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的劍鞘
這一年的學期考試,由於我花了太多的時間和精力在女人身上,成績真是慘不忍睹。劍術和魔法學科的成績,靠著以前的老本還算不錯,社會史那一門功課,那個可愛的影響大師好說話──我偷偷地送了他兩瓶好酒就一切搞定了。至於其他什麼戰史,軍事之類要花精力苦讀的,可都全掛了紅燈。以前我靠著義父的關係還可以矇混過關,可是由於我今年特別地囂張,老是曠課逃學,學院的老師對我都極有意見,說什麼也不放過我,義父也不敢犯重怒,我幾乎要被開除了。
幸運的是,蒼龍學院裡的那些老學究們都認同這麼一個觀點:各方面規規矩矩,品學兼秀的學生將來反而是最沒有前途,最沒有出息的學生。這倒也是,縱觀帝國三百年來,蒼龍學院的那些所謂的尖子,畢業後大都默默無聞,倒是那幾個整天招貓惹狗的壞蛋學生,嘿,最後反成了一代名將了。因而,在以教學氣氛寬鬆活潑出名的蒼龍學院,我還有最後的一條生路。
那一天,在蒼龍學院的大禮堂裡,滿滿地聚了近千人,這裡要舉行蒼龍學院一年一度的「問題學生」答辯會,以決定我這樣的垃圾學生的去留問題。
禮堂是呈階梯狀的大堂,裡面可以容納二千人,蒼龍學院的每一次辯論賽,都是在這兒舉行的,能在這兒與蘇秦張儀之流辯論,在蒼龍學院裡被認為是極榮譽的事情,不過對於我這樣的問題學生來說,這並不是很光彩的事。
這一次,和我一樣不幸中獎的問題學生共有四個人,幸好如此,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在此唱獨角戲,可就更讓人難堪了。
答辯的主持人學校元老級的人物,前一任的老校長,巴菲爾特老先生,而決定我命運的評委也是學校的老校友,老前輩了。按以往的規矩,只要這些老先生們認為答辯的學生有想像力,有靈氣,將來前途無限,他們就可以繼續在蒼龍學院混下去了,不然的話,就請你捲起鋪蓋滾蛋。
白髮蒼蒼,鬍子一大把的巴菲爾特老先生先是上台說了些什麼帝國的一代名將巴斯頓將軍,朱卡夫將軍以前在校時的成績也都是極糟糕的,可是這卻不妨礙讓他們成為一代名將之類的話,鼓勵一下我們這幾位問題學生的士氣,接著答辯就開始了。做為帝國最有生氣的學院的元老,說話的水平就是不同,並沒有羅裡囉嗦空洞煩長的廢話,幾下子就切入了正題。
我掃了一眼台下,義父一本正經地坐在那兒,看到我的目光時,他聳聳肩,做出個無能為力的動作。而安達則一臉苦笑地望著我,嗨,現在我也只有自己靠自己了,祖宗保佑我,我現在能做的事也只有自求多福了。
答辯開始了,按以往的情形一樣,評委們拿出帝國過去的某一次著名的戰役,要我們設身處地以自己作為當時戰爭雙方某一方的領袖,指揮全軍和敵人作戰,進行「紙上談兵」式的模似作戰。反方就是各大評委和現場所有的聽眾。這可不是件好做的差事,別的不說,光是站在台上,面對著台下無數雙眼睛,想著自己因為成績不好而落到如此的田地,簡直是讓人無地自容,羞得恨不得立刻找條縫穿下去,更不要說是什麼巧舌如簧地對答了。
這一次的問題,問的是帝國歷史上著名的「七年戰爭」:在帝國173年的春天,獸人族和魔族的聯軍,共五十萬人從帝國東部的唐古拉山口攻入阿拉西亞,與帝國的四十萬大軍相持在加裡斯地區。這場曠日持久的相持戰進行了足足有七年之久,在你來我往的拉鋸戰中,雙方死傷人數共計四十萬人之多。
這場戰爭最後以三大種族議和,獸人族和魔族退兵而終結。
大堂的牆上掛上了帝國的大地圖及交戰雙方實力的雙比圖表。我們可以任選人類或獸人族、魔族的一方,與在場所有的人進行辯論,這是我們留在學校最後的機會了。
我的運氣極不好,抽在了最後一位出場,要知道,這是考驗學生的想像力和靈氣的,最後出場,要說的話全被他們說光了,叫我怎麼矇混過關啊?
