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考試對某些平時不用功而只依靠臨陣磨槍的人來說，是痛苦的，比如說林浩。當考完試，看見他頂著熊貓眼從考場出來後，直接暈倒在中庭長椅上時，我表示無比的同情。

　　這次考試給我感覺還不錯，或許能超過厲陽也說不定。

　　但當再次站在成績排名大字報下愣神時，我才發現我再次低估了厲陽的實力。

　　第一名 厲陽 691分；

　　第二名 魏寒 686分；

　　……

　　「耶！竟然全過了，我說啥來著，只要我願意幹，就沒有我不行的。」感覺林浩快要嚷嚷上天了，我卻無心搭理他。

　　輕輕歎了口氣，哀歎我的獎學金。雖然不是沒有，但少了一半，看樣子這次寒假僅僅找一份兼職是不行了。

　　「啊！」一股大力差點把我壓趴下，是林浩這頭豬又壓在了我身上。

　　「我看厲陽這小子就是你的剋星啊，從沒見你這麼沒轍過。」

　　是啊，碰見他我算是完了，各個方面。

　　算了，我也想開了，不過是寒假辛苦點。獎學金系統又不是我開的，憑什麼非得歸我。

　　拍開林浩沉重的胳膊，反手搭上他的肩，把重量壓在他身上。怪不得他總喜歡壓著我，原來壓人這麼舒服。

　　「走了，阿浩，叫上泉兒，我今兒大放血，請你們吃東西。」

　　「真的？！」感覺他眼裡都放光了，「那可別怪兄弟不客氣了！」

　　突然有點後悔，但一想算了，難得奢侈一回。

　　要不要把厲陽也叫上呢？

　　林浩一溜煙跑不見了，也不知道去哪找尹泉了。

　　我看看表，向學生會走去。

　　進去發現裡面亂成一團，蕭才和他的副部長被團團圍住，忙的直抓頭髮。

　　我笑笑，還是來早了。

　　每學期這個時候學生會會長都是最辛苦的，因為各個部門都需要蕭才審核過自己的工作後才能解散回家。

　　定睛向人群中仔細瞅了瞅，果然我的小副部長李紅玉也夾在裡面被擠來擠去的。小臉被擠得通紅，眼淚都要出來了。

　　我走過去，左推右擋的把她救了出來。

　　看見我她委屈道：「部長，學生們這學期的學習檔案已經輸入完，就差交由會長審核了。可根本就擠不進去，我真沒用，要不學習部早就可以回家了。」她的嗓音顫顫的，感覺就快哭出來了。

