伊達的步伐,而是自己走自己的。跟以往不同的是,這次換成伊達得去配合岸田的步伐。

  「就是因為發生了這種大慘案,我才會迅速派出由宇。上次跟上上次的事件,不都是因為有由宇在,才得以順利解決的嗎?派出由宇的決定,不就是您自己下的嗎?這次我只不過是做出同樣的判斷而已。」

  「我不記得有批准這回事。」

  「您應該不會說我申請您就會立刻批准吧?要是您不滿意,大可把我革職。」

  岸田儘管抬頭看著比自己高了將近二十公分的伊達,卻仍然顯得堂堂正正,不讓伊達有機會插嘴。

  「這間NCT研究所設立已經有十年了,以前也有人受傷過。可是考慮到我們對她的所作所為,以及創立這個隱蔽重要遺產的研究所,這裏的秘密能夠不洩漏出去、沒有受到任何襲擊、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喪命,根本就是一種奇跡了。而這個奇跡裏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有由宇合作。對於在這個溫室裏混了十年的我來說,今晚發生的事情就是一場活生生的惡夢,畢竟死了這麼多連吃飯睡覺都跟我在一起的研究人員。」

  岸田再也沒有表現出過去擦著汗水對伊達抗議的模樣。不知道是已經完全豁出去了,還是說岸田群平這個人本來就有著這樣的一面?

  「伊達先生。十年前是我們把由宇囚禁在這兒,儘管如此,她卻兩次都自願回到這裏。這次她離開這裏並不是為了逃亡,這點您應該不會看不出來。如果您還是不承認、不想承認,那就儘管派您引以為傲的LC部隊去處理吧,正好法案也通過了。我還有事後處理的工作要做,容我先失陪。」

  6

  受的傷太重了。

  過去曾是木梨的肉體,已經像條破抹布一樣殘破不堪。

  ——好可怕。

  如果把這些意識化為言語,應該就是這樣吧。

  他一直很害怕,一直感到戰慄,就在這種感情的驅使下不停奔跑。

  然而他之所以不停奔跑,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有某種事物在呼喚著他,讓他順著這陣呼喚不斷地跑。

  遇到寬達十餘公尺的溪穀就是一躍而過;遇到聳立的斷崖,則像羚羊似地直奔而下。這不是人的雙腳做得到的,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他的骨骼已經跟人類不同,而且不是只有雙腿的骨骼不一樣。可以發出特殊音質的喉嚨,以及一揮手就能破壞人體的手臂,也都出現了變化。

  木梨孝已經逐漸忘記了人類的形體。

  7

  由宇一心一意地奔跑。

  她奔跑起來屢險如夷,絲毫不把森林之中的惡劣地形當回事,沒有一丁點停滯。無論是略過臉頰的樹枝、絆住雙腳的泥濘,甚至就連鎖在夜晚之中的黑暗,都無法構成絲毫阻止由宇腳步的障礙。

  她的賓士中有股肅殺之氣。讓木梨跑到外面來的事實多半也是原因之一,但光這樣無法說明這種現象。

  由宇就只看著前方,完全沒有把目光轉往兩旁,不,是不允許自己將目光轉向兩旁,專心向前飛奔。

  受到囚禁十年來,這是她第一次獲得真正的白由,但她卻禁止自己享受這份白由。連看都不看天空一眼,也不去欣賞四周的風景,就只是專心地注視前方。簡直是把任何分心的情形都當成了罪惡,儘管人就在外界,卻將意識封閉在內。

  她奔跑的動作雖然極為美麗,卻顯得有點機械式。因為她堅持讓自己扮演只為了達成目的而行動的機械,否則就會抗拒不了誘惑。抗拒不了這個叫做外界,叫做自由的誘惑。

  由宇所選的追蹤木梨方式,說來還真是不太符合她的作風。以她卓越的觀察力、敏銳的五感,再加上她的智慧,要追上木梨應該不是不可能。

  然而木梨並沒有出現在由宇所走的方向上。

  在這個方向,有著一條為了某個目的而建造的巨大日本橫貫隧道。進入這個隧道後,就可以直線抵達由宇要去的地方,同時也是木梨要去的地方。更重要的是,這條路徑可以完全斷絕難以抗拒的戶外風景誘惑。

  飽含露水的樹葉在由宇的飛奔下搖動,沾濕了她的臉頰;四處傳來動物的鳴叫聲,聽起來多半是鹿吧;另外還不時能感覺到其他小動物的存在。

  長了青苔的樹幹反射著月光,微微照亮了夜晚中昏暗的小路。要是現在抬起頭來仰望天空,想必會在樹葉的縫隙間看到滿天的繁星。

  不可以抬起頭來看天空,不可以看。

  不知道是否這個念頭想得太專注,由宇的腳被底下的樹根絆了一下。她整個人靠向一棵大樹的樹幹,才沒有讓身體倒下去。很巧的是,這棵樹正是兩個禮拜前鬥真抬頭仰望的大樹。

  當然了,由宇不可能知道這件事。

  她的右手緊緊抓住左胸,痛苦得連表情都扭曲了。繃緊的神經一旦鬆懈下來,反而更凸顯了痛楚。

  「嗚……嗚。」

  由宇的身體原本就不算強健。她能有那麼卓越的運動能力,並不是因為勤於鍛煉身體,而是以頭腦勞動將身體動作最佳化所帶來的結果。然而這種運用方式,卻會要求肉體做出超過負荷限度的運動,得付出不小的代價。

  只有一分鐘,她只允許自己休息一分鐘,等待痛楚從身體的深處慢慢遠去。現在明明是晚上,但濕潤的大樹樹幹摸起來卻很溫暖,讓人感受到生命的存在。

  如果這棵活過的歲月比人類多了數十倍的大樹有知,也許就會把少年想念這名少女的心意傳達給她知道吧。

  ——不知道鬥真現在在做什麼?

  為了將意識從痛楚上拉開,由宇將心思轉到一名少年的身上。

  由宇想起了他那缺乏緊張感的笑容。這位少年跟自己一樣,被迫背負父親的功過。他是第一個對自己伸出援手的人,更是第一個沒有把自己當成怪物,而是當成平凡的女生看待、交談的人。跟他離別的時候,尤其是第二次的離別,是極為痛苦、充滿著苦澀的。

  由宇忍不住苦笑。因為她發現如果想要忘記這種難受的感覺,只要去回想一些多少比較快樂的事情就行了。

  由宇強行揮開腦海中浮現的苦澀記憶,專心調勻自己的呼吸。

  一分鐘過去了。由宇站起身來,又開始往前飛奔。

  得快點趕到隧道洞口才行。得在搶佔木梨身軀的怪物,與命名為【天堂之門】的遺產沒有造成更多的犧牲之前,分秒必爭地趕到才行。

  然而由宇的飛奔,卻比她當初的動作更快,也更為焦躁。

  簡直就像是被猛獸追捕的草食動物一樣。說這種模樣一點都不像峰島由宇該有的樣子,應該也並不過分。

  叫做自由的事物所散發出來的誘惑是那麼甜蜜,甚至讓峰島由宇失去了原有的冷靜沉著。

  外界的誘惑實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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