先出場的兩個傢伙,面對著全場近千雙眼睛,一上來就怯了場了,說話疙疙瘩瘩的,兩下子就被牙尖嘴利的評委們駁得體無完膚,面紅耳赤地下了場,看來,他們是難逃退學的命運了。
接下來出場的那一位,名叫虎特,這個人我認識,他的成績本來相當優秀,根本沒必要落到如此田地,只是因為幫助朋友考試作弊被擒才落得如此下場。
不過品學還算兼優的他應付起這個來可就輕鬆多了,大大刺刺地往台上一站,手持著一條竹鞭,指著加裡斯地區的地形圖,舞動那條三寸不爛之舌,立刻就開始大談如何指揮靈活地指揮騎兵迂迴做戰,如何將敵人分割包圍,如何用集中優勢兵力用大魚吃小魚的方法消滅敵人。看來這傢伙是天才的戰術理論專家,雖然有不少尖酸的刁人不時地跳出來和他作對,可是全被滿身是嘴,口若懸河地他給駁了回去。
虎特輕輕鬆鬆地過關了,該要我出場了,我心中暗念了一百二十次的祖宗保佑,厚著臉皮走上台。
本來心裡要說的話都被虎特那傢伙全說了,現在是非常時期,我也只好用非常之法,用狠招了。
「何必要那麼麻煩呢?」
我說著把加裡斯地區的地圖從牆上扯了下來,扔在一旁。
「我只用這個就夠了!」我用手指著帝國大地圖說,我這回選擇的是人類軍隊的一方。
「一開戰,我就把這裡這裡,這裡,還有這裡,我全部放棄!」我指著帝國大地圖上一塊又一塊的地名標注,一直指到距風都城不足一百二十里的蒙特爾大草原。
「什麼?」
本來有點吵鬧的大廳立刻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被我一下子放棄了帝國近三分之一的土地給敵人而驚呆了,「一下子丟了這麼多的土地,你怎麼擊退獸人和魔族?」巴菲爾特老先生瞪圓了雙眼,鬍子根根豎起,「沒聽說過誘敵深入嗎?」我說,「這一路上,我堅壁清野,把所有能吃的能用的全搬走,搬不走的就燒掉,不留給敵人一點有用的東西。等我把敵人一步一步地誘入蒙特爾大草原大草原,趁他們身疲力弱的時候,就在海因克地區和他們決一死戰!」
「秀耐達同學,有一點你不要忘記了,我們開始時就和敵人對峙在恨水河畔,一下子退軍,誘敵深入不成,被敵人咬尾追擊,那可就糟了。」巴菲爾特老先生一本正經地對我說。
「那好辦,我留下五萬人斷後,讓他們為我爭取撤軍的時間,同時一路上不斷地派機動力最高的騎兵襲擊敵人,把敵人按我的計劃引入海因克。」
「我的天,你以為五萬人擋得住敵人五十萬人嗎?」評委中一個留著八字鬍的傢伙從座位上探出頭問道。
「當然擋不住,我只要他們為我爭取撤軍的時間就夠了。」我拍拍胸膛說,「那這五萬人不是全部要犧牲了?」他幾乎叫了起來。
「是啊,沒辦法,他們本就是用來拖延時間的。」
我聳了聳肩,表示出無可奈何的樣子。
「這叫捨不了孩子打不著狼,我將來會追認他們為帝國烈士的。」
我大言不慚地說道。
「呼哧!」
全場一時間怪叫聲迭起,一半人是在笑,另一半人則是被我的話氣得吐血,而在場一半的評委把鼻樑上的眼鏡都跌破了,而正在台下聽講的義父,差點昏了過去。
「死了五萬人,你只餘三十五萬人。如何大破敵軍呢?」巴菲爾特老先生強忍著怒氣不發作,聲音都有些發抖了,也難怪啊,像我這樣「草菅人命」的學生,相信是他生平第一次見過的吧。
「這很容易啊,你們看!」我指著地圖上流經海因克地區的恨水河說道,「就靠這個!」
「用水攻!」
「戰爭開始的時間是四月份,我在五月份的時候撤軍,一路引敵西進,差不多在六月的時候把敵人引入海因克,此時正好是帝國的雨季,恨水河河水暴漲,我在河的上游築堤貯水,海因克地區其實是個盆地,四面為高山,我把軍隊放在山上,當敵人到達海因克地區時決堤放水,水淹三軍,哈哈,不費一兵一卒,全殲敵軍!」
我的大手在地圖上狠狠地一拍,說到最後,我都得意地笑了起來,如此妙計,就算是漢尼拔重生,雷茲.法比爾再世,亦不過如此。
