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錢大柱下了夜班回家，推開門就被正往外跑的錢小柱給撞了一下。在錢小柱身後，趙霞正拿著笤帚追著他打。

　　「這是怎麼了？」

　　錢大柱攔住了趙霞，錢小柱趁著這功夫，背著書包就跑遠了。

　　「都怪你！」

　　趙霞看錢小柱跑遠了，也就不再追了，瞪了錢大柱一眼，「快進來吧，粥還熱在鍋裡，你對付著吃點吧。」

　　錢大柱打了個哈欠，困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小柱都快上初中了，你別總是沒事就打他。」

　　「不打行嗎？就他那調皮性子，三天不管，就上房揭瓦。」

　　錢大柱給趙霞堵了一句，也挺不自在的，「上房揭瓦怎麼了？老一輩的人不都說，調皮孩子聰明！」

　　「聰明？」趙霞哼了兩聲，見錢大柱臉色不太好看，聲音低了下來，「是聰明，可就沒用到正地方！這次數學又沒及格，不揍行嗎！」說完，就轉身進了廚房，給錢大柱盛了一碗粥，粥碗裡還有兩個剝好皮的煮雞蛋。

　　錢大柱嘿嘿笑了兩聲，拿起筷子就往嘴裡扒，趙霞看他那樣子，也樂了。

　　楊林安置好張娟之後，從房間裡出來，見錢大柱正在吃飯，覺得還是給他提個醒比較好，無論如何，小心點總是好的。

　　「錢叔，回來了。」

　　「嗯。」錢大柱吃完了粥，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和楊林說道，「小楊，隊長和我說了，下個月初你就上工吧。對了，你辦身份證了吧？辦了的話複印兩份，簽合同的時候要用。沒辦的話戶口也行。」

　　「我知道了，回頭我就去複印。對了，錢叔，最近值夜班的時候，都還好吧？」

　　「都還好。」錢大柱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基本沒什麼事，就是打著手電筒挨個樓層走一圈。除了一起巡邏的，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不是說那是員工宿舍嗎？還能沒人？」趙霞正端著碗去廚房，聽到錢大柱這麼說，就問了一句。

　　「我也覺著奇怪，可聽保安隊長說，現在住這棟宿舍的人確實不多，大部分都住另一棟新樓，現在這裡住的，大部分都是剛進來培訓的。起早貪黑的，回宿舍洗洗就睡了而且都不太認識，晚上基本上是沒什麼人出來走動的。」錢大柱說到這裡，又打了個哈欠，「行了，我要先去睡了，霞子，下午一點再叫我。」

　　「哎。」趙霞答應了一聲，走進廚房，琢磨著去買只母雞歸來燉了給錢大柱補補。雖說他身體好，可每天這麼日夜顛倒，早晚也要吃不消。

　　「錢叔，」看錢大柱要往裡屋走，楊林出聲叫住了他。

　　「啥事？」

　　「最近一段時間，巡邏的時候，你要多加小心。」

　　「小楊，你說什麼呢？」

　　「我說，」楊林咬了咬嘴唇，「錢叔，巡邏的時候，你最好不要落單，有人做伴，安全。」

　　「行了，知道了。」錢大柱笑著揉了揉楊林的腦袋，「知道你小子有孝心，等著錢叔發工資了，給你買件新衣服。」

　　聽錢大柱這麼說，楊林就知道他沒聽進去，可自己又不能把話說得太明白，萬一錢大柱問起來，楊林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自己怎麼會知道這些。

　　看著錢大柱走進裡屋關上門，眼前似乎又浮現出了錢大柱流著血倒在地上的情景，楊林的心，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想了一會，楊林就做了決定，推開門，騎上自行車就走了。趙霞聽到響動，從廚房走出來，有些奇怪的搖了搖頭，這孩子，這兩天怎麼總覺得他有些不對勁？

　　到了小飯店，楊林看老闆和老闆娘都在，就把他要辭工的事情說了。老闆沉默了一會，也沒多說什麼，就給楊林結算了工錢。老闆娘還特地給楊林貼補了兩百塊。

　　「原本想著下個月就給你漲工錢的，不過既然你要走了，這兩百塊，就算我的一點心意吧。」

　　「老闆娘，這錢我不能收。」

　　「楊哥，你拿著吧。」小妹拉住了楊林，「好歹在我家幹了這麼長時間了，我媽都說，你一個人幹的活，能頂一個半，這錢，你該拿。」

　　「女生外向！」老闆嘟囔了一句，就被老闆娘給瞪了一眼，什麼話都沒了。

　　忙完了一天，楊林收拾好了東西，推著車就往回走，走之前，特地叮囑小妹，讓她多勸勸老闆，那個朋友的話，不能再信了。

　　「楊哥，我爸那個人，是屬於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他認準的道理，誰也說不通。不過，這次賠了這麼多，我媽是死活也不會把存折給他了。」說到這裡，小妹頓了頓，「楊哥，實話告訴你吧，其實，我媽已經打算著不開飯店了，現在我家手裡的那點錢，連付房租都成問題了。等過了下個月，估計我們就要回老家了。」

