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
「還能有什麼關係?自然是男人跟女人的關係。」莫斐嵐輕笑,手一鬆,長笑順著他的身體滑落在地,頓時,她擺的那個很氣勢的POSE立即變了味道。
男人……女人?
長笑傻眼了,憤懣了,糾結了。
眼淚還未飆出眼眶,只聽上方那個陳世美又漫不經心地補充道,「她是龍卓然的女人,我是李長笑的男人,換句話說,就是毫無關係。」
長笑這時已經完全聽出某個無良的師父又在逗她玩,她臉不紅氣不喘當作沒聽到那話中的曖昧和調戲,很沒氣質地丟一個白眼過去,雙手拽著他,繼續囂張地盤問,「所謂的有恩是怎麼回事?」
「就是我和盈祁只所以能旁若無人的出入龍府,以及你那麼容易的離開,全靠她暗中幫助。」這次莫斐嵐倒是答的爽快。
啊?長笑被這答案雷的說不出話,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無緣無故,田裳幹嗎幫我們?」
她可沒忘記田裳姑娘不僅是龍卓然的師妹,而且精神不大對勁,估計沒人有本事買通。
「我在軍營時,有次外出辦事,曾順手救過她。」莫斐嵐也不釣人胃口,淺淺笑道,「我老早就忘了這事,偏偏她還記得,所以得知我打算救你出去,就暗中助了一把。」
看起來是件簡單的事情!長笑心想,不然師父也不會這麼輕描淡寫的說出來,不過也不對,師父這人,越是有問題語氣就越淡然,還有,照剛才他的說法,田裳完全是報恩,這之後就該沒有牽扯才對,師父幹嗎還說有恩於他?
長笑左瞅瞅,右瞅瞅,想問,又覺得這話說出來失之俠義,好像她對師父剛才救田裳的事耿耿於懷一樣。
「都明白了嗎?丫頭,還有問題嗎?」莫斐嵐彷彿看出她的游移不定,踱了兩步,走到她左側,低下頭,揶揄地笑。
「沒,沒了……」電光火石間,長笑決定大度地把這件事丟到一邊,於是,慢吞吞說道。
頓了一下,她忽然又想起田裳初次發病提到一個莫大哥,於是很沒出息改口道,「等等,我還有一點點小疑問。」
「說。」莫斐嵐撇過頭,眼裡飛快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憂慮。
「田裳是個大美女,看樣子對師父也有好感,你難道不曾動心?」長笑轉過身,仰起臉認認真真地問。
莫斐嵐鬆了一口氣,他伸手將長笑環在懷裡,含笑答道,「不曾。天下絕色多了去,再說,女孩不會因美麗而可愛,而是因可愛而美麗……」
狹長的眸子微微挑起,勾起一抹妖嬈的弧度,他盯著她的眼睛,淺笑吟吟。
長笑是被莫斐嵐打擊慣了的,所以乍聽到這般溫情脈脈的讚美,先是發傻,而後臉居然不爭氣地紅了。
心裡僅有一絲清明告訴她,鎮定,鎮定,師父說話向來都是糖衣跟炮彈齊飛,不能喪失警惕。
可是……他含蓄的誇她可愛吶!長笑心花怒放,忍不住問,「那師父是喜歡長笑的性格了?」
「自然。」莫斐嵐眼中掠過幾道細細的笑意,「長笑總該對自己有些自信,我喜歡的是你,跟其它並無多大關係,所以別人再美麗與我何干?」
天哪!天下紅雨了!天下青蛙了!師父居然明明白白地說……喜歡她!
長笑很沒出息地笑彎了眼,頰上紅粉飛飛,「那個,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當初真是不幸附身到貓呀狗呀身上,跟師父相遇,你還會像這樣喜歡我嗎?」
她話音剛落,晴天上空忽然天雷轟隆。
莫斐嵐黑著臉打消她不切實際地幻想,咬牙切齒地道,「八成會收你當寵物,然後用來試藥。」
那你還敢說跟其它無關?要真喜歡我的性格就該回答說,要來一場轟轟烈烈跨種族之戀嘛……
長笑暗自嘀咕,可是沒勇氣把這話說出口,看頭頂的俊臉黑綠黑綠,她聰明地選擇默不作聲,最後,還是莫斐嵐歎口氣,摸摸她的秀髮說道,「其實,有時候我也想,如果你不是附身到梅卿卿身上,或許我們會錯過,可能會相遇,只是時機已晚,一切便不會像現在這般。」
「長笑,我無法說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都會毫不猶豫地愛上你,那太不切實際,我只是慶幸,你成了梅卿卿,而我,是她的師父,我們有機會相處,有機會彼此喜歡。」
師父……
長笑輕輕地喚,眼眶中波光瀲灩。
沒錯,她並不相信他的說辭,才故意問那般看似笑話實則刁難的問題。
有時候也不免惶恐,如果她不是梅卿卿,又會怎樣?可能遇到另外的人,經歷另外的事,或許還能遇到他,或許這輩子也不知道這個人。
師父說的好——他慶幸她成了梅卿卿,再最恰當的時機倆人相遇。
所以她亦不用懷疑他所謂的喜歡中到底有幾分給了長笑的靈魂,有幾分屬於梅卿卿的相貌,更不用試探他會對田裳動心的可能。
長笑眨眼淺笑,眸子裡水光蕩漾,麗色怡人,如花落清泉石上流。
「師父。」她脆生生地喚道,「我也慶幸,我成了梅卿卿,更慶幸在遇到一個叫莫斐嵐的男子時,他未娶,我未嫁……」
話說到一半,腦海裡不期然跳出一雙銳利的眸子,長笑頓時無精打采起來,「唉,故事有個美好的開頭,可是,梅卿卿中間為啥要嫁給龍卓然呢?這真是她人生的白壁上無法掩飾的污漬。」
她總有本事用簡單的一句話挑起他心頭最深的愧疚!