「天啊,在海因克地區決堤放水,那可是人口的密集區啊,平民怎麼辦?」有個可惡的傢伙對我天才的戰略雞蛋裡面挑骨頭,「我們是本土做戰,可以事先把所有的人都撤出,這是我們的優勢。」我說,「退敵以後那兒不是成了澤國了?以後如何居住,會造成多少人流離失所?而且如此大的水災,無論如何也會造成不少的平民傷亡的。」巴菲爾特老先生從我驚人的戰略中回復過來,發問道。
「拜託,老先生,我們是在打仗啊,傷及平民那是沒法子的事,也是戰爭常會發生的,就像在戰鬥中,強大的魔法可以消滅敵人,但也很容易傷到自己人,誰也無法避免。」我對老先生的話嗤之以鼻,「再說戰爭其實只是一場殺人比賽,只要誰能以最方便,最實用的手段,用最有效率,最小消耗的方法殺死最多的敵人,誰就是勝利者。災後重建工作那是慈善機構的事了,不在本人的考慮範圍之內。」我有機會當眾說出了平時藏在心中的對戰爭的看法,感到非常地舒服,一時之間得意忘形,連自己現在正在做什麼都有點忘記了。
「??!」
此話一出,全場又倒下了一大片。
最後,巴菲爾特老先生和眾評委商量了一番後宣讀了對我的評價。
「秀耐達同學,你是我見過的世上最無恥,最惡毒,最下流,最………….的戰爭指揮官了,」他有些說不下去了,不過我看下面的話不會是什麼好話,肯定都是罵我的,「雖然此歹毒萬分,喪盡天良,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很有想像力的,很有靈氣,也很有效的作戰方案。我很不情願地宣佈,達克秀耐達同學,你可以繼續留在蒼龍學院了。」
祖宗顯靈,總算過關了,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幸好你不是暗黑龍的繼承人。」
當我走下台時,巴菲爾特老先生心有餘悸地對我說。
「為什麼?」我問道「你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為了消滅敵人,連自己的部下都犧牲,都出賣,對於你的敵人還是做你的部下,你都是一把雙刃的刀。」
他摸著鼻樑上的老花鏡說,「你們這只是婦人之仁。」我很不服氣,「當年雙方長達七年的持久戰,帝國共死了二十萬人之多,我的這種方法,最多死亡人數不會過十萬人,還全殲敵人,我何錯之有?」
我也自認為自己沒有錯,戰爭是不能講人道主義的,如果只是為了所謂的公理和正義而墨守成規的話,有時候死的人反而會更多。
但他或許說的也沒有錯,我過於注重結果了,而且我不講道義,有些自我。數年後,幾乎就在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情景下,我把我說的幾乎是原封不動地照搬了一遍。從那以後,我得到了一個外號──死亡天使。
「達克,認識了你這麼久,我今天才發現你非常可怕,」那天夜裡,當我和安達躺在床上的時候,我的老師這麼對我說,「什麼意思?」我問道,「你做事太講結果,太理智了。」安達望著我的臉,輕輕地動著嘴。
「我今天哪兒說錯了?」
在答辯會之後,已不知有多少人向我說過類似的話的,我的老友肯也對我說,做我的部下是件很可怕的事,說不準那天就被我給犧牲了。
「你說的也許沒有錯,你所說的方法或許是最好的解決問題的辦法,可是一般人是不會用這種方法的,太毒辣了。要是我決不會故意犧牲掉自己士兵的生命去獲得生命,更不會為了獲勝而讓無數人流離失所的。」安達用手輕輕地敲了敲我的頭,藍色的眼睛平靜地看著我不以為然的雙眼,「你要是皇帝的話,你一定會成為一個暴君。」她說,「不,我不會成為暴君的,」
我微微一笑,一把摟住安達,大手一邊揉著她豐滿的胸部,一邊說道,「因為只要有你這把劍鞘在,就可以封死我這把黑暗之劍上狂暴的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