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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盡頭》第12章
脫了衣服之後夏景行又做回輕鬆自在的奴隸。每次以非主奴的關係和鄭昱對話都壓得他喘不過來,不是緊張就是惶恐,相比起來他覺得還是身為奴隸比較幸福簡單。

  他拿著鄭昱手寫的契約反反復複看。鄭昱說他小時候練過字,真是太謙虛了,夏景行覺得這筆行草足可以裱起來,天天看,夜夜看,直至刻到靈魂裡。

  嘿嘿嘿嘿嘿死M你認命吧!

  出乎意料的是這晚鄭昱沒對他做什麼。對於剛剛收到奴隸契約還精神亢奮的夏景行而言這多少有點失望,沉寂了一星期的身體有些渴望和躁動,不過他知道這段時間鄭昱真的很忙。

  大概是累的吧。身為奴隸的他當然不會抗議,只是乖乖的被他主人壓在懷裡最後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氣很好,澄空如洗,下午沒有訓練,夏景行躺在窗邊曬太陽,肚皮上摞著茶茶。冬日的午後陽光曬得人懶洋洋的。

  因為茶茶的緣故,家裡的室內植物都被移到高處。最可憐的要數文竹,因為高處空間不夠搭支架,只好貼著牆壁艱難地向光生長,半年下來把博物架上的一片牆壁鋪成滿綠,生生把自己逼成爬山虎。

  鄭昱不知道去哪了,家裡聽不到動靜,夏景行正打算掀開身上的傻貓去找他,就見他向自己走來。

  轉眼的一瞬間夏景行便窒住了。貼身的黑色皮褲,長靴,黑色長手套,光裸誘人的上身,黑色禮帽,百分百主人風格的情景著裝,從來只出現在牢籠裡的裝束如今映在晴空下。陽光,藍天,情色,誘惑,完全矛盾的極端的衝突的視覺搭配撞擊著他的全部神經。

  他完全看呆了,甚至忘了跪下,直到主人的聲音喚醒了他:“喜歡我嗎?”

  他立即清醒過來,翻身跪倒在地,虔誠的輕吻鄭昱的腳,又直起上身,雙手捧起鄭昱的右手,在他手背上輕輕一吻。

  “是,非常非常喜歡。”他仰頭看著主人的眼睛。

  “跟我來。”鄭昱看著他說。

  鄭昱領著他走進牢籠。白天的牢籠溫暖怡人,乳白色的長絨地毯和淺色裝潢清爽明快,窗簾全部拉開,陽光透進來照得一屋明媚,乾淨俐落毫無情色感。唯一特別的是窗邊放著那張按摩椅,正落在陽光能照到的地方。

  “過來。”鄭昱扶著椅背對他說。

  夏景行有一瞬間猶豫。他對那張按摩椅實在印象太深刻了,而現在還是白天,陽光之下。不過他還是順從的走上前坐下。

  “下次再猶豫我會懲罰你,不過今天,我給你這次機會。”沒想到鄭昱還是發現了,他用手握著夏景行的下巴迫使他仰起頭。

  他離夏景行很近,鼻息噴在他下巴,手套的觸感很柔韌,主人的味道,皮革的氣息,還有情欲的氣氛糅雜在空氣中。他像上次一樣將夏景行的雙手固定在頭上,又命令他分開雙腿,將他的身體完全敞開在日光下。

  即使夏景行平日是習慣赤身裸體的,即使知道對於鄭昱而言自己的身體沒有任何隱私之處,被全然暴露在日光下還是羞得他輕輕發抖。

  他臉頰通紅的看著眼前的鄭昱,咬著牙沒說話,眼中滿是乞求與渴望。

  鄭昱俯下身在他唇上輕輕一觸,看著他的眼睛說:“喜歡我嗎?”

  “喜歡!”夏景行狠狠點頭,答應得毫不猶豫。

  “喜歡看著我?”

  “喜歡!”他看著鄭昱赤裸的胸膛,還有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的嘴唇。

  鄭昱笑笑,拿出深色緞帶:“可是,你現在不能看我了。”

  夏景行的世界陷入黑暗。

  他看不見,他知道鄭昱就在身邊看著自己。感官被無限集中,冬日的陽光照在身體上很暖很乾燥,從未見過太陽的陰莖在發熱發燙,後穴也緊張的收縮著。一想到這些都在鄭昱眼前被一覽無遺,他羞躁得忍不住別過頭,仿佛這樣就不那麼暴露似的。

  “小奴隸,”他聽到鄭昱的低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也喜歡看著你。你的身體很敏感,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

  “我喜歡從親吻開始,從眼睛開始。你的眼睛很亮,雖然放鬆下來的時候人經常很呆,但眼神總是很清澈。我會從眼睛開始,親吻你的臉,你的眉心,輕輕咬你的下巴,然後是嘴唇。以前你技術生疏,現在也已經能單憑纏綿的親吻讓我硬起來。你有一種乾淨的味道,我喜歡入侵到你的嘴裡,吮吸你的舌頭,舔舐你的上顎,掠奪你的空氣,抱著你的身體,擠壓你,讓你喘氣,讓你無法呼吸,讓你不得不推開我。”

  蠱惑人心的語言緩慢清晰的吐在耳邊,誘惑著他。失去光明後聽覺和觸覺都被無限放大,誘惑的言辭,曾經有過的畫面一一侵襲著他,讓他隨著言語魅惑而情動,而性奮,而喘息。

  鄭昱刻意避開任何身體接觸,絲毫不碰他,卻始終離他很近,看著他的身體在一點一點變化。

  “我喜歡你的胸。你有鍛煉良好的胸肌,肩膀,和上臂,看起來飽含力量,線條誘人。我喜歡揉捏你的肩膀,感受它們的力量。然後我會撫摸你,從肩開始,向下,到胸前。我喜歡你的乳頭,我喜歡突然同時捏起你兩邊乳頭,你會被激得一時說不出話來,我喜歡你這個樣子。我會大力揉捏它們,向上提起,向外拉扯,讓你疼,讓你酸麻,讓你低聲悶哼,讓它們挺立紅腫起來,也讓你勃起。”

  沒有碰觸,可夏景行覺得這些語言就是無形的碰觸,比教鞭更尖銳,比蠟燭更火熱,比束縛更牢固,在撩動他,在點燃他,在控制他。他隨著鄭昱的話在感受,呼吸急促,乳尖挺立,下身勃動。

  “我喜歡你的小腹。我喜歡舔你,用我的舌頭,在你的皮膚上。我會從胸前開始,輕咬你疼痛的乳頭,然後到兩片胸肌中間,沿著肌肉線條一路向下,再向下,用舌頭舔你,胸肌,腹肌,你會緊張得收縮肌肉,漂亮的腹肌會鼓脹起來。我用舌頭舔你,經過肚臍,接近你,接近你下面,讓你的頂端差點能碰到我,卻又碰不著,然後折返向上。你會大口喘息,你的身體會顫抖,你會很渴望,渴望我碰到你,渴望我親吻你,渴望我含著你。”

  黑暗將感官擴散到極限,身體像長出了無數無形的觸鬚,追逐聲音,追逐熱,追逐來自主人的哪怕一點點最微弱的氣息,拼命去感受。慢慢的,心好像也飄蕩起來,與周遭的空氣融為一體,與光與塵共舞。主人的聲音低而輕而柔,卻又那麼響亮高亢,一字一句,直接刻印在靈魂最深處。

  “我也喜歡你的腰,喜歡親吻你的腰。我喜歡從脖子開始,沿著脊柱,一節一節,慢慢向下親吻,到了腰脊的位置,我喜歡把臉貼在你的身體上,一點一點親吻,直到尾椎。你會出汗,會有汗滴沿著後腰的凹陷處滑下,濕淋淋的,非常性感。我會咬你的腰,咬得你疼,留下咬痕,讓你忍不住呻吟。你會挺起身體,打開自己,讓我看你,看你漂亮的身體,看你情動的樣子,看你激動的樣子,看你饑渴的樣子。我會親吻你的屁股,咬你的屁股,舔你,讓你濕,讓你流淚,讓你顫抖,讓你忍不住收緊身體,讓你又忍不住鬆開。”

  夏景行的身體隨著這些誘惑人心的言辭變化,變得更性奮,更難耐,更躁動,更饑渴,他無意識地被這些語言完全控制住。鄭昱的氣息和皮革的氣味一直縈繞在鼻尖,鄭昱的聲音讓他喘息,讓他顫抖,讓他低聲呻吟,讓他勃起至漲痛,又濕潤,至水光淋漓。

  “我還喜歡親吻你,親吻你的大腿根,親吻在你張開的雙腿之間,親吻在距離你性器只有寸許的位置,我喜歡看你難耐的樣子,喜歡看你害羞退縮又迎合乞求的樣子,喜歡聽你壓抑的呻吟聲。當我親吻你的大腿根,你的身體會羞澀地伸展開,討好我,滿足我,取悅我,你的身體還會渴求我,渴求我侵犯你,渴求我滿足你,渴求我讓你更快樂。我會親吻你的大腿內側,讓你把腿張得更開,讓你把身體奉獻給我。你會激動,會顫抖,連腳趾都會蜷縮起來。你的身體會直白的告訴我你有多饑渴,你有多想要,可是沒有我的同意你就會一直忍耐,哪怕陰莖漲痛,濕透,哪怕後面不受控制的一開一闔,沒有我的同意你就會一直忍耐。”

  “你喜歡我親吻你,撫摸你,揉弄你,折磨你,進入到你身體裡。你喜歡用自己的身體滿足我,讓我快樂。你喜歡我從後面插入你,你看不到我,你的身體完全在我身下,只能感覺我,聽著我。你會打開自己任由我侵犯,任由我索取。你只剩下我,和你想要爆發的欲望,和苦苦的忍耐。我會駕馭你,統治你,控制你,給你熱,給你快,給你力量,給你一次比一次狠的侵犯,給你一次比一次強的衝撞,直到我滿足,直到我歎息,直到我同意。你可以射了。”

  “啊!”