　　「那怎麼……」

　　楊林想說那為什麼老闆娘還給他多加二百塊，小妹笑著搖搖頭，「這也算一點心意。你不用往心裡去。」

　　回家的路上，楊林心裡一直有點不踏實，總覺得小妹剛剛的神情有些不對勁，可他卻想不出問題出在哪。

　　楊林到家的時候，錢大柱正往外走，「小楊，今天怎麼這麼早？」

　　「今天和老闆辭工了，就早些回來了。」

　　「哦。」錢大柱點點頭，整了整衣服，「那你進去吧，你趙阿姨正在殺雞呢，你去幫把手。我走了。」

　　「嗯，錢叔，路上小心。」

　　錢大柱笑著拍了拍楊林的肩膀，騎上自行車就走了。就在楊林轉身進屋的時候，他的腦海中又一次浮現出了錢大柱倒在地上的情景，不過，這一次，畫面中多了一個穿著酒店制服的女人，苗條的身影，白皙的手上，握著一把染著血的匕首。

　　楊林啊的叫了一聲，連忙就騎上車，追上了錢大柱。

　　「錢叔，等等！」

　　錢大柱聽到了楊林的叫聲，就停了下來，「啥事？」

　　「錢叔，你認不認識一個右眼角長著兩顆痣的女人？」

　　「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呢！」錢大柱拉下了臉，「要讓你趙阿姨聽見了，我還能得好！」

　　楊林也覺得自己問得有點冒失，可話還是要說，「錢叔，你就聽我這一次，這個女人大概一米六左右的個子，長得挺漂亮的，右眼角有兩顆痣，要是真碰見了，你一定要離她遠遠的，這女的會傷人。」

　　錢大柱看了楊林一會，覺得這孩子的話有點奇怪，「你認識這人？」

　　「不是。」楊林搖搖頭，「錢叔，你就聽我這一次吧，行不？」

　　錢大柱點點頭，「行，只要看到這人，我一定離得遠遠的。」

　　楊林看他答應了，這才送了口氣，沒想到錢大柱又湊了過來，低聲說道，「小楊，你實話和我說，是不是你趙阿姨讓你來探我的口風？你回去告訴她，我錢大柱是什麼人，她應該比誰都清楚，剛吃了幾天飽飯，哪有閒心去想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楊林張張嘴，想解釋，錢大柱已經騎上自行車走了，抓了抓腦袋，算了，誤會就誤會吧，反正趙阿姨也不是沒和錢叔因為這種事情拌過嘴。不過回到家之後，楊林因為有些心虛，把殺雞燉雞的活都一個人干了，讓趙霞直誇他懂事，弄得楊林一張臉又變得通紅。

　　錢大柱到了公司之後，時間還早，也沒什麼事情做，就在辦公室裡和幾個一起值班的保安打牌嘮嗑。說著說著，就說到了楊林告訴他要遠離那個女人的事情。趙霞之前給錢大柱送過幾次飯，和這幾個保安也算混個臉熟，錢大柱就套這幾個人的話，問是不是他們在背後編排他什麼，可是，這幾個人面面相覷，都矢口否認，錢大柱也有些糊塗了，楊林這小子說得有模有樣的，難道，真不是來套他的話？

　　直到保安隊長走進來，告訴他們該去巡邏了，幾個人才一哄而散。

　　錢大柱就要一起出去的時候，保安隊長卻叫住了他，和他說道，「你說那個女人，我有些印象，應該是這批培訓人員裡的。」

　　「啊？」錢大柱有些不相信，還真有這個人？

　　「你別不相信。」保安隊長笑笑，湊近了錢大柱，「這個女人姓陶，據說，是走後門才被招進來，還聽人說，她和人事部的趙經理有一腿。估計你老婆可能是聽到那些風言風語了，才讓小楊囑咐你幾句。」

　　錢大柱點點頭，還是覺得這是沒影的事。不過，等他和一起巡邏的小趙走到一樓的時候，迎面走來幾個女的，其中走在當頭的，是一個穿著大堂制服，紮著馬尾，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她看到錢大柱和小趙正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她們，捂著嘴笑了，還和另幾個小姑娘對著他們兩個指指點點的，那舉止，帶著幾絲輕佻的味道。一直到她們上了樓，錢大柱才回過神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蹦蹦跳了幾下，那個女孩子的右眼角，就有兩顆黑色的痣！

　　鄭慕楓看著人事部經理提交的新進員工簡歷，挑出了幾張，最上邊一張，貼著一個漂亮女孩子的照片，赫然正是楊林嘴裡提過的那個長著兩顆痣的女人。

　　「劉經理，這幾個人，不是應該被淘汰了嗎，怎麼還在錄取的員工名單上？」

　　「總裁，」劉經理的聲音有些刻板，「這幾個人，是趙經理點名留下的。」

　　「哦？」鄭慕楓眉毛一樣，「那個趙天？」

　　「是的。」

　　「這樣啊……」

　　鄭慕楓雙手交握，支著下巴。他沒接手華生之前，這家酒店一直是由趙德盛在打理的，這個趙德盛是他的父親提拔起來的，一直就很得父親的信任，趙天，就是趙德盛的兒子。

　　想到這裡，鄭慕楓勾起了一邊的嘴角，臉上的笑有些邪氣，「不管是誰，沒有通過員工考核，是不允許錄用的。我的意思，相信劉經理應該能明白的。」

　　「是的，總裁。」劉經理刻板的應答了一聲，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至於這些，」鄭慕楓拿起桌子上的幾張簡歷，嘲諷的笑了一聲，就扔進了垃圾桶，「垃圾。就不應該擺在檯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