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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笑歌》第49章
  四八

  這一歇便是兩天。

  龍卓然做出原地休息兩日的決定後,辛禺霍地起身,直視龍卓然道,「這次行動最關鍵的就是時間,風翌圖謀不軌,不知何時就會突然掀起戰火,卓然你辦完此事要趕緊返京,繼續訓練新軍,不然……」

  稍停,他又將臉轉向長笑,「我相信,昌樂公主絕不是想因為區區小恙拖累整個大隊行程。」

  辛禺很少這麼肅穆講話,長笑覺得,他是真的……擔心龍卓然大權旁落。

  也不知道靈帝怎麼考量,這節骨眼上讓龍卓然陪她尋寶,弄得辛龍兩府緊張兮兮。

  「這樣——」長笑出聲,看倆人的目光都轉向這裡,才慢慢道,「兵分兩路,一路先行,另一路陪我休息兩天後,連夜趕路,如果能追上固然好,如果追不上,第一路就在目的地先做些準備。」

  辛禺一愕,龍卓然沉默會兒,才說,「卿卿,我忘了告訴你,從沛林出發已分開,另一隊約二十人,由韓統領帶著晝夜趕路,先去木株嶺探察。」

  「我們的行程已經很慢。」辛禺意味深長地補充,「時間拖延的越長,變數就越大。」

  長笑知道,辛禺話裡的變數並不是指尋寶,而是朝裡的政權動盪,她躊躇了下,決定不再說話,看龍卓然的意思。

  參天的古木遮住了湛藍的天空,一行鳥雀撲稜這翅膀從遠處戰戰兢兢飛來,蕭瑟的深秋,枯黃的落葉,或坐或立的三個人,靜謐如畫。

  良久,龍卓然起身,拍拍黑袍上的碎草屑,突然道,「辛禺,我意已決,休息兩天。」

  說罷,轉身離去。

  辛禺望著那條黑色的身影怔半晌,斯斯文文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狠戾,他握緊拳頭,再次面向長笑,已換張玩世不恭的笑臉。「卿卿,卓然真偏心,對你比對我家辛酥好多了,回京後,可要記得如實在你父王前說說。」

  「那是。」長笑一手撐在乾草地上,一手橫在腰間,微仰著頭,笑笑,「多謝提醒,我替龍……夫君多謝您啦!」

  「你……」辛禺悻悻然,「知道就好。」

  窸窣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長笑橫在腰際的手用力按住小腹,她跪坐在枯黃的草葉上,咬著唇,消瘦的身影沐浴在稀薄的陽光中。

  有點後悔!早知道疼成這樣,她一定會喝了那碗薑汁紅糖水,大不了以後田裳身體不舒服,她給熬兩碗送過去。

  長笑想,轉念又搖頭。

  不行——這麼禮尚往來……禮尚往來,多像深閨庭院中妻妾和睦的景象。

  她用力甩掉腦海中的畫面,甩掉讓人很不舒服的念頭。

  「長笑——」頭頂驀地響起熟稔的稱呼,長笑驀地仰頭,卻見龍淺蹲了下來,手裡捧著一個白瓷碗。

  杏眸裡的歡喜的神色很快黯淡,「怎麼想起換我這個名字?」害她以為是……

  「我知道你喜歡聽人喊你長笑,我以後都這麼喚好不好?」龍淺反問,聲音低不可聞。

  「私下裡怎麼喊都好,不過我用長笑這個名字騙過辛禺,你別在他面前拆我台就行。」

  秀雅的小臉上並無不悅,略微蒼白的粉唇清晰地吐出讓他心下大定的話。

  ——她不怪他!