  夏景行爆發了。他沒有想法,他的想法全在主人的語言裡。他的意識他的感官都由主人賦予,因主人的快樂而快樂,因主人的滿足而滿足,最後在主人的同意下爆發,攀至欲望頂峰。

  他大口呼吸,慢慢平息下來,身體無力地掛在按摩椅上,鄭昱為他解開所有束縛,唯獨沒有解開眼睛上的綢帶,摸著他的頭。他聽到主人低啞的聲音:“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我還喜歡你為我服務。”

  他聽到拉鍊的聲音,雄性的欲望混合了浴液的香味,還有陽光的味道晴空的氣息撲面而來,他腦子一片空白本能地張口迎接,最終讓他的主人釋放在自己喉嚨裡。

  鄭昱在他身上披了條毛巾,攬著他到浴室清洗,直到兩人都浸在浴缸裡才解開他眼睛上的束縛。

  夏景行靠在鄭昱身上休息,接受鄭昱的按摩撫摸和精神恢復。精神高壓的調教手段不能用得太頻繁,而且事後的恢復工作要非常小心謹慎。有些sub在經歷一場高壓活動之後需要很長時間恢復,有時甚至幾天,但夏景行通常只要幾十分鐘,只要鄭昱第一時間開始安撫他開導他,陪他放鬆,幫他轉移注意力,讓他找回自己,將他從受迫受控情緒中帶出來。

  “小奴隸,你那點心思別以為我不知道。”他聽到鄭昱的聲音,他隔著後背感受鄭昱胸腔起伏和振動:“不是只有忍耐疼痛,或者在疼痛不適中忘我才能證明彼此。默契在舉手投足間,信任在彼此的心裡,你覺得今天這樣比在疼痛中勃起更容易嗎?你覺得它的控制深度就比穿刺低嗎?”

  夏景行認真想了想,搖搖頭。

  “一年前你能想像自己完全不靠接觸,在一個男人的聲音下射出來嗎?”

  這次夏景行否定得很乾脆。

  “我不會給你穿環的,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你不需要用那些去證明自己,我也不需要。還有,我喜歡你現在的身體,你最好老老實實保證自己的身體安全完整。”

  “是,主人。”夏景行笑了,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過了一會,夏景行不知想起什麼,他突然說:“您好像還沒有給過我安全詞。”

  “……快一年了,契約都答應了,你到現在才想起安全詞的問題?!”真的,他到底撿了個什麼樣的遲鈍奴隸回來……鄭昱很無語。

  “以前沒覺得需要嘛。”

  “今天我讓你覺得需要了?”鄭昱挑眉。

  “不是,只是突然想起來。”

  “你有。我是沒給過你,但你有安全詞,還不是臨時的。”

  嗯?

  夏景行想了又想。

  他想起那只羊皮手套,束縛專用的,作用類似于安全詞,但那個不是詞語。他們的主奴關係中的確有個詞對他意義獨特,鄭昱用這個詞將他從情境裡帶出來,它使用頻率很低,只在偶爾需要時才會出現。

  這個詞是夏景行的全名。

  它也類似于安全詞,當鄭昱這樣喊他時表示離開情景停止活動,他是奴隸也不是奴隸,那時候鄭昱既把他當成所有物也將他看做平等的人,他將受到足夠的尊重,是一種微妙的身份關係。

  但是!這個詞是鄭昱用的。唯一看起來像安全詞的詞居然是主人專用語,這好像不對吧?!

  夏景行想像了一個詭異的畫面。當主人對他這樣這樣又那樣那樣的時候,他大喊一聲自己的名字!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想什麼呢反應這麼大。”鄭昱好笑的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半勃的下體的前端。

  “啊!”夏景行扭著胯在鄭昱手上蹭著。

  鄭昱在水裡玩弄著他的下身,直至他又完全勃發挺立才惡意收手。

  “啊主人……”夏景行徹底恢復了,他難耐的扭著身體在鄭昱身上磨蹭,聽到他的主人說:“精力充沛是好事。好好想想,想不出來的話連下個星期都不准射了。”

  天啊!

  他往臉上撲了撲水,拍拍臉頰,好不容易才讓身體平息下來。

  過一會他轉頭看著鄭昱,眼中有光彩:“您那樣算求婚嗎?昨天晚上。”

  “對一個主人來說,算。所以你要認真考慮,反悔的話現在還來得及。”鄭昱很輕鬆坦然。

  “所以您特意安排了今天這場?說起來我和您認識還不到一年。”

  “現在閃婚的人還少嗎?”鄭昱笑了,用手揉著他頭頂發旋。

  “您可不像會閃婚的人。”夏景行也笑了。何時何地控制狂都不是草率的啊。

  “下星期的儀式會是什麼樣?”

  “到時候就知道了。”

  “會像結婚典禮那樣嗎?”

  鄭昱大笑,“你想那樣嗎?”

  “好像挺傻的……”夏景行皺著眉說。

  不過鄭昱沒有給他任何解釋。控制狂不想說的話,他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的。

  洗完澡邁出浴室,茶茶興匆匆奔來繞著夏景行的腿轉圈圈。夏景行把她撈起來放在自己肩膀上。

  茶茶練就了一身好本領。

  她能橫趴在夏景行肩上,兩腿蹬著夏景行脖子兩手抱著他手臂,任憑他走動坐跪自聳然不動我趴我素,只偶爾顛簸不穩才伸出指甲使勁抓著夏景行,在他手臂上留下淺淺抓痕。

  可同樣的事換成鄭昱卻不行。夏景行把她抱上去她跳下來,抱上去又跳下來,一奴一貓樂此不疲。唯有被貓尾巴掃了滿臉毛的鄭昱怒了,戳著茶茶腦門威脅她趴得舒服哈,以後我換個紙片兒星人奴隸看你往哪趴!

  不知聽沒聽懂的茶茶再次從鄭昱肩上跳下來,翻翻白眼一臉不屑踏著優雅貓步走了。

  對於這種言不由衷的威脅,夏景行也背過身去翻翻白眼一臉不屑。

  冬日的下午有點短,夏景行沖了杯金芽遞給鄭昱轉身去做飯,邊做邊想剛才鄭昱的話,想了一晚上還是沒頭緒,到了晚上躺下的時候他只好哀求:“真想不出來了,您告訴我吧。”

  鄭昱歎氣:“從我們認識到現在,做到一半強行中斷的有幾次?”

  “兩次,第一次比較特殊。可是……我不記得那次有什麼特別的。”

  他回憶過了,那次的記憶淩亂。他當時處於真正的恐慌下,而不是由環境和氣氛人為製造的對統治者的崇拜懼怕情緒中。他不放過一丁點細節慢慢回想,卻實在記不清中斷之前自己說過什麼,鄭昱又說過什麼。

  “真的想不起來,當時腦子裡亂糟糟的。”

  “你說,不要。”

  夏景行一愣。他說過?他沒說過啊。不,重點是,竟然如此?

  “本來安全詞應該是個特定的詞句,應該選情境裡不會輕易出現的詞。但你從來不對我說不,你內心對拒絕我感到抗拒,這個詞你輕易說不出來。這樣也好,也算是發揮了它真正的意義。”鄭昱笑著說。

  那倒是。夏景行點點頭。單論武力鄭昱不足以鉗制他,既然如此任何時候鄭昱能對他做的必定是他願意的,不論是否困難。讓他一邊喊不要啊不要嘛一邊放鬆自己讓鄭昱任意施為,這種虛偽又雷人的事情他還真做不出來。除非確實受不了否則他的確不會輕易喊不。

  夏景行眨眨眼睛:“這麼說只要我喊停您都會停下?”

  “小奴隸你要記得是誰在控制一切。濫用安全詞後果很嚴重,你最好找個腦袋裡不裝漿糊的時候好好想想。”鄭昱壓低聲音在他耳邊吐氣。

  話說上次夏景行受傷的事給兩人敲了警鐘,事後鄭昱便在兩人手機上分別設好緊急鍵,又趁著和夏景行回家吃飯的時候給夏家老太太的手機也設好,第一位是夏景行,第二位便是他。

  可他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

  接到電話他真的有那麼一瞬間慌亂。

  電話是醫院急診科打開的,是夏家老太太倒下了。電話沒說完鄭昱放下手裡的一切直撲醫院。

  夏景行呢?

  夏景行在飛機上。

  這是星期一上午,一個多小時的周例會下來鄭昱正火大,緊接著就接到醫院電話說秦大夫暈倒了送了急診室,她手機的第一連絡人沒開機你是第二連絡人趕緊到醫院來。鄭昱開始還沒明白秦大夫是誰聽著聽著才知道是夏景行的媽。

  一路狂飆到醫院。公立醫院急診室什麼時候都人滿為患,刀傷的火傷的車禍的還有小孩啼哭聲,步履匆忙的醫生護士病人家屬誰也顧不上誰,鄭昱找了一路問了一路才摸著病床,夏家老太太還沒醒,吸著氧。

  “你是秦大夫家屬?”

  見鄭昱點頭年輕的急診醫師眉頭一皺:“不對啊,你是秦大夫什麼人?”

  “我是她兒子。”

  “秦大夫兒子我見過,不是你。”

  “那是我媽,我是她兒子。我媽醒來之後要對質隨時。你也說了急診室是嚴肅的地方,攔著我延誤了你擔當?”

