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臉上一跳一跳的疼，用手一摸，竟然微微腫了起來。

　　本來打算掃墓後去看方姨的，現在頂著這張臉，也去不了了。

　　在街上晃晃蕩蕩的飄著，回過神時竟站在了曾經和厲陽去過的那家KFC門口。推開門進去，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看著過往人群發呆。

　　總是把窗外的某個身影和他重疊，猛的起身，然後再在旁邊人驚訝的目光中頹然坐下，繼續發呆。

　　天漸漸冒了個黑頭，KFC裡的人反而越來越多，去前台要了兩個漢堡，提著兜子決定回家。

　　公寓前的路燈一閃一閃，可不能掩埋那個守在房前的俊逸身影和他手裡忽明忽暗的煙卷。

　　從來不知道他還會抽煙。

　　提著兜子的手下意識緊了緊，我屏住呼吸，裝作沒看到從他身邊晃過。

　　胳膊被拉住站定在那裡，他兩步跨到我眼前。盯著我的臉頰，眼裡滿是疼惜和後悔。

　　「對不起……」，他自責的說出聲，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臉。

　　「厲陽……算了吧好嗎？」

　　他的手停住，愣愣的看著我，「什麼意思？」

　　我悲哀的扯動嘴角，說給他聽卻彷彿用刀子割在自己的心上，「從十五年前起我們就沒有任何關係了，你也並不欠我的，我們兩清了好嗎？」

　　「清了……」

　　他無意義的重複了一遍我的話，然後突然緊緊的抓住我的胳膊，緊的彷彿要把它們掐斷一樣生疼生疼，眼裡帶著憤怒和清晰可辨的哀傷。

　　「清的了嗎？！清的了嗎？！這十五年的想念，這一年的糾纏，是你一句清了就清的掉的嗎？！」

　　「不然還能怎樣？我們還能怎樣？」

　　被我一問，他呆住了。

　　我冷笑一聲，掙開他的手，打算進屋。

　　胳膊被用力一扯，KFC的袋子掉在了地上。

　　身體轉向的同時一個毫不溫柔的吻落了下來。下巴被死死的抓住，感到他在我的唇上不斷地撕磨啃咬，彷彿要把我活活吞入腹中。

　　舌尖撬開我的牙齒就要伸進來，我死命的一推。爆發的推力讓我們身體不穩，同時向後坐在了地上。

　　嘴角嘗到一絲血腥味道，我似乎咬破了他的舌。

　　「你做什麼？！我們是兄弟！」

　　他的眼睛通紅，沒有了以往的沉著，每一句話都是怒吼，「不是！我早就說過，我才不要做你弟弟，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不！」坐在地上，用手緊緊摀住耳朵。

　　我不要聽，這麼荒唐的事我不要聽。

　　他衝過來扒開我的手，衝我喊：「我就是喜歡你！從那次在姥姥的葬禮上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

　　「我之所以不願意告訴你我們的關係，與其說是怕你恨我，還不如說我根本不想和你做兄弟。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喜歡你！」

　　「不！」

　　我努力拔出我的手，用身體的全部力量撞開他。他被我撞得再次坐在了地上，漂亮的西褲滿是灰塵。

　　跑進屋裡，飛速的關上門。身子倚在門上不停地喘息，耳邊卻不斷迴響著厲陽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

