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個時候，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以為自己成功了。

　　只是忽然覺得手指有些疼。

　　漫不經心得把左手放到眼前一看，

　　四個手指上竟都有個小孔，慢慢向外冒著血。

　　怎麼回事？

　　我皺眉。

　　身體卻已經不受控制得癱軟在地上。

　　匣子頓時落地，不知道裡面裝了什麼，發出巨大的聲音。

　　由重到輕，綿綿不絕。

　　我的意識，隨著聲音迅速得模糊。

　　…… …… …… …… ……

　　就像很多香港片一樣，我是被一盆冷水潑醒的。

　　李嬤嬤的嘴臉如我初見時一般醜陋。旁邊站著七八個男人，是朱翠園的護院和龜奴。

　　一見我醒了，她手上的鞭子劈頭蓋臉的打過來：

　　「小賤人！你好大的狗膽！」

　　「你這個賤人，我給你白吃白住，簡直是你的再生父母，你居然還敢偷我的東西！」

　　「今兒個我就打死你！」

　　還沒等我閉上眼，鞭子已經落在身上。

　　火燒一樣的疼。

　　我想躲，可是無處可逃。四肢都被牢牢得綁住，固定在一張椅子上。

　　她打了一陣，好像沒了力氣。

　　看著我蓬頭垢面，渾身是血的樣子，得意地笑了笑。

　　她走上來握住我的下巴：

　　「看你這沒用的樣子，想不到還挺倔。老娘也不是沒心沒肺的人，你只要說一句：『我是賤人！我願意做婊子！』我今兒個就放過你，怎麼樣？」

　　我心頭一陣火起，沒來得及細想，已經重重的呸了一聲。

　　其實當時真是太過激動，不過一句話語，只要能保住性命，又打什麼緊。

　　李嬤嬤當然氣瘋了，抬手就給我一巴掌。

　　出於本能，我頭一偏，躲開。

　　「好啊你！想翻天了是不是！」

　　她陰沉沉的笑了笑：「你有骨氣，老娘到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少骨氣！」

　　「小的們，平日裡你們都說嬤嬤我太小氣，今兒個我就大方一次，這個小妞本來有點姿色，又是個清倌。我原本估摸著給她找個爺們開開苞，可是看她今天這麼不識抬舉，我就大方一次。在場見者有份，隨你們高興，就算弄出人命來也有我頂著。反正這小姑娘是我在雪地裡撿的，沒有戶籍，官府也不會管。好了，你們找個地方去樂子吧！」