  鄭昱本來就惱火工作的事,接了電話火急火燎趕來找病床找了半天問誰誰都搖頭,正著急上火。好不容易見到老太太了人躺在床上閉著眼插著管正擔心得不行這愣頭青大夫開口不說正事光囉嗦些有的沒的,可把鄭昱氣急了。附近有別的病人他克制著沒大聲,可火光全開的樣子眼前的年輕醫生立刻招架不住。

  “別急,你媽沒事。”

  旁邊伸過來一隻年長的大手將小大夫攔得後退半步,一把中年溫厚嗓音響起。

  “病人現在體征正常穩定,初步判斷可能是輕度心臟病,這對中老年人來講很常見,暫時沒有危險。等病人醒來再做進一步檢查。”

  鄭昱深呼吸兩下,謝過大夫轉身去辦手續。

  夏景行出差了,於他這是家常便飯。只是這次有點偏遠,早航班飛西寧,又轉飛格爾木,然後再換地面交通,他的目的地是大柴旦法院,這次的委託標的不動產所在地法院。由於地方比較偏僻交通不便,星期二上午開庭他星期一一大早就得出發,單程差不多要十多小時。本來這是沈老和他共同代理的案子結果臨時讓他單槍匹馬上了,可憐他週三下午還有一場在大連,然後才能折回家。這頓出差算下來光路途顛簸就得近三十小時全擠在三天裡,實在不能多想,多想都要胃抽筋。

  鄭昱是知道的,夏景行說臨近農曆年了,很多比較重要的案件都喜歡選在這個時間開庭或者宣判,所以很忙。他收走了夏家老太太病床邊的手機,以防哪個不長眼的——特別是某些愣頭青大夫趁夏景行轉機空擋給他打電話。夏景行是絕對不能扔下工作不管不顧沖回來的,既然如此與其讓他擔驚受怕不如暫時瞞著讓他安心工作。

  鄭昱一直在病床外候著,不時低聲打電話遙控公事。等到中午老太太悠悠醒轉,他迅速湊過去輕聲說:“您剛才暈倒了。大夫說您沒事。我去叫人來。”

  到護士站喊人,等了一會走進來的又是那個愣頭青大夫,鄭昱沒轍,搶在前面對老太太說了句媽大夫來了,聲音不高,剛夠年輕醫生和老太太聽見。

  老太太眼睛眨了眨沒說話,但眼裡都是笑意,好像聽到什麼有趣的事情。沒一會剛才那個中年大夫也到了,站在床邊跟老太太低聲說話。醫生間的交流聽起來像外星語言,單詞、字母和數位完全不連續的一個個蹦,中文沒幾句,多數鄭昱也聽不太懂。

  “秦大夫,院裡很重視,您好好休息,您室裡沒事別擔心。”鄭昱退在一旁聽著,中年大夫是心內科主任,他說病床已經給安排好了,人醒了就轉過去,能動就下午做檢查,動不了就先躺著,怎麼說都是自家人,院裡照顧。

  鄭昱去辦住院手續。老太太趁旁邊沒人喊住他:“我沒事了,你去忙你的。這醫院就跟自己家一樣,走到哪都是熟人,我一個人就行。”

  “那哪行。”鄭昱聲音很輕,但拒絕得毫無餘地。他算知道了,夏景行不愧是老太太教出來的親兒子,這語氣,聽著真是一模一樣。

  住院,登記,換床,他忙上忙下的。抽空還跑去附近的飯館買了份熱粥喂給老太太,也趁機給自己填幾口盒飯。

  飯剛吃兩口電話又響了。他拿起來一看松一口氣,不是夏景行就行,這時候除了他誰打來都行。

  結果事實是,還不如是夏景行打來——所謂禍不單行,公司副總被帶走協助調查了。

  副總叫達建國,從名字就能看出來和鄭昱不是一輩人。他是鄭昱父親的老友,正達貿易公司的第二號人物。上午例會的時候沒出現以為只是慣例有事遲到,沒想到中午他家人打電話到公司大家才知道他從家裡被帶走了。

  公司立刻開了鍋。到底被帶去哪了沒人知道,當時他家只有一個老保姆,老保姆說帶走他的人穿著制服。穿制服的人多了,保安還穿制服呢。達總電話關機,公司秘書接到消息後立即把所有可能的通訊方式都試過了,聯繫不上。

  “讓法務立即去那幾個地方問問,多半是那條線出問題了,否則要查也應該查我。知道人在哪了馬上彙報。”鄭昱神情嚴肅的吩咐秘書。

  消息傳開,這個時候公司必定亂成一團,鄭昱本當馬上回去坐鎮。他低頭看看手機又看看病床,站著不動。

  夏家老太太在跟心內主任說話,聲音很低,聽著有點喘,完全不像平常。鄭昱聽見心內主任說已經給她安排好明天一早做檢查,看來老太太現在還不適宜走動。見鄭昱進來,主任簡單囑咐幾句便離開了。

  “你回去吧,這麼忙,我躺著就行,不用人陪。”

  “不忙,我不走。您想睡就睡,睡不著我陪您說話。晚一點我讓秘書過來,我們去給您收拾點東西。”

  “唉不用,現在的孩子怎麼都不聽勸……”

  話雖那麼說,老太太還是精神不足,醒醒睡睡的。鄭昱趁她睡著的時候在走廊打電話,公司財務剛剛也被帶走了。

  “法務呢?找到人沒有?”

  “之前跑了一個地方,沒有。財務被帶走後他就直撲過去了,應該差不多到了。”

  “隨時彙報。還有,晚點要麻煩你過來幫個忙。”

  到了傍晚下班時間法務的電話終於打來,雖然人沒見著但好歹知道在哪了,今天已經過了辦公時間,明天請早。

  掛了電話鄭昱在病房走廊踱步。他已經大概猜出為的什麼事了,有幾種可能,每種可能能採取什麼辦法,會有什麼後果,他大概心裡有數。

  他帶著女秘書去了夏景行家一趟,給老太太收拾些生活必需品,又把家裡座機轉到老太太手機上,以免夏景行晚上找不到人。做完這些他又沖回家收拾一番再趕回老太太病床邊陪著。晚上夏景行果然給家裡打電話,老太太接到了,跟鄭昱一樣默契的瞞著工作中的兒子。大柴旦是高原,夜晚很冷,母子倆簡單聊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TUE

  第二天是兵荒馬亂的一天。

  鄭昱六點多便起來了,買早餐,大夫查房,準備檢查,四處排隊。工作已經全轉到手機上了,他抽空跟秘書和法務聯繫瞭解進展。所有人都在奔波,被檢查的、跑上跑下的、開庭的、被調查的、跑調查的、匯總資訊的,臨近中午檢查結束了,法務也忙完了,達總和財務還關著不讓見,但到底因何被調查是大致明確了。鄭昱認真聽著彙報,果然不出所料正是最好也最壞的情況。

  他陪著老太太做完最後專案等著結果。令人欣慰的是誠如心內主任說的,老太太還好,輕度心臟病,不是器質性的,以後只要注意作息規律別勞累別受刺激,要是偶爾覺得胸悶難受可以去吸吸氧,跟健康人沒兩樣,不用太擔心。鄭昱大大松了口氣。老太太暈倒入院至今一直瞞著夏景行,沒事就好,有事的話他難辭其咎,任何理由都推搪不了,即便他是他的主人。

  公司那邊也穩定下來了,他抽空沖回去佈置了一番,又四處聯繫帶著人沖去遞了幾句話給達總再風風火火沖回醫院,情況已經出離一般人的能力範圍,晚上他掐著時差打電話搬救兵。結果說了沒幾句隔著電話差點又和老頭子吵起來。

  “一碼歸一碼,您不待見我是咱倆的事,公司的事是公司的事。當初我攔著您怎麼不說話?現在被關的是達叔不是我!……給他?歡迎!小曄喜歡的話隨時拿去。您用公司來威脅我?!爸,這麼多年了您懂過我們嗎?!”

  掛了電話他站在窗邊深呼吸,外面很黑,水汽在窗玻璃上凝聚成一小片乳白色,消散,又再凝聚。他真的盡力了,不單指今天,從他五年前接手這個攤子以來能做的他都做了,可總有些事情不是一人之力可以達到,需要低頭的時候總得低頭。

  老太太在玩遊戲。她是真看得開,這兩天跟鄭昱說了不少話。

  “所謂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我早已沒什麼怨憎的人,也沒什麼求而不得的欲。我丈夫雖早逝多年,但他一直在我心裡,兒子又孝順。說起來我得謝謝你。早前他一度很暴躁,偶爾又很消沉,又什麼都不肯說,甚至不敢讓我知道,成日強顏歡笑。和他談了幾次,看他強打精神的應付我還不如不談。後來……大概是和你認識了吧,漸漸的就好了。現在他比以前快樂多了,工作還是那樣的工作,生活也還是那樣的生活,可我看得見他的快樂。你們工作日幾乎不見面吧?我簡直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所以得謝謝你,之前一直沒機會說。”

  “既然沒什麼放不下的,對生老病死也就看得輕了。誒你別這幅樣子,我就說說又不是這就起不來。我是說我沒什麼放不下的,你們也一樣,好好過日子。在大夫眼裡這還真不算什麼,我室裡的病人哪個不比我重?我好得很歇幾天就成,回去還打算多拉扯幾撥呢。”

  鄭昱以前從沒做過床前孝子這種角色,本想著這輩子大約沒機會了,沒想到這次倒十分勝任,凡事親力親為任勞任怨,和老太太一個病房的病友對他贊口不絕。老太太虛榮心發作逢人便樂呵呵喊鄭昱叫兒子,她精神好多了也不趕鄭昱走了,這小子倔得很根本趕不走,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只是把家門鑰匙扔給他:“去小行床上躺會去,總好過在這窩著。”

  星期三。

  夏景行已經在大連了,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他湊合躺了幾小時,上午先和客戶回顧討論一番,緊接著下午開庭。

  鄭昱還在醫院。老太太好多了,昨天偶爾還會暈,今天看著已經沒什麼事,也能慢慢走動了。心內主任抽空便來看看她聊聊天,不時安慰鄭昱,還給他講中老年保健注意事項。他建議老太太在醫院裡再住兩天觀察,這樣如果難受還能隨時吸氧。

  鄭昱抽空回了公司兩趟,安排停當又趕回來陪在老太太床邊。副總和財務還在裡面,不過救兵已經上飛機了,此時他只要等待和保證局面穩定不出錯亂。

  晚上他掐著時間給夏景行打電話,關機。他索性設了自動重播,每兩分鐘撥一次,直到夏景行接起電話。

  夏景行還覺得挺湊巧,怎麼落地剛開機沒幾秒電話就打進來了,還是鄭昱的電話,要知道他們平常聯繫並不多。

  “是我,聽著。你媽沒事,大家都沒事。但現在你媽在醫院,我也在。我派了司機去接你,安心跟他過來,別著急。”