　　「魏寒，我喜歡你。」

　　跑著腿蜷縮在門口坐了一夜。天濛濛亮，硬撐著去洗了把臉，然後拖著沉重的身子去了便利店打工。

　　蒼白的臉色加上兩個黑眼圈的熊貓妝，給尹泉嚇了一跳。

　　一上午她對我欲言又止，中午她把我拉出去時，我知道她忍不了了。　

　　「寒子，你最近到底怎麼了？」她直接切入主題的問。

　　「泉兒，怎樣才能做到忘了一個人？」

　　她一愣，問道：「怎樣的一個人？」

　　我頓了頓，從嘴裡艱難的擠出幾個字：「一個深愛的人。」

　　她的身子突然一顫，眼裡有著莫名的黯然，「去交個女朋友如何？這麼多人喜歡你，應該不難吧。」

　　是不難，每年我收到的情書可以讓任何一個窮人燒來取暖，度過一個寒冷的冬天了。可我不願意這樣，喜歡一個人的苦澀心情，我是最瞭解不過的。

　　習慣性的對尹泉開玩笑打趣道：「如果這樣的話，還不如咱倆湊合湊合，這樣也不會有人受傷。」

　　「啪！」

　　一個聽起來脆亮但並不重的巴掌落在我的臉上，不疼卻讓我傻在了那裡。

　　「你怎麼就這麼笨呢？」

　　豆大的眼淚從尹泉漂亮的小臉上滑落，肩膀因為哭泣而微微顫抖，脆弱的讓人心疼。

　　「為什麼不論我怎麼表現，你都不能察覺我喜歡你呢。」

　　腦袋如被人打了一拳，蒙了。

　　尹泉喜歡我？

　　她淚眼婆娑，卻對我強擠出個笑容：「不過沒關係。寒子，第一次見面時我就和你說過，如果是你的話我可以考慮，就算只是湊合我也可以，我也可以……」她泣不成聲。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輕輕把她攬入懷裡，順著她的顫抖的背想撫平她的哭泣，「不要這麼說，是我該死。忘了我說的吧，這樣的我配不上你。」

　　竟然犯了這麼該死的錯誤，我竟遲鈍到從沒發現她喜歡我。活該兩天裡同一個地方被打兩次，原來我真是一個罪大惡極的人。

　　在我懷裡她漸漸停止了哭泣，我愧疚的看著她，心裡不斷地暗罵自己。

　　「……是厲陽吧。」她哽咽的聲音突然攥緊我的心臟，「那個人……是厲陽吧。」

　　沉默了幾秒，我重重的點了點頭，「是。」

　　「你怎麼知道？」

　　她衝我指了指旁邊。扭頭看去，在隔著兩條街的拐角處，一輛乍眼的黑色邁巴赫正停在那裡。

　　是厲陽，他什麼時候來的？

　　「其實從第一天打工開始，他就天天在那了，只是你笨的看不到罷了。」

　　車裡的他似乎看到了我倆剛剛的爭執，打開車門向這裡走來。我的心裡頓時一陣慌，下意識的想逃。

　　察覺到我的不安，尹泉拉了拉我的袖子，問：「是不是不想見他？」

　　「嗯。」

　　「那麼，就幫你一次。」

　　雙手環上我的脖子，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她踮起腳尖，一個軟軟的唇吻上了我的。不像厲陽的霸道，她的吻柔軟而溫順，只是輕輕的落在我的唇上，然後停留在那裡。

　　眼角的餘光看到遠處厲陽停在了那裡，心一橫閉上眼，摟上尹泉的腰。感到她的身子微微一顫，然後任我擁進懷裡。

　　不知過了多久，濕濕的淚水滑到我的臉上。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我趕緊放開了她。

　　她沒有離開，手抓著我的衣袖，臉貼在我的胸膛上輕輕啜泣。

　　「對不起……」

　　突然發現自己真的很沒用，這種時候能想到的竟然只是道歉。

　　「他，走了嗎？」

　　她的聲音哽咽，透露著無限的委屈，卻依舊在關心我。

　　我怎麼忍心再去關心厲陽，想拉她在旁邊坐下。發現那裡很髒，我脫下自己的外套鋪在上面，然後才讓她坐下。

　　過了一會她緩緩開了口：「我就是喜歡你的溫柔。」說完，無奈的看向我，眼神落寞的讓任何人都會感到憐惜。

　　「可如果，你只對我這麼溫柔那該有多好。」

　　愧疚的坐在她旁邊，我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低垂著頭，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該做什麼。

　　「剛剛他的表情……很痛苦，那樣的厲陽我是第一次看到。我想，他對你是真的。」

　　「是什麼時候發現我喜歡他的？」

　　「不知不覺就這麼認為了，印象中的你，永遠是那麼的平靜柔和，彷彿外界的一切都與你無關。」

　　「可厲陽一出現，什麼都變了。我從來沒見過那麼無措的你，不論是面對他的挑釁還是溫柔。在他面前的你，不要說我可能連阿浩都不曾見過。」

　　我苦笑一聲，原來那麼明顯啊，還以為自己藏得很深。

　　「不覺得討厭嗎？或更甚是噁心？」

　　她的手伸過來把我的頭摟進懷裡，輕輕撫摸著我的頭髮。

　　「不，寒子，你那麼優秀，是個人就會愛上你。而你沒愛上我，只是我還沒有他優秀。」

　　是嗎？

　　是這樣嗎？

　　可我們的羈絆怎是個「優秀」就可以解釋的了的。

　　「泉兒，我要走了。」

　　這句話讓她的手頓了頓，穩定了半天卻還是無法掩飾聲音中的顫抖，「……是嗎？阿浩那個笨蛋非得氣瘋了不可。」

　　「先別告訴阿浩，等我走了告訴他。告訴他，等寒子回來任他打到痛快，絕不還手。」

　　「……真的會回來嗎？」

　　我重重的點頭，「會回來，等放下了，就會回來。」

　　「什麼時候走？我去送你。」

　　「別，我怕我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