  龍淺微微笑,清冷的眉目間淨是滿足和歉疚。

  「好的。」

  「這鮮湯是林大哥做的,我給你盛了碗,你先喝點,那邊正在烤地瓜和鴨雀,好了我再拿給你。」龍淺小心翼翼地將碗遞過去。

  長笑接過來捧住碗,手上的熱氣頓時傳遍全身,抿一口,她好奇問,「林大哥是誰?」

  「是大哥的車伕小三,他本名叫林小三。」龍淺笑呵呵地答。「他跟我們一起過來,不過換了件衣服,你便不認識了?」

  長笑赧然。

  小三是個如雷貫耳的名字,但是倆人交集並不多,她也沒好好盯著看過,所以並不是換件衣服就不認識的問題,而是壓根就不知道是哪個。

  為了不再這個話題打轉,她又抿口湯,讚美道,「挺好喝。」

  鮮湯是由許多長笑不認識的菌菇野菜熬成,上面還飄著蛋花,看起來綠葉黃花,聞起來香濃馥郁,喝起來暖人心脾。

  長笑雙手捧碗,小口小口抿著喝了大半,一扭頭,看龍淺坐在旁側,抱膝看著她笑,不僅有些窘,碗底都是長長的野菜和褐色的菌菇,沒有筷子,總不至於讓她用手吧,可是若不吃完放在那裡,未免太過浪費,秋天林子中能吃的野菜本就不多。

  長笑正左右為難,忽見龍淺起身,朝她抿唇一笑,別在腰間的長劍陡然出鞘,銀色的利刃在空中飛舞,挽起朵朵劍花,晃暈了她的眼。

  明媚的陽光,草地上仗劍而舞的少年,那一次,她偷偷望去,也是這般讓人目眩神迷。然後,他誤傷了她,她卻指責他是故意,好藉機拉平恩怨。

  彈指三年,誰會想到,當初滿腔憤恨、倔強稚氣的少年會對她展顏微笑呢!

  長笑眨眨眼,龍淺一個優雅漂亮的收勢,停下,手裡那著兩根削的如小拇指的一半粗細圓棍,遞與她,「青樹枝很香也很乾淨,當筷子用不錯。」

  嗯。她頷首,低下頭細嚼慢咽。

  終於吃完,龍淺接過碗置於一邊,鼓起勇氣道歉,「長笑,早上我不分青紅皂白責怪你……」

  「沒事。」長笑打斷他的話,「本來就是我不對,裳姑娘也是好意,只是出於這樣那樣的原因,我不想接受。」

  清麗的臉上有抹超乎年紀的悲滄,即使陽光漸暖,草地上溫度慢慢變高,他還是無端發冷。

  龍淺怔然,沉默片刻,緩緩道,「你都知道了?」

  那麼,有何打算?

  心裡悄悄升起一線希望,如同久居地穴的人聽說陽光會照進來,猶如乾旱的土地上即將下雨。

  咚咚、咚咚……

  靜謐的林子中,彷彿能聽到他雜亂而緊張的心跳。

  良久,滄海都成了桑田,他聽到一聲略微倦怠的聲音,「不知道……」

  「也不想聽人家說。」

  「喔,我去再給你拿些吃的。」

  語畢,他愣愣地起身,抓著碗匆忙後退,驀地,腳下絆倒一根樹枝,趔趄著幾欲摔倒,他直起身,裝作鎮定地往回走,可腦子裡亂轟轟的,不斷有倦然的話語飄來蕩去。

  不知道,也不想聽人家說……

  不知道,也不想聽人家說……

  呵呵,多麼感人的信任!

  他走了幾步,靠在樹上,仰望著明晃晃的日頭,盯了會兒,酸澀的眼睛終是忍不住一眨,頓時,熱淚盈滿眼眶。

  龍贏然,你真是笨蛋!

  人家情比金堅,你剛才那番話,多麼像挑撥離間的壞人!

  龍贏然,你真是傻瓜!

  不愛又怎會在意呢?你無論說過多少傷人的話,長笑她都不會放在心上,所以才會雲淡風輕地說沒事,你居然還呆呆地過來道歉。

  呵呵……

  他裂開嘴,將滿眼的濕熱風乾在微涼的空氣裡,抬頭,清冽的笑容有抹恍然大悟。

  休息兩天後,繼續趕路。

  後來,長笑才知道田裳的毛病更嚴重,一旦受到刺激會頭疼欲裂,龍卓然私下幾句話把田裳的過去交代了下,她終於明白田裳失常源於當初被師父救後,接下來發生的慘劇。

  因為前後反差太大,導致田裳精神恍惚,而此時,田尚書不僅沒有好好安慰女兒,反而意圖將她嫁給京城裡惡名昭彰的花花大少,凌倉閣主看不過,做主將唯一的女弟子嫁於龍卓然,並囑咐龍卓然出去辦事帶上她,一來散心,二來歷練。