  哪能不著急啊。夏景行一到大廳就看到有人高舉著牌子站在最前面,上面寫著自己的名字,他們一路快車火速沖向醫院。

  進門的時候老太太正捧著ipad玩遊戲,皺著眉為難,一副無從下手的樣子。鄭昱在旁邊看著陪著,不時低頭在面前的電腦上敲字。突然的夏景行心裡平靜下來不再心急如焚,他深呼吸一口慢慢走上前:“媽。”

  “回來啦?誒幫忙看看這關。”

  夏景行湊近一看,鱷魚洗澡,益智遊戲。老太太精神不錯,給他簡單講了規則,橡皮鴨的作用,不同顏色的水和開關,又翻出前一關示範給夏景行看。夏景行對遊戲很陌生,鄒著眉盯著螢幕,但勝在聰明,嘗試兩遍老太太頭疼的關卡,三鴨過關。

  鄭昱抬頭看了他一眼,笑笑沒說話。

  老太太高興地合上ipad,輕鬆愉快的樣子看起來和平常沒兩樣:“我沒事,瞧你這樣子。院長和心內主任都來看過,讓我再躺一兩天,然後正好週末,我下週一再回來。”

  “媽……”

  “哎真沒事,輕度心臟病,小鄭陪我檢查了一天,結果都正常非器質性的,很多老年人都有的小毛病,機器用久了尚且老化何況是人呢,就是這次突然發作看著嚇人,以後我注意點就是了。真的,不信你上網查去,再不信我讓他們找點病例你看。昨天我就跟小鄭解釋了大半天,說得我都累了,車軲轆話不說了,回頭你問他去。”

  夏景行看向鄭昱,鄭昱笑得有點無奈。

  同室病友走進來見老太太床邊站了個風塵僕僕的生面孔男人,問:“您兩個兒子啊?”

  “嗯,一個親生的一個抱來的。”

  “哪個抱來的啊?抱還能抱到這麼帥的。”病友笑。

  “喏,矮胖黑粗那個。”老太太朝夏景行抬了抬下巴。

  “啥?!誰?!誰矮胖黑粗?!我矮胖黑粗?!?!媽……”

  咳,重點不對吧。鄭昱低頭忍著笑不出聲,跟這母子倆在一起時間久了臉上都發僵。

  病友也聽出來了,哈哈大笑。

  見兒子回來老太太這次是真趕人了,她中氣十足的吼鄭昱:“回去!這幾天你睡過一個囫圇覺嗎!”

  夏景行怕了她,扯了鄭昱撒腿就跑直塞到車裡。時間已經很晚了,停車場裡沒人,他抱著鄭昱久久親吻,分開後又定定看著眼前的人不說話,這回是一聲謝謝都沒說。

  反倒是鄭昱先開口:“回去吧,別擔心都沒事。接下來幾天我會很忙,這週六的儀式得延後了。”

  夏景行點點頭又搖搖頭,鄭昱在他頭上揉了一把開車走了。他一年到頭進不了一次醫院,這段時間真是在醫院裡泡了個夠,先是夏景行再是夏家老太太,如果可以他真是希望以後再也不用在醫院裡過夜了。

  THU、Fri

  第二天夏景行回律所彙報了工作順便請了兩天假。他纏著心內主任把老太太的情況問了個遍,用藥治療,如何調理,注意事項,事無巨細。中途回家收拾打掃了一番,又做了飯送到病房來,讓連吃了不少天醫院盒飯的病友們羡慕得兩眼發綠。後來忙著忙著不知怎的就趴在老太太床邊睡著了,被老太太搖醒轟回家補了一覺。

  可憐鄭昱,夏景行不知道的是,他的主人昨晚離開後回家稍事休息然後又直赴機場接人——救兵來了,正達貿易公司真正的一把手,他的父親。國際航班晚點加上海關盤查,他把人安頓好折回家裡洗個澡換身衣服,正好接著上班——通宵達旦。

  星期五鄭昱全程充當司機和地陪,被老爺子拉著連跑兩個大院。見到老朋友老爺子也很高興,聊天吃飯喝酒玩鬧,直到下午鄭昱才把喝得滿臉通紅老爺子送回酒店。他知道有些事情算是辦妥了。

  他惦記著那邊夏家老太太該出院了,連忙又開車直奔醫院病房,還沒進門就聽見老太太數落她兒子:“這樣可不合適啊小夥子。怎麼說我也當了三十來年大夫,別人不懂我還不懂啊。你就知道聽主治的就是不信我,重色輕娘啊。”

  “您說什麼呢!”夏景行低著嗓子吼。

  鄭昱但笑不語。認識這麼久他也明白了,老太太是逮著機會就擠兌夏景行,誰讓那個悶葫蘆平常不哼不哈的讓人欺負起來倍有成就感呢。不過他知道老太太是故意的,她兒子對她是真緊張,繃得緊緊的不放鬆不行。來病房之前鄭昱也去找過主治,確認出院沒問題。

  眼看夏景行就要氣急冒煙,鄭昱適時插進來笑著說:“媽,您喝點水吧,我去辦手續。”

  “您……你剛才喊我媽什麼?”

  “喊媽,要不你以為住院時候誰簽的字?”老太太白眼他。

  夏景行天旋地轉,他覺得自己只是離開三天,世界已經變得不認識了。

  辦完手續鄭昱正要走,被老太太喊住:“你這樣別開車了,讓小行送你。”鄭昱沒多想點頭謝過。他也快扛不住了,整整五天連軸轉幾乎不眠不休,勞心勞力精神緊繃,到此刻公司沒事了老太太也沒事了,硬撐的一口氣松下來眼皮都要抬不起來,他也不客氣,上了車直接闔眼睡過去。

  夏景行看著掩不住疲倦和眼底血絲的鄭昱陣陣心疼。他不知道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直覺告訴他絕不僅僅是醫院陪床這麼簡單。他平穩的把車開回中森花園,停車,熄火,俯身正要抱鄭昱的時候鄭昱睜開眼睛。

  “怎麼,要抱我啊?”

  “又不是抱不動。”

  “沒到這地步。”鄭昱看著他笑笑,兩人一起上了樓。

  夏景行給他放水泡澡,又做了一大鍋牛肉粥留在廚房便走了。他還得回家給老太太做晚飯。

  第二天副總和財務都被放出來了,不看僧面看佛面,老爺子出馬果然不同凡響。鄭昱和法務去接人,見兩人都挺萎靡的二話不說先把人送回家,有事以後再談。鄭昱回了趟公司,該掃尾的掃尾該佈置的佈置該安撫的安撫,這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總算落下帷幕。

  老太太是真的好了,夏景行確認再三再三,惹得老太太差點不耐要把他扇出家門。星期天他一早起來買菜,然後開車到中森花園。

  鄭昱家裡很安靜,只有茶茶出來迎接他,高興的繞著他的腿轉圈圈,夏景行蹲著給她撓下巴撓耳朵撓肚皮撓屁股,撓得手都酸了茶茶才滿足作罷,邁著小碎步到窗邊看風景。

  他到廚房準備早餐,看時間差不多把自己收拾好,輕輕推開主臥的門。

  臥室裡光線昏暗,低低的主人的氣息在流淌。他掀開被子鑽進去,魅惑撲面而來,讓他迷醉。他吻著,啄著,蹭著,舔著,含著讓這具沉睡的身體慢慢蘇醒。他感受著這具身體對他的熱烈回應,然後用更熱情的服務回應這具身體,直到他被鄭昱突然推開。

  “上來。”

  他聽到主人低啞性感的聲音,他扶著主人的肩膀用自己更緊熱的地方接納主人為主人服務,直到被主人緊擁著一起爆發。

  他們相互抱著喘息,夏景行看著鄭昱,他的主人比上次見面的時候精神好多了。

  “主人,早上好。”

  鄭昱在他唇上柔柔一吻表示回應。

  生活又回到正軌,夏景行星期五到中森花園,鄭昱星期日到夏景行家吃午飯。

  最先忍不住的是老太太,她揪著兒子的耳朵吼:“我說,你該搬出去了吧?”

  “什麼?”

  “搬出去,和小鄭過日子去。”

  “不行。”夏景行想也不想立刻拒絕。

  “幹嘛?記掛我啊?你還想跟我搭夥過一輩子啊?你不煩我還煩呢。哦你娶媳婦還非得買一送一湊上個老太太?”

  “不搬。沒媳婦。”夏景行怒目橫對。

  “這不是一樣嗎!你小子倔起來怎麼跟驢似的。年輕人要知道珍惜,合得來就好好過。我一個人挺好的,有工作有學生,你們有空多回來吃頓飯,別跟我一個老太太粘在一起。”

  “媽您趕我!”夏景行急了。

  “我怎麼趕你了?我就趕你怎麼了?!小鄭挺好的我看對你真不錯,你就這樣一星期過去住兩晚算怎麼回事?你當人旅館啊你?人心都是肉長的,要擱我年輕那會非甩了你這樣的不可!”

  “媽……”夏景行快堅持不住了。上次拒絕鄭昱就夠讓他糾結的了,不想還好,一想到鄭昱的付出鄭昱的容忍鄭昱的寵溺,感激,愧疚,嚮往,還有濃烈的愛與渴望,各種情緒紛遝而至,心中悸動酸痛,眼看就要繳械投降。

  “我平常一個人挺好的,你們就週末過來吃頓飯,看看家裡缺什麼,陪我說說話。別委屈人家。”

  “我哪委屈他了啊!”夏景行徹底崩潰。

  委屈誰也不敢委屈他啊!您是不知道啊!知道真相您眼淚都要掉下來啊!他的內心在咆哮在噴淚。

  老太太不愧當了夏景行三十來年的娘,自家兒子最清楚不過,連哄帶逼把人送走了。不走行麼,再不走老太太要拿笤帚了。

  對此鄭昱自然是高興的,他說:“平常你家誰做飯?”

