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比「壞」（二）

　　兩天前，數百武林精英意外墜入秘境，面對先人遺留的玄妙機關，精英們損失慘重；之後，七隊二十八人探進秘境核心。如今，半路留下的數百人安危不明，七隊人則悉數身中頑毒。

　　二十八人裡，其中兩人在眾人中毒前死亡，而在眾人中毒後，除武林盟主蕭淵外的江湖老酒隊的最後兩人，在進入盡頭的恢宏洞穴時，因見寶起異心智動搖，死於寶藏之前。於是，算上半途加入的容雲與葉欣兒，目前共二十六人。

　　放血，引蛇。

　　除了五位女性，血量公平起見，男人們每人一道血口。

　　放血時，司徒楓趕在容熙之前，伸手止住了容雲的動作，另一手引魂勾一閃，在自己手臂上又劃了一道血口。

　　眼下的情況，幫容雲節省鮮血，司徒楓的選擇很明智，容雲也明白這個道理。

　　「謝謝。」容雲道謝，沒有拒絕司徒楓的好意。好友之間，情義如此。

　　一旁容熙看在眼中，放了心。然而，因為一時相處不熟練而被血楓搶了先，不得不承認，他感覺有點失落。

　　大量的血腥之氣，可以招引巨蟒，然而卻也極易使得巨蟒狂性大發。

　　葉欣兒在江清淺的保護下隱蔽在了比較安全的遠處。

　　左東靈依舊被容雲點穴控制著，由於不能說話，他便用眼神示意容云：大戰在即，是不是該放開我了。左東靈相貌陰柔，平時還總是一副睡不醒的樣子，誰被他柔弱地看一眼，當真很容易會產生「我在欺負人」的感覺。

　　然而，容雲看了看左東靈，微勾唇角，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道：「抱歉，恐怕只能委屈閣下。」

　　容雲純黑的眼底，一如既往地深明迷人，只是其中深意，無從探尋亦無跡可尋。

　　「……」左東靈。

　　容雲轉身後，無人可見的角度，左東靈深深地看了容雲一眼，這一眼包含著興味，帶著歲月的洗練。

　　就這樣，左東靈自己抗議無效，而其他人，經過昨天一天的徒勞，他們早已經放棄，懶得再為左東靈的自由糾纏了。

　　此刻辰時中，絲絲日光從洞穴頂部的天孔中斜射而下，暈染在叢叢繁花之上，泛起瑩瑩的紫色，是種說不出的幽深詭秘。

　　這樣的情境之下，眾人基本以自己的隊伍為單位，尋找有利地點，背背相靠，嚴陣以待。

　　靜寂，屏息，細小的滴水聲都彷彿越來越響……

　　「沙沙——」，幾乎無法察覺的聲音……

　　哪裡？

　　抬頭。

　　……幽暗中，一條中腹足比成人身體粗細的巨蛇赫然盤掛在洞頂！

　　巨蛇光滑如緞，蛇體上是紅黑相間的網狀花紋，悄然從洞頂吐著蛇信探頭而下，在眾人發現它的那一瞬間，同時張開血盆大口發起猛擊。

　　必須承認，蛇類都是天生的獵手，這一擊迅捷而無情。幸好眾人事先準備充分，站位比較有利，直接目標——紅塵白蓮隊的、號稱武林第一美女的林穎冰，最終有驚無險地避開了。

　　林穎冰站定後，持劍而立，臉色變了變，再次努力恢復了跟她最崇拜的令狐公子一樣的表情，淡淡的高貴，淡淡的優雅，淡淡的傲氣。

　　同隊號稱江湖第一美女的封如菲見林穎冰遇險，情急之下，眼中現出一絲擔心。

　　令狐玄，東方淼，一個表情淡漠，一個表情戲謔，但都是眼睛看著洞頂，一副一切盡在我心掌握的表情，完全沒有把任何事物放在眼中。

　　然而，沒有吃飽的神秘巨蛇，在鮮血的引誘下，其冷血無情的正面攻擊，超乎想像。狂蛇擺尾，抓住破綻，便會凶狠地咬下。

　　兩日來的共同歷險，眾人多少也都瞭解了些同行者的特點。都是聰明人，關鍵時刻該怎樣配合，無需多言。

　　出初茅廬隊的小輩們，互相小心照應著，見縫插針攻擊。江湖老酒隊，雖然如今只剩盟主蕭淵一人，但他保持著自己剛毅沉穩的武風，擔當吸引巨蛇注意力的主力。天南海北隊的四位名俠，此時也沒有落後，發揮著他們的經驗，輔助蕭淵牽制巨蛇。

