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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戀(上)》第10章
第9章

 “久紀…”

 回想起在山谷裏的情況,皇昕聿的眼中不由得添上了些許溫度,微斂眉,歎息似的問道,

 “你說的久紀…就是背我來的人?”

 “是啊。”

 果然久紀就是櫻。“那久紀人呢?”

 “他現在在──”

 “他現在在休息了,恐怕沒辦法來見你。”

 章奕民才想回答他的問題,房門口卻不期然的響起另一道聲音,硬是打斷了章奕民的話。

 “闕大哥!?”

 意外的看見闕殊言出現在門口,章奕民就像突然見了救星般的高興,因為這樣一來,他終於可以不用再自己一個人面對可怕的皇昕聿了。

 看著他臉上明顯松了一口氣的表情,再瞧瞧床上皇昕聿的臉色,闕殊言對他的反應倒是一點也不意外。

 “你先去休息吧,他的傷口我來處理就行了。”

 反正接下來的要談論的話題也不適合他聽,所以他也很自然的就把換藥的工作再次攬下了。

 “真的嗎?真的可以嗎!?”

 雖說有人肯自告奮勇的為他接下這個差事他是很高興啦,不過…真的沒問題嗎?微擰眉,章奕民的眼中有著掙扎

 “當然,你別忘了,我可是個醫生啊!更何況,他身上的傷本來就是我處理的。”

 好笑的看著他又高興又擔心的反應,闕殊言不由得溫柔的笑了。

“啊,對啊,這我倒是忘了。”

 放心的把手上的紗布、棉花、藥水…等東西全交到了闕殊言的手中,章奕民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後,轉身便放心的朝著門口走去。

 “那就交給你羅,闕大哥,我再去看看久紀。”

 “好,你去吧。”

 目送著章奕民離開房間後,闕殊言這才回過頭望向床上的皇昕聿,微笑道,

 “接下來的問題,就由我來為您回答吧,主子。”

 看著闕殊言臉上溫煦燦爛的笑容,皇昕聿頓時覺得自己頭部的疼痛似乎更劇烈了些,忍不住抬手撫上額頭,他難掩怒氣的問道,

 “你怎麼會在這裏?你不是上紐約去開會了嗎?”

 “呵…主子,我是去開會了沒錯,只不過,會期比我預計的提早一個星期結束而已。”

 “提早結束!?”

 明顯質疑的眼神毫不掩飾的看著眼前嘻皮笑臉的人,皇昕聿不禁冷冷諷道,

 “哼!我看根本是你自行延長了會議的時間吧。”果真不愧是和末同時同地出生的雙胞胎,這傢伙根本就和他兄弟一樣,老是愛動些歪腦筋。

 “呵…主子,工作太久了,總也需要休息啊。更何況,這次若不是我在這兒,只怕湛和末免不了要大打出手了。”

 “什麼意思?”

 湛和末的性子雖然大不相同,甚至在某方面更可說是完全相反,但是湛向來便冷靜沉著,所以即便末再怎麼想盡辦法的招惹他,應該也還不致於惹得他發火動手才是啊,怎麼會…?

 “末他做了什麼?”

 “主子,這您就太不公平了,末他雖然喜歡惹事,不過對於″個性認真″的人他向來是很懂得適時節制的,您怎麼可以說是他做了什麼呢?”

 特別強調了″個性認真″四個字,闕殊言的話中一方面暗示著末對湛的特別,一方面也義氣的為自家兄弟辯解著此次事件絕對不是他所引起,而是另有原因。

 聽出他話中的意思,皇昕聿忍不住沉吟了片刻,接著,他想起了湛那認真到嚴肅的個性,頓時另一個可能性便這麼浮現出來。

 “難不成…”是因為他的失蹤?

 “是,如您所想。”

 聞言,皇昕聿不由得深深歎了口氣,神情疲憊的問道,“告訴他們沒有?”

 “已經通知過了,要他們先把那邊的事情處理完後再過來。”

 看著皇昕聿蒼白的臉色,闕殊言警覺的斂下嘻笑的態度,趨前問道,“主子,您還好嗎?”