  “我。”

  “誰洗碗?”

  “我。”

  “誰打掃?”

  “還是我。”

  “這不簡單麼。晚上加雙筷子,我還省事了。”

  “……”

  “沒關係我不挑食,你做什麼我吃什麼。要不下班我陪你去買菜啊?”鄭昱調皮地沖他眨眼睛。

  重點不對吧主人!您高興到底是為了我搬過來啊,還是為了吃飯方便啊!可憐的奴隸內心又開始飆淚。

  達叔辭職了。鄭昱沒攔。

  對有些人,這是放下,對有些人,這是了結。

  星期五晚上夏景行開門走進來,鄭昱又一次喊住他。

  “還記得上次你答應我什麼嗎?”

  當然記得,他的奴隸契約。夏景行心有餘悸。

  “奴隸契約第五條。”

  “我對自己的所有所為不再擁有權力,只在您願意或者認為必要時才有特權。”

  鄭昱點頭:“現在我給你一次否決權。”

  這是非常嚴肅的態度,夏景行知道接下來可能是個與奴隸契約不相上下的要求。

  “夏景行,你是否願意辭去現在的工作,到正達貿易公司任職副總兼法務?這個職位將是終生制的,直到我或你不能勝任工作,或者公司不能繼續運作為止。我將提供給你不低於目前收入的薪金和福利待遇,提供給你足夠的公司內部權力,提供給你足夠的改革或變動的自由和信任,公司也具備足夠的發展空間。只是,這個職位將不可避免地抹殺你在當前領域的成就和知名度。但我承諾,”鄭昱停頓了一下,“我會盡力減少你出差的時間,也不會將你派駐在外地。如果工作上你確實需要外出,至少我一定會留在這裡。”

  鄭昱說得很慢,很正式。前面的部分都不夠重要,但最後兩句話,他知道夏景行一定會心動。他經不起夏景行一再遇襲甚至受傷,夏景行也經不起母親再一次倒下而他不能在身邊這種事。

  夏景行習慣思考的時候看著遠處,無關緊要的東西,一棵樹,一隻鳥,一片雲,眼睛一眨不眨。但他現在看著鄭昱。

  “奴隸的否決權,在您心裡有個口袋裝著,我這輩子用一個少一個嗎?”

  夏景行笑著。這不是一個回答,但鄭昱已經得到他的答案了。

  “當然。”鄭昱也笑了。

  “那請您把這個收好,下次您覺得需要時再給我,主人。”他俯身鄭重親吻鄭昱的手。

  不過答應是一回事,該瞭解的還是要瞭解。夏景行只隱約猜測過去一周鄭昱的公司經歷了一場變故。一個企業裡權力糾葛派系分立人際關係微妙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他知道鄭昱是從他父親手裡將這個公司接手過來並從原本艱難經營到逐步壯大,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鄭昱毫無疑問是這場可大可小的權力鬥爭的最終勝利者,動機、手段和過程是否百分百正義光明並不是他最在意的。但既然是他將要接手的工作,他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會遇到多大障礙。

  “你知道正達是做金屬材料進出口的。這次的事情起因在很久之前,當時還是我父親把持著這裡,有個實驗室找到達叔,我父親的副手,希望我們能幫著找些高精尖的金屬材料。當時國內技術還落後,這個實驗室需要的超高純度材料國內沒辦法生產,別說量產連合格樣品都沒有,而這些材料在歐美這樣的發達國家是嚴格禁止出口的。沒樣品就沒辦法開展研究。那是國內最頂尖的實驗室,背景不簡單但身份不方便,所以就找到達叔,由他們牽橋搭線由我們提供人力物力財力從國外向他們輸送材料。你聽出來了,就是非法進口。”至此,鄭昱全盤托出。

  “我父親是那種剛直刻板的人,他能首肯我猜完全因為這事的初衷很單純,科研需要和科研發展。手段雖然違法風險也大但他同意了,另外,最初這的確給公司不少收入,正達和實驗室算是互利關係。後來慢慢的國內逐漸能生產高端材料了,不是全部只有一部分。隨著發展實驗室對我們的依賴小了,這項收入自然就少了。這條線上我們的買家一直是唯一的,畢竟早年那種高端材料只有極少數人需要。就像你兜裡裝著精鐵要賣給鐵礦老闆,他們也用不上是不?”鄭昱邊說邊笑,神情輕鬆,“另一方面,冒大風險走私違禁品,往臉上貼金的說只是為了科研和發展,所以並沒考慮發展其他買家。”

  “這也是我接手後和達叔最大的分歧。公司壯大後收入穩定,既然實驗室不再像早年一般依賴我們,等著這條線逐漸消亡也算水到渠成,功成身退。但他不同意。這條線是他一手建立的,人脈人力都是他的。又因為風險大,這條線的收益和投入比起來確實誘人。為這事我們也吵過也爭過,他沒有獨立出去只是礙于我父親的關係以及一些操作上的不便罷了。”

  鄭昱看著杯子繼續說:“到了去年這條線日益枯竭,達叔開始四處尋覓其他買家。如今國內發展快也陸續有其他客戶需要,這條線才得以維持。但其他人不可能都像那個實驗室般背景深厚,這條線鋪開被那些部門盯上是早晚的事。這次的事情是爆發也是了結。撈人的就是那個實驗室背後的勢力,也只有我父親才請得動了,彼此這麼些年的合作如今算是兩清,以後他們也不再需要我們了。達叔被我父親扯著散心去了,自然也帶走了他的人,法務財務都是他的勢力,公司一下子空出不少職位。所以開年之後有得忙。”

  夏景行點點頭。鄭昱沒必要撿好聽的說,畢竟日後共事這些都遮瞞不住。事情比他想像的要好,這就夠了。

  這下兩人算是徹底栓在一起了。

  第二天是契約儀式的日子。一直到這天到來之前夏景行都為之緊張,真正到了這天他反而平靜下來,好像它只是再平常不過的星期六。

  他如常早起買菜,收拾到掃,喚醒主人,運動,準備午餐,排得滿滿當當的。直到下午他才靠在鄭昱腿上休息。

  昨晚他將自己的所有財產檔交給鄭昱,房產證、存摺、證券帳戶,他不大理解這樣做的必要性,但既然承諾奴隸契約裡的條款他自會做到。他不是不在乎這些,相反地,為了讓老太太過得舒坦,他很在乎。但他相信鄭昱會將這些照料得很好,比他更好。鄭昱看了一眼房產證和存摺便放在一邊,今天卻打了一份交割單對著歷年資料認真仔細地看,不時寫寫畫畫,一看便是一整個白天。

  他們晚飯後才到達俱樂部,理由是“暴君那的飯難吃,吃不飽”。夏景行翻白眼,不知道這個挑剔的主人日後要如何忍受天天吃他做的家常便飯。

  雖然是特別的日子,但他們的衣著沒有太特別之處。夏景行穿了一條黑色皮褲,上身是一副紅色短皮甲。他喜歡皮革的氣息和觸感,他的主人樂於滿足他這點小小的喜好。鄭昱穿了一身近衛騎兵式的騎裝,長靴馬褲,黑色上衣的立領上鑲有猩紅色滾邊,下擺有猩紅色折邊,與夏景行身上的紅色皮甲相映,配上典雅的金色圓扣、金色肩帶、肩章和袖帶,推開俱樂部大門便和他的奴隸一起吸引了場內無數目光。

  “您這一身應該配帽子,熊皮高帽,這~麼高。”夏景行誇張的比劃著。

  鄭昱忍不住大笑:“哪怕是在場景裡也太誇張了,我是你主人,不是耍猴的。”

  到了俱樂部最先見到的是暴君,他身後跟著兩個精神飽滿的奴隸。

  “招搖過市。”鄭昱笑他。

  正聊天,夏景行看到不遠處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鄭昱也見到了,他問暴君:“新人?”

  “對,今天第一次來。怎麼,認識?”

  “嗯。”

  “前任?仇家?”暴君笑嘻嘻,一副八婆樣。

  沒容鄭昱回答,那個人已快步朝他們走來。

  “主人,我已經離婚了,請您做我的主人。”

  Arson穿著鏤空的紫色皮褲和透明上衣,乾脆俐落地伏跪在鄭昱面前,標準的臣服姿勢,當著所有人的面。

  美人就是美人,即使是情敵,即使夏景行是純粹的服從者,他都必須承認眼前的景象誘惑力十足,衝擊眼球。

  大廳內一時鴉雀無聲,所以人都駐足看戲。以前從不見導師帶人來,最近三次都帶著同一個奴隸出現,寵溺維護溢於言表,彼此什麼關係很明瞭。如今突然殺出這麼一位美麗的程咬金,大家都等著看熱鬧呢。

  夏景行什麼表情?