　　容熙手提長槍荒神，主攻。

　　司徒楓勾魂引緊貼著巨蛇，攻擊牽制相結合，楓光明媚隊的其他人凝神輔助。

　　宮毓卓雖然身份有些尷尬，但他經驗豐富，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至於容雲……他負責溜邊，順便「保護」左東靈。

　　斗蛇持續了一段時間，若在平時，眾人沒有中毒，巨蛇再兇猛也早已倒下了。然而，七情六慾散限制了眾人的發揮，大家都不得不把真氣與氣血運行壓制在安全線之下，並且不能進入盡情戰鬥的情緒。

　　這一點可說是致命的不利，巨蛇皮堅，普通兵刃根本沒有傷害，只有幾把寶刃，還需要主人調動真氣全力攻擊才能生效，可是中毒的限制下，雖然說不上辦不到，但絕對需要充足的準備時間。

　　巨蛇眼看受創越來越重，狂性卻更增三分，而如此束手束腳的纏鬥，一個時辰下來，眾人紛紛露出疲態，漸漸放慢了攻擊。

　　就在這時，一直淡淡旁觀的紅塵白蓮隊的「兩大高手」終於上前，準備出手了。只見令狐玄與東方淼齊齊優雅地冷哼了一聲，一抖袍袖，舉手投足間都彰顯著他們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彰顯著他們的高傲不凡已是烙於靈魂深處。

　　林穎冰目光緊緊追隨，她臉上的表情就彷彿在說「令狐公子，您的淡然高傲，是多麼與眾不同多麼耀眼。」

　　「……」封如菲掃了這情景一眼，就似乎很害羞地低下了頭，如果有人仔細看的話，估計能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顫抖。

　　當然了，這麼緊迫的時候，除了觀察習慣過於良好又正好「有閒」的容雲，以及一直關注著全場的葉欣兒，其實沒人會仔細看封如菲。容雲的話，可以無視他，因為就算他看到了，但以他的遲鈍程度，他完全沒有任何想法，不過葉欣兒則不同了。

　　小姑娘瞪著一雙俏眸，再次懷疑自己的直覺。這個，她怎麼居然有種比起東方淼，封如菲更在意林穎冰的感覺啊！？

　　與此同時，另一邊，令狐玄走到疲累的羅天祐身邊，氣不長出面不改色地劈手奪了大羅門的寶刃，然後，與東方淼配合，趁著巨蛇被眾人吸引，發出了攻擊。

　　終於，巨蛇倒在了令狐玄的劍下，令狐玄看著基本都比他疲累的眾人，再次發出優雅的冷笑，蓄勢一劍劈開蛇腹，淡淡瞥了一眼後，從蛇腹中挑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物體，東方淼拿出手帕包好。

　　將寶劍「叮」的一聲拋插回羅天祐面前後，令狐玄與東方淼掌握著救命解毒的「蛇膽」，居高臨下地看著眾人。

　　羅天祐臉色難看，但他終沒有說什麼。羅力見師父被如此無禮對待，從剛剛起早就一肚子火了，只不過想著兩個傻瓜願意出力自己沒理由攔著，羅力才忍到現在，但如今他實在有些沉不住氣了。那兩個混蛋都把蛇膽拿在手裡了，師父怎麼還不動手呢？

　　羅力打算上前，被羅天祐擋下。同時還有初出茅廬的李宜，魔教的苗安安等打算上前，也被隊友擋了下下。

　　令狐玄跟東方淼看在眼中，他們對於眾人沒敢上前的「自知之明」報以優雅淡淡的冷笑。令狐玄用一種漠視蒼生的眼神看著眾人，口氣慈悲歎息地對眾人講話道：「人啊，總是到最後一刻才有自知之明呢。汝等喧喧鬧鬧，蠅營狗苟一場，終是徒勞。吾本無意出此風頭，只是想給一個人最後一個機會。」說著，眼光看向容雲，「雲一，本公子看你資質不錯，你可願全心全意奉我為主，從此臣服？」