  不過,長笑卻覺得凌倉閣主此舉……大約想培養倆人感情,只是,龍卓然是鐵石心腸,而田裳大約一門心思用來找萍水相逢的莫斐嵐了。

  她心裡酸酸楚楚,看到田裳又有深深的憐憫和無措,最後決定,不管田裳做什麼,她都要忍著。

  憋吧,憋吧,憋死自己,也要管住嘴巴。

  事情還沒到真相大白的時刻,她所謂的委屈難受都是自找。

  不過,出乎意料,田裳卻躲的遠遠,無事時,一聲不吭地用茫然地眼神望著前方,偶爾輕輕落淚,偶爾含笑。

  長笑看著不對勁,害怕她又鑽牛角尖犯病,可是又真不想寒暄,猶豫很久,想到田裳的遭遇,心裡一軟,開始絞盡腦汁想話題,於是倆人的角色互換了。

  「天氣不錯,裳姐要不要去街上轉轉?」

  「裳姐平日裡都做些什麼?」

  「裳姐喜歡什麼口味的菜?」

  「奔波一天很累,裳姐先躺著歇息下,我找小二打桶熱水洗洗。」

  裳姐……

  ……裳姐

  辛禺晃馬過來,丟一句,「就說嘛,這樣看來才正常!」

  長笑冷哼一聲,當他空氣。

  十幾日很快過去,穿過金閌的附屬小國楨吳,就到了藏寶圖所指的位置木株嶺。

  楨吳說是小國,毋寧用大城形容更合適,一行人喬裝分批從門樓進來後,映入長笑眼瞼的是大片金黃的麥地,許許多多的農民在田中揮刀收割,還不時扯著喉嚨唱小曲。

  她震撼了!風翌的穀物總栽在山坡,稀稀拉拉幾株,而金閌,她走過的地方從未見過大面積種植的麥地。

  蕭瑟的秋風無端變的溫馨而幸福。

  田埂上,老人和小孩幫忙將麥穗裝進簡易的大板車,到處洋溢著一片和樂的氣氛。

  「輕歌將楨吳治理的很好!」龍卓然讚歎。

  長笑忍不住,問,「你認識王上?」

  嗯,龍卓然點點頭,輕描淡寫地說,「韓輕歌是燕王最疼愛的女兒,喜騎射,我剛入京那會兒認識,後來,她被嫁到楨吳和親,就斷了聯繫。」

  「怎麼不說她差點嫁給你?」辛禺在旁側嗤笑。「想跟我們家多才多藝的酥兒搶人,活該這男人婆被嫁到蠻夷之地。」

  長笑皺皺眉,她現在聽到辛禺說話就厭煩。

  想必這厭煩毫不掩飾地傳到了龍卓然心裡,只見他也皺眉,淡淡道,「楨吳的國君邱博天性殘忍狠毒,不尊倫理之道,將六旬以上的老人,天生殘缺的孩子丟到西山挖煤,以當地的野菜果腹,在其治理下,楨吳民不聊生,哀嚎遍野,五年前,邱波駕崩,因膝下無子,輕歌即位,大肆整頓不正之風,才使今日楨吳歌舞昇平,人民安居樂業。」

  「韓姑娘是位巾幗英雄,真是厲害!」長笑毫不吝嗇地讚美,扭過頭,亮亮地眼睛直視龍卓然,「我們路過這裡,去拜訪她嗎?」

  「又不是遊山玩水!」辛禺冷哼。

  「不了,韓輕歌不會想看到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琥珀色的眸子裡飛快閃過一絲歉疚,龍卓然垂淡笑著總結,「今晚大伙可以好好玩下,明日休息一天,我要聯繫早已到達的韓統領,匯整後,一起進入木株嶺。」

  楨吳的豐年祭已進入尾聲,但街上依然熱鬧。

  在這個生機勃勃的小國,長笑見到許多讓她感興趣的人和事,比如這裡做工並非全是男子和老人,也有年輕姑娘家,比如他們夜宿客棧的小二姐,街邊賣珠花的小妹,甚至城裡巡邏的捕頭也是英姿颯爽的少女。