 伸手撫上皇昕聿微冒冷汗的額頭,闕殊言的心中不禁有些擔心起他的情況。

 “還好,只是有些不舒服。”

 強忍住身體的難受,皇昕聿心中還惦著徐久紀的情況。

 “櫻呢?他的傷勢如何?嚴重嗎?”

 “他的傷勢沒您嚴重,大多都是一些皮肉傷而已,只不過,他的右手因為骨折後還硬背著您到這兒來,所以情況有些不樂觀,再加上他之前胸口的傷也還沒完全好,因此我建議,還是得儘早送醫院治療才好。”

 “送醫院…”

 雙眉緊鎖,皇昕聿的眼裏有著猶豫,畢竟在現在這樣的情況,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人送進自家醫院去實在是有困難,再者,因為徐久紀的身上還留有槍傷,所以若是送到別家醫院去,只怕會引起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不能在這兒治療嗎?派人把需要的東西送過來。”

 “這…是可以,不過…”知道皇昕聿心裏顧忌著什麼,闕殊言忍不住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不過什麼?”

 “主子,只要有器具,櫻的傷的確可以在這兒處理,不過…您的傷恐怕不行。”

 “什麼意思?”

 “您的傷勢依我判斷,除了表面的一些皮肉傷之外,您左邊肋骨斷了2根、右邊斷了1根,所幸似乎都沒有傷及臟器,不過雖然如此,還是要再做更精密點的檢查才能確定,而且您的頭部曾受過嚴重撞擊,雖然目前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大礙,但是並不能完全肯定沒有腦震盪或是顱內出血的情況產生,所以…。”

 “你的意思是,櫻可以留在這兒,但我卻非得上醫院檢查不可?”

 “是。”

 “把東西全送過來呢?”

 “不可能。”

 雖不明白為什麼皇昕聿堅持留在這兒,不過在評估過種現實情況後,闕殊言還是老實的答道,

 “儀器太過精密,這麼用車長途運送會有十分的困難,再者,您所需要的儀器都算大型機器,這麼勞師動眾的一趟路程,要不引起對方的注意實在不可能。”

 “那麼…”

 “您還得先跟我回去才行。”

 挑眉望瞭望闕殊言的一臉認真,半晌後皇昕聿才再次開口問道,“若是這樣,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明天,越快越好。”

 “那就明天晚上走吧。”微思索了一下,皇昕聿又道,“記得暗中再調幾個人來。”

 “為什麼?”

 “因為櫻也要一起走。”

 “主子!?這──”

 “照我的話做。”

 聽著皇昕聿那不容置疑的絕對語氣,闕殊言心知再說什麼也沒用了,因此只得無奈歎道,

 “是,我知道了。”

 離開了皇昕聿休養的房間後,章奕民不放心的再次走進了徐久紀的房裏,原本只是想看看他是否又發燒流汗而已,誰知才進門,卻見他彷佛被惡夢侵襲般一臉恐懼的緊蹙著雙眉,嘴裏還喃喃的說著聽不清的話語。擔憂的走近一看,這才瞧見他額上的發早被不斷滲出的冷汗所沾濕,而蒼白的臉龐上更滿是淚痕交錯且潸然未止。

 “久紀?”

 見他像是承受著莫大的痛苦般,章奕民忍不住伸手搖醒他。

 “久紀,你醒醒啊!久紀、久紀…”

 被章奕民的推搖給拉回了迷失在惡夢與黑暗之間的神智,徐久紀驀地睜開雙眼,原本晶潤的眼中此刻盈滿了深切的迷茫與惶然,向來燦然的眸子現在卻見不著任何光采,只有失神空洞滿布其中,看來是這般的脆弱與無助,令人不覺為之心憐。

 “久紀,久紀?”

 好似直到此時才終於發現到身旁竟有他人的存在般,徐久紀迅速掩去眼中的怔忪與悲淒,佯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應聲道,

 “是你啊,小章。有事嗎?”