  他沒表情,垂著眼睛,十足本分恪守奴隸禮儀。

  鄭昱瞥了他一眼,見他微微梗著脖子,表情僵硬。無語。這奴隸鐵定又開始抽了。

  夏景行沒生氣也不惱火,真的,他甚至沒有身為勝利者的驕傲。一點鬱悶大概是有的,但更多的是覺得可笑。他和鄭昱從陌生到今天,不知需要多少巧合,時間地點人物性格喜好統統撞車,如果巧合也有個口袋裝著用一個少一個,那他們早透支了,就像鄭昱說的,他們之間有機緣。這當中只要有一點變數,他們可能根本走不到今天。在今天之前Arson或許有數不清的機會,雖然鄭昱說他不跟已婚的人糾纏也無意複合,但如果今天的Arson出現在一年前呢?又或者出現在半年前,在夏景行還搖擺矛盾糾結的時候。或者更早一些,在鄭昱勞心勞力的那幾年裡。他相信蝴蝶效應,一點最微小的改變,也許所有人的結局都會截然不同。

  Arson實在錯過了太多,晚了太多,太不湊巧。他有太多機會,唯獨不是今天。錯過還不夠,他還劍走偏鋒選了這樣示威般的方式求愛,明目張膽的赤裸裸挑釁一個dom的權威。

  這人腦子咋長的啊。

  不過想想陳夫人他又不同情了。當初Arson如果不離開,今天又何嘗能有他夏景行站在這裡?有因必有果,害人終害己,冥冥中一切皆註定,上天公平得很。

  他只是很納悶很不解,一個跟了鄭昱五年的人對鄭昱就不瞭解到這種程度?為人處事就幼稚到這種程度?到底當年是美人瞎了眼,還是他的主人也瞎了眼?真是讓人大跌眼鏡。他不能笑,只好苦苦忍著。

  幸好鄭昱如今是不瞎眼了。

  “起來。我不是你的主人,以後也不會是。我警告過你,還勸過你,看來你根本不聽。你令我很失望。”

  鄭昱居高臨下的對他說話。話畢他逕自走到休息區坐下,撫著靠在他腿上的夏景行的頭。

  “哈哈哈哈哈你這種和緋聞糾紛絕緣的人終於也有這天了!漂亮的奴隸,我就說你跟著我多好,省去多少煩惱,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哦。”

  “一天到晚圍著幾個奴隸的人沒資格說我。”

  “至少沒人敢這麼挑釁我。”

  “主奴契約你敢簽嗎?!”

  暴君不說話了。

  夏景行將眼睛貼在鄭昱大腿上低著頭,肩膀抖動。暴君差點被奉為完美主人,說差點是因為唯獨做不到一點,他能給他的奴隸們極致享受和照顧,卻沒有感情。

  不久之後,大廳週邊的燈光被調暗,有個高個男人走到大廳前方,夏景行被鄭昱牽著走上前。

  西裝、領帶、手帕,穿得非常正式的男人站在大廳中央讓大家安靜下來。夏景行記起來了,上次見到這個人的時候他站在暴君身後。

  “女士們先生們,各位主人,各位奴隸,各位寵物,暌違兩年之久,這裡再一次迎來一個特別的日子,請大家共同見證。”

  儀式比想像中簡單。

  沒有表演,沒有鬧騰,沒有宣洩。

  夏景行被領到大廳中央跪下,面對著鄭昱。主持人交給他一份奴隸契約,但不是他之前拿到過的那份,這是一份毛筆小楷,運千斤於毫峰,精緻工穩,賞心悅目。

  他手捧契約讀了一遍。其實不用看,裡面的內容早已刻在心裡。他當著所有人的面簽下自己的名字,鄭重地雙手將契約呈給鄭昱。

  鄭昱也拿起他的主人契約慢慢宣讀,他的聲音醇厚溫和,是夏景行最喜歡的。他的左手一直放在夏景行頭上,掌心的溫度和重量積聚在頭頂,溫暖怡人。

  “……控制他、調教他、懲罰他。我清楚這份契約包含的責任,並且同意不會傷害我的奴隸。這個奴隸將是我唯一的奴隸。鄭昱。”

  夏景行猛地抬頭,怔怔的看著鄭昱。

  鄭昱回了他一個再自然不過的笑,提筆簽下名字。

  暴君也聽出來了,他低頭笑了笑。

  主持人收走了其中一套檔,將另一套留給主奴二人。

  Karlyn帶頭鼓掌,儀式便算結束了。

  她給了鄭昱一個top與top的擁抱,看得出她是真心為鄭昱高興:“恭喜!總算等到這天了。”

  陸續有朋友過來祝賀,原來大家事前並不知道今天會有這麼一個儀式,暴君只是邀請大家盡可能都來,卻不肯透露更多細節。再沒人注意站在角落裡的那個黯然的身影。

  回到家已經挺晚了。鄭昱抱著夏景行深吻一番,扔下他去洗澡。牢籠的燈沒開,夏景行四處轉了一圈又陪茶茶撓了一陣,無所事事,索性回房間清潔打理自己。

  一直到他收拾好出來鄭昱還在主臥的浴室裡。他有點擔心,站在門邊問:“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沒有。去把樓下的燈關了。”

  鄭昱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夏景行全屋巡視了一遍,檢查門鎖和關燈,給茶茶添點貓糧,哄她睡覺,回到主臥的時候鄭昱正擦著濕發走出來。

  鄭昱抱著他深吻的時候他沒多想,鄭昱將他壓倒在床上的時候他沒多想,鄭昱摸出一個套遞出去的時候他也沒多想。他用手支撐著身體伸出脖子,想要如常咬住包裝撕開,鄭昱手腕一轉讓他一口落空。

  夏景行一臉疑惑的看他,鄭昱笑著把套再遞到他面前,低頭張嘴,又咬空。夏景行揚起眉毛不明白,猶豫地伸手向前,這次鄭昱沒讓開,將套子遞到他手裡。

  他看著手裡的東西有點愣,抬頭看鄭昱,鄭昱還是那個樣子,溫暖的笑容,眼睛亮亮的。

  “主人?”

  “嗯。”

  夏景行明白了。

  他久久地攬著鄭昱深吻,直至炙熱的氣息完全融匯在一起,不分彼此。他親吻鄭昱,頂禮膜拜地用唇舌愛撫鄭昱身上每一寸皮膚,每一個讓鄭昱歎息的地方。他低頭舔吻鄭昱的臂彎,肋下,後腰,膝蓋,他跪著親吻鄭昱主人的手,舔吮每個手指,讓鄭昱的手指感受他濕熱柔軟的口腔,還將鄭昱的食指吞咽到喉嚨最深最緊熱處。他捧著鄭昱的手,讓手指在自己身體裡緩慢摩擦,抬起眼睛看鄭昱。

  鄭昱的呼吸變得粗重。雖然躺著的是他,但他的奴隸將自己身體最不設防最薄弱的致命之處暴露在他面前,就在他指尖下。這種能夠危及生命的動作讓人熱血沸騰。

  夏景行慢慢將手指退出來,拿起床邊的熱水喝了一口,趁溫度還高俯下身含住鄭昱勃起的性器。他聽到鄭昱不可抑制的喘息聲,這性感的聲音誘惑了他也控制住他,他含著鄭昱的性器慢慢吞吐,向前挺進讓端部直抵深喉,向後退出一半用舌頭轉著圈舔弄頭部,如此往復直到鄭昱差點要扯住他的頭髮將他推開。

  他抬起身體看著鄭昱,臉色潮紅,也喘著氣:“您想用什麼姿勢?”

  鄭昱伸手在他嘴角抹了一下,翻過身去,他連忙在鄭昱身下墊了靠枕。

  夏景行突然間為難了。他親吻著鄭昱的背脊一邊思考。在他第一次接受之前鄭昱用了很長時間幫助他適應,從手指到工具,逐次遞進,到他真正被插入的時候不僅沒有不適而且身體和心理都得到極美好極難忘的高潮。可他如今只有前戲時間,他要在這短暫的時間裡讓鄭昱能夠接受自己,偷偷向下看一眼,怎麼看怎麼困難。

  “別分心,繼續。”他聽到主人的聲音,低啞的,動情的。

  他推了一些潤滑劑到主人身體裡,發現主人已經做過基本擴張和潤滑才放下心來。他愛戀地舔吻主人的腰,背,臀部,他親吻主人的大腿,膝蓋內彎,小腿,腳,一邊耐心的給主人擴張和適應。他還分開主人的雙腿親吻囊袋,見到主人沒有因他的入侵而萎靡而高興,他有點艱難的把主人沉甸甸的囊袋含到嘴裡,滿意的聽到主人壓抑的低歎,趁機向身體裡增加了一個手指,小心翼翼的探索著,按摩著。

  鄭昱的身體有點顫抖,呼吸急促,後背一上一下起伏著。他褪出手指撕開包裝,扶著鄭昱的腰進入他。

  “啊……”兩個人不約而同發出歎息。

  他停在鄭昱身上問:“還好嗎?”

  鄭昱點點頭不看他,聲音很啞:“笨蛋,繼續。”

  試探,撕磨,碾壓,衝擊,他三淺一深的在主人身上律動。他覺得自己又成了那台機車,彎道傾身,坡地跳躍,開疆拓土,極速衝刺。全身的每個零件每個動作,哪怕最微小的調節都旨在給予駕駛者最淋漓暢快的駕馭體驗,讓駕駛者更熱,更爽,更盡情,更徹底是這輛機車唯一的追求。

  他還伸手要撫慰鄭昱但被阻止了:“不用手……”

  夏景行抱著鄭昱的腰律動,不求最深最狠,但求每一記抽插都帶來直接而強烈的刺激,讓鄭昱體驗他曾經給過自己的無上快感和極致巔峰。

  終於隨著一聲低吼他的主人釋放了,他彎身親吻主人的後腰,褪出主人的身體。簡單打理自己後他將主人翻過來,用幹毛巾給主人擦汗,又俯下身在主人的身體上親吻著。

  高潮的眩暈過去之後鄭昱看到夏景行正俯身慢慢舔吻自己,細細舔去自己身上的體液,急促炙熱的氣息一下下噴在自己身上。他撈過夏景行深吻,吻畢,嘴裡有種激情的味道。

  “這什麼愛好。”

  夏景行又俯下身舔吻鄭昱身上的痕跡,他還沒射,下身勃動,喘著氣,胸口起起伏伏,聲音很啞:“科學來講,這大部分是水,還有些蛋白質,和激素,極少數的活物,也通不過胃腸屏障,跟血和組織液,區別不大。”

  “啊!”

  鄭昱突然握住他的根部激得他差點跳起來:“這個時候跟我講科學?講胃腸屏障?嗯?”他有點惡劣的掐著夏景行的根部,揉捏濕淋淋的前端,如願看到他的奴隸仰著頭呻吟,喉結上下滑動,身體緊貼過來,動情地將自己往他手裡送。

  鄭昱靠著床頭坐起來,拍拍身邊的位置讓夏景行跨跪在他面前。

  “如今技術不錯啊,不過真說起來的話……”鄭昱抱著夏景行的臀部用手揉捏,突然將手指插入他的身體裡,直接按摩敏感點。

  “啊!”