　　她這話一說完，在場的七八個男人都發出歡呼聲。

　　他們那種赤裸裸的慾望讓我心驚。

　　這是一幫禽獸！

　　我會死在他們手上！

　　再也顧不得什麼尊嚴，我撲到李嬤嬤的身邊，哭著哀求：

　　「嬤嬤，您饒了我吧！求您了，以後你要我做什麼都行……」

　　她冷笑連連，看都不看我一眼，轉身走了。

　　「嬤嬤，嬤嬤！」我還要求她，卻被一雙手抱住，扔到了地上。

　　然後他們把我的繩索解開。

　　我開始面對這輩子最大的恐懼。

　　這個時候他們似乎已經商量好了順序，一個人走過來，把我扔到桌子上。

　　桌上的碗碟被掃落到一邊，殘餘的飯菜湯汁還在桌上。

　　他的嘴湊過來，帶著強烈的腥臭。

　　我幾乎要嘔吐出來，扭轉了臉孔拚命掙扎。

　　他的手粗糙而野蠻，猛烈得掐我。

　　後面的人退出了門外。

　　「不要，不要，求求你！」我哭得不能自己。

　　「吵什麼吵，臭娘們兒！」

　　他抬手就給我一個巴掌。

　　我的頭髮都被他打得飛起來，嘴裡一甜，吐了口血。

　　此時我終於明白，什麼人也救不了我。只有我自己能救自己。

　　這個念頭就像閃電一樣，把我混沌一片的頭腦打亮。

　　我鎮定了自己，努力尋找有什麼利器。

　　雙手摸索著，終於摸到了一根物事。

　　我心中一喜，扭頭一看。

　　居然只是一根筷子……

　　忽然覺得胸口一片涼，那個人已經撕開我的上衣。

　　伸手要碰我。

　　我閉上眼睛，咬牙。

　　右手使出平生之力。

　　「噗！」的一聲。

　　筷子插入他的耳朵。

　　通耳殺，

　　從最薄弱的耳膜處進入，穿進顱骨，插入腦漿，破壞神經系統。

　　中者立斃。

　　粘稠的血，混著白乎乎的腦漿，順著竹筷流到我手上。

　　我緊閉著眼，一動不動。

　　血的腥氣，強烈的刺激著我的感官。

　　嘴一張，我無法忍耐的嘔吐出來。

　　可是還沒有完，一切才剛剛開始。

　　有人推門進來，高聲叫：

　　「老三，你好了沒有？」

　　他拍拍那個人的肩膀。

　　當然不會動。

　　他有點奇怪，大力得推了推。

　　那個人從我身上滑落下去。

　　他瞪大眼，不敢置信看著地上的屍體。

　　然後抬起頭。

　　「啊！！」

　　他慘叫。

　　我手中的竹筷穿透他的眼睛。

　　眼珠隨著鮮血滾落在臉龐上，慢慢得淌。

　　我心中忽然有種奇妙的快感，喉頭不再上下湧動，頭腦也異常清楚起來。

　　那種鮮血的腥氣，居然讓我有嘗一嘗的衝動。

　　他的慘叫聲沒有停，幾乎響徹了整個朱翠園。

　　我撿起了他的刀，站到門邊的桌子上。

　　「什麼事！張五你鬼叫什麼！」

　　有兩個人衝了進來。

　　我只覺得自己的頭腦從來沒有那麼清明過，

　　騰身，

　　躍起。

　　利用身體下墜的力量，

　　在他們的後方揮刀。

　　左邊的那具身體在刀光後倒下。

　　腦袋與身體分開。

　　像球一樣，滴溜溜滾出去。

　　那眼睛瞪得很大，看著不遠處的沒有頭的身體，

　　一臉的不敢置信。

　　動脈裡的血噴上樑柱。

　　空氣中開始瀰漫著新鮮血液的味道。

　　另一個人轉身看到我，

　　渾身發抖！

　　嘴唇顫動，朝我跪下來：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我高高地舉著刀。

　　他撲上來拖住我的褲腳。

　　刀面如鏡，

　　我矮身一避，後面的大刀劈下。

　　那個人在我面前裂成兩半。

　　我不等身後那人把刀拔出。

　　手上的刀已經捅進他的咽喉。

　　我的臉貼著他的。

　　我的眼睛，映在他的眼睛裡。

　　是赤紅色。

　　門外的人尖叫連連，忙著向四處逃散。

　　我提著刀出門。

　　刀背如雪，

　　映著刀刃上滿滿的鮮血，

　　格外的妖艷動人。

　　…………

　　後面的記憶，大部分都模糊了。

　　好像是又殺了幾個人，但殺了幾個，殺個哪些，記得不是很清楚，連那些面貌，也在第二天便忘記了。

　　唯一有點印象的，就是從李嬤嬤的手中搶回了那把匕首。

　　因為等我冷靜下來之後，發現手裡的兵器已經換過。

　　具體的細節，居然一點也記不得……

　　夜風吹過來，帶著露水。

　　我摸了摸臉，

　　粘糊糊的一片。

　　低頭看自己的衣物，

　　是血色。

　　粘著一點一點的血塊。

　　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柔軟固體。

　　慢慢抬頭，

　　風吹到臉上。

　　視覺和聽覺逐漸回復。

　　外面的聲音很大，好像在叫嚷著什麼。

　　我沒有多加思考，匆忙從後門溜了出去。

　　那個時候，天色好像慢慢亮堂起來。

　　我自來到這裡之後，從沒有出過朱翠園的門。

　　看著古舊的街道，簡直茫然不知所措。

　　哪一條是大道？哪一條是小路？

　　哪一條能到城門？又要怎樣才能出城？

　　我沒有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往前走。

　　我想，只要能走到荒涼的地方，被人發現的可能性就要小些。

　　那一個晚上，其實真的很運氣。

　　大約走了一刻鐘的時間，居然讓我看見一條小溪！

　　我不敢狂奔過去，

　　偷偷摸摸的躲在草叢後面，

　　只露出兩個眼睛。

　　那條溪裡面，

　　有人，

　　在洗澡……

　　古人喜歡在天沒亮的時候洗澡嗎？

　　我吞口唾沫，手心冒汗。

　　我現在一身鮮血，恐怖得像個鬼，無論誰發現我都會懷疑。

　　況且追兵在後……

　　我默默的蹲著，等著那個人離開。

　　過了很久，也許不久，

　　我心急如焚，

　　這個人到底什麼時候走啊？

　　我想要喝點水，洗個澡。

　　否則我這樣滿身鮮血的，怎麼跑路？

　　我靠近了點，

　　是個男子，

　　洗著澡，還唱歌……

　　我聽不懂他唱什麼，可是歌聲很嘹亮，帶著不知名的愉悅。

　　他似乎心情很好，邊唱邊打著拍子，水花一陣陣。

　　我忍不住想聽清楚些，

　　爬，爬，爬

　　再爬近一點，

　　腳下忽然一絆，

　　連忙抓住身邊的高草。

　　草不夠硬，一扯便斷。

　　我結結實實的摔下去。

　　「誰？！」

　　湖中的人飛離水面，用一隻手就把我拽了起來。

　　我抬頭，清晰的看到他的臉。

　　原諒我不算出色的記性，時至今日，我已經忘了他的長相，只記得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似兩汪墨色的溫泉水……