　　我趕緊安慰她，可是越哄她，她的眼淚越往下掉。

　　從她手裡拿走記錄了全體學生學習檔案的U盤，對我們部的人朗聲道：「學習部的解散，各回各家，剩下的事我來。」

　　「哎~小魏啊，你這可不合規矩吧。」蕭才從人群裡擠露出個腦袋，看著怪滲得慌的。

　　「就是就是，我們這都等著呢，你這可不厚道啊。」其他部長們也都跟著吵吵。

　　我怒瞪他們一眼，厲聲道：「你們厚道，把人家女孩子擠得都哭了，你們就厚道了？」

　　說中軟肋，他們立刻噤聲，我接著道：「學習部的先解散，但留到最後審核，有了紕漏我今天住這了也會給它改好。」

　　李紅玉拉拉我的衣角，眼淚仍大顆大顆掉著，「部長，我留下來陪你。」

　　嵐學姐走過來給李紅玉擦了擦淚，幫我解圍：「紅玉，帶著部員們先走吧。有我和蕭才在，你部長吃不了虧。」說完，隔著人群瞪了蕭才一眼。

　　蕭才立刻接茬討好：「是是，我們多疼小魏啊，怎麼會讓他吃虧呢。」縮回頭去，又忙作了一團。

　　紅玉抹抹眼淚，帶著學習部走了，我突然想起什麼，又叫住她：「對了，紅玉，籃球部部長林浩你認識吧，走時幫我告訴他今天的請客改天，謝啦。」

　　紅玉當成聖旨般的叨咕了兩遍，一路小跑走了。

　　我轉而向嵐學姐感謝的笑笑：「嵐學姐，謝了！」

　　嵐學姐搖了搖頭，感慨道：「我明年就要畢業了，不打算留校再深造。能聽你們多喊幾聲嵐學姐，我也滿足了。」

　　「學姐……」

　　大家在學生會都得了學姐不少的幫助，聽到這話，動作都不自覺的一滯，難過起來。蕭才的臉色更是一黯，畢竟學姐走了，那一年的老幹部就只剩下他了。

　　氣氛突然變得傷感，嵐學姐反而第一個不習慣了，爽朗的笑道：「怎麼了你看，都怪我，不是還半年呢嗎，真是，哈哈。」

　　大家一個一個的又開始忙起來，但比起剛剛，謙讓了許多，也安靜了許多。

　　我坐到我的位子上，將椅子挪了挪，看著窗外。

　　等輪到我時，外面天都黑了。好在學習部的部員們做事還算認真，沒有什麼大錯誤。而且有蕭才和嵐學姐幫忙，很快就改好了。

　　收拾好東西，走在校園裡，腳步不由得加快了。考試這些日子，考慮到坐公交車的時間也可以拿來看書，就沒有騎車。不知這麼晚了，還有車沒。

　　走到門口，向劉大爺打了個招呼，劉大爺道：「怎麼這麼晚啊，你同學等你好久了。」

　　同學？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路燈旁有個高挑的身影插著手倚在車門上，微微低垂著頭閉著眼好像睡著了。

　　我走過去，這麼冷的天他竟然都沒有穿外套，只著一件黑色毛衣。本來如玉般白白的皮膚被凍得有點紅，鼻頭尤其紅紅的，看起來有些可愛。

　　我把圍巾解下來，給他在脖子上繞了兩圈。手突然被抓住，嚇了我一跳。

　　他睜開那雙黑瞳，「怎麼這麼晚？」

　　「學生會有工作，你找我有事？」

　　「上車吧，去吃點東西再說。」

　　「好啊，我請客，吃什麼？」

　　車子在市中心裡穿行，我的心隨著經過的店面忽高忽低。

　　忘記了他是有錢人，竟還不自量力的說要請客，我真是。

　　車子停下，我探出頭看看，是家KFC。

　　背著他偷偷鬆了口氣，突然又想到什麼，「那個……沒關係的，其實可以選個更好的地方。」說完了我又想扇我的嘴，人家擺明了是怕你丟人才選這裡的，你還不識抬舉。

　　「沒事，我喜歡吃這個。」

　　他給車熄了火，先走了進去，我趕緊跟上。

　　頭一次來這裡，選來選去，也不知道點些什麼好。服務員倒是很熱心，笑瞇瞇的推薦這個那個，還時不時的拿些樣品給我嘗。

　　回頭看了看厲陽，發現他也在看著我，表情很不愉快，我趕緊指著菜單亂點一氣。

　　「久等了，久等了。」

　　我把乘著各個口味的雞翅雞腿雞塊雞漢堡的盤子放在桌上，拿起個嘗了嘗，味道還不錯。

　　把剛剛點的熱橙汁抱在手裡，暖暖的，「對了，你找我有什麼事？」

　　他把手撐在桌子上拖著下巴，笑瞇瞇的看著我，「好消息和壞消息各一個，你要先聽哪個？」

　　啊？

　　怎麼聽著像郭德綱相聲的段子。

　　微一考慮，「壞的吧，我喜歡先苦後甜。」

　　「壞消息是我對你的挑戰結果出來了。」

　　「啪！」不小心捏癟了手裡的杯子，橙汁順著杯沿流下，我趕緊拿紙擦。

　　「對，我輸了，輸的心服口服。」他是來跟我炫耀的嗎，讓人心裡不爽，「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最高獎學金還是你的。」