  突如其來的刺激讓夏景行沒忍住嘶叫出來,身體深處的刺激更是直擊靈魂,他抓著鄭昱的肩差點噴射出來。

  鄭昱笑得有點邪惡的抬頭看向夏景行的眼睛:“還有不少提高空間。”

  他按著夏景行的臀一口氣將他挺翹勃動的陽具吞到喉嚨深處,用手在他體內揉按摩擦,身上最渴望最難耐的兩處被同時毫無餘地的強硬刺激,夏景行難以承受的第二次叫出來,本已忍耐到極致的身體很快便在鄭昱前後猛烈施與下潰不成軍。

  夏景行撐著鄭昱的肩大口喘氣,享受身在雲頂飄蕩一般的眩暈衝擊。泄過一次的陽具半軟下來,被鄭昱細細的啄吻,吮含著,身後的敏感處還在持續不斷被緩緩按壓,不應期的身體有點木,渾身鈍鈍的麻麻的酥軟著。

  他的頭抵著床頭的牆,用手抱著還在親吻自己的鄭昱的頭,喘著氣說:“自愧不如。”

  鄭昱抬起眼睛看了看他,手指還在他身體裡不依不饒的攪動,嘴裡富有技巧的吞吐他半勃的下身,慢慢重新點燃他的奴隸。

  “這一定是溫泉那次的報復,啊……”

  鄭昱手下不停,眼裡含著笑意看他,嘴對著他的下身吹熱氣:“我想怎麼玩你都只能乖乖聽話。契約已經簽了,不用多久圈內人都會知道,無論見沒見過你的。你沒別的地方可混了小奴隸。”

  他的每個字都惡意吐在夏景行最敏感的端部,夾雜著灼熱的呼吸和主人的氣息,讓夏景行的身體酥麻不已,下身再一次變得粗長挺翹。

  “嗚!”

  他再一次將夏景行的陰莖全部吞沒在濕熱的口腔中,又用手猛烈進犯緊窒柔軟的身體深處,逼得夏景行差點崩潰。

  夏景行握著鄭昱的肩膀低頭大口喘氣,雙腿顫抖分開跪在鄭昱大腿外側。身前和身後的同時刺激讓他不知該向前挺進還是向後迎合,身體裡電流亂竄,火熱饑渴難耐。

  鄭昱扯著他的頭髮臉朝下將他大力壓在床上,分開他的腿抬起他的腰和屁股,按著他的肩從後面侵犯他,還摸出一個彈性陰莖環將他的下身和囊袋箍起來。

  “陰莖環,用於控制,和積累快感,材質尺寸多樣,現在這種用法,可以將你的快感,累積到過飽和。講科學,怎麼樣,小奴隸?”

  夏景行真是要崩潰了,他身前漲得要爆,身後又饑渴得很,他的主人惡意又技巧的喂給他,進一步又褪半步,總不肯讓他一口氣滿足。想要更多,想要更快,想要更深,到最後,等到頭腦裡除了這些再無其他的時候,他的主人加速衝刺,在爆發的一瞬間同時鬆開他下體的束縛,兩人同時攀上頂峰。

  醒過來的時候鄭昱還壓在他身上喘氣沒離開,汗濕的前胸貼著他的背。濕,滑,熱,有暖暖的呼吸噴在他脖子上。記憶好像有個斷層,他不確定剛剛自己是不是暈過去了。

  不會吧這麼誇張……傳說中的被做暈過去嗎?果然不能惹到大怪物。夏景行內心在嘔血。

  鄭昱將他翻過來,反手扯了床上大毛巾裹了兩人去洗澡。躺回來的時候他說:“等等。”

  他打開床頭抽屜摸出一個東西,套在夏景行左手無名指上,在上面輕輕一吻:“夏景行,我愛你。”

  “……只有一個?”夏景行呆了半響沒別的回應就問了這麼一句。

  “當然不是。”鄭昱差點破功,遞給他另外一個讓他給自己戴上。

  “我能開燈看看嗎?”

  “當然。”

  銀色素圈,最古老最原始最樸素的款式,環繞彼此無名指一圈。夏景行摘下來對著燈看,裡面刻著三行英文:

  Z. & X.

  Since 2012

  Till the end

  夏景行有點愣,他看了又看,眨眨眼睛,關燈,重新戴上戒指。

  “您為什麼不刻中文?”

  “嗯?”鄭昱也有點愣,差點反應不過來,“中文?店裡不給刻,說什麼也不肯,說刻出來效果不好,字體不好,大小不好,哪哪都不好。”

  “刻中文多浪漫。”

  “嗯?”

  “主人和奴隸。自世界末日至世界末日。聽起來像有今天沒明天的愛,多浪漫。”

  “……”

  過了一會,他在夏景行屁股上扇了一巴掌:“無論如何就是等不到你該說的那句話是吧?!”

  “哈?”

  “……”

  ……算了……洗洗睡吧……

  “您想讓我說什麼?”

  “您想讓我說什麼您就說嘛。”

  “您不說我怎麼知道您想讓我說什麼呢?”

  “雖然您很有誠意的看著我可是您還是要告訴我說您到底想要我說什麼。”

  別為難腦抽奴隸,不,別為難自己,別為難自己,別為難自己。鄭昱深呼吸,背過身去不理他。

  “哈哈哈哈我愛您。”夏景行大笑著抱住鄭昱在他唇上輕輕一吻,又鑽到被子裡在他左胸上輕輕一吻,最後在他無名指上輕輕一吻。

  “主人晚安。”

  第二天夏景行將兩份契約細心收起來,他決定去找個書畫框裱起來。

  鄭昱這筆字真是沒話說,用賞心悅目已不足以形容。小楷實用性強但觀賞性較弱,練起來費力不討好還不顯個性,練書法的人大多經歷過,但真正寫得好的人卻不多。他逐字逐字的看,一筆一劃慢慢描摹筆跡,是欣賞,也是感慨。

  主人契約的最後一句並不是在鄭昱讀出來的時候才變的,兩套契約肯定早在昨天之前就已經交到主持人手裡,鄭昱讀出來的正是契約上白紙黑字寫的。那個男人,果然永遠摸不清他在謀劃什麼。

  夏景行只是有點糾結。他該高興的,鄭昱給了他一對一的承諾,可他總覺得明明是自己已經準備好接受的事情,卻因為自己而改變,有點說不清的莫名情緒。這種改變令權力缺損。這是一種遺憾,一種不完美。就像本該是個圓,放大無數倍還應該是完整的圓,如今卻被他咬下一角。

  他相信鄭昱,相信即使沒有這句話自己也會被最善意地對待,相信即使沒有契約他們依然彼此擁有。他相信假如鄭昱要傷害他,有沒有這句話都一樣,甚至有沒有契約都一樣,他無意用這種流於表面的形式去限制鄭昱。而從另一個角度,身為奴隸,他不樂意讓別人看到他的主人為他讓步,為他妥協。在他心中主人是高大完美的,最好在別人眼裡也是高大完美的。

  對此鄭昱卻毫不在意。

  “你覺得咬掉了一角的圓不再完美。你知道米洛斯的維納斯吧?那座斷臂的女神雕像。她沒有雙臂,但這不影響她被所有追求美的人讚歎和歌頌。據說沒有藝術家能為她裝上雙臂,因為加上雙臂之後她反而不如現在美了。斷臂的維納斯,她殘缺,但你敢說她不完美?全世界的藝術家要跟你急。完美與否有很多角度,不一定要從機械的、幾何的、單一的角度去理解。”

  “昨晚會讓你覺得……我也被你咬掉一角嗎?我可是被你那啥了。”鄭昱皺著眉捏著嗓子,搓著胳膊表情扭曲地問。

  夏景行噴笑,搖頭。

  認識鄭昱之前夏景行沒被人上過。認識鄭昱之後他再沒上過人,包括昨晚,他也不認為自己把主人上了,那只是以另一種方式滿足他的主人,也滿足他自己,讓彼此都快樂。相愛的兩人重要的是感情和契合,除此以外他覺得實在沒必要給彼此增加更多的枷鎖。他不認為被愛人壓在身下有什麼傷自尊的,也從不認為把對方壓在身下便有優越之處。既然如此他又怎麼能算把主人咬掉一角呢?

  “所以,事情是一樣的,可見對完美的理解有許多種,趕緊從死胡同裡出來吧。”鄭昱揉著他的腦袋說。

  第二天是小年,鄭昱假公濟私放了全公司半天假,早早到夏景行家包餃子——不過他的主要任務是吃,和看夏景行包餃子。一開始他還裝模作樣捏了疊了幾個“樣品”,夏景行一看崩潰,趕蒼蠅般將他揮到一邊去。

  “別害我一鍋餃子湯成了菜肉面片湯!”

  “小奴隸說話小心點。”鄭昱湊到他耳邊吹氣。

  老太太也是只管吃不管動手的,夏家的家務向來大孝子一手包攬,反正夏景行心甘情願做慣做熟耐操得很,從不叫苦叫累。她拉著鄭昱坐在沙發上喝茶讀報吃水果看電視。

  夏景行還沒搬去中森花園,年底所有人都忙得腳不沾地焦頭爛額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這事再說吧,只要老太太不催他就裝傻充愣消極怠工,反正他吃准了鄭昱不會催。

  不過他已經交了辭呈,直接遞給沈老的,沈易律師事務所的負責人。沈老看著自己的得意弟子許久,問他:“打算去哪?離開這一行?”