 “呃,我…”

 看他硬是裝出一付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章奕民心中原本想安慰他、想問問他的話一時間全梗在了口中,半個字也說不出。

 而徐久紀見他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雖然明白他心裏是想說些什麼,可在自己現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卻故意選擇視而不見,裝作什麼也不知道般,只盼章奕民也能什麼都別問。

 果然,章奕民見他神色略顯異常而又狀似不解的模樣,再想說的話也說不出口了,遲疑半天,終究還是只能當成什麼事也沒有的說道,

 “喔,沒什麼,只是看見你好像又作惡夢了,所以才叫醒你而已。”

 “是嗎,謝謝你。”

 “沒什麼啦,沒什麼。”

 話落,徐久紀努力的勾勒出一抹微微的笑容沒再說些什麼,而面對他這若有所思的微笑神情,章奕民也不知該再說些什麼才好,尷尬的氣氛頓時彌漫在倆人四周,讓人不由自主的感到些許沉重、些許壓迫。

 “那…我不吵你了,我先出去,你…你就好好休息吧。”

 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這股凝窒的氣氛,章奕民只好狼狽的匆忙告退,還予徐久紀寧靜的空間。

 眼見章奕民關上房門離開後,徐久紀臉上勉力揚起的笑容立時消退,悒郁難解的悽愴感傷再度爬滿心頭,讓他難以自拔。

 惡夢嗎?

 是啊,自從墜崖一事之後,他總是在做惡夢。

 不需要等到夜晚的降臨,每次只要他一沉入睡眠之中,那惡夢便似噬人心魂的黑暗般鋪天蓋地而來,不論他怎麼掙扎、怎麼哭喊,總是改變不了夢境中的結局,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他夢中的結果總是相同,是死亡、是毀滅、是絕望、是鮮血,到最後所餘留的,永遠只有自己心中那逃無可逃、避無可避的悲愴與痛楚。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不該是這樣才對,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

 他怎麼可以為了夢中的情景而感到悲傷,他又怎麼可以為了夢中的一切而心生慘栗,不可以的,不行的,真的,不能這樣的…。

 徐久紀欲哭無淚的掩住自己雙眼,對於心中的痛苦與掙扎他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逐漸崩潰毀壞的冷酷面具、開始分崩離析的無情高牆,每一個事端,都讓他四年來苦苦壓抑、努力埋藏的過往再次鮮明了起來。

 不論是四年前的傷,或是四年前的痛,甚至於是──從初見那時就開始,但後來卻被他用盡所有力氣藏起的情,每一件、每一件,都開始不聽使喚的在他的心底活躍著,即使他再不願承認這個現實、再難以接受這個情況,但是這一切卻還是無可遏止的開始起變化了…

 從那天皇昕聿護著他逃避追殺卻墜入山谷之時;從自己無意識的為著氣息微弱的他而心驚膽顫之時,一切,就這麼開始了…。

 現在他該怎麼辦?他要怎麼辦!?

 在皇昕聿的心中自己只是個毫無輕重的″床伴″,早該千刀萬剮的″背叛者″,身上一槍又一槍的傷口明明就警告著自己的愚蠢,手腳不能靈活動作的悲哀也再再提醒著自己的慘切,可是為什麼自己卻還是要愛著他?為什麼自己還是忘不了他?

 為什麼…為什麼他不乾脆一刀殺了他算了,為什麼還要帶著他逃…誰能告訴他,為什麼要這麼折磨他,為什麼…?

 無聲的眼淚從徐久紀緊掩的指縫中不斷的落下,他控制不住此刻心裏的難過與悲苦,更控制不了心中情緒的翻騰和淒慘的想法,只能這麼默默的哭著。

 遠處,不知何時已被輕輕開啟的門邊,皇昕聿靜默的佇立原地凝望著徐久紀的輕聲鳴咽,深邃的眸中隱含著複雜難解的情緒,緊擰的眉峰鎖著一層又一層的黯然。

 久紀嗎…?是姓徐吧,他的名字…。

 他沒有開口、也不打算開口,就只是這麼靜靜的看著、深深的歎著,直到夜更深、直到心更沉,直到徐久紀虛弱的身體禁受不住這般的折騰而昏厥倒落,他才終於踏進房內靠近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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