莫斐嵐輕輕歎氣。
「長笑,是我……不好。」他艱難地說,微垂下細長的眼瞼,低低道,「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如果相遇的最初,便帶你離開梅家,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相遇的最初,你不是挺討厭我的嗎?」長笑拽著莫斐嵐的袖子,搖搖頭,「師父不必為沒有很喜歡我之前所做的決定後悔,那時,我們誰都不知道將來,老實說,這場婚姻讓我最糾結的就是——」
長笑拖長聲音,看到上方的俊顏略微緊張地皺起眉頭,才笑嘻嘻地說,「喏,我跟師父彼此喜歡在先,可是又因為不得已的原因嫁給龍卓然,婚後又跟師父私相授受,弄得師父好像小三,要知道我可是一向討厭小三這種生物!」
長笑胡言亂語說完,沒聽到預期中輕笑聲,她抬起頭,見莫斐嵐依舊皺著眉,很認真地問,「何謂小三?」
「就是第三者,凡是橫插一腳,破壞人家夫妻倆感情的人。」長笑理所當然地回答。
莫斐嵐深思了一下,才慢條斯理地說,「長笑可以不用考慮這個問題。」
「第一,你和龍卓然沒有感情;第二,你是妾,算不得妻;第三,要是你非要把妾也算成妻的話,我記得你們夫妻林林總總也有四人,未來或許會更多,說我是小五還差不多。」
……
長笑無語了。
她亂扯一通本來是為了開解他,結果呢……他看來倒是無事了,只是悶的人卻變成了她!
哎……她怎麼忘了,彪悍無敵的師父根本用不著人家勸慰!不過,他剛才的話裡到讓她想起另外一件事。
「師父,你有沒收什麼妾室之類?」長笑沉默一會兒,勇敢地問,雖然盈祁告訴她沒有,她還是想聽他親口說出。
「你說呢?」莫斐嵐抓起她垂在身前的秀髮在之間輕繞,漂亮的鳳眼閃著調侃,「我自小一半時間隨著師父習武,一半時間在軍營跟那些粗魯的漢子廝混,沒時間接觸外面的姑娘,所以也沒機會做一個左擁右抱、風流倜儻的少年郎,真真遺憾!」
那便是沒有了!長笑鬆了一口氣,說實在的,要真是蹦出這麼一個人,她還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有什麼好遺憾?師父你這樣總比後院起火來的好些?你想想,古往今來多少妻妾爭寵害得家宅不安的事?您老的做法絕對是英明!」杏眼裡閃著藏不住的笑意,長笑抓著他的衣袖作祟拜狀。
「得了。」莫斐嵐忍俊不禁,伸手在她俏臉上捏了一把,「我們邊走邊聊,時候不早,得去前面城鎮上雇一輛馬車,下一個城鎮有點遠。」
「我們去哪?」長笑這時總算想起問正事。
莫斐嵐忍住笑,一本正經地回答,「帶你去金閌見公婆。」
金閌?見公婆……
長笑愣了好久忽然明白過來,她臉一紅,隨即佯裝鎮定地打岔道,「可是,我記得龍卓然父母早逝!」
於是,某個想逗徒弟臉紅的師父華麗的黑了臉!