  吃過晚飯,梳洗罷,長笑從窗口往下去,但見滿街紅色的燈籠,遠遠有處火把閃耀,人聲鼎沸,她心裡蠢蠢欲動,好想出去看看。

  正糾結著怎麼跟龍卓然說,叩叩敲門聲響起,長笑打開門,耀眼而清冷的白影靜靜站在走廊上,看到她,溫文一笑,見四下無人低聲問道,「長笑,要不要出去玩?」

  「好呀!」她大喜過望,然後,躊躇一下,又問,「我們私自行動,你哥同意嗎?」

  「帶上我就行。」清朗的聲音中有著不加掩飾的笑意,長笑一抬頭,就看到三丈之外,龍卓然在樓梯口閒閒而立。

  「等等——我叫下裳姐。」逛街的慾望大過跟龍老大保持距離的決心,長笑擺手,扭頭問靠在床側看書的田裳出不出去玩,田裳輕輕頷首,於是,再加上硬湊過來的辛禺,一行五人,趁著皎潔的月色,順著城中河香溪,朝熱鬧處走去。

  如果長笑知道會遇上韓輕歌,如果長笑知道後來發生的一切,她鐵定要求不休息,連夜離開,不止她,相信田裳之外的所有人都會做出這個決定,可是,沒有人能預測將來,所以,故事是這樣開始——

  五人走到人潮擁擠處觀看台上豐年祭歌舞時,被擠散,長笑後退幾步,看到台邊有幾棵高樹都坐滿了人,其中有棵細細的枯樹,沒人坐,她一喜,想也不想躍至樹上,剛坐下,忽覺不對,嘩啦一聲,枯樹開始往前倒塌,長笑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反應,等醒悟過來,龍淺已挾著她站立一旁空地,而那根枯樹卻原地未動。

  驚魂未定的長笑也顧不得觀看台上,她湊過去研究害人的枯樹,才發現是豎在地上有幾根枝丫用來晾衣的木樁,木樁扎根不深,所以不能站人,當地的群眾都知道,沒人去坐。

  幸好這離看台有些距離,周圍人不多,不然龍淺速度再快也趕不過來,更別說能將木樁踢回遠處,抹一把冷汗,長笑正暗自慶幸,忽聞前方一陣喧嘩,緊接著,在外圍負責巡邏的兩個捕頭衝了進去。

  之後的事情很喜劇,很狗血,很天雷!

  大約是辛禺非禮小姑娘被抓住,接著被經常微服私訪的韓輕歌認出,再然後,一行人連夜被強行接到宮裡。

  說強行是指在龍卓然極力表明有要事需明日離開的情況下,韓輕歌大手一揮,調動軍隊團團將他們圍住,不顧所有人鐵青的臉色,笑嘻嘻的請君入宮。

  入宮一住又是兩天,每日好歌好舞好酒好菜,韓輕歌絕口不提放他們離開之事,終於,在龍卓然按耐不住決定硬闖時,她擺下晚宴說是送別。

  這幾日除了剛進來那夜,寒暄幾句場面話,韓輕歌其它時間均未露面,只囑咐家僕不允許他們外出。

  這樣磨蹭,卻弄得龍卓然和辛禺沉不住氣,可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只好忍下這口氣,是以乍聽說舉行送別宴會,立即愉悅的答應。

  那個夜晚,雨橫風狂。

  殿外雨聲淅淅瀝瀝,打的白蕉樹葉沙沙作響,殿內琴聲錚錚,餘音空靈,繞樑不絕。

  紫金獸紋爐內裊裊沉香燃起。

  牆壁上,幽幽發光的夜明珠和熊熊燃燒的火把將整個宮殿映襯的亮如白晝。

  韓輕歌並未叫其它人作陪,她坐在稍高的主人大座,朝左席微微一笑,道,「多年不見,諸位風采依舊,前日裡輕歌太忙,照顧不周,先自罰一杯,以表愧意。」

  說罷舉杯,一仰而盡。

  左席拜訪三個雕花黃梨木矮几,龍卓然,辛禺,龍贏然依次而坐,長笑跟田裳被安排在右席。

  韓輕歌說完,龍卓然舉杯,嘴裡說著「不敢,不敢。」也喝了小口。

  辛禺沉著臉,一聲不吭,活脫脫別人欠錢沒還的樣子。

  韓輕歌見狀,也不在意,將頭轉向右邊,好奇地問,「這兩位姑娘是?」

  「我是田裳,龍卓然的師妹。」田裳飛快道。

  「我是梅卿卿,龍卓然的……」長笑遲疑,正想著要不要在韓輕歌面前編個假身份,就聽對面的辛禺不懷好意地道,「韓妹妹離京早,不知道卿卿,她啊,是卓然最疼愛的夫人,也是靈帝剛封的昌樂公主,論品級,跟你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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