　　東方淼適時展示了一下手中的「蛇膽」。這算是威脅了，意思很明顯，想救父親與好友，就服從。

　　「……」容雲。

　　看著對方手中的「蛇膽」，容雲一陣默默無語。

　　「怎麼，還需要時間考慮嗎？」東方淼無所謂地淡淡一笑，眼中是超然於蒼生之上的高傲。

　　容雲感覺自己開始完全不能理解眼前這兩個人了，不過他的答案是顯然的：「不需要，不願意。」

　　「哦，可惜了呢，」令狐玄歎道，「看來你無法明白吾之超然的心境呢。」

　　「……完全不能明白。」容雲實話實說。

　　「難得本公子突然有興致，你卻悟性欠佳。罷了，本公子其實從來不需要追隨者。」令狐玄淡淡地說。

　　「確實。算了，師兄，我們走吧。」東方淼也淡淡地說。

　　飄飄然，兩人優雅轉身。走了兩步，令狐玄發現林穎冰跟在自己身後，道：「停步，我們並不需要追隨者，林小姐應該也聽到了吧。」對於雲一的不識好歹，憑他們的境界，當然不會生氣，但是他們不介意讓這些人明白忤逆他們的後果。他們不需要追隨者，林、封二女也一樣，他們隨時可以拋棄這兩個女人。蛇膽他們拿走了，忤逆他們，那就所有人株連，付出生命的代價吧！

　　「我……」林穎冰原本跟得自然，她完全沒想到會聽到她的令狐公子這麼說，被曬在了當場。

　　令狐玄與東方淼就好像完全感覺不到林穎冰的無措，走得愈發地優雅。

　　這個可見天光的闊洞，共有三條通路，一條是眾人的來路，一條是通往寶藏的大路，最後一條，便是之前推測的另一個出口。令狐玄與東方淼的行走方向，自然是往另一個出口。

　　容雲看了看兩人的背影，莫名而又無語。真的，就這麼走了……

　　令狐公子真的走了。見此，林穎冰有些泫然欲泣。說起來，她的年紀也不大，發生這種事，她的臉上一時忘了保持平時的淡然成熟，現出了些純真。林穎冰咬了咬牙，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這是她最後的堅持。

　　封如菲的臉色也有些難看，她跟平素一派淡然成熟的林穎冰不同，她一向都柔柔弱弱的。這時，她走到林穎冰身邊，伸手輕輕握住了林穎冰的手。若是平時，林穎冰一定拒絕，但這一次，她接受了。

　　葉欣兒遠遠看著，擔心義父等人的同時，越看越覺得這兩個姐姐很有趣，尤其是封如菲。那位弱柳扶風的「江湖第一美女」確實很關心林穎冰，而且封如菲不像是在傷心，更像是在生氣啊。這次的事情過後，如果有機會，她是不是可以去正式認識一下。小姑娘第一次有了自己交朋友的想法。

　　巨蛇旁邊，有些意外地，眾人在令狐玄與東方淼走後，卻陷入了僵局——所有隊伍都在提防著對手接近巨蛇，誰也沒有輕舉妄動。

　　到底怎麼回事？剛剛被隊友攔下的羅力、李宜、苗安安等人此刻也明白了，大家放任令狐與東方兩人，中間似乎有什麼隱情。但究竟是什麼？

　　「我猜，那兩個人回不來了吧。」初出茅廬隊的商人少俠萬松一邊警惕提防著，一邊說。

　　「我猜也是。」魔教的谷樂點頭。

　　「我猜，能回來。」難得地，司徒楓也插了一句，算是跟從前的部下與很可能是未來的部下的人，交流一下。

　　「楓公子倒是見解獨到啊。」羅天祐冷道。

　　就在眾人這你來我往互相警惕之際，容雲伸手拿過好友的兵刃引魂勾，上前，按了按巨蛇的蛇腹，重新劃了一道裂口，又挑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紅色物體。

　　可能是容雲的動作太過自然，氣息太過平和沒有殺氣，也可能是他一直以來醫生啊溜邊啊的角色太過深入人心，總之眾人互相警惕時，容雲就這麼「啥也不懂」一般地，在眾人眼前做了大家正在提防的事情。

　　「啊，那個是？！」看了容雲的動作，李宜很驚訝，隨即很無語，「這個，不是吧……」

　　「沒錯，就是那個『不是吧』。小宜你一天就知道研究機關，看來，跟那兩個人一樣，連蛇心跟蛇膽都分不清。」萬松道。

　　——這就是那個隱情了。剛剛，容雲看著令狐玄跟東方淼拿著蛇心，自信而藐視地看著自己，他是挺無語的。

　　而就在眾人驚訝蛇心蛇膽問題時，意外陡生！羅力突然發難，趁容雲正拿手帕包蛇膽，出手搶奪！

　　容雲剛剛動作時，不管出於什麼原因，眾人都沒來得及反應，如今羅力出手，眾人立即反應了過來。然而，奈何容雲站得離羅氏師徒比較近，而羅天祐見徒弟出手之下，容云「動作遲鈍」，覺得有機可乘，於是與徒弟合力，電光火石間，成功搶走了容雲手中的蛇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