  不愧是從畢業便一直帶著他的師傅,夏景行點頭。如果還做訴訟律師他一定不會離開,他要走,必定走得更遠一些。

  “一個發展中的貿易公司,副總兼法務。”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每個行業都有它的辛酸和艱難,也都有各自的快樂和收穫。考慮清楚的話離開這裡也不是不好。”

  “師傅,謝謝您!”夏景行深深鞠躬。

  “你要結婚了吧?或者已經結婚了。”沈老看著夏景行的脖子說。

  夏景行低頭,是戒指從領口裡滑了出來。

  就剩最後一個月了,夏景行懶得向律所裡的大家解釋,鄭昱給他找了一條項鍊將戒指穿起來,掛在脖子上。

  “嗯。”他乾脆點頭承認,只是不解釋。

  “記住我一直跟你說的,做你自己,別被迷惑。一個月交接,規矩不能壞。沒事就出去吧。”

  夏景行不知道師傅最後那句意有所指的話是什麼意思。這句話沈老經常提點他,他一直以為是說工作,讓他堅持立場爭取到底。如今看來似乎又不這麼簡單。

  老狐狸。

  夏景行笑著走出沈老的辦公室。

  他離職的事很快便傳遍了律所。不是沈老大嘴巴,實在是工作需要,案件逐步移交,資料存檔登記,結算薪資獎金,執業手續變動,招聘提拔新人,想瞞都瞞不住。

  宋志臻依依不捨跑來撒嬌:“夏老師您不帶我們玩了?”

  夏景行沒轍,費盡唇舌安撫鼓勵一番,將有用的資料全給了他毫不藏私,大半天才把人打發走。這下他小心多了,不敢輕易彎腰,沒讓小宋看出什麼來。

  結婚的事沈老自然不會說,所以戒指的事沒有其他人知道。幸好如此,否則這孩子不定會怎樣囉嗦。

  戒指老太太自然是見過的,不過她沒說什麼。人都放出去了,這點東西又有什麼稀罕。

  除夕夜那天鄭昱、夏景行和老太太圍著火鍋吃年夜飯,紅紅火火的,吃得窗玻璃上一團白霧。吃完老太太對著電視邊看春晚邊吐槽,小品太傻太膈應人啦,唱歌跑調那誰衣服難看啦,只對舞蹈大肆誇獎,美,真美!

  夏景行在廚房洗碗,鄭昱接了個電話。等他們陪老太太倒數完伴著鞭炮聲和滿地炮竹屑回到中森花園已經是淩晨了,鄭昱說:“明早把客房收拾一下,小曄要來。”

  “小葉?”

  “鄭曄,我弟弟。”

  夏景行想了想,“您弟弟知道有我這麼個人?”

  “知道。”

  “他知道我是您的奴隸?”夏景行吃驚。

  “他知道我喜歡男的身邊已經有人,全家都知道。”鄭昱揪著他的耳朵吼。

  鄭曄是第二天下午到的,活力陽光青年,進門後一見夏景行立刻眼睛賊亮,行李一甩對夏景行讚不絕口:“哇哦,帥!哥這個好,不比我們的亞洲區模特差啊!看這胸,這腰,哇哦,比例真標準,不錯不錯!”

  夏景行疑惑地看看圍著自己轉圈的人,又低頭看自己。沒錯啊,穿著衣服呢,寬鬆的長衣長褲,哪來的胸哪來的腰哪來的比例,這人什麼眼,難道自己穿了一身皇帝新裝嗎?

  鄭昱哭笑不得:“他是裁縫,服裝設計師,有X光。”他指了指眼睛。

  “什麼裁縫!時裝!不是服裝!”鄭曄不滿的叫道。

  “帥哥,兼職模特嗎?”鄭曄轉身繼續調戲夏景行。

  “不用了,謝謝……”再轉下去夏景行都要暈了。

  “哦,那拍寫真集麼,我給你介紹攝影師啊。”

  “有完沒完了!”鄭昱忍無可忍把人拉開,瞪了鄭曄一眼。

  夏景行只是一時沒適應鄭曄的自來熟。鄭昱平常是挺正經的類型,沒想到他弟弟根本像個大孩子,活潑開朗人來瘋。熟悉之後倒是好相處得很,夏景行連侃帶哄連吃帶拿的招待,把人照顧得服服帖帖高高興興的。

  夏景行這才知道工作間書櫃裡那些女裝目錄是鄭曄寄來的,他在那個外國品牌一呆就是五年,從當初的學徒做到現在的獨立設計師,目錄裡做了標記的都是他參與過的作品。

  夏景行對這個大孩子刮目相看。

  更刮目相看的是他的一支筆。

  畫筆。

  鄭昱曾經提到過他精於工筆。那天晚上鄭曄無聊,窩在沙發裡隨手抓了支圓珠筆塗鴉,等夏景行發現,惟妙惟肖的素描已躍然紙上。

  不服不行。

  唯一不對的是——這胸肌腹肌是怎麼回事!

  夏景行不是小氣或者害羞,大家都是男人沒什麼不能看的。問題是他從沒在鄭曄面前袒胸露乳過,讓他對著這麼一副頂著自己的臉的裸模素描用什麼表情?!

  “啊?不對嗎?應該不會啊,脫了衣服應該就是這樣的啊,難道只有六塊?”

  “喲,喲,嘶——力氣真大。”二話不說便要掀衣服的手被夏景行迅速按住,四兩撥千斤別到身後。

  晚上躺在床上夏景行忐忑的問:“您弟弟不會恰好也是gay吧?”

  “哈哈哈哈不是不是,”鄭昱摟著他笑:“其實設計師大多都是雙,藝術家嘛,在他們眼裡美不分性別男女都一樣。不過小曄大多數時候還是愛美女的,他帶回家的女朋友我都懶得數,好像還沒聽說過他帶男的回去。”

  幸好中森花園只是個落腳點,鄭曄停留了一夜便和他的驢友們轉飛大理,夏景行算是大大松了口氣。

  臨走前他說:“哥,要是哪天你帶景行哥回去記得提前告訴我,我去幫你和稀泥,受夾板氣。”

  “什麼夾板氣!不懂別亂說!要是過去肯定跟你說,快走吧,照顧好自己。”

  “哥拜拜,景行哥拜拜,哪天想兼職了記得找我啊!”

  難怪鄭昱每次提起鄭曄都一副溺愛又無奈的樣子,夏景行可算明白了。

  夏景行終於離職了。走的那天他看著自己這些年的恩師差點哭出來,沈老拍著他的肩膀道:“幹嘛幹嘛,知道的你是辭職,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麼了呢。”陳老小聲跟他說:“有空多回娘家看看當當出氣筒,得意門生嫁人了,你家老爺子正火大呢,這些天逮誰罵誰,我家的酒快都要見底了。”又說,“唉以後沒人給免費跑腿了我那案子還多呢……”那邊就傳出沈老的聲音:“你的人還少啦?別老使喚我的人!快走快走!以後不帶客戶回來別想著進門!”

  到底……這幫老狐狸都在說什麼啊!

  宋志臻送他到律所樓下的停車場,看著他上車,終於忍不住了:“夏老師我喜歡你,要不我們交往試試?”

  終於還是來了。

  夏景行祭出了一早準備好的說辭:“謝謝你,不過我們不合適。我不適合你,你也不適合我。好好工作,有不懂就多問問幾位老師,別怕。”

  見宋志臻還站在車門邊,夏景行禮貌的等著。

  “那,您,去年夏天,有天晚上您和沈老師喝到很晚,有個帥哥來接您。那個……能介紹我認識嗎?”

  夏景行突然覺得面前的人陌生得好像他從未認識。這次他拒絕得很乾脆:“那個人,想都別想。”合上車門,揚長而去。

  入職那天夏景行穿得很正式,西裝領帶手帕,文質彬彬又瀟灑凜然,鄭昱眉毛一抬吹了口哨:“蓋過主人的風頭可不行。”遂走近把他頭髮揉亂,看看還嫌不夠,又吻又咬把他嘴唇蹂躪得水潤紅腫,害得夏景行在車裡捧了罐冰飲料敷了一路。

  他脖子上的項鍊已經被沒收了,當初鄭昱給他的時候就說好使用期限一個月,如今一個月已過,夏景行戴著跟鄭昱同款素戒走進正達貿易公司。

  鄭昱領著他在公司裡走了一圈,逐一介紹每個部門,職能、負責人,分工明確秩序井然,可能因為剛經歷完一場人事洗劫,如今留下來的都是鄭派,大家都很和藹親善。

  夏景行邊走邊看邊聽,鄭昱見他兩手空空沒拿筆記本,問:“這麼自信?”

  “您以後便知道了。”夏景行笑著回他,倒是不謙虛。

  他們的最後一站是秘書辦公室,依然是那位美麗的長卷髮秘書,再次見到夏景行她眼睛一亮,顯然還記得這位律師。鄭昱這樣介紹她:“秘書,丁玲玲,公司元老,如果我和副總都不在,她有決策權。別被很傻很天真的名字騙了,她是這裡無人敢惹的一號人物,你的工作交接都由她負責。”

  鄭昱從上個月開始戴著婚戒,他不說公司裡沒人問,如今夏景行出現明眼人自然知道是正主,美女秘書了然一笑,拉著夏景行手臂往裡走:“你可算來救命了,這個月我都要瘋了,快來快來。”又回頭對鄭昱眨眼睛:“不請客就沒紅包哦,老大真仁慈。不過你們照樣欠我一份糖,記得不要阿爾卑斯。”

  生活需要磨合,幸好他們已經磨合過了,像兩個咬合的齒輪,從最初棱角分明鋒芒畢露到如今彼此相依相偎。夏景行習慣了處理文書和資料而不再東奔西跑四處應酬,習慣了淡定地給肩上肚皮上不時出現的貓抓痕塗點酒精,習慣了做晚飯的時候總有那人無言的倚在門邊看他陪他。他習慣了那人充滿愛意的折磨,習慣了在那人手下求饒,習慣了在那人身下達到極致,也習慣了讓那人在他身體裡獲得滿足。

  他學會了不再迷惑地做他自己,也學會了明白現在這樣的自己。

  鄭昱也越來越明白他。這個人穿上西裝是幹練精英,工作的時候認真勤勉,私底下是腦抽歡脫的二貨青年,脫了衣服是溫馴性感的奴隸,對著茶茶是寵溺無度的貓爸,回到家中是任勞任怨的孝子,打起架來是無人可擋的猛獸。每一個他都是拼圖上獨特唯一又不可或缺的碎片,所有的他拼成這個完整的夏景行。

  他愛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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