　　他看著我，露了個笑容：

　　「喂，你偷看我洗澡幹嗎？」

　　我不敢答話，縮著身子向後退。

　　他乾脆蹲下身子，靠近我：

　　「好吧，你要看就給你看。」

　　他還扭兩扭：

　　「看啊，怎麼不看？」

　　他裸著身子，皮膚上的水珠折射著初升的陽光。

　　我忍不住巡禮一周，臉龐熱得像要燒起來。

　　「嗯……你身材很好……」

　　我聽見自己說。

　　他摸摸下巴，露出不滿意的神情來：

　　「喂！我可不是隨隨便便讓別人看的，你就不能多說點兒？」

　　我沉默……

　　古人不是應該很含蓄的嘛……

　　「喂！」他又靠近了點，好像有話要說。

　　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了聲音。

　　「你們兩個到那裡搜搜看，我們到前面去，搜到了就直接帶到衙門！」

　　「是，大人！」

　　心猛地一跳，這些人是來抓我的！

　　看來已經有人報告官府。

　　我盯著眼前這個人，

　　緊握匕首。

　　此刻人命在我眼中，輕賤如鴻毛。

　　他也聽到了聲音，抬頭往遠方看了看，又轉過頭來看我。

　　然後他笑了，笑得很輕鬆，很愜意。

　　好像他現在衣著整齊，正坐在一家客棧的餐桌上，等待享用美食。

　　「怎麼大清早這麼多人？」

　　他摸摸下巴：「莫非都知道本大爺在這裡？」

　　我沒心情和他說笑，伏下身體，幾乎貼住了地面。

　　忽然，眼前一陣黑。

　　一件長衣蓋在了我身上。

　　搞什麼鬼？

　　我連忙伸手撥掉，轉頭瞪他。

　　「你幹什麼？！」

　　我做口型，不敢發出聲音。

　　他嘻嘻笑，微微啟唇。

　　我沒看見他在說話，但他的聲音卻清清楚楚得傳到了我的耳朵裡：

　　「喂！有本大爺在旁邊你不要東張西望的，告訴你，你今天運氣不錯，碰到本大爺我。記好了，你沿著這條河往西走，有一個亂葬崗，那裡沒有士兵把守，可以通到城外。」

　　我抓緊那件長衣，還是不動。

　　他挑眉：

　　「喂！本大爺難得心情好，肯作件善事，你給我合作一點！」

　　拜託，你沒看見有人在搜查啊！我一跑動不是誰都發現了？難道要我飛過去哦！

　　我瞪他，努力瞪他，要是能和他一樣不出聲就說話，我一定狂罵！

　　他也瞪我，眼睛瞪得溜圓，

　　過了會兒忽然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

　　「嘿，我忘了你武功很差……」

　　「……」

　　遇到這樣一個人，唯一應該做的事就是翻白眼。

　　這時候那兩個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大概離我們只有一百米。

　　我側耳傾聽，從腳步聲來判斷，這兩個人武功似乎不高。

　　我現在人在暗處，殺他們並不難。

　　但是怎樣才能不發出聲音，這一點太過困難。

　　我還在考慮，旁邊那人忽然響亮的笑了一聲。

　　我一驚，匕首出鞘。

　　他卻縱身一躍，

　　在半空中劃了道漂亮的弧線，

　　落入湖心。

　　水花清脆，

　　湖面蕩漾，

　　漣漪陣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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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在這種性命攸關的情況下，我想我會喝一聲彩！

　　「什麼人！」

　　兩個衙役聽到聲音飛快得向湖中奔去，堪堪從我身邊跑過。

　　我沒有時間回頭看那個人的情形，矮下身子，迅速得往西邊逃離。

　　他並沒有騙我，過了亂葬崗，空城縣的城門已經遠遠的在我身後。

　　我脫下渾身染血的衣服，胡亂往臉上抹了一把。

　　然後穿上他的長衣。

　　那個時候，我以為我再也不會回來。

　　TO LuciFer:

　　女主角是學過武功的，我上一章提到過，白裳曾經教過她一點武功。

　　而且後來路希夷也教過她一些，所以總的來說她的武功還是可以的，

　　第三章好像提到過，她打一些小羅羅還是可以滴……

　　雖然這次殺人的時候她才剛學了一點，但是因為對付的人是一般的護院和龜奴，

　　所以看起來好像在切西瓜……

　　關於結局：

　　好像有很多人擔心是不是悲劇，大家安啦，雖然不會有happy ending， 不過

　　不會太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