這個城鎮不遠,倆人趕到時,太陽還在頭頂掛的老高。
尋了一處客棧,長笑休息,莫斐嵐去集市上買馬車以及簡單的物品做路上用,等一切準備妥當,天色已晚。
長笑考慮到這一路去金閌和龍卓然同路,於是有意放緩速度,莫斐嵐想了一會兒說,「盈祁和你哥在找他麻煩,所以,他的速度不會很快,要是我們故意放慢了行程,反而會碰到一起,還是按原計劃快些趕路好。」
長笑一聽很有道理,遂狗腿地亂拍一通馬屁,決定一切以師父的指導為行動方針。
又過幾日,長笑驚奇地發現,莫斐嵐對風翌的熟悉居然不下於對金閌和清澤,忍不住問:「師父,你是不是也曾來到風翌做過奸細?」
奸細?真難聽!莫斐嵐敲她的頭,沒好氣地道:「不管是領兵作戰,還是採藥挖礦,不對地理位置熟悉怎麼能行?」
是這樣嗎?長笑抱頭,裝作很委屈地說:「可是,也不用熟悉到連什麼地方有家客棧,哪家客棧環境舒適也清楚吧!」
她含沙射影的取笑他探子當的不合格,心思都花到其他地方了。
他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譏:「這不算什麼,比起某人採礦採到各地的市集上,我這真的不算什麼?」
日子在倆人嘻嘻哈哈吵吵鬧鬧中溜走,不久,就到了風翌和金閌的交界處——連水城。
兩國交界處的地帶,本是由風翌和金閌共同派人管理的,可前段時間那場戰爭,使得這座山城的歸屬地正式屬於風翌,換句話說,出了連水,就是金閌。
近晌午的時候,倆人還在離連水不遠的林子裡休息。
不是趕路累了,而是長笑姑娘駐馬,突然道:「春光大好,我們野炊吧!」
莫斐嵐斜睨她:「你會做飯?」
「當然不會。」長笑皺起秀氣地眉,很不屑說。「師父見過哪個大家閨秀在野地裡殺雞宰兔的?」
「哦,大家閨秀?」莫斐嵐笑的揶揄。「既然大家閨秀不會做飯,那我們還怎麼野炊?」
「師父不會嗎?」長笑瞇起眼,慢條斯理地說。「不是說不管當將軍還是做藥師,都要先學會野地生存訓練,這其中應該包括野營吧!」
「呵呵。聽你瞎扯!莫斐嵐笑的寵溺,翻身下馬。
唔,凡是沒發生過工業革命的時代都好!山清水秀,鳥魚花香,外帶飛禽走獸多多,隨便停個地方,稍微有點本領的,就不用擔心會餓死。
長笑邊感慨邊去揀柴火。
能幹的師傅去打鳥捉魚了,無用如她,只得四處轉轉揀點乾柴。
嘻嘻,日子真美好!長笑伸下懶腰。
很快一切就緒,長笑眼巴巴的盯著活蹦亂跳的野兔,錦雉好久,才為難地說道,「待會兒能不能讓這些小東西安樂死?」
「安樂死?」莫斐嵐不解。
「就是那種毫無痛苦的死法!」長笑解釋著說。「算了,隨便你處置好了,反正只要不讓我看見就好。」
「長笑怕見血?」莫斐嵐蹙著眉頭擔心地問。
「不是的。」長笑搖搖頭。「你不明白的,我只是太虛偽而已,又想吃它們的肉,還要裝不忍,唉,真鄙視自己。」
呵呵。他輕笑。
等一切準備妥當,可以開始的時候,忽然冒出一個大問題——沒有調料!
於是倆人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師父極沒道義的撇清責任,問:「那個誰提議要野炊的?」
「是我。」長笑乖乖地舉手,然後又轉頭說。「可是,作為一個合格的廚師,做飯之前不都要先檢查一下東西備齊了沒嗎?」她笑嘻嘻地將球踢給了回去。
倆人還在互相推諉,天色忽然暗沉下來,長笑望望天,然後神秘兮兮地說:「我有預感,馬上會下雨。」剛說完,辟里啪啦的雨點便落了下來。
莫斐嵐勾起唇,沒好氣地道,「你的預感還真靈,不過,能早一個時辰就好了!」
長笑披上雨披,笑嘻嘻地道,「所謂事後諸葛亮就素醬紫滴!」
莫斐嵐無語。
所謂的一場野炊就以兩匹馬急促的沓沓聲離開而告終。
真是——不幸!
很快便到城門,守門照例去盤問一翻後放倆人進去。
因城中不得縱馬,怕傷及無辜,倆不得不下來牽著馬走,隔了老遠,還聽到城門小兵吶吶的低語。「老周,你看到沒,剛才那倆個人生的可真俊,特別是那男子,那張臉,嘖嘖,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俊的男人。」
這一路上,只要是在城鎮,總免不了聽到這樣的話。
長笑由剛開始的不自在到習慣,莫斐嵐似根本沒注意到別人的眼光和言語。
雨點由急轉緩,但還是淅淅瀝瀝的,路上有行人躲在屋簷下避雨。
倆人淋不到,但也被雨水掃了些許,長笑憂心地催促道,「快點走,要趕緊弄點熱水洗洗,不然,得了風寒可不好。」
「就快到了。」莫斐嵐側過頭,淡笑著說,「前面有家客棧,服務很好,環境設施也不錯。」
雨水順著額際的發落在連他的臉上,狹長的鳳眼微垂,隔的很近,長笑能看到那長長的睫毛輕輕一眨,他忽然抬眼,唇畔秦著一抹笑,斜睨著她壞壞地道:「長笑,你在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不告訴你。」她錯開臉,悄悄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