　　「哦。」

　　切，他是第一，最高獎學金當然是……

　　當然是……

　　搖了搖腦袋，我懷疑剛剛自己出現了幻聽。閉上眼睛冷靜了兩秒，睜開，露出個微笑，「你剛剛說啥？」

　　「我說最高獎學金還是你魏寒的。」

　　「……」

　　「……」

　　「為……為什麼！？」我的音調有些高，引起旁邊很多人的注目。

　　「你是學習部部長竟然不知道嗎？我來丘大只是來學習的，沒有學籍，畢業後也不會拿到丘大的文憑。」

　　這事我還真不知道，我只管大家學習部分的檔案。但仔細想想，好像的確不曾見過厲陽的檔案。

　　這、這種時候我是不是應該歡呼，可事情太突然讓我只能愣在那裡。他似乎對我的反應不太滿意，不再管我開始低頭吃東西。

　　我卻想起個更重要的事：「厲陽，這事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

　　「當然。」他抬眼看看我，不知我要說什麼。

　　「那你對我的挑戰，是不是……」我掛起個相當陽光相當甜美的笑容，「是不是在耍我呢？」

　　手裡的杯子被捏成碎片，橙汁流了一桌，我敢肯定我現在的眼睛裡絕對能噴出火來。

　　他很沒形象的被雞塊噎著了，一邊不停咳嗽著，一邊趕緊拿紙幫我把桌面擦淨。然後起身，向我露出個討好的微笑，「我再去要點吃的，別客氣，這頓我請了。」

　　吃！

　　我吃死你！

　　還就不信了，別以為KFC不會吃窮你！

　　我也不顧形象了，不停地往嘴裡塞著。他在對面一會遞給我杯飲料，一會勸我慢點。我不理，心裡抱定著一個想法：吃窮你！

　　一抬眼，看見他的右臉頰上不小心蹭上了沙拉醬。

　　白白的醬汁掛在他那英俊的臉上顯得相當滑稽。要是讓學校的女生們看見了，她們一定會心痛的去撞牆。

　　我對著自己的右臉指指，說：「你這裡，蹭到了。」

　　他拿手在自己的左臉上蹭蹭，我心裡罵了句「笨蛋」，又指了指自己的左臉：「是這裡，這裡！」

　　他又蹭蹭右臉，但差了一點，沒碰到。

　　笨死了，我來。

　　剛想伸出手幫他抹抹，但看看自己剛剛抓過雞腿的油膩雙手，一想還是算了。

　　心裡靈機一動，起了個壞念頭，想報復他。

　　我一臉奸笑的站起身，越過桌子向他探身過去，他一臉莫名的看著我。

　　趁他來不及防備，把臉湊到他的右臉頰。伸出舌頭輕輕一帶，舔走了那抹沙拉醬。

　　在他耳邊輕聲一笑，坐回去，挑釁的看著他，等他出糗。

　　他果然如我所料的愣在了那裡，可沒過多久就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挑起眉看著我。我以為他會生氣的罵人，但他只是不錯眼珠的看著我，看得我心裡發毛。得，自己又輸了，還以為可以玩弄他。

　　「對不……！」剛要開口，他突然用手沾了點番茄醬，抹在了我的嘴上，臉上。

　　報復，這絕對是報復！

　　算了，我忍。不過是小鬼的報復行為罷了，幼稚！

　　我拿了張紙剛要擦，他突然起身，一把揪過我的領子，把我拽了過去。

　　溫熱的舌頭遊走在臉上，我的臉騰地一下燒得通紅。

　　聽到旁邊人們的驚呼聲，我趕緊推他，「你幹嗎……唔！」

　　唇被覆上，他雙手抓著我的臉，熱熱濕濕的舌頭在我的唇上來回□。我抿住嘴，死死的揪著他雙臂，閉上眼不知所措。

　　就當我在心裡把他從頭到腳罵了個遍時，他鬆開了我。

　　我紅著臉抬頭瞪他，渾身氣的發抖。他卻故意的舔舔嘴唇，奸險的一笑，說：「活該！」

　　怎能不怒！！！

　　我踹開椅子，跑了出去。

　　剛走出門，就被追上來的他拉住，然後不情不願的被拉到了車裡。

　　「開玩笑的，別生氣。還就許你開我玩笑了？」

　　被他說得無話反駁，我扭過頭，不理他。

　　車子緩緩開起，我看著窗外的夜景怔怔發呆。一個不能稱作吻的玩笑，和此時狂亂跳動的心臟，讓我這一個月的東躲西藏付諸東流。

　　「厲陽……」

　　「嗯？」

　　「還好我是個男的。」

　　「啊？」他奇怪的從後視鏡裡看我。

　　「剛剛的……可是我的初吻，我要是個女的，一定賴上你。」我笑的燦爛，語氣卻酸酸的。不知他有沒有發覺不妥，只是直到我回了方家，我們都沒再說一句話。

　　走進蛋糕店，方姨和傑哥焦急的迎上來。

　　看著他們擔心的臉，心裡十分的過意不去，我竟然都沒想起應該打通電話回來。

　　和厲陽在